103——104

　　103
　　
　　五虎一心想找到偷东西的人，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可一直没有找到可靠的线索。他问八只眼有没有找到线索，八只眼怕惹出麻烦，只好推说找不到任何线索，让五虎耐心等待。同时安慰五虎，如果丢的东西不值钱，不要太费心思，权当让日本人抢走了。五虎不死心，说一定要找下去。五虎找到四羊，跟四羊诉说苦衷，让四羊给自己拿主意。四羊是个聪明人，也怕惹出麻烦，主张五虎看好手里现有的东西，不要再丢就可以了。五虎仔细斟酌八只眼和四羊的话，觉得二人的话有相似之处，似乎二人隐藏着不便言传的秘密。他不得其解，找六狗问情况。六狗告诉五虎，他也没有具体的消息，只看到十宝和七颗心在二财主门下偷听。五虎莫名其妙，不知道二财主和十宝、七颗心之间有什么瓜葛，与自己丢东西又有什么关联。
　　八只眼从七颗心口中知道，二老二只偷走五虎的几个铜元，看来五虎手里可能有宝贝，二老二是冲五虎的宝贝去的，而不是冲五虎的钱去的。二老二知道五虎手里有宝贝，与他给二财主传递消息有关。自从他得到七颗心给他的两只鞋，一直怀疑五虎与大财主的宝贝有关，至少是怀疑对象之一。如何能够确认五虎的宝贝是从谁手里得来的，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他只要能够确认，无需自己亲自动手，只需把消息告诉大财主或二财主，让他们自己动手，他就可以得到可观的赏钱。
　　当然，八只眼从那两只鞋也做了另外一个推测，盗走大财主宝贝的人不是五虎，而是另外一个人。从鞋的大小来看，除了五虎之外，最适合穿的人是六狗。从大财主烟囱下留下的脚印来看，盗宝的人只有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到底是谁穿着这只鞋去盗大财主的宝，他需要弄明白。自然，还有他找到的那双乞丐留下的鞋，到底是五虎穿着它去盗二财主的宝，还是六狗穿着它去盗二财主的宝，他也无从知晓。四羊、五虎和六狗三人关系很密切，可从鞋的来处和大小来看，都将四羊排除在外，难道四羊真的与此无关吗？
　　八只眼找到四羊，说：“你如何看十宝、七颗心偷听二老二这件事？”
　　四羊说：“他们二人想知道二老二是不是偷了五虎的东西，偷了什么东西。”
　　八只眼说：“人家二老二偷的是五虎的东西，又不是偷走他们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去管闲事，五虎并没有让他们二人帮忙，他们得不到五虎的一点好处，何苦呢？”
　　四羊说：“难道他们不想得五虎手里的东西吗？”
　　八只眼说：“想。看来事情的真相大白了。”
　　四羊说：“是的。”
　　八只眼说：“你认为十宝和七颗心会下手吗？二老二还会下手吗？”
　　四羊说：“都有可能。”
　　八只眼说：“如此说来，我们有好戏看了。”
　　四羊说：“是的。”
　　八只眼说：“七颗心给了我两只鞋，是从五虎那里找来的，其中一只鞋与大财主的宝贝有关。”
　　四羊说：“另一只鞋呢？”
　　八只眼说：“无关。不过，我看出是谁穿过的鞋。”
　　四羊说：“谁？”
　　八只眼说：“暂时保密，日后就知道了。”
　　四羊寻思，八只眼心中的那个谁是谁？是自己还是别人？
　　八只眼说：“你认为五虎手里有宝贝吗？”
　　四羊说：“不知道。”
　　八只眼采用敲山震虎的方法，试探四羊的反应，四羊佯装糊涂。四羊看到八只眼怀疑五虎，心里为五虎担忧，因为大财主是个强硬人物，什么手段都敢使。四羊找到五虎，提醒他小心遭人暗算，五虎却一点不害怕，如果大财主再找他的麻烦，他会以死相拼，现在想弄清楚的是谁偷了他的东西。不过，他仔细琢磨四羊的话，认为有人还在惦记着自己。
　　晚饭后，不少人聚在大榆树下说闲话，五虎看到十宝在场，开门见山说：“听说你最近发财了，是不是？”
　　十宝说：“我会发什么财，我没有偷你的东西，哪来的财可发？”
　　五虎说：“不一定吧？贼喊捉贼的事毕竟很少。”
　　听见五虎如此说，十宝怒了，瞪着眼睛说：“你别血口喷人，我十宝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到我家去找找，看有没有你的东西。”
　　五虎看到十宝愤怒的样子，看出十宝没有偷，偷自己东西的人应该是二老二。五虎笑着说：“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你没偷，是好事，不会招来麻烦。你们知道我是不好惹的人，大财主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别人？听说你知道偷我东西的人，是不是？”
　　十宝说：“我不知道。”
　　五虎说：“我知道你知道，只是不愿意说而已，是不是？”
　　十宝笑了，说：“我知道又怎么样，我不会告诉你，你自己去查访。”
　　五虎笑了，说：“我知道，是后村里的人，对不对？”
　　十宝说：“不知道。”
　　五虎说：“我正告居心不良的人，谁惦记着我的东西，没有好下场，我不会轻饶他们。我希望他们管好自己的手，别到处乱摸。”
　　十宝找到七颗心，把五虎的话跟他讲了，七颗心说要小心行事，不可冒失。不过，如果我们不下手，二老二会下手，那就没有我们的份了。十宝认为与其让人得好处，不妨冒点险，兴许有一得，反正五虎的东西是不义之财。如果得到的东西是夜光杯，即便被发现五虎也无话可说，因为原本不是他的东西。
　　有人把五虎说的话传到八只眼耳里，八只眼眼睛一眨，计上心来，赶紧拄着枣木棍去找二财主。二财主看见八只眼来了，忙问：“有消息吗？”
　　八只眼说：“看来五虎发现了偷东西的人，并且正告打他主意的人，看样子他手里的确有东西，他质问十宝是否偷了他的东西，十宝矢口否认。看来十宝也在盯着五虎手里的东西，说不定会下手。”
　　二财主说：“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去偷人家的东西，哪怕是五虎从我手里盗走的那件宝，只能看着人家高兴。”
　　八只眼说：“如果五虎手里的东西是你的宝贝，让十宝拿走岂不可惜？不过，五虎会提防，十宝不容易得手。”
　　二财主嘴上不在意五虎的东西，却不停地吸着烟，现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八只眼看出了二财主的心思，安慰道：“你别着急，如果你有办法就别让他们抢走，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千万别闹出乱子来。”
　　二财主说：“你的意思我心领了，我自有主张。”
　　八只眼高高兴兴离开二财主，单等看一场好戏。不巧，六狗又看见八只眼从二财主家出来，心里又犯了嘀咕。
　　下半个月，夜里村子里总是黑黑的。自从丢了那几个铜元，晚上五虎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一心想抓着再来光顾的贼。然而一连几夜，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渐渐地，五虎松懈下来。五虎跟村里人说，我的东西藏在院子里，居然没有人敢来拿，我可以高枕无忧了。听到五虎的话，有人窃笑，有人牙齿咬得咯咯响。八只眼有点沉不住气，难道真的没有人敢动五虎的东西吗？他不相信。有次看到七颗心，八只眼说：“你这么清闲，也不弄出点动静来？”
　　七颗心说：“你是说五虎那里吗？我可没那本事，让有本事的人去动静。不过，我想自然有人会弄出动静来。”
　　八只眼说：“据我看，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先下手为强，落到后面就没有份了。”
　　七颗心说：“有人在打五虎的主意吗？”
　　八只眼说：“当然有。”
　　七颗心闻听此言，心里有点慌，嘴上却说：“让人家动静去吧。白天干活累，晚上我还想睡个好觉，不想熬坏身子。”
　　自从看到八只眼走出二财主的院子，六狗心里不安，估计村里一定会出现动静。他认为八只眼是村里最可恶的人，需要时时提防。他跟四羊说村子里不会安宁，因为有八只眼和七颗心这样的人作祟。有次六狗看见七颗心和十宝在一起嘀嘀咕咕，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二老二下地回家，二财主把他叫到屋里，把八只眼的话告诉他，二老二咬牙切齿，骂道：“这盘子肉不是别人的，居然有人想抢走，没那么容易，小心我砸断他们的手！”
　　二财主劝告儿子，要学会用脑子处理事情，不要只靠那股蛮劲，担心二老二把事情弄砸。
　　
　　
　　104
　　
　　半夜，下起了大雨，五虎睡得特别死。白天满山跑，夜里一觉香。五虎的呼噜声山呼海啸一般。
　　七颗心睡不着觉，心里老想着五虎手里蓝莹莹的夜光杯。他从八只眼的口中得知二老二依然在打五虎的主意，说不定那一刻就将五虎的夜光杯揣入怀中。他心事重重，想独自下手，苦于没有线索，又怕被五虎发现不得脱身。他去找十宝商量，把八只眼的话跟十宝说了一遍，十宝心里也着急。二人都知道，要想盗走五虎的宝贝，必须先知道五虎的宝贝藏在哪里，这个难题让二人在油灯下挠头不已。眼看一盏灯油快熬尽，二人叹息复叹息。
　　七颗心说：“白天你去五虎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吗？”
　　十宝说：“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我又到屋里坐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五虎娘的眼滴溜溜转，死死盯着我，生怕我看这看那。”
　　七颗心低头抽闷烟，好久不出声。十宝看见七颗心这副样子，泄了一半气。为了给七颗心鼓气，同时也给自己鼓气，十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五虎不敢把宝贝藏在屋里，一定藏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只要我们仔细观察，仔细琢磨，总能找到。你说二老二是怎么发现五虎的钱？难道他真有一副天眼？”
　　七颗心说：“二老二的确很神奇，不是你我比得了的。我们再分头去五虎家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如果找不到线索，只有盯着二老二，看他如何下手。”
　　十宝说：“如果二老二下手了，还有你我的份吗？”
　　七颗心说：“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十宝依然不明白，说：“难道你从人家二老二手里抢宝不成？”
　　七颗心说：“当然不会。你没有看见人们赶麻雀吗？只要你喊一声，麻雀就会飞走，到口的食不就扔下了吗？那时，我们可以顺手牵羊。”
　　十宝说：“你想得太美了。二老二得不到东西，他会让你抢走吗？二老二怕喊声，难道我们不怕喊声？”
　　七颗心说：“到时候再说，随机应变。”
　　十宝说：“依你看，二老二知道五虎藏宝的地方吗？”
　　七颗心说：“有可能。他家住的高，可以随时看到五虎家的动静，上次说不定就是被二老二看到了，否则他不会吃得那么准。”
　　十宝说：“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看二老二又演一出什么戏。”
　　六狗住的地方高，走出院子几步远就可以看见半个村子的情况。晚上，他看见七颗心走出自家院子，去了十宝家，于是就跑去跟四羊说七颗心鬼鬼祟祟。四羊说他向来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听四羊一说，六狗也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只管到村子里闲逛。半夜，突然下起雨来，刚刚睡着的四羊被大雨惊醒，莫名其妙地惊坐起来，愣愣怔怔，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他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多了，就躺下来睡觉。
　　躺了一会儿，四羊觉得心里烦躁，干脆出门站在屋檐下。雨潇潇，四羊感到很凉快，想多享受一会儿凉意，突然想起了六狗的话，突然意识到七颗心和十宝可能乘下雨做点什么。又一想，这样的天气他们能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怕雨浇吗？不妨看一看。他等了一会儿，看见雨小了，就披着衣服走到院外。透过雨幕，他隐隐约约看见五虎家的院子里有黑影在移动。他觉得奇怪，难道他们真下手了吗？他小心翼翼走下一个小坡，尽量靠近五虎家的院子。这时他真真切切看见两个黑夜在移动。怎么办？要不要惊动他们？凭着与五虎的交情，他不愿意让五虎失掉财宝，不愿意让这两个人阴谋得逞。一旦五虎的东西丢失，即使自己告诉五虎是谁偷了他的东西，也未必能要回来。与其让他们偷走，莫如让他们空手而归。四羊躲在暗处，轻轻咳嗽两声。四羊的咳嗽果然奏效，他看见两个黑影赶紧溜到五虎家的厕所。他们要逃走，还是暂时到厕所躲避一会儿？四羊想观察一会儿。一会儿过去了，毫无动静，四羊估计他们听到咳嗽后以为被人发现，溜出了院子。天依旧下着雨，四羊被雨淋湿了，身上觉得有点冷，便转身回家。途中，他下意识往五虎院子里看了一眼，看见两个黑影又出现在院子里，四羊发火了，低低骂道：“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四羊转回身，又小心翼翼靠近五虎的院子，看见两个黑影悄悄移到五虎的窗台底下。四羊知道窗台底下有个灶台，平时五虎家在此生火做饭。四羊琢磨，难道五虎的东西藏在灶台里吗？仔细琢磨，四羊觉得灶台下面的灰膛的确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他看见两个人趴在灶台下，不知道在做什么。决不能让他们得手，四羊大声咳嗽了两声。听见咳嗽声，两个黑影爬起身来，离开灶台，再次溜进厕所。四羊笑了，你们的胆子不大啊，两声咳嗽就把你们吓走了。这次他要多等一会儿，看他们是真走还是假走。四羊蹲在暗处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五虎的院子。过了好久，四羊没有看见动静，他转移地点，到别处看这两个黑影的动静。四羊走到能看见五虎家厕所的高处，看见两个黑影在厕所的墙外呆了一会儿，向十宝家走去。四羊心想，明天得提醒五虎，让他一定注意防范，否则会出漏子。四羊放心回到家里，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准备睡个好觉。他认为自己两次吓走了盗贼，他们决不会再有动作。一会儿，四羊进入了梦乡。
　　雨停了一会儿，又下起来了，潇潇雨声没有惊醒四羊。五虎在酣睡，全然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情。雨幕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一样。黑影在雨中停一会儿，走一会儿，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五虎家厕所外的墙底下。好久，这个黑影没有一点动静，似乎粘在了墙根下。雨依然在下着，黑影突然在五虎家的院子里露面了。黑影轻抬脚步，生怕院子里的积水弄出大声音来。他紧紧贴着门前的台阶，猫着腰，慢慢往五虎家的窗台前移动。院子里除了哗哗的雨声，听不见其他声音。黑影渐渐靠近灶台，在离灶台不远的门口停下脚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屋里除了均匀的鼾声，再没有别的响动，黑影慢慢走到了灶台跟前。黑影蹲在灶台底下一动不动，静听着屋里的动静，突然黑影离开灶台，快速向厕所走去。
　　一会儿，五虎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向院子的四周看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把手伸向灶台下的灰膛里。一会儿，人影回到屋里，屋里一片沉寂。
　　躲在厕所里的黑影把灶台前人影的动作悄悄看在眼里，尽管雨幕没有让他看清楚人影的具体动作，但他知道人影在做什么。待人影进了屋，关上门，又过了很久，黑影再次出现在院子里。他依旧猫着腰，轻手轻脚，向五虎的门口走去。
　　黑影在院子里的行动，被五虎屋顶上的一个黑影看在眼里。屋顶上的黑影卧在地上，头微微露出屋檐，院子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院子里的黑影把耳朵贴在五虎的门上，静听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爬到灶台跟前，把手伸进灶台下面的灰膛。突然，黑影的头上掉下一块小小的土块，土块恰好掉在黑影的头上。黑影的头猛一缩，直起身子，想撒腿逃离，又蹲下了身子，显然怕自己的跑步声惊动屋里的人。他摸一摸头顶，粘糊糊的，是一团泥巴。他抬头看屋檐，看不到什么东西，原以为有人在屋顶往他的头上抛东西，看来是雨水将屋顶的泥土冲下来掉在了头上。他又将手伸进灰膛，一会儿快速离开院子，溜进厕所，翻出墙外。
　　黑影离开墙外，有意绕到别处，然后脱下脚上的鞋，换了另外一双鞋，向村外走去。
　　屋顶上的黑影尾随在黑影的身后，也向村外走去。
　　鸡叫头遍的时候，五虎的院子里又出现了两个黑影。他们悄悄走近五虎门口的灶台，一个黑影的头紧贴着门，一个黑影蹲下身子，把手伸进灰膛。一会儿，一个黑影站起来，悄悄走下台阶，向厕所走去。另一个黑影紧跟其后，一起走进厕所，翻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