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对峙

　　王小波躺在病榻上，听说成都府已经打下来了，大叫了一声：“我心足矣！”
　　李顺安排完军务，来看王小波。
　　王小波挣扎着坐了起来，交待李顺说：“咱们兄弟一场，从小受苦，情同手足，眼看富贵到手，我却无缘享用；如今成都在手，川中已平，遁如山中狗官，苟延残喘，不足为虑。唯有朝廷禁军，要时刻提防，不敢丝毫懈怠，才可保川中无虞！”
　　李顺泪流满面，拉着王小波的手说：“哥哥教诲，我铭记在心，希望哥哥安心养伤，伤愈后共图大业。”
　　王小波艰难地笑了一下：“我自知去日不多，荣华富贵，恐难以享用了！”
　　是夜，王小波疼痛难忍，大叫一声，箭伤崩裂，气绝身亡。
　　李顺大哭一场，想起两人自幼情同手足，后来又成了妻舅关系，加入义帮，吃苦受累讨生活；后来多亏遇到大通和尚，生活才彻底改观，在大和尚的资助下扯旗造反，没想到刚一成功，他却撒手而去。兄弟自此阴阳两隔，只能在梦中相见。
　　越想越悲痛，竟然倒地不起。
　　手下赶紧扶起，好言相劝，让他以大局为重。
　　安葬完王小波，李顺在成都称王，国号大顺。
　　封张余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领彪骑将军；
　　龚成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领豹骑将军；
　　吴文顺为马军都虞侯领虎威将军；
　　卫进为步军都虞侯领荣威将军；
　　黄林、黄森兄弟分别为马军指挥使、步军指挥使领镇远将军；
　　王铎为巡防营都指挥使领震蜀将军；
　　其余镖局跟着起事的兄弟，俱有封赏；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跟着李顺的人，大小混了个官职，带动了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下子涌出来，跟着沾光。
　　除了成都府衙，由李顺亲自派人任职，其余各县他自己一概不管，一是没那个时间，再者也没那个精力。
　　各方势力，纷纷往下边县衙塞人，根本不论能力。
　　昨天还是个衣不蔽体的流浪汉，早上起来就到县衙上任，成了威风凛凛的县太爷。
　　任秀却只被封了个辎重营指挥使，手下原来的几千弟兄，被打乱了分散在各处。
　　他虽然被封了官职，也不过领着五百多流民，自己的亲信没几个在身边。
　　他气得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来找万坤。
　　“要不是我带着手下几千弟兄，里应外合，他李顺能轻易拿下成都吗？没想到现在却卸磨杀驴，给了一个如此低等的职务，这可和你当初答应我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如何解释？”
　　任秀说着话，眼睛里喷着火。
　　万坤做梦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满心的欢喜一下子跑了个干净。
　　冷场了半天，万坤开导起任秀来：“这事倒给咱敲了个警钟，如今川中始定，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他却防着咱们，可见他也是心胸狭窄之辈！从此断不可与此人为伍！”
　　任秀愣了，忙问：“你说我该如何？”
　　万坤叹息了一声：“我本想着光复了川中，重建大蜀国，可如今虽说遂了心愿，终究不是在咱们的手上！你想想看，宋朝皇帝听说川中丢了，会不出兵？虽说宋军刚在边关吃了败仗，但收拾川中这些流民，还是不在话下。李顺如果不赶紧练兵备战，只知道一味享受，凭现在他手下的这些流民草寇，人再多也是酒囊饭袋。这样，你赶紧联络你的手下，一看势头不对，咱还是赶紧早做打算！你放心，我有的是银子，实在不行咱另起炉灶！”
　　任秀的气消了大半，心想：只要这万掌柜的答应供着我，我何苦去出那风头，守着两位娘子，不比那虚职强多了？
　　王铎带着几千“三手帮”的弟兄，摇身一变，成了成都城巡防军，每日里驰高气扬在街头显摆。
　　命运无常，这下身份彻底倒了个儿。
　　
　　
　　
　　
　　川中李顺立国的消息，迅速到了汴梁，赵光义意识到：必须立即进兵，迅速歼灭，不然一旦让他们做大，后患无穷。
　　王继恩进言：“如今川中贼兵正盛，如若让三皇子监军剿贼，恐生意外。我是为官家所虑，毕竟皇子中成人者，唯有他了。”
　　赵光义明白，这王继恩是找个借口，自己独揽大权。
　　但他说得确是实情，出了元祐的事，他就是不说，自己也不会再让元侃去冒险。
　　再给王继恩派个人？
　　显然不妥，那样他会更有情绪。
　　思前想后，既然不能明着，暗里还是掣肘一下，免得他打胜了，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
　　于是，任命王继恩为剑南西川招讨使，率军八万，从剑门进军，担负剿贼重任；汴京兵马都监王展为陕甘治安使，率军两万，加上周边厢军及驻地禁军，在巫峡驻防，防范贼兵逃往他地。
　　王继恩何等聪明？一看赵光义如此安排，心中明白：这是让我拼命，人家坐享其成呢！
　　但此时顾不得这些，先抓了兵权再说，好歹没有人能管得着我！
　　王继恩踌躇满志，当下带了大军，命骁将潘吉为先锋，直奔剑门关。
　　潘吉在边关救下曹斌，赵光义闻奏，把他调回汴梁禁军，封了个镇远将军的官职，领前军都虞侯。
　　离剑门关五十里，王世恩传下将令，彪旗营六百铁甲军为前锋，虎豹营六百骑随后，自统大军压阵，准备一鼓作气，攻取剑门关。
　　只要拿下剑门关，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挥师川中。
　　张余手下前出的几百散兵游勇，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彪骑营一个冲锋，就把他们冲得五零八落。
　　早有探马奔回剑门关，张余集齐全部人马，大声说道：“剑门关乎我大顺生死存亡，胜则我等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败则国亡家破，生灵涂炭。凡不听将令，后退一步者，斩！我若贪生不前，人人皆可杀我！”
　　众人皆高呼：“死战！死战！”
　　声音震天，回荡在剑门关里，久久不散。
　　除了只留五百人机动，其余两千五百人皆上了关隘。
　　功夫不大，官军彪骑营赶到关前，见关门紧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五百骑纵马加鞭，上来就是一个冲锋。
　　关上箭如飞蝗，却无法阻挡。
　　原来，这彪骑营士兵都是重甲，连马匹都被铠甲护身，普通箭簇难伤其身。
　　转眼到了关下，上边一阵滚木、雷石、石灰、桐油火把，一起招呼，这下宋军可就惨了，被打得一阵哀嚎，死伤一片，赶紧回撤。
　　王继恩闻报，传令扎营，自己带着亲兵，亲往关前查看。
　　但见剑门关巍峨高耸，伫立在两山之间，关前道路，宽处可容数十人通过，窄处仅可走几人，果真是天然屏障。
　　王继恩看罢，好不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一夜都没有心情好好睡觉，天亮时分，刚闭上眼睛，忽然手下来报，有个本地老人求见。
　　以他平时的性格，断然不会去见一个寻常人的，但在这非常时期，还是狐疑地下令：“让他进来！”
　　来人正是鬼影倪俊，见了王继恩，拿出雷松的令牌：“连铭的朋友、成都府厢军第八营指挥使雷松，让我在此等候，给你们指一条进关的山路。”
　　王继恩大喜过望，心说：“真是上天助我！”
　　当即就要派虎豹营随倪俊进山。
　　倪俊却说：“山中并无道路，寻常人等难以攀越，须得身体灵巧之人，训练后才可。”
　　原来倪俊想得是，王世忠等人能过去，毕竟沾了人少的光，这么多人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担当不起，还是稳妥些好。
　　王继恩心急如焚，问：“须得训练多少天？”
　　倪俊回答：“我直接带他们，到安全的崖边训练，一二十天即可。”
　　王继恩十分失望，心想：我这里，每天就要消耗大批军粮事小，如果被小小的剑门挡住，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我军早早失了斗志，进川还怎么打仗？
　　且让他训练，我这边继续进攻。
　　
　　王继恩就在军中，让倪俊挑了五百士兵，卸了重甲，只穿单衣，配了腰刀，有他领着练习攀岩之术。
　　王继恩命火药营上阵。
　　火药营的武器是火箭，箭和火药绑在一起，这是蒋兰的拿手活。
　　北大营弓箭坊做出来的弓箭，都超出寻常的距离至少几十米以上，全部装备给了禁军；
　　蒋兰不仅会做弓箭，他还跟着兵部令使冯继升，学会了制造火药：“一硝、二硫、三木炭。”
　　其实，这种火箭看起来很简单：箭头绑上火药桶，火药捻子长长地露在外边，点燃捻子，赶紧射出去，再准备射第二箭。
　　所以，一般情况下，得两人一起干。
　　火药营上阵，剑门关上的大顺士兵，一声号令，乱箭齐发，却都在人家前边大老远落下，没有伤到一人。
　　守关头领赶紧下令：“靠前了再射！”
　　但火药营却停在那里，不往前走。
　　关上的士兵们十分奇怪：“你们不靠前，也射不到我们，这是来调戏我们吗？”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怎么还要点火？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间，几百支火药箭射到空中，发出嘶嘶的声音，转眼落在了城墙上，爆裂开来，顿时烟尘弥漫。
　　大家被呛得直流眼泪，有被伤着的大声哀嚎着。
　　关上一阵慌乱。
　　张余正好赶来，大声呵斥道：“慌什么？你们手里的盾牌，是干什么用的？”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有盾牌的拿盾牌，没有的藏在箭垛后边。
　　张余看了一会，哈哈大笑：“这玩意要是遇见木头，那可就烧起来了；可碰上咱这石头墙，管个屁用，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当即传令：“持盾牌者继续守卫，其余撤下关去，等他们进攻再上来！”
　　王继恩看剑门关上硝烟弥漫，不见人影，心中大喜，以为大顺被打怕了，令旗一挥，下令全线进攻。
　　这回可是早有准备，手下抬了云梯，呐喊者冲了上来。
　　声势再大，路不作美，每次只能几人通过，这么多人蜂拥而上，一下子挤成人疙瘩。
　　关上人突然现身，一阵弓箭射来，手下人成了活靶子，折了几十号人，赶紧停止进攻。
　　如此又试探了几番，每次都是损兵折将。
　　打了几十年仗，王世恩第一次这么作难，
　　想尽办法，却始终不能越过剑门半步，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倪俊的消息。
　　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