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2

　　61
　　
　　八只眼之所以没有告诉二财主如何智取五虎的夜光杯，一来他无从确定五虎家的天地爷神龛是否藏着夜光杯，二来顾惜五虎的情面。五虎几次找他查看脚印，说明他在五虎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如果他做了伤害五虎的事，会失去五虎对他的信任。他不愿意为了得几个赏钱，失去自己在村里人心目中的地位。
　　吃完早饭，五虎扛着放羊铲走到村口，与刚下地回来的八只眼恰好碰面。五虎看见八只眼一脸疲惫，说：“怎么这时候才回家？”
　　八只眼说：“想趁太阳不毒辣赶着锄完那块地，所以回来晚了一点。庄稼人，吃饭是小事，干活才是大事。为了多干活，迟回家吃饭是家常便饭。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几句。”
　　五虎问：“什么事？”
　　八只眼掏出烟袋，蹲在地上，点上一锅烟，说：“你得提防着，小心出现不该发生的事。”
　　五虎不解，问：“什么事？”
　　八只眼说：“有人在关注你。”
　　五虎问：“谁？”
　　八只眼说：“我只给你传个信，信与不信在乎你。你手里真有宝贝吗？”
　　五虎沉吟一会儿后说：“我知道了。”
　　八只眼从五虎的表情看出，五虎手里的确有宝贝。五虎的宝贝到底藏在哪里，五虎不会告诉他，八只眼也不会去问，但他想自己会弄清楚。
　　那夜，十宝回到家，把夜里看见二老二的事告诉三财主。三财主听了很吃惊，对于五虎手里有宝贝的消息，他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一直怀疑五虎手里有宝贝。他吃惊的是二财主怎么知道五虎的天地爷神龛里藏着宝贝。他问十宝：“你确信二老二是去找宝贝的吗？”
　　十宝说：“肯定是。不然半夜三更去做什么。他如何发现神龛里有宝贝，我无从知道，估计看到神龛封堵了，所以猜测里面藏着宝贝。”
　　三财主说：“你也这么猜测的吗？”
　　十宝说：“是的。”
　　三财主说：“五虎吃过一次亏，如果他手里还有宝贝，他一定会十分小心，未必会藏在显眼的地方，他不会这么蠢。”
　　十宝说：“爹的话也许有道理，我宁愿去撞一下运气，也不愿意失掉机会。”
　　三财主说：“是。不过，有被五虎发现的危险。”
　　十宝说：“是的。只是不能肯定里面到底有没有宝贝。让我爷爷占一卦，看看卦象如何。”
　　十宝走到老秀才屋里，跟老秀才说：“爷爷，我猜测五虎的天地爷神龛里藏着宝贝，你认为会不会？给我占一卦，看卦象好不好。”
　　老秀才说：“把宝贝藏在神龛里，未免太惹眼了。五虎是个精明人，他未必出此下策。不过，用砖封堵严实，人们很难偷走，因为神龛在门口，稍有动静，屋里的人就会发现，不失为一个安全之地。”
　　十宝说：“你给我占一卦。”
　　老秀才说：“好。”
　　十宝从柜子里拿出几枚铜钱，递在老秀才手里。老秀才说：“不急。我洗把手，这样占卦会准一些。”
　　老秀才下炕洗了手，重新爬上炕，拿起铜钱，抛撒了几次，然后仔细分析了一下卦象，说；“从卦象看很不错，里面极有可能藏着宝贝。不过，平白夺人财宝，不义，不如免夺，以防生出事端。”
　　十宝说：“你别怕这怕那，遇事我担着，你尽管放心。你老人家再占一卦，假使我去找这件宝，是凶是吉。”
　　老秀才说：“非礼勿动。我不能助纣为虐，否则天理不容。”
　　十宝说：“不管好歹，你占一卦，让孙子心里明白。”
　　老秀才无奈，只好再次抛撒铜钱，接连三次抛钱，卦象都不好。老秀才说：“龟孙子，这事做不得！做不得！”
　　十宝说：“爷爷，你不用管，只管读你的圣贤书，我心里自有主张。”
　　二财主的两个儿子夺财失败后，二财主不死心，用心琢磨着八只眼给他留下的两个字：智取。如何智取？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趁五虎父子不在家的时候，引诱五虎娘离开家里，然后趁机下手。如何实施调虎离山之计，二财主琢磨了好久，没有想出好办法，于是找来两个儿子商量。
　　父子三人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三支烟袋，吞云吐雾。二财主看见两个儿子只管一口口抽烟，谁都不开口，心里不高兴。
　　“怎么不开口？”二财主说。
　　“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活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随便搬动。除非外面有人吵嘴打架，她兴许出来看热闹，但不一定走很远，兴许只站在院外看一看。”大老大说。
　　“要不撒个谎，把那死老太婆骗出家门，然后下手。”二老二说。
　　“这倒是个办法。用什么借口骗？”二财主说。
　　两个儿子思索了好久，都没开口。二财主想了很久，没有好办法。因为他知道，一旦借口露馅，即使把宝贝夺到手里，五虎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会拿着刀子逼着他们交出宝贝，那时麻烦就大了。
　　上午，五虎和爹一起去锄地，那是一块玉米地，离村子很远。五虎娘看家做饭。五虎娘坐在窗前做针线活，给五虎补一件旧衣裳。突然听见有人喊：“五虎娘，在家吗？”
　　五虎娘听见喊声，在家应了一声：“在。有事吗？”
　　有人在五虎院外的土坡上喊：“你家地里的南瓜被人糟蹋了，糟蹋得很惨，你去看看吧。”
　　五虎娘听说自家的南瓜被糟蹋，很着急，急忙溜下炕来，跑到大门口，说：“哪个伤天良的祸害人？”
　　“不知道。反正糟蹋得一塌糊涂，你去看看。”
　　五虎娘看见告诉他消息的人是二财主，估计他不会说假话，于是顾不得多想，赶紧往地里跑，而且一边跑，一边骂：“谁糟蹋了我家的东西，不得好死！”
　　二财主看见五虎娘往地里去，想起人们说的一句话：再护子的母鸡也有离开窝的时候。他来到五虎的院外，向院里喊：“有人吗？”
　　院里没有人应声。二财主知道院里没有人，于是回到刚才站着的高坡上，向五虎娘远去的方向望着。同时，二财主看见二儿子走出自家的院子，向五虎家走来。
　　十宝心里惦记着五虎家的天地爷神龛，爹让他去地里看庄稼长势，十宝推说有事，不愿意去。看见十宝心不在焉的样子，三财主知道十宝惦记着五虎的宝贝，说“你死了那条心吧，五虎的宝贝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十宝不听劝告，吃完饭到村里闲转悠，这家门进那家门出，似乎闲得慌。其实，他一直在注视着五虎的院子。刚才，二财主喊五虎娘的话，他在一户人家的屋里听得清清楚楚，赶忙走出来在暗中看究竟。他看见二财主到了五虎的院子外面，往里瞧了一眼，就返回高坡。他知道，二财主骗五虎娘离开家，一定不安好心，说不定他在诱骗五虎娘，趁五虎娘离家之际趁机下手。想到这里，十宝急了。
　　十宝立刻做出决断，决不能让二财主得手。一会儿，十宝看见二老二向五虎家走来。十宝预感，他们果真要下手了。他看见二老二快步走进五虎家的院子。
　　十宝走出暗处，一边走，一边唱着小调，向五虎家走来。站在高坡的二财主看见十宝也向五虎家走来，连忙喊：“老二，家里有事，快回家。”
　　十宝走到五虎家的院子外面，看见二老二手里拎着一把没有来得及藏的铁锤，向院门口走来。
　　十宝说：“你拿着铁锤做什么？”
　　二老二恨恨地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十宝看着二老二远去的身影，笑着说：“五虎不是吃素的，小心自家的脊梁骨。”
　　
　　62
　　
　　四羊打开杂物洞门的锁后，心里很坦然，因为杂物洞里只放着一些日用杂物和农具，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杂物洞在院子里，即便有风吹草动也能听得见看得见。四羊的这一招被六狗发现了，六狗问四羊，为什么把杂物洞门上的锁卸掉。四羊先是笑而不答，六狗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一再追问，四羊只好把七颗心在柴窑里寻找宝贝的事跟六狗讲了一遍，六狗这才明白。六狗劝告四羊不要掉以轻心，七颗心和八只眼都是鹰犬，要想断绝他们的念想，必须让他们吃点苦头。四羊认为不无道理，否则他们像屎壳郎一样，会永远盯着粪蛋。
　　不仅六狗看到了四羊摘掉了杂物洞门上的锁，八只眼扛着锄头去锄地，路过四羊院子时，无意间一看，也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变化。八只眼在琢磨，四羊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他的柴窑摘掉了锁，杂物洞门也摘掉了锁，难道这两个地方都不会有秘密吗？还是四羊学习诸葛亮的空城计，有意这样做？他本想进杂物洞看一眼，又觉得没必要，说不定有人比自己更想进去，不妨像上次跟踪七颗心那样，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发现四羊杂物洞秘密的不止六狗和八只眼，七颗心也发现了，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上次行动被八只眼和四羊发现，他十分难堪，无颜见四羊。尽管他比八只眼更想进杂物洞，但怕中了四羊的奸计。他猜想，四羊这样做是在设圈套，里面未必藏着宝贝。如果真藏着宝贝，万一被胆子大的人进去拿走了，岂不可惜？尽管如此想，他心里还是痒痒的，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十宝不单怀疑六狗和五虎，同样怀疑四羊。他两次发现二老二行动诡秘，认为二财主在背后指使二老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经常监视着二财主家的动静，自然也不会放过五虎和六狗的动静。家里没事的时候，他总要到村里到处溜达。上午，八只眼遇见十宝，把七颗心被四羊捉拿在手的事告诉他，十宝很吃惊，没想到七颗心的鼻子真灵，哪里有气味都能嗅出来，这提醒他必须关注四羊。
　　十宝问：“四羊柴窑真藏着东西吗？”
　　八只眼说：“难说。四羊诡计多端，柴窑先上锁，后卸锁，琢磨不透。”
　　十宝说：“会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此吸引人，而东西却藏在别处？”
　　八只眼惊讶，说：“你真聪明，我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你的话有道理。”
　　十宝说：“如果四羊的宝贝没有藏在柴窑，会藏在哪里？”
　　八只眼说：“不知道。上次他把夜光杯藏在土崖洞里，被七颗心发现，我略施小计，让他原形毕露，这次他未必会藏在野地，他会警惕七颗心比狗还灵的鼻子，极有可能藏在家里。宝贝藏在家里，他容易看守。”
　　十宝说：“有道理。”
　　八只眼说：“五虎那里怎么样？”
　　十宝说：“二财主盯上了五虎，我两次发现二老二到五虎的院子里转悠，似乎盯上了被封堵的天地爷神龛。”
　　八只眼说：“那里会有秘密吗？”
　　十宝说：“如果没有，二财主为什么盯着不放。”
　　八只眼说：“难怪你爹上次在五虎的羊圈没有找到东西。”
　　十宝说：“你认为神龛里会有宝贝吗？”
　　八只眼说：“我去看看再说。”
　　十宝从八只眼口中知道了四羊和七颗心的情况，心里很高兴，认为自己又有了一个关注对象，多了一个寻找财宝的机会。下午，他到四羊家的柴窑看了一眼，然后到四羊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平时紧锁着的杂物洞门没了锁子，只虚掩着。他很奇怪，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进洞里，看见洞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出藏匿东西的痕迹。他正想仔细瞧，听见洞外传来说话声，赶紧出洞，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进屋跟四羊的娘搭讪。
　　夜晚，四羊院外出现了一个黑影。
　　趁着四羊一家在屋里呼噜，黑影东张西望一会儿后走进院子，悄悄靠近杂物洞。黑暗中，黑影伸手摸摸门关，跟白天一样，没有上锁，黑影一阵高兴。黑影正想打开门关，忽然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赶紧缩回手，连忙蹲下身子，缩作一团。一会儿，黑影听见屋里安静下来，这才知道刚才屋里的人是在说梦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黑影直起身子，伸手轻轻打开门关，准备开门。黑影又停下了手，犹豫起来，他怕聪明的四羊在门上设了机关，伤害了自己。怎么办？黑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离开洞口，走出院子。黑影在院子外面徘徊了一会儿，重新回到杂物洞口。他想先检查一下门，有没有设机关。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门框，从上到下，小心抚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机关。于是，黑影慢慢开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他一点点地推开门，估计推开了一半，可以钻进去，便缩着身子往里钻。原来门缝太窄，他钻不进去，又用手轻轻推门。突然，“当啷”一声响，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黑影的头上。随后又一声“当啷”，东西跌落在地上。黑影一惊，以为有人给他当头一棒，脑袋“嗡”的一声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远处另外一个黑影吃了一惊。
　　一会儿，黑影醒来了，原来从门上掉下来的是一块木头，虽然正好打在了黑影的头上，并不致命，其实黑影是被吓晕了。黑影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自己的头，感觉无大碍，心里骂了一句，悄悄溜走。
　　原来，精明的四羊摘掉了杂物门上的锁，为了防止东西被偷，略施小计，用来吓唬别有用心的人，不料真有人中计。第二天早上，四羊到杂物洞门口看了一下，发现门框上的木块掉在了地上，心想一定有人来过。他看见门开着一条很大的缝，确信有人来过，因为昨夜他亲手关上了门。他钻进杂物洞，看有没有丢了东西，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并没有少东西。他琢磨，夜里谁来过这里？他低头看，发现地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
　　八只眼从地里回来，路过四羊院外时，四羊恰好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看见八只眼扛着锄头经过，四羊喊了一声。八只眼停下脚步，问：“有事吗？我还饿着肚子呢！”
　　四羊说：“昨晚有人来我家的杂物洞，你看是谁的脚印。”
　　八只眼放下肩上的锄头，走进院子，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看头，里面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四羊说：“不管怎样，你先看一下脚印。”
　　八只眼只好跟着四羊走到杂物洞口，他仔细察看脚印，脚印十分清晰。
　　四羊问：“谁的脚印？”
　　八只眼说：“不会是别人。”
　　四羊说：“还是他吗？”
　　八只眼说：“是的。”
　　四羊说：“不会错吗？”
　　八只眼说：“不会错，相信我。昨夜我亲眼看见他进了你的院子，偷偷摸到洞口，还会有错吗？”
　　原来，黑影在杂物洞门口倒地时，远处的那个黑影就是八只眼。
　　四羊问：“你看真切了吗？”
　　八只眼说：“不会错的。他拿走东西了吗？”
　　四羊说：“没有。”
　　八只眼乘机往洞里看了几眼，只看见一些凌乱的杂物，说：“他被砸倒了，后来又爬起来，估计没大碍。我回家吃饭去了。”
　　四羊说：“我算被他盯上了。不过，我吃亏在前，他吃亏在后，他自讨苦吃，怨不得我。”
　　八只眼嘱咐四羊多加小心，吸取前车之鉴。四羊明白这两个人都在惦记着自己，他要隄防的是两个十分精明的人，心里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