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偷袭

　　连铭听说梓州被围，心里十分着急：川陕四路和成都府的大员都在那里，如果出了什么闪失，成都府内再无朝廷，大顺国真成了气候，到那时再来进剿，不定费多大力气呢！
　　只要梓州不丢，川中就明面上没有丢失，也有了牵扯李顺的地方。
　　以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帮了梓州？
　　只有杀了龚成，让其群龙无首，以李开、雷松等人的精明，乱兵再多，应该都能应付。
　　借着出城押镖的机会，他悄悄多封五说：“封大哥，这趟镖你先照应着，我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
　　封五点头：“你和我一出来，我就知道你必有要紧事，要不然也不会跟着来！你只管去办事，谁要问起来，我就说你趁机回家照看一下弟妹。”
　　连铭打马疾驰，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近了龚成的身边。
　　走了一半路，前边突然有匹马在跑，马上之人穿了紫色的号衣，后背上一个醒目的“令”字。
　　不由心中暗喜：待我捉了他，冒充他的身份，不就自然进了叛军大营，到了龚成身边？
　　连铭连抽两鞭，坐骑如旋风一般，眨眼便到了他的身后。
　　就在两匹马擦身而过的瞬间，连铭迅疾出手，抓了他的腰带，一使劲，把他提到自己马背上。
　　然后，一勒缰绳，进了路边一个小树林，把他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跳下马来。
　　传令兵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家抓了。
　　“老实回答我的问话，说错一个字，要你的命！”
　　连铭用威严的眼光看着他。
　　“大侠饶命，我也就是混口饭吃，您只管问，我知道的都说！”
　　传令兵瑟瑟发抖，忙不迭的趴在地上磕头。
　　“你要去往哪里？”连铭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奉大顺王之命，给梓州龚成大将军传话！”
　　“传什么话？”
　　“宋军已经攻下剑门关，令龚成大将军务必尽快攻下梓州，免除后患，然后回兵固守成都！”
　　“军令在何处？拿来我看！”
　　传令兵抖抖索索，从胸口处取出来军令。
　　连铭看了一遍，确实不假，便踹到怀里。
　　“我不杀你，但你要委屈一下，我办完了事，就把你解开，你就可以回家了。记住，千万不能说丢了密令，那你就是自己找死！”
　　连铭说着，上前脱了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的衣服藏在马鞍桥下。
　　传令兵几乎赤身裸体，被他绑在林中树上，口里塞了破布。
　　连铭故意在路上磨磨蹭蹭，到了深夜时分，才赶到围困梓州的大顺军大营。
　　他穿着传令兵的衣服，在军营中畅通无阻，直奔中军大帐。
　　龚成正和卫进、吴文顺等人在帐中商议，如何才能攻破梓州，忽听帐前卫士禀报：“大顺王派人来了！”
　　龚成一愣：“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难不成是催我尽快拿下梓州城？”
　　口中说道：“让他进来！”
　　连铭进了帐篷，见里面有三个人，灵机一动，说：“大将军，大顺王说，真能您一人接旨！”
　　龚成看了看卫进和吴文顺，两人会意，退出帐外。
　　等两人出去，连铭拿出军令条，递给龚成。
　　龚成打开，看那上面，果真是让他五日内，必须攻下梓州，然后回兵拦截宋军，力保成都。
　　龚成正在全心去看，哪料到连铭已经一剑在手，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刺去。
　　龚成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就要往下倒。
　　连铭怕弄出响声，伸了左臂，拦了他腰，慢慢把他的尸首放在地上。
　　连铭将剑入鞘，快步走出大帐，口中大声说：“大将军莫送！”
　　见卫进和吴文顺正等在外边，冲两人拱拱手说：“两位将军，后会有期！”
　　两人插手回礼，目送连铭过去牵马。
　　在账外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听到龚成让俩人进去，卫进便冲里面喊道：“大将军，信上说些什么？”
　　没有回音。
　　“坏了，出大事了！”吴文顺惊叫一声，掀开帘子就跑了进来。
　　只见龚成直挺挺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胸口的血还在汩汩往外淌着，眼看已经死了多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顺王派人杀了龚成？
　　不可能！
　　真要是杀他，也不会如此手段，直接召回成都，不是更加稳妥吗？
　　到底吴文顺精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那个传令的，是个刺客！”
　　卫进猛然惊醒，赶紧传令，关闭营门，追捕刺客。
　　哪还来得及，连铭早处出了营门，打马跑了两里多地。
　　卫进的心情十分复杂，惊愕刺客的胆子真大，竟敢到到大营中行刺主帅，以后倒是要分外小心了。
　　同时，有一种莫名的窃喜：龚成一死，这大将军的位置，不就水到渠成，是自己的了吗？
　　于是连夜给成都写了急信，说龚成大将军在帐中遇刺，却至字不提自己和吴文顺在场。
　　李顺看了急信，十分震惊：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军中，行刺主帅？
　　心中突然闪出连铭的名字，却又很快否定了：他正和封五在外押镖，哪里来得及去干这事？待封五回来，问他一问，不就清楚了？
　　眼下，谁去接替龚成呢？张余倒是合适，但成都比梓州重要多了，他得在这里，抵挡王世恩的大军。
　　思来想去，只有把卫进扶正，接替龚成的大将军职务，命他尽快攻下梓州。
　　卫进终于如愿以偿，当了大将军，天天带人攻城。
　　可梓州城内老少上阵，凭了高大的城墙，硬是屡攻不下，自己倒是损失了不少手下，把卫进急得直挠头。
　　眼看着早过了期限，吴文顺突然心生一计，附在卫进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
　　卫进大喜，传令下去，大军即日拔营回撤，对外只说回防成都。
　　只留一万步兵，继续围困梓州。
　　莫歡闻报，赶紧上了城头，果真连绵不断的军帐已经大部不见，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也移到远处。
　　城下，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三三两两的大顺军士兵聚在一起，比赛似的朝着城上开骂。
　　“格老子的莫歡狗官，出来露个王八头！”
　　“你们断粮了吧？出来吧，这里白米饭管够！”
　　“我们十万大军，早晚把你们困死！”
　　莫歡心中大怒，下令放箭。
　　雷松提醒道：“他们这帮人鬼得很，都躲在射程之外。”
　　“那就开了城门，杀出去，我看他们大军已撤，剩下的不足万人，还都是老弱病残的步兵。”
　　莫歡气得咬着牙说。
　　雷松有些犹豫：“大人，我觉得今日之事十分怪异，怕是他们久攻不下，引诱我们出城之计。”
　　莫歡正在气头上，板了脸训斥道：“都如你怕来怕去，如何剿灭贼军？”
　　转头对左边站着的刘福说：“下令杀出城去！”
　　李开赶忙上前：“为保稳妥，可令马军杀出，步军坚守，以防万一。”
　　刘福点头，下令吴宝和雷松，领着五千骑兵出城，自己和李开坚守城中。
　　大顺军正骂得起劲，突然梓州城四门大开，几队人马旋风一般冲杀过来，转眼到了跟前。
　　这次交战，不如说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大顺军本身就缺乏武器，好多人拿的都是农具、木棒，再加上留下的都是没有战斗力的人，一照面就是被动挨打的形势。
　　吴宝手下的禁军，连战马都披着软甲，又训练有素，呐喊着率先突入正中，所到之处一片惨叫，转眼间就斩杀了好几百人。
　　雷松哪肯示弱，紧跟在后，虽然自己手下和禁军相比，还差着一截，但对付大顺军还是占尽优势。
　　两队人马往来驰骋，真如同虎入羊群一般，上万人的大顺军哪里有还手之力，几个照面已经损失两千多人，剩下的早就没了斗志，四散奔逃。
　　两人正杀得过瘾，突然一声号炮响起，铺天盖地的大顺军涌了过来。
　　卫进一马当先，到了近前，勒住战马，马鞭一指：“叫你们将军出来大搭话！”
　　战场上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好像刚才不曾发生过那一场厮杀一般。
　　吴保和雷松怀互相看了看，驱马上前。
　　“二位将军，你们区区上万兵马。我却有十万精兵，前几日不过占了城墙坚固之利，侥幸苟延残喘。今日中了我计，回城万难，何不就此投诚，我保二位荣华富贵！”
　　吴宝是个血性子，早已忍耐不住，大骂道：“你们一群草寇流民，竞也想夺了大宋江山？真是白日做梦！”
　　卫进并不生气，用马鞭指了梓州说：“二位还是回头看看，再做主张！”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无数的大顺军，已经把梓州城外围得水泄不通。
　　“我卫进今日誓破梓州城，建立不世之功！”
　　卫进得意洋洋，眼前仿佛不是战场，而是国王李顺为自己准备的庆功宴。
　　谁也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
　　一匹枣红马，如同射出的一支利箭，从雷松身边窜出，直奔卫进。
　　卫进正在忘乎所以，哪里会想到出此意外，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杀到眼前，一下子傻了，连本能的躲避都没有作出。
　　身后一名侍卫还算机警，本能地催马上前，扬了手中刀，砍向来袭者。
　　谁知对方根本视而不见，一心奔了卫进，转瞬间两马错镫，刀尖从卫进前心穿到后背，尸体被带出去一米多远，扑通一声落地。
　　杀人者高举大刀，一旋战马，连声高呼道：“卫进被我杀了！卫进被我杀了！”
　　雷松这才看清，杀卫进的竟然是龚美！
　　此时，哪里顾得多想，大刀一扬：“杀呀！”
　　双方战了个昏天暗地。
　　大顺军虽然人数占尽优势，无奈都是散兵游勇，加上主帅已死，群龙无首，哪有斗志？只能被动挨打，人人只想保全性命，俨然成了一盘散沙。
　　宋军这边，眼看着后路被抄，只有拼死一战，要么战死，要么等待出现奇迹，敌方退兵。
　　攻城的那些大顺军，本来想着城防空虚，趁机夺下城池，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连攻了几次，死伤惨重，干脆直接退了。
　　吴文顺裹在乱军丛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老远就避了盔甲在身的人马，眼看一场溃败难免，索性心一横，举刀高喊：“全军撤退！”
　　喊毕，拨马就逃离了战场。
　　士兵们可算是听到了将令，也没时间去搞清楚是谁传下来的，先跑了再说。
　　这下如同退了潮的大海一般，战场上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受伤的士兵满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