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绝计

　　两天后，元侃和钱惟演在一家不起眼的茶楼，进行了一番深谈。
　　元侃问：“如今这个局势，你以为我该靠谁?”
　　钱惟演答道：“皇城使王世恩！”
　　元侃惊讶；“何故？”
　　钱惟演说道：“他如果站在你这边，则大事可成。此人惯于如此，先皇在时，他久于蛰伏；你父亲登基，他功不可没；何故？助了你父亲一臂之力。可见此人，惯使手段，唯利是图。”
　　元侃醒悟：“你是说此人善于把利益最大化？我二哥登基，与他毫无瓜葛；我若上位，必定感谢与他？”
　　钱惟演点头：“正是此意。”
　　元侃皱了一下眉头：“但现在我二哥势头正盛，他岂肯剑走偏锋？”
　　钱惟演说道：“此人一向如此，不按规矩办事！”
　　元侃忽然问道：“除了我，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钱惟演想了一下：“有。”
　　元侃不解地问：“何人？”
　　钱惟演说：“你那年幼的的弟弟们，可以排除，就是你的侄子！”
　　元侃惊愕：“你说我大哥的孩子？他还未成年，如何担当？”
　　钱惟演正色道：“要得就是如此。幼主登基，毫无势力，内有皇后，外有他皇城使，权利滔天，谁敢不从？”
　　元侃沉默了半天，才说：“那他会不会帮我？”
　　钱惟演点点头：“暂时会，以后不会。”
　　元侃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钱惟演一笑：“眼下，谁都知道二皇子势大，他需要你和二皇子抗衡，你二人斗个两败俱伤，他从中谋利。”
　　元侃叹了口气：“此人太过阴险！”
　　钱惟演停了一下，说：“你暂时还不得不利用他。我想，你应该去见他一下，不说别的，只说顺道，他一定向你表示，只忠于皇上，但言语之中会透露站在你一边，这时候你假装相信，万不可不信！”
　　元侃问道：“这是为何？你已经说过，万不可相信。”
　　钱惟演加重语气说：“必须让他相信，你是信得过他的，这叫欲擒故纵。”
　　他看着元侃一脸迷茫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得稳住他，不让他怀你的事，然后才有机会。否则，你只有等着成为鱼肉了。你这次去成都府，考察官员，回来和二皇子说了没有？”
　　元侃回答：“我只是和爹爹说了，并未向他讲过。”
　　“你赶紧去见他，和他说了官员情况，但你遇刺的事，只说是灾民闹事，其他不可再说。”
　　元侃不解：“这是何意？”
　　钱惟演分析道：“他此时正在紧张，你这一去，保准打消了他的顾虑，还会认定你怕了他，主动向他示好，他焉有不趁坡下驴之理？”
　　元侃直接来找王世恩。
　　元侃说：“我此次川中办差，如果要不是王总管的两个手下，舍命相保，我恐怕就回不来了！特来拜谢！”
　　王世恩却说：“那还是三皇子富贵之命，自能逢凶化吉。我的人也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
　　元侃问：“那个义士的后事，料理得如何？”
　　王世恩回答：“放心吧，按照仪式，已经发了补偿。”
　　元侃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二百两，权做我的一点心意，望你转交！”
　　王世恩接了银票，说：“三皇子如此关心下属，实乃他们的荣幸。”
　　元侃却话锋一转：“王总管，以前少了走动，不免和王总管显得生分。以后，还得多靠王总管，帮持一二。”
　　王世恩此时，已经知道了元侃的来意，心中不免暗自得意，他很享受这种被求的成就感。况且，此人还是三皇子。
　　他知道，老二和老三接连向他示好，无非是自己掌握着内宫侍卫大权，谁有了他的支持，谁就基本上大事可成了。
　　但以他稳妥的性格，此时，他不会表示支持哪一方，也不会明确拒绝哪一方。
　　那他是待价而沽吗?
　　也不是!
　　他想得很大，也想得很远，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事。
　　“三皇子放心，一定互相帮持。”王世恩这句话，一语双关。
　　元侃听明白了，这才告辞出门。
　　尽管得到王世恩的态度，元侃这一天，仍在忐忑中度过，他不知道元祐哪里会怎么样。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带着王世忠到了元祐府上。
　　元侃按照钱惟演交给自己的话，对元祐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本该先来和哥哥商议一下，但一时心急，就直接向父皇禀报了，现在想想，实是不该！还望哥哥多多担待!”
　　元祐脸带笑容：“这本是你份内之事，不必对我说。只是听说，那成都府的实权派莫歡，对弟弟颇有微词，好在我与他熟悉，已经替弟弟拦下了。”
　　元侃赶紧说：“多谢哥哥帮衬。我知道，哥哥在爹爹面前，替我说了不少好话，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出来办差。”
　　元祐借坡下驴：“明白就好，那几件事，本该我亲自前去，我想让你历练一番，就向父皇推荐了你，无论什么时候呀，咱俩毕竟是皇家后代，感情上还是亲的，万不可受那旁人挑唆。”
　　元侃本来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明知道他口不应心，但还得装作相信地点头。
　　“钱惟演此人，不可深交。”元祐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元侃大吃一惊，心想：“我和钱惟演不过交往两次，并且极其隐秘，他怎么能知道？”
　　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他不过是捐了些银两而已。”
　　元祐并未看他，继续说：“此人年纪轻轻，却一身浮夸毛病，根本没有信义可言，是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不可天下负我的人。前些日子，想通过我手下康绍，来讨好我；我深知他的为人，便没有见他，没想到他投奔你去了！”
　　元侃心中早已心惊肉跳，赶紧说：“哥哥明察，我办着差事，那可是谁来都欢迎，但绝无和他，有半份深交！”
　　元祐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要觉得他还有用，只管用了就是。”
　　元侃不知道他哪句是真，那句是假，只好尴尬地陪了笑脸。
　　从元祐府中出来，元侃让王世忠绕了好几条街，确认后边没人跟着，才进了一家不起眼的茶庄，
　　雅间里，钱惟演正悠闲地品着茶，看见元侃进来，赶紧起身，口中问道：“怎么样？”
　　元侃满脸是汗：“正如你所言，我的一且动作，尽在他眼中。包括咱俩见面，他也知道。”
　　钱惟演点了点头：“我想着是这样。从明日起，万岁要你办的差事，你都要先去和二皇子说一下，让他感到，你确实汲取了教训。”
　　元侃不解地问：“这般讨好他，他怎能不生疑？”
　　钱惟演回道：“他生疑最好，岂不乱了方寸？那王总管怎么说？”
　　元侃回道：“他说以后互相帮衬。”
　　钱惟演沉思了一下：“他这话很微妙，透出和你联手的意思。他肯定知道，二皇子登基，他捞不到多大好处。而你要是上位，他可算是大功一件。你放心，有他这句话，他肯定不会站在二皇子那边。”
　　元侃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互相两个字!原来如此深奥！”
　　心中暗想：这钱惟演不过是个小孩，比我们几个都小好几岁，为人处世却如此老辣，实在是个天才，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岂是张耆可比？
　　“目前在朝中，你的地位很不妙。”钱惟演说：“大皇子虽然被禁，但仍有一帮大臣，心中为他叫屈，只是不敢公开而已；二皇子俨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唯独你，毫无根基。眼下，只有想办法，知道二皇子的一举一动，我们才好对症下药。可是，如何知道呢？必须买通他身边的人。”
　　元侃咬了咬牙，下了决心，说：“我在他身边安插有人！”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钱惟演兴奋得喊了起来，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低声问：“外围还是内部？”
　　元侃轻声告诉他：“就在他身边，他二夫人的贴身丫环。”
　　钱惟演感叹道：“真是老天相助！二皇子就听二夫人的，这谁都知道。”
　　他的眼睛眨摸了几下，心中便有了注意：“你让她给二夫人唠叨唠叨，就说早晚要登基，还不如早点准备龙袍、凤冠霞帔，藏在秘处，这就算你拿住了他的把柄。”
　　元侃犹豫着说：“他们会中计吗？”
　　钱惟演胸有成竹：“你放心，以二夫人的作派，肯定鼓动二皇子去办。不信你试试！”
　　元侃离了茶庄，一刻不停，来找刘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刘娥说：“好。我一定以最快的时间，去通知张黎，让她去办。”
　　当日下午，元祐府外就出现一个卖粽子的老汉，扯着长腔喊道：“粽子，香甜的粽子，姑娘们吃了美容的粽子！”
　　听到喊声，张黎心中一惊，看看张华荣正在午睡，便悄悄出了门。
　　“卖粽子的，你过来，我要买些。”
　　听到她的喊声，卖粽子的老汉走过来，放下挑子，给他看粽子。
　　说话间，见没人注意，拿出一张小纸条，偷偷塞给她。
　　张黎拿了粽子，走到院子里没人处，悄悄打开纸条，记下了内容，飞快地把纸条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张华荣睡醒后，吃着沾了糖的粽子，直夸张黎极会办事。
　　张黎奉承了她几句，把她逗得格格直笑，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张黎突然和她开起了玩笑：“娘娘千岁，我听闻皇后娘娘，穿得是凤冠霞帔，这是什么样的衣服呀？”
　　一句话，把张华容问住了。
　　张黎趁机说：“我认识一个裁缝，汴京城很有名，听说祖上专给娘娘做衣服的，咱们去她那里看看，或许会有样式。如何？”
　　几句话把张华荣心中欲望点燃，立刻迫不及待地让张黎带着她，出了门。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张家裁缝铺，张黎附在掌柜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掌柜的赶忙把两人请进里间。
　　掌柜的拿出几张手绘的图案，说：“这是前朝的龙袍、凤冠霞帔样式。”
　　张华荣看那图案，竟然上了色彩，黄袍还嫌单调，那凤冠霞帔却是艳丽多彩，透着无比的雍容华贵。
　　猛然间，她的眼前浮现出自己穿着这件衣服，婷婷娜娜在万人的瞩目中走着------
　　张黎一看，火候到了，悄声说：“娘娘，要不咱先做一件，准备着，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张华荣看了看掌柜的，掌柜的赶紧说：“您请放心，我们只为挣钱，不管别的事。”
　　张黎看出了了张华荣的心事，问道：“本朝的会做吗？”
　　掌柜的回道：“咋不会？没有啥变动。”
　　张黎给他使了个眼色，掌柜的赶紧拿了尺子，围着张华荣量了起来。
　　掌柜的量完，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完了说：“一共是一千三百两，我只要您一千二百两。”
　　张华荣付了一千两银票，口中说：“剩下的，你送去的时候给。”
　　掌柜的答应着：“好嘞！”
　　张华荣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张黎，迟疑地说：“家里突然多个这东西，二皇子看见了，还不说我只顾自己？”
　　张黎眼珠一转：“你的意思，顺便把龙袍也给她做了？”
　　张华荣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做了吧！反正早晚的事。”
　　于是，就和掌柜的说了元祐的身高、胖瘦，掌柜的一一记下。
　　黄袍要价一千五百两银子，掌柜的给免了二百两。
　　张黎问道：“这需要几日能做好？”
　　“至少十日。”掌柜的回答。
　　张黎交待他说：“做好后，包裹严实，直接送到陈王府上，找张黎就行。外人问起，切不可和他们说起此事！”
　　“放心，我们这行，口风严得很！”掌柜的一口答应。
　　张美荣不得不佩服，张黎想得实在周到。
　　回到府中，她一直沉浸在无以名状的兴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