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偷袭

　　莫歡、王松等人，在山中呆了几日，忽闻梓州至今仍未失陷，李顺派人进攻两次，均失败而归。
　　莫歡心想，我身为朝廷重臣，丢了成都那可是杀头之罪，如今在这山上，到和流民草寇一般，他日回朝，岂不让同僚笑话？
　　如今梓州未丢，我如若去了那里，好歹有些颜面。
　　于是找来王松、李开、刘福等人商议。
　　李开听了，十分高兴，说：“梓州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又是鱼米之乡，粮食充足。我们前往，兵合一处，力量陡增，只要城中不乱，贼兵又奈如何？况且，守住此城，万岁那里多少还好有些交待。”
　　刘福也说：“咱们现在这地方，鸟不拉屎，穷得恨不能人吃人，守不了几天。去梓州我赞成！”
　　王松看着莫歡说：“莫大人高屋建瓴，给大家指了一条大路，我们听从就是。”
　　莫歡看大家悉数赞同，立即传令数千人马，收拾细软，次日一早开拔梓州。
　　雷松为先锋，前出大队十里以外，以防有变。
　　莫歡也不算算，成都附近远离梓州三百多里，骑马的还好说，那些步行的可是遭了罪，走了不到一半距离，掉队的就有好几百人。
　　好在李顺的人马分散在各地，沿途各县兵力最多的，也不过一两千人，禁不住雷松先锋营一阵冲杀，纷纷逃散，算是有惊无险。
　　走了三天，前队总算到了梓州地界。
　　探马来报，大顺军五千人马，正在攻打梓州。
　　雷松听了，心中一阵狂喜：自己这里不说步兵，光是骑兵就有三千多人，又在大顺军后边，趁其不备，打败他们绝对有把握。这不正是上天给了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吗？
　　当下止住手下，等候莫歡等人到来。
　　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莫歡到了。
　　雷松进言道：“敌军多为步兵，少有骑兵，我意把咱们骑兵集中，一鼓作气，定能打败他们！”
　　莫歡认为可行，马上传令，大小官员不上阵的，都把马匹让给士兵骑乘。
　　要说莫歡此时，也真是放下面子，说完就下了马步行。
　　雷松大声说：“没有马的士兵听了，结阵保护莫大人一行！”
　　他是担心自己在前边冲杀，莫歡等人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得不偿失。
　　安排妥当，雷松举起大刀，高喊道：“将士们，随我来！”
　　马蹄荡起一阵烟尘，驰骋而去；
　　龚美紧随其后，三千人马怒吼着，如同卷起一阵狂飙，杀向梓州。
　　梓州城下，战况正烈。
　　城中有禁军两千，厢军三千。
　　李顺也是消息不准，竟然把两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给忽视了，就近从三县集齐了五千大顺军，就想一举拿下梓州。
　　没想到，一开始攻城，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连攻了几天，死伤惨重，此时只剩下三千多人。
　　雷松可算逮到了个机会，从后边一阵冲杀，又有一千多大顺军被杀。
　　大顺军这下彻底崩溃，扔了手中的家伙，撒腿就跑。
　　那能跑过骑兵？剩下的杀了一半，还有五百多人做了俘虏。
　　等莫歡等人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莫歡进城，召集两拨官员议事。
　　他听说还有两千禁军在城中，大喜，对禁军指挥使吴宝说：“如今非常之秋，必须将令统一，我统管川中，今后可愿听我号令？”
　　吴宝想了想，回道：“我愿意听从大人号令，共守此地！”
　　莫歡转头对刘福说：“刘大人，以后可不许敷衍与我！”
　　刘福脸一红，赶紧回答：“惟愿莫大人马首是瞻，谨遵号令！”
　　李开建议道：“如今我们已经有一万多人马，我意应重新编队，以便统一调动。”
　　莫歡连说：“我亦有如此打算！”
　　当即命厢军编为十营，仍有刘福统管，李开、雷松为其副手，轮流守城；禁军不变，作为预备队。
　　李开又出主意，派出两千骑兵，到附近各县征粮，以备不时之需。
　　刚征了五千担粮食，大顺国的十万人马，就到了。
　　原来，李顺听说梓州不但未能攻下，还搭进去了五千人，心中好不懊悔，自己只顾着尽情享乐，倒是小看了梓州这弹丸之地，如今莫歡竟然逃到那里，两下合兵一处，实力不可小觑，再不剪除，恐留后患。
　　他用眼光扫了一下殿下的众人，拖着长腔问道：“我欲出兵十万，一举荡平梓州，此举手之功，谁愿前往？”
　　步军都虞侯卫进上前，朗声说道：“微臣愿带兵前往，一定剿灭梓州宋朝余孽！”
　　这卫进本是李顺少年好友，为生计所迫，跟着父亲远去陕西挖煤，两个月前，接到李顺的信，便星夜来投，李顺念及儿时情谊，把他和几位好友一同封为将军之职。
　　李顺知他之意，寸功未立却封将军，怕人笑话仗的是旧时关系，急不可待地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正在犹豫，要不要卖他这个面子，又一人出列，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愿同往！”
　　李顺一看，原来是手下大将龚成，心里放宽了些。
　　正在思虑，又有人文邹邹地说话：“我愿追随二位!”
　　说话的是马军都虞侯吴文顺。
　　此人也是李顺少年伙伴，粗识文墨，在众人里算是个能人，原来在成都城中摆了个代写诉状的小摊，聊以度日。
　　李顺在成都府开镖局，与他暗地联系，出了不少主意，所以给了个马军都虞侯一职。
　　三人算是有文有武，李顺放了心，下旨命龚成为大将军，卫进为副将，吴文顺为军中主薄，次日兵发梓州。
　　李顺这样安排，其实是稳妥起见。
　　龚成好歹和自己在一起时间长些，知根知底，那卫进离家多年，自然就生分了不少，倒是可以趁机考验他一番。
　　卫进心中就老大不高兴。
　　三日后，十万大军就把梓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梓州全城动员，大人全都上了城墙，妇孺儿童也出来做饭、维持城内秩序。
　　大顺军人虽占优势，但缺乏攻城利器，城内又准备充足，士气高昂，一时半会竟然打成了胶着状态。
　　但谁都看得出来，没有救兵，城破是早晚的事。
　　
　　半月之后，倪俊来见王世恩：五百人已经训练完毕，可以出发。
　　王世恩怕五百人太少，吩咐道：“你再多带五百人，出了事不用你管，只要把他们中的大半，带到剑门关内，我就给你记大功一件！”
　　又叫过潘吉交待：“此番前往偷袭，事关你我今后的前程，一旦进了关内，就立即行动。一半人杀上关墙，一半人去夺关门，只要开了关门，我这里就挥大军攻入。记住，带了号炮，我看你号炮升空，才开始进攻。”
　　倪俊带路，潘吉等一千人带齐三天的干粮，沿着当初雷松等人走过的路，出发了。
　　倪俊一看，这禁军和厢军就是不一样，人家的耐力和斗志明显高出一截。
　　饶是如此，仍然有三十多人摔下下悬崖。
　　眼看着，只要爬过最后一道悬崖，就有了山路可行，倪俊大声喊道：“弟兄们，再加把劲你，过了这道坎，就到了地方。”
　　大家正走得郁闷，听了这几句话，登时来了精神，几个腿脚好的猎户出身，开始准备往上扔绳子。
　　突然，崖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我们张余大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呀，你们还真敢从这里偷袭！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从这里上来的！”
　　潘吉抬头一看，崖顶站了好几十人，穿得衣服五花八门，手里的兵器也是什么都有。
　　宋军进退不得，来时为了方便，全部换了短衫，随身只带了腰刀，连弓箭都没有，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所幸崖上的弓箭手也不过十几个，其余都是扔的石块，饶是如此，也死伤了好几十人。
　　形势岌岌可危，你打不到人家，人家可是占尽地理优势，逐步消耗你。
　　地形狭窄，躲都没地方躲，所幸这些士兵都经过严格训练，本能地三个人围在一起，各拿手中刀拨打着箭镞和石块。
　　潘吉心急如焚，刚想寻倪俊，只见他从一名士兵手里，抢过一把腰刀，身子一晃，一个拧身，竟然飞起十米，将身子挂在半中间的野树枝上。
　　他稍作停留，口中衔着刀，双手扣了崖缝，蹭、蹭几下，竟然到了上边。
　　两边的士兵都看呆了：这是猴子还是人？
　　倪俊落地，挥动腰刀，瞬间两人毙命。
　　众人一阵慌乱，纷纷向后退去。
　　倪俊这才看到，对方不过百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明显是个头领，挺了朴刀，直向倪俊胸口扎来。
　　倪俊身子腾起，一个空翻，到了他身子后边，头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倪俊夺了他的朴刀，扔在地上，喝道：“转过身！”
　　头领乖乖转身。
　　倪俊又说：“让你的人放下兵器，不然我杀了你！”
　　头领只好垂头丧气地说：“弟兄们，我们就是为了吃饱肚子，犯不着把命丢了，都把手里的家伙什扔了吧！”
　　大家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扔了手里的兵器。
　　倪俊解下腰间拴着的绳子，一努嘴，明令头领：“你去，把绳子系在大石头上。”
　　头领乖乖照办。
　　潘吉亲眼看到倪俊飞身上崖的功夫，上了崖，又见他以一人之力，降服了对方百十号人，心中十分佩服：“多谢大侠相助！”
　　倪俊哈哈一笑：“只请少将军进川之后，少啥杀些人。”
　　潘吉回道：“我一定谨遵！”
　　送走了倪俊，潘吉到了俘虏们面前，威严地问：“你们要死还是要活？”
　　大家纷纷说：“自然要活！”
　　又问那头领：“你呢？”
　　头领赶紧回道：“要活！要活！”
　　“好！你们还算明白人！”
　　潘吉对那头领道：“今晚子夜时分，你带我们进入关内，敢有丝毫异动，就先杀了你！”
　　头领赶紧点头：“不敢！”
　　潘吉对手下下令：“就地休息，吃些干粮，待晚上行动！”
　　
　　
　　半夜时分，到了关后，潘吉押着头领在前，老远对了口令，哨兵松懈下来，等到了跟前，竟然和那头领认识。
　　他口中“咦”了一声：“你们咋回来了？”
　　话未说完，潘吉已经到了跟前，一拳打在太阳穴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当时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把哨卡的几名岗哨放到。
　　后边就是军营，大家悄悄摸进去，里面的人睡得正香，百十号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悄无声息地收拾了。
　　到了关下，潘吉一挥手，手下分成两队，顺着石头砌成的台阶，向上边摸去。
　　一名士兵可能是太紧张了，手一松，钢刀沧啷一声，掉在石阶上，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他赶紧拾起来，已经晚了，上边有人喝问：“谁？”
　　潘吉一看偷袭不成，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喊道：“冲！”
　　偷袭变成了强攻，几百人呐喊者冲上关隘，同上边的大顺军厮杀开来。
　　守关门的人不到一百，几百名禁军人数占优，干脆径直杀过去，不一会功夫就砍翻了好几十人，剩下的做了俘虏。
　　
　　王继恩早早做了安排，趁着夜色，派出五百精锐，伏地前行，潜伏在关下，等待动静。
　　听得关内喊杀震天，知道自己人已到位，五百精锐瞪大了眼珠，看着关门方向。
　　一颗信号升到半空，外面埋伏的禁军一看信号升起，紧接着关门大开，一声号令，如旋风一般冲了上来。
　　后边，是彪骑营的马军，呐喊着鱼贯而进。
　　大顺军被里应外合，杀了个落花流水，张余眼看看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只好仰天长叹：“当初若听我之言，派来一万精兵，何至今日关门被破，无兵可用！”
　　说罢，举了宝剑，就要引颈自刎。
　　多亏手下亲兵眼疾手快，夺了宝剑，劝到：“大将军何必如此，事已至此，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张余被几十名亲随护着，连夜跑回了成都。
　　王世恩夺了剑门关，众将以为他要乘胜追击，没想到他却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众将不解，却无人敢问。
　　其实，他自有想法：“如果轻而易举扫平了大顺，官家就会让我回去，我岂不是轻易丢了兵权？眼瞅着这官家的去日不多，要是此时驾崩，我有十万精兵在手，何愁天下不是我说了算？我就这样拖着，多拖一日便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