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问情

　　这时，程乾对乔霸说：“能给口茶喝吗？昨日到现在，口干得冒火。”
　　乔霸拿了个大杯子，给他倒了一满杯茶，递了过去。
　　程乾一起喝完，抹了抹嘴，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我无地可去，只能不远千里，到了这汴京城，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找他们联系。没想到，来的不是武无畏，却是个黑纱蒙面的女子。”
　　童威和乔霸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下：怎么又是这个女子？
　　“她给了些银子，让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连好些天，都没人找我。就在我以为，就这样生活下来，举家老小过个安稳日子，也是不错的时候。突然就在半个月前，家里来了一个人，带来了那女子的指令，让我办件事。什么都是他们事先弄好的，我只不过精心打扮了一下，冒充大理国皇亲”
　　说到这里，程乾又停了下来，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何立抢先一步，又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乔霸问：“这么多货，可是价值几十万拿两银子呢！你把它们变成银子又交给谁？”
　　喝完茶，程乾说：“我估摸着充作辽人的军费，听说要打仗了。至于交给谁，我还真不知道。”
　　何立起身，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回来说：“问过了那几个人，都说只是奉命行事，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取。他们都是被动听指令，无法主动联系上线。”
　　乔霸让人把程乾押回大牢，看着童威和段慧，问道：“两位，这接下来，可该看你们的了！”
　　童威两手一摊：“你们昨日那么多人，招摇进城，又是喝大酒，又是发赏银，生怕这汴梁城不知道似的，人家是傻子？等着咱去抓？”
　　乔霸很不甘心：“那你说咋办？”
　　童威想了一下：“现在只有把你的人和我的人，都撒出去，满城找那个叫武畏的。就这我都怕来不及，别让人家再来个杀人灭口。我们遇到的这种事，可不少了！”
　　几十号人折腾了两天，也没找到武畏。
　　到了第三天中午，有人在黄河滩发现了一具尸体，武畏的混家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赶来验尸的仵作牛不易看了一番，对乔霸和童威说：“尸体在水里泡发了，但可以肯定是溺水而亡。”
　　童威十分不甘心，上前问武畏的混家：“你咋知道是你丈夫的？”
　　混家哭哭啼啼地说：“一大早，就有人扔进院子一封信，只写了几个字，说武畏在这里。我赶来一看，果然是他！我那短命的夫啊！”
　　“真他娘的，这咋又成了这样？”童威黑着脸，口中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乔霸问到。
　　童威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说出了鬼了。我和连指挥使办了几个案子，只要一涉及到辽人的事，紧要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断了线，就是让你无法继续往下查。这次竟然也是如出一辙。”
　　乔霸劝他：“想那么多也没啥用，我好歹能回去交差。”
　　童威态度坚决地说：“我感觉那个神秘女子，就是菲儿说的寒梅了，他总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或许就是大家认识的某个女子。这个女子太厉害了，害得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疲于应付。总归她要露出本来面目，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有人通报：“闻松来了。”
　　何立说：“《艳报》这个写手，四处乱串，无处不在，倒是写了一手好文章。”
　　乔霸说：“肯定是知道了这事，来打听情况的。让他进来吧！”
　　闻松进了门，笑嘻嘻地挨着打招呼，到了童威处，问道：“这位大哥面生，不知道怎样称呼？”
　　何平说：“这个名头可大了，察子营指挥使童威。”
　　闻松一脸惊喜：“哎呀，我这回可是遇到宝贝了！童大哥好！”
　　童威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何平问闻松：“说吧，闻到什么味了？”
　　闻松这才说了来意：“听说你们干了件大事，能不能透露一下，我要详细经过。”
　　何平还未说话，乔霸先开口了：“这你得让何都头，去问问我们府尹二皇子，他发话才敢给你说。”
　　何平赶忙点头：“对！是这么个意思！我这就去问。”
　　何平出去了一会，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口中说:“大人很高兴，让咱们请兄弟吃酒！”
　　乔霸对闻松说：“你的面子大得很呐，我们还得请你一顿。”
　　闻松慌忙说：“岂敢让哥哥们破费？由我安排就是。”
　　乔霸笑着看了看童威：“择日不如撞日，弟兄们难得今日聚齐。我的童大指挥使，走吧，我做东！”
　　童威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段慧：“难得宰一下乔捕头，今日好好吃他一顿！”
　　闻松这才注意到段慧，赶忙问道：“这位哥哥是？”
　　童威忙说：“哎哎呀，失礼失礼，这位是大理国的段将军。”
　　闻松惊叫道：“今日真是来着了，还有个异国将军！我可有啥写了！”
　　几个人一起，就近找了家酒店，要了好菜好酒，大喝起来。
　　喝着酒，何平就把案子是怎样发生的，乔霸怎样做的判断，怎样去的洛阳，怎样抓的人，又审出了幕后指使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闻松用心听着，一一记在纸上。
　　写罢，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口气喝了，然后把碗底一亮，说：“感谢哥哥们，这个案子古来少有，本朝先例，我又能挣几个小钱！我敬哥哥们一碗！”
　　敬了一圈，又走到段慧身边，坐下：“段将军，听乔霸哥哥刚才说，你是咱大宋朝的女婿，能不能说说，你和嫂嫂是如何相识的？”
　　段慧一脸尴尬，看向童威。
　　童威说；“这个我知道，我来说。那日段将军在街上游玩，正好撞到一个女子，两人就这样相识了。一来二去，眉目生情，这不就成了夫妻？”
　　闻松也记了下来；“虽然太过简单，但不影响我发挥。”
　　接着，又问了些大理国的风土人情，婚姻习俗，也记了下来。
　　这几个人酒量都很大，一起喝到下半晌，乔霸结了账。
　　闻松喝得微醺，心里记着事，赶紧回了家，研好墨，拿起毛笔，文如泉涌，一口气写了几十张。
　　重新看了两遍，咬着笔杆，给起了个标题：《细作美男计狂骗数千万，捕头勇追踪洛阳尽擒获》。
　　又仔细推敲了一下，自我感觉十分满意，就搁了笔，上了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闻松急急拿了文章，来找程铮。
　　程铮看罢，嬉笑眉开，连说了几个好，马上吩咐抓紧时间印刷。
　　这一期《艳报》，直接印了八千份，一到街头就被争抢一空。
　　闻松借着兴劲，又开始写《大理国将军迎娶大宋俏佳人，定居汴京城！》。
　　程铮看后，夸闻松道：“你真是行了旺运了，一下子弄了两个猛货出来！这个月我给你加一两银子！”
　　安排好了印刷的事，程铮看闻松要走，忙拉住他：“今晚咱俩去喝上一顿，庆祝一下。”
　　闻松笑道：“掌柜的今日是怎么了？你可从未请过客呀！那我可就有幸了！”
　　饭桌上，程铮说：“现在你也有地方住，能挣钱了，考虑一下婚姻大事，我让你嫂嫂给你物色一个，好好过日子。”
　　闻松眼前，忽然闪过刘娥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我心里住着一个女子，容不下别的女子。”
　　程铮一愣：“咋没听你说过？那赶快找人说媒呀!”
　　闻松将自己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红着眼睛说：“咱这小河沟里的水太浅，养不下人家。她找的是本朝的三皇子！哪里会再看我半眼？”
　　程铮惊呼道：“真的吗？咋啥稀罕事，都能让你遇上？”
　　闻松喝了不少酒，说到伤心处，不由眼角滴下两行泪。
　　他用衣角擦了擦，继续说：“我还是忘不掉她，连做梦都常梦见，可是我总觉得遥不可及。”
　　程铮劝他说：“老弟，哥哥是过来人，赶紧找个女子结婚，慢慢就会忘了的。”
　　“忘了她？真要忘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情愿就这样-----为情------所困！”闻松喃喃说着，又倒上一盏酒，一仰脖子，喝干了。
　　他口中嘟嘟囔囔，程铮已经听不清楚他又说些什么，最后竟然头一歪，有气无力地伏在了桌子上。
　　程铮也倒了一盏，慢慢喝了，口中说：“见过情种，没见过如此情痴的，真是傻瓜一个！”
　　从闻松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刚来汴梁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自诩才华出众，却连试不中，只好弄了个小报维持生计。
　　后来，经人介绍，娶了王财主家里那个又黑又胖的女儿。
　　那女人目不识丁，却性格温柔，从不曾与程铮生过闲气，如今有了一双儿女，日子倒是过得平平安安。
　　看着闻松醉得不省人事，程铮反而笑了：“我的傻弟弟呀，你哪里知道，结了婚的女人不一样！看着温柔似水，卿卿我我，一旦真过上日子，什么本性都暴露出来了，一个个都成了母老虎、母夜叉！女人就是一张脸，其实到了晚上，蜡烛一灭，被窝里一钻，都球一个样！”
　　“不行，不能让闻松这样下去！”他想：“明日我就让我那混家，给他找个合适的，模样只要说得过去就行。一旦成了婚，这小子的流浪性格肯定会改变，收了心，才会死心塌地的多干活。现在他这种心态，高兴了几天干一个月的，颓废了半个月不干一个，起伏不定可不行。虽然现在我一年下来，弄个一二百两银子，可要照着他这几天的速度，能多挣一倍还多呢！”
　　程铮摇摇晃晃结了账，叫上小二，把闻松扶到门外，截了个驴车，把闻松送回家，这才又坐着驴车，回了自己家。
　　他借着酒劲，把自己的意思，向混家说了。
　　混家白了他一眼：“那闻松我又不是没见过，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又有一肚子墨水，但他是个眼高手低的人。要是当了官，做个生意，找个标致的姑娘，确实般配。可我们这好歹是皇城里，姑娘们寻女婿，可是看不上他！她们如今的标准，要么是有钱的富家子弟，要么是金榜得中的秀才，倒贴钱都愿意。”
　　又躺着想了半天，突然说：“对了，那些个等状元的老姑娘，没了希望，倒是会降低标准，保不齐中意他，反正都是读书人，只是没中而已。”
　　见程铮没说话，就用手扒拉了他一下，趴在脸上一看，程铮早闭了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