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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铁骨铮铮,11

作品名称:铁骨铮铮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23-12-15 17:47:11      字数:5426

  第二十二章∶铁骨铮铮,11
  话说没钱不能住宾馆,有钱了不敢住宾馆。住了这财富能不露马脚吗?给人发觉就糟糕了。也是做贼心虚,以为路灯也不怀好意了,捡个偏僻的街道走吧。风雨里的大上海作着各种各样的梦,一切一切好像是梦想着夺跑打劫的脏物。这是不成的,因为黑夜都是我们的领地,想咋践踏就咋践踏。有钱了可以专横跋扈,无所畏惧——克业、田来给雨洗的脑袋作着异想天开——冷飕飕的风雨好像有些温度,金钱这玩意儿能叫人害怕,也能给人壮胆的。这会子胆肥起来了,田来吵着去上海最豪华的宾馆开洋荤去。克业敲着他的脑袋被风雨打毁了,意识不到了危险随时就有降临的可能——老上海多么复杂啊,到处陷阱提防着。
  言尤未了,田来低着“嘘”了一声,东南一指,耳语道∶“有情况!快快胡同里!”
  克业顺着指的一瞧,路灯下有两个傻高的黑影扭着头注视着这个方向,好像被发觉了。其实不是,是踩点盗窃的。二人心里顿时毛楞了,以为法租界里的事儿破绽了的,唬吓个急溜溜胡同里去了。
  淡红色的灯光穿透雨帘,在小胡同的左边里忽闪忽闪的离奇了。这么个穷处,这么个气候,这么个时间里,理应酣然的咋么灯光作祟的呢?离奇引逗着好奇,就踏踏踏地溅着雨水走了过去。这是个砖瓦房子丈余高,东西不搭山,有些古气。出前檐,那光是从窗户里透出的,马路里看得清。
  二人来到门前,田来粗二冒似的要敲门,克业拦着低声说∶“就没听听屋里抬杠的?辨辩啥事儿再说,房檐大着的避风雨了。”二人满怀好奇窃听消息。
  有个女人说∶“你说你终日家跑反似的不着家,孩子病了也不管,每次到蒋医生那瞧治给药打针不收钱,一问说你早把钱预备了。我咋不信呢?你可没安心记。我说你见日马不停蹄东北西跑个啥子,跑的穷饿不得了,孩子病了没钱,多亏医生周济的。你到底几时里给人家丢钱了?问了几回每个准信儿,我也不究了。有一次我上街捡破烂见法租界法警逮着你,说你是中共,你也不争辩。就往局子里摁。危机里我就啥也不顾拽你去。突然来个黑帮的壮汉,逮法警生揍,骂他畜生的眼分不清好歹。那汉说你是码头苦力,好人一个。眼瞎啊抓?放了!不放了,法狗就把你肠子肚子拨浪鼓子打了出来!那法警样子很怕汉子就把你放了。你却抱了拳给那汉子摇着说,‘王兄要不是你碰的巧就祸事了。’那汉子道,‘应该的。你们共产党是为穷人打天下翻身的解放的。’我一听心里紧了个疙瘩,吓得我赶紧跑了,原来你是危险分子啊,天你背着我!我娘俩早晚毁你手里不行。今个你给我说个明白,啥是共产党?”
  男的低声说∶“今个儿打开天窗说亮话,早几年接着了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加入了共产党,中共一大后就转为中国共产党员了,才感到了人生光荣而伟大的意义。共产党是为了推翻剥削阶级资本主义,为劳苦大众得解放当家做主的革命组织,共产党大公无私和穷苦百姓心连心,为了祖国人民解放事业,随时牺牲自己!”
  女的一听哭了,伤心地说∶“好啊!说的多轻巧,为了别人不顾家里的死活!共产党真好吗,咋不给你钱花啊?你是中邪了,家里穷的叮当二声,还口口不离共产党的。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承认是共产党了,以后每个月必须给家里500块大洋,起码给孩子治得起病,才配得起你当父亲的和是我丈夫的,不然……”
  男的道∶“不然你怎么?”
  “到法巡捕房告发你,抓着你我能得到5000块大洋,够我娘俩福气几年了。你死了我嫁给年轻漂亮法捕快吃香喝辣,比你这个共产党强之百倍。混球,为了这个家最好投案自首去!”女的恨掰掰地说∶“趁着雨快去,就说有共党缠你的!”
  男的道∶“小梅,当初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说变就变了?你曾在杨树浦被混混欺负时,我救了你保住了一条生命,就一生相许了。因那时我也是个混世魔王,就没多想接纳了你。容是单身跳舞着日出日落,有个伴侣比没有强,朋友们帮助我在这里买了房子,做个小生意还能对付。后来你却吸老黑,欠了朋友一屁股账,叫我给人家好话说尽,看在曾经朋友的面子也不追究了,朋友一个也没了。我拉黄包车,你捡破烂维持着这个家。后来我得了大叶肺炎,憋闷上不来气,眼看要死,幸亏蒋医生去医药公司办药看见了,扔了人家自己的活儿,把我背到诊所里打针吃药,摆治好几天才死里逃生了。从那我就……”
  女人冷冷一笑道∶“你就加入了共产党了?好啊,蒋医生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共产党啊!一对共产党,老娘明个儿立大功告了法警抓两个中共,奖金就是一万块大洋了!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穷老百姓翻身得解放随时牺牲自己吗?今个儿为咱这个家你也随时牺牲自己,才显出共产党的伟大!姓马的你记准了,明天就是蒋医生恁俩的周年!”
  原来这男的姓马叫夏宝,30多岁,五尺余高,脸庞俊俏,面容白净,家是上海杨树浦186号的,家境不很富裕也说得过去。父亲马玉堂,母亲叫夏秀秀,也是晚年得子,宝贝疙瘩着的,孩子到了八岁送到私塾,读了一年,孩子就没心读了,和一起贪着玩孩子跑着玩。哧溜呼啦到了十五岁,养了个地痞无赖的性质,光干皮蓬烫的事儿,是是非非弄得老子娘活活气了病,不久没了。十九岁那年得个小梅,始终不打听小梅的身世,一直过到有个小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患了肺炎被蒋医生救活后顿生感激。岂不知蒋医生和李大钊陈独秀不仅是同学关系又是朋友,曾共同研究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革命理论,最早加入了地下党组织,成为坚强的共产党员。在治疗里,在蒋医生的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革命道理的灌输里,小马很快灵魂被感化了,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有好几次给地下党的联络工作冒着生命的危险完成了艰巨的任务,同时也经过了党对他的考研,组织认为马夏宝复合共产党员的标准,中共一大之后光荣加入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置生命与度外,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赴汤蹈在所不辞。
  听到妻子小梅黑心烂肚肠的毒气,方悟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是个危险分子,为了钱财随时变成叛徒和定时炸弹。为了党组织的安全,再也克制不了心头的怒火,就抄起桌子的菜刀举起就要抹切这个心里只有自私头里只有金钱奴才恶狗……
  说是迟那是快,田来呯地一声踹开了门,大喝一声∶“干什么!”俩口儿一下子惊掉了魂儿似的发起呆来。克业跟着来到了屋里。小马只好收了刀,鼓着眼睛硬是愣了一大会子,暗忖∶“哪里的鬼怪精灵?大风雨的夜来我家刺探啥子的?”
  小梅吓了一身汗,颤颤地却道∶“感谢二位神仙,若是晚降一步,我的头和屁股就叫这个共产党分家了的!”小马怒指小梅道∶“贱人闭嘴!”迈脸问∶“两位因何而至?”
  克业、田来暂不答话,把背包放到桌子里,那银元不老实地争鸣,锵锵悦耳。小梅一下子忘掉小马要抹切自己的样子,兴奋了拍着手道∶“风雨夜送来了财神爷,钱财当当的。二位爷坐坐,我给你们煮汤去去寒好了。”
  克业道∶“你甭忽张了!我问你,给你钱还去法警告发你当家的不?”
  小梅这会子被银元的声音鼓得似朝天吹得喇叭花儿,乐着道∶“啥话儿的!俩口子乐着玩的你们打偷锤竟然当真了?岂不知‘天上下雨地上流,俩口子掂刀不记仇,白日吃的一个锅里饭,夜里还枕一个枕头’,恁们是财神爷,没结过婚?”
  田来道∶“你别刺巴了!”说着斜斜克业,克业点点头,就从背包里取出五千大洋道∶“家有啥苦厄接济接济,以后再好着说。”
  小马见此也不知这两青年如何发如此大财?听口音是北方人了,带这么多的硬货来大上海何干的?恰至这样的夜,恰至我家来,究竟怎么回事儿?百思不得其解,道∶“给个理由?”
  田来克业齐道∶“没理由的,四海之内皆兄弟!”
  小马心里有数了,便找出几件干衣服请二人换,说∶“别㬤着身子感冒了。”二人婉言谢了,道∶“暖干了没有事儿的。”
  小梅就忙着烧了好热汤给“财神爷”喝。小马连忙阻止了道∶“小梅你先喝一碗然后叫客人喝。”小梅怒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以为我下毒了!”
  小马不有分说盛了一小碗,捉着小梅的头发摇晃不得,把汤直往女人嘴里灌。小梅唬掉了个魂儿,咬着牙紧紧闭着嘴生怕那汤有星儿落肚。
  事儿因“最毒不过妇人心”,这事儿丝毫不错的,这个女人见来客背包里偷着摸摸都是钱财,就起了歹心,借少热汤给客人驱寒之故,乘其不备把耗子药下了锅里,殊不知却被小马乜斜了。其实克业田来早就心里有数了不道破而已。克业道∶“您两口子真快乐,好开玩笑的,止吧止吧!”又说∶“这会子肚里不受活咕咕噜噜推磨的,有了肠炎,去那医生处治治吧。”就对着小马说着“可以吧共产党?”
  小马有了心底儿了,说道∶“极好!”便帮提着包,一起往将医生诊所去了。
  这个胡同叫黄埔胡同,诊所在胡同东头拐弯处120号。雨不下了,风却大了,能听见黄埔江里的涛声,依稀渔火闪烁。偶尔有几声欧鸟的鸣叫。夤夜的情趣不错的。忽听大街里暴轰轰的好像挨户搜查一样。“糟了,法租界的案子露馅了!”二人心里不约而同打鼓了∶“如若查到小梅处就岔劈了。”克业给小马耳语一回。小马大惊道∶“不差,见了蒋医生从长计议吧。”
  来到诊所前,小马依着暗号敲开了门,一个年经40岁的汉子——蒋医生——迎了出来,客客气气礼让屋里落了座。小马作了大略介绍便道∶“两位客人在我家房檐下待了半夜米水未粘牙呢。”医生听说忙忙烧了两碗红糖姜水,每一碗四五个荷包蛋茶叫客人慢慢的用。吃着吃着,吃到了一半,田来腾地放到桌上,急道∶“了不得,了不得!”蒋医生、小马、克业无不觉奇。
  克业道∶“这鸡蛋有什么了不得的?是你的嘴了不得了,吓人捣怪的,沉稳些个!”田来道∶“仔细听听大街里的风声是不是大了呢?我担心小马家的遇到了事儿要害人的。既然蒋医生恁俩是共产党员,地下革命组织的,我们从大北方来就是寻找您们的。我们有个弟兄给一个叫穆楚轩的带到您这南方来了,说是留法勤工俭学的,俺俩来了也要去的,找出救国救民的革命之路哩。去法国俺们听说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就是法国的,找国际革命党探讨法国工人阶级革命运动经验的。”
  蒋医生道∶“这位兄弟说的正确,可是留法的同志们走了好长时间了。既然来到上海了,说明大上海需要你们。我这里地方宽,先按下心摸摸这里的情况再说。”又道∶“小马,这个小同志说你家的事儿,依我看必须采取果断的措施拿出给党安全的手段处理了好了。另外,法国革命党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政党。法国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敌人,侵略我们的国家,北洋政府和他们勾结打压迫害中国共产党,迎合帝国主义对我们祖国的瓜分,共产党人主要任务发动中国各阶层的革命人士对各侵犯我们祖国的帝国主义强盗奋起武器反抗和决一死战,我们泱泱华夏坚决不容虎豹豺狼任意践踏的!无产阶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一致,把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埋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坟墓。小马同志,为了组织的安全,你家的事情我觉着她是无可救药,因为她的出身,自你和她成了家庭之后,你加入了党,我就开始细细观察她有些不对,就派了同志暗暗调查了。她原本姓高,黄埔18号高长虹的女儿,高长虹是个大汉奸,暗里给租界法德贼寇收集情报出卖爱国正义组织,获得巨大利益,几年前被我们地下同志逮着处决了,其女儿也就流落社会和混混们厮混了。自从惹了事儿被你小马救了,无家可归的她就跟了你。按说有了孩子她该收心才是,可背地里依然干见不得人的事儿。几次我告诉你小马要当心。现在高小梅更是庐山真面目赤裸无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了党的事业,我至今孤独一人,也不打算成家了,因为我的生命就是党的啥时需要就奉献了出去,有家有綴累。孩子的事儿我有安排,清真路的秦明凤姑娘,也是为了无产阶级党的事业抱独终身可托付于她,到地下革命学校马克思主义小学就读,培养个革命后代。”
  小马道∶“我教育她多次,就不听话,看在孩子上也下不了狠手,看来时候到了,不敢再犹豫了。”
  田来道∶“马兄,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能叫她无声无息的消失!”说着取出几根毫针去了。半支烟时回来了,笑道∶“看你弄得老婆真的搞笑,咱走这一会子,法警果然查户的,她就给人家玩上了,偷偷一听原来早就熟人了。就隔着窗户的空隙打发了去。那孩子瞌睡真大就不醒。我就把几具死尸扔到了黄浦江了就回来了。”
  将医生名叫将德智,世代医学,父母都在澳达利亚开了个慈善和平医院,接他去他不去,说中国正在苦难之中要救国救民的。因此就开了个诊所,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加入了党组织。闻听田来的叙述,十分惊讶,道∶“你莫非是武林高手不成?”
  田来笑道∶“既然您和马同志都是共产党,我们弟兄最崇拜共产党,因共党为无私为普天下穷苦老百姓打天下的。我也不背了,俺弟兄二人都是少林弟子,武功文功轻功重功悉皆通达。这院子挺大,要不献一丑如何?”克业道∶“算了吧,三脚毛,时间长着的,别先把肠子肚子露出来。快把孩子叫醒去。我咋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小马,克业,田来急急转了回去。
  到屋,小马听听孩子没有动静,只感到了头发稍子也扎了起来,急急拍着喊∶“儿子醒醒,儿子醒醒,儿子快醒醒……”喊了好几遍,儿子再也不醒了睡到了阴间里了。
  田来道∶“这个毒妇是个啥子?弄出这档子天下奇闻!”
  小马活似木头一样立在孩子身边,毫无表情了。克业一见小马这幅光景也惊了一下,以为神经了的,拍着对方的肩头道∶“哎哎哎,哥子怎么的了?”小马思虑良久道∶“不怎么的,尝闻医者说遗传基因交叉的,男孩因女。女孩因男。我的男孩因母的了。若活为人必下三赖无疑,叛徒汉奸皆可为之,知其死不足惜了。投于浦江畀诸魚类,坏事变好的了。用了石灰清酒洒净宅第,可以为住了。”田来无语,捉尸而去了。
  小马搜资五千块大洋一块不少纳与囊中,不住叹息,道∶“此可济助贫穷了。”少顷田来归,哀哀道∶“岂知困苦折磨得穷人投江不活的有之,这世道早该打碎换新的了。”说着复诊所去了。欲知后来怎的?且往下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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