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十二）

　　早饭后，钟玉兰站在大门口目送父亲坐上小车，大哥和张玉龙林娟各自骑上自行车，大嫂和侄儿去公交站台乘车消失在绿树成荫的街头，钟玉兰摘下墨镜轻舒口气擦眼角的泪。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亲人上班上学，十天前给星浩拿伞后，每天早晨都会目送亲人走远或回楼上休息，或在小径散步，或去亭子或紫藤架听音乐，或去厨房帮陈阿姨择菜听她讲奇闻怪事。开始父亲不要她送，就眉头紧皱低头不语，中午不管谁劝说恳求都不吃饭服药，无奈只好答应让她看着大家去上班上学。
　　今天，送走上班上学的亲人，钟玉兰没有如往常散步或去亭子静坐听音乐，而是去客厅柔软的沙发上躺下，看一会儿遗像里的母亲就睡着了。午后送大家上班上学回到一楼大客厅，仍然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母亲的遗像入睡，醒后上楼拿了张玉龙送的挎包和陈阿姨去买菜。
　　她不是第一次和陈阿姨去买菜，七天前陈阿姨刚走出大门她就跟了去。劝说回房间休息，她就皱起眉头，陈阿姨慌忙答应。欧阳源嘱咐过多次，他的凤儿不能着急生气，头会痛，而头痛就会昏迷。要求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他的凤儿皱眉，不能。当她要一起去买菜，陈阿姨没有反对，而是挽着她的胳膊去市场。
　　买好所有的蔬菜水果，回家走到半道，钟玉兰饿了想吃葱花软面煎饼，市场有卖，因为闻见了味道。陈阿姨挽着胳膊要返回去买，但她却说累了不想走，去对面的小茶馆等。陈阿姨把她送到小茶馆，放下菜篮叮嘱几句便走了，留下她喝茶吃花生米。
　　陈阿姨去菜市场买了一斤葱花软面煎饼，回到小茶馆没看见钟玉兰，以为回家去了。便坐下喝了两杯茶，吃了一碟炒花生才回家。途中听说表妹夫在老家大邑出了车祸，便和老乡去看在检察长家当保姆的表妹。把表妹送进车站，回到家读书上班的人早就一个不少了。
　　“陈阿姨，你去哪里了？”欧阳龙吟放下报纸。
　　“真渴。”陈阿姨接过星浩倒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用手绢擦汗。“我买菜回家途中听说表妹夫在老家出了车祸，便去看舅表妹。和老乡劝了几个小时才让哭得死去活来的小芹止住哭声，然后和老乡送去车站。”
　　“又是车祸！”欧阳龙吟恨恨地说。
　　欧阳源关切地问：“哦，你表妹夫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不过两条大腿都断了。”陈阿姨接过星浩手里的冰棍咬了一大口，“粉碎性骨折，要残。”
　　“唉，真是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系着围裙的江君如在餐厅门口叹息。
　　“陈阿姨，玉兰睡了多久了？”站在第七个楼梯台阶上的张玉龙看着对面墙壁上亲岳母的遗像。
　　陈阿姨答非所问：“凤儿还在睡吗？”
　　张玉龙看着大遗像回答：“门上贴着请勿打扰的纸条，房间里也没有音乐声。”
　　“上午睡了两个小时，午后你们上班又睡了一个小时，回来又睡了几个小时。”陈阿姨咽下温开水，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真是累了。”
　　“什么！玉兰今天睡了好几个小时？”张玉龙欧阳源欧阳龙吟齐声惊问。
　　“下午凤儿又跟着我去市场，菜买了走到半路她饿了说想吃葱花软面煎饼，闻见市场有人卖。我要和她返回去买，但却说累不想走要我一个人去买，她去对面的小茶馆里等我。我把她送到小茶馆就去市场买了煎饼，回到小茶馆她已不在那里了，可能是嫌太吵回·····”
　　“玉兰——”陈阿姨的话没说完张玉龙痛苦绝望的叫后就转身冲上楼去。
　　欧阳源呆了呆也离开沙发跌跌撞撞地跑向楼梯，江君如冲上前和丈夫搀扶公公上楼。
　　“怎么了？”陈阿姨看着楼梯一脸疑惑，“我说错话了吗？”
　　“出事了。”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的林娟面无表情地说。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陈阿姨还没明白过来，困惑不解地看着她。
　　“马上你就知道出什么事了。”林娟慢慢地向楼梯走去，刚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星浩呆了呆就跑上楼，十二岁的身影写满了担心和害怕。
　　张玉龙跑上二楼哆嗦着用随身携带的万能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没有人。天蓝色的床单捋得纹丝不乱，天蓝色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天蓝色的芦枕放在上面。熊猫竹子的天蓝色窗帘没有拉开，红木桌子上放着读了一半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书边有只没有封口的白信封。
　　“哦，不——”张玉龙痛苦绝望地哭叫着扑向桌子，抓起信封，哆嗦着抽出展开看了一眼就跌坐到了镶木地板上。“玉兰——”
　　“玉龙，凤儿怎么了？”随后扑进来的欧阳源欧阳龙吟惊问。
　　张玉龙绝望而又悲伤地回答：“玉兰又离开我走了，玉兰又走了——”
　　“啊！”欧阳源欧阳龙吟闻言大惊失色：“凤儿去哪里了？回大草原了吗？”父子俩呆了呆，声音颤抖地问。
　　“不知道。”张玉龙机械地摇头，豆大的汗珠在他惨白的脸上滚落，“我一句还没读完。”
　　“凤儿。”欧阳源叫了声颓然跌坐到地上，“凤儿啊。”
　　“君如，快去拿药，楼上爸爸的房间和小客厅都有。”欧阳龙吟把父亲抱起来，“爸爸，你别急，躺下好吗？”
　　“玉龙，你怎么坐在地上？”最后上楼来的林娟想要扶。
　　“走开！不要碰我！！！”张玉龙一脸嫌恶憎恨地挥手，像在驱赶苍蝇。
　　“凤儿走了。”欧阳源抚摸着去年夏天在百货公司买的床单，泪水滚滚，床单瞬间便湿了一大片。
　　林娟并没有因为张玉龙拒绝自己扶难过，低头看着他。
　　欧阳源喝下江君如拿来的药，几分钟后疲惫地说：“玉龙，看看凤儿说去哪里了。”
　　张玉龙机械地说：“这信不是写给你们的。”
　　欧阳龙吟上前接过信，流泪坐在父亲身边读：
　　“爸爸、大哥、大嫂、表姐、星浩，当你们收到这封信，我已离开几个小时了。我不忍你们看着我走进另一个世界，太残忍。没有什么比看着亲人闭上眼睛不再有呼呼更残忍的事了，我经历过，奶奶和张爷爷就在面前离开了人世。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痛，也是生不如死的苦。我不忍你们遭受生不如死的痛，更不舍得你们遭受生不如死的苦，那么就只能走。
　　“爸爸（虽然我从没叫过你，但自那天你走进病房就在心里叫了，只是你听不见），能在离开人世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很快乐很幸福，真的。那天听见你走到床前轻轻的叫凤儿，我心里是多么的开心快乐幸福啊，我有父亲了，亲生父亲。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活着时和你们团聚，以致有做梦的感觉。那天晚上你说妈妈是因为找不到我而忧郁成疾，不治而逝，我为此很自责也很愧疚。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失去了挚爱，过没有体贴温柔只有孤独寂寞的日子。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凤儿，该说对不起的是爸爸呵。”欧阳源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凤儿啊，是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别急犯了病。”江君如坐到床边扶着欧阳源含泪劝解。
　　“爸爸，妈妈已走十年，你肯定很孤独很寂寞，找个心地善良的人相依相伴，共度余生吧。这样在天堂的妈妈和我就不会担心你天热无人摇扇，天凉无人披衣。爸爸，我知道你对妈妈的感情，可是妈妈纵有千般美万般好已成遗像了啊，只能给你那个永远不变的微笑，不能给你温柔和体贴。俗话说满堂儿女不及半路夫妻，大哥大嫂工作都很忙，没有时间陪伴照顾你，退休后会很孤独很寂寞。爷爷去世后有两女一男的奶奶，不愿受孤独和寂寞之苦想和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张爷爷结婚，族人儿女不答应，让两位老人只能隔河相望，祈梦相会。因此，我想要你再婚续弦。
　　“爸爸，答应我，找个人共度余生吧，饿了有人做饭，病了有人煎药，散步有人陪，静坐有人伴，这样才对得起爱你的妈妈。妈妈不舍得你孤独也不舍得你寂寞。你幸福是妈妈的心愿，我知道，你也知道，大哥大嫂也知道。
　　“爸爸，我走了你别着急难过，大哥说你的心脏不好不能着急难过。我的病你已知道，别心痛哀伤，没什么的，黄泉路上无老少，没有人因年轻或年幼而不死亡。奶奶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因此你要少悲痛。说真的，我很想和你们永远住在一起，早晨送你们上班上学，傍晚迎你们回家，一起吃饭读报看电视听音乐，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勿如说是残忍，让亲人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另一个世界就是残忍），因为我的自私会让你们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我不能这么做。
　　“爸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能答应我：找个伴相依相守，共度余生。你千万要答应我，让我和妈妈在天堂放心开心。爸爸，你忍心我和妈妈不开心吗？
　　“凤儿。”欧阳源把芦枕抱在怀里，用脸蹭着，泪水滚滚而落。
　　“大哥，你长得可真伟岸啊，像一座山，真想经常靠着你结实宽厚的胸膛听故事，像所有的妹妹那样。可是我必须走，不能靠在你结实宽厚的胸膛听故事，虽然这是我做梦都想的。
　　“大哥，工作忙要注意身体，别累着，多锻炼，反之你的肚子会大，那么就会少了威武多了难看，呵呵。
　　“对不起，大哥，因为我妈妈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让你远行无人拧包相送叮嘱，回家无人倚门而望上前相迎。因为我你失去了母爱，虽然你已为人夫人父，但俗话说人活百岁也想要娘。世间没有人不想要娘在身边看着自己望着自己，你也一样，虽然你是一个钢铁男儿。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凤儿，别说对不起，是大哥对不起你，没有听妈妈的话扩大范围寻找你。”欧阳龙吟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龙吟，别哭了，接着读信吧，看凤儿说了什么地名没有。”江君如坐到欧阳龙吟身边，眼泪纷纷。
　　“大哥，爸爸要不了十年就会退休，妈妈不在了，你和大嫂又忙，星浩在上学，都没有时间陪他。刚退下来的人会感到孤独，并不会因为卓越在离职后觉得时间易过，相反会度日如年，漫长难熬，因为爸爸他只是一个凡人。为了要不了十年就会退休的爸爸，你和大嫂一定要给他找个伴，陪他走完余生。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大嫂心地善良，贤淑温柔，出身书香世家，文凭很高，不但不会反对，相反会真心赞成，这点我深信不疑。
　　“大哥，大嫂在电视台工作很忙，也很累，你要多关心体贴，不要粗枝大叶，要知道女人是需要呵护和疼爱的。别怪我不辞而别，我不舍得你们心疼悲伤。这两周我真的很快乐很开心，因为有你和爸爸大嫂疼爱着。你和大嫂我不担心，因为你们是两个人且又年轻，我担心的是爸爸。他心脏不好，妈妈又不在了，没人陪伴，很苦（心灵、情感），你和大嫂一定要为老父亲找一份幸福，余生的幸福。这是小妹的第一个要求，第二个要求我一会儿再说。
　　“大嫂，我为大哥能与你执手相伴走人生而高兴开心。真的。不骗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由衷之言，肺腑之语。你温柔美丽，善良贤慧，聪慧过人，能力很强，大哥娶到你真是他百世修来的福。你的工作忙，上下班要小心，下雨别忘了拿伞，刮风别忘了添衣。一定要保护好身体，要知道你的担子不轻责任不小，既要侍奉老人，又要照顾丈夫，更要抚养孩子，没有好身体这三点一个也做不到。
　　“大嫂，谢谢你这么多年对爸爸的悉心照顾，这原本是我的责任，却让你担了，真的很过意不去。我很想把照顾爸爸的担子接过来，让辛劳多年的你好好休息，可是我现在别说照顾爸爸，甚至连自己也需要人守着。每次想到忙碌一天的你回到家还要照顾老人孩子和丈夫，我就愧疚不已。对不起，大嫂，我不能照顾爸爸，你就多受累吧，谁让你是我大哥的妻子呢。”
　　“哦，凤儿，善解人意的凤儿，”江君如眼泪纷纷地叫。
　　“大嫂，妈妈已走了十年，爸爸一直没有再婚，他对妈妈的爱很深很深，这我知道。但爱再深妈妈不在了，只有那永远不变微笑的样子，爸爸的心脏不好，得有人时时守着。叔叔走了三年，阿姨也很寂寞，那么就让孤独的爸爸和寂寞的阿姨执手共度余生吧。阿姨心地善良，性格温柔，把爸爸托付给她我很放心，你和大哥也会安心，不是吗？那天晚上我就想对阿姨提，可是后来因听你说了不少事很累就休息了。不过，今天说也不晚。大嫂，你一定和大哥要让阿姨和爸爸走到一起，那么我和妈妈在天堂才会安心。你会让我和妈妈在天堂安心的对吗？因为你善良。大嫂，这里我先谢谢你了。
　　“星浩，姑姑真舍不得离开你，好想天天在门口目送你上学迎接你回家，看你画画写作业，听你朗诵诗歌表演话剧。但姑姑得走，不能让你们看着姑姑的头越来越疼，到最后离开人世。你是个既懂事又乖巧的孩子，爷爷心脏不好，爸爸妈妈工作忙，寒暑假要照顾好爷爷。已十二岁，是个男子汉了，能为爸爸妈妈分担了。
　　“星浩，你的天分和禀赋都很好，那么就要用这天分和禀赋好好的书写人生，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姑姑老师骄傲。你会做到的，姑姑从不怀疑。一定要好好读书，替姑姑圆大学梦，看到你走进大学，姑姑和外公奶奶会很开心很骄傲。你送的画姑姑都带走了，有它们在包里，姑姑走在他乡的路上不孤独，一如你陪伴在侧。星浩，一定要记住姑姑说的话。”
　　“哦，姑姑——”星浩眼泪直掉地叫。
　　“爸爸大哥大嫂，星浩资质聪慧，禀赋很高，我教了六年半书，还没见过资质禀赋如此好的孩子。画的动植物人类如同真的，照此发展，他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艺术家。只是——爸爸大哥大嫂，千万不能因为星浩是三代单传，家中唯一孩子就娇惯溺爱，要知道娇惯溺爱就是害，会让他变得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太以自我为中心，只知自己不知他人，从而毁了他。这样的事不胜枚举，相信你们早已听闻过，无须我多说。总之要严格要求星浩，从现在起让他自己洗衣服鞋袜，弄自己房间的卫生，分担妈妈照顾爷爷，和大家一起整理花园菜地，帮陈阿姨择菜收餐具擦尘拖地。干活本身就是在教育和成长，这能让他知道一切都来之不易。常带到偏远山村去，让他看看那里的孩子在怎样的环境生活上学，让他懂得珍惜而奋发，知道一切来之不易不浪费。不骄纵不溺爱才能让人拥有一颗仁慈博爱，宽广崇高的心，这一点尤为重要，切记。
　　“表姐，”
　　“给我写什么信！”站在张玉龙后面的林娟扬眉冷声道，“我不要她写信，只要不缠着玉龙就行了。”
　　没有成年人理她，只有星浩面现鄙视地看了一眼。但她没有看见，只低头垂目看着坐在面前地板上的张玉龙。
　　“表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穿警服的样子。一身警服的你英姿飒爽，我若是男子，定会倾倒。大嫂说姑妈姑父出事当天你就搬到家里来了，这里，我真诚地向你致谢，谢谢你十六年如一日照顾我的父亲。大嫂说你和张玉龙是大学同学又是同事，相处好几年，彼此熟悉了解。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执手人生，相半到老吧，这样爸爸大哥和他的父母也可放心了。”
　　“不！”张玉龙痛苦地叫了起来，“玉兰，我不会听你的安排。这辈子，我只会和你做夫妻，同床共枕，生养后代！我只会和你执手人生，白头到老！我的妻子只会是你！我的家你是唯一的年轻女主人，不会让其他人踏入！！！”
　　“你······”林娟看着头高昂的张玉龙，既痛苦也愤怒。
　　欧阳源既心疼也责备地挥手：“玉龙，安静地听凤儿写在信纸上的话吧。”
　　“表姐，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你喜欢张玉龙，你的目光神情告诉了我。”
　　“姑姑也会撒谎？”星浩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含泪笑了。“哦，这是善意的谎言，姑姑啊！”
　　林娟怒目瞪着星浩，除了张玉龙，爷爷和爸爸妈妈都用不满和责备的目光神情看着他。
　　“我虽然和张玉龙结过婚，但只有名而无实，这点张玉龙肯定已说过。张玉龙的母亲心地特别善良，受了不少苦（善良的人总是受苦，奶奶爷爷都是善良的人，却受了一辈子苦），以后要好好地孝敬。她婆婆不贤，生张玉龙自己做饭弄家务浆洗落下了病根，刮风下雨腰腿就疼，需吃舒筋活血的药，需贴镇痛祛痹的膏药。还有，她不喜欢吃辛辣，饭菜得做软点，她的牙不好（不知张玉龙给母亲换了没有——该死！我竟然忘了问）。”
　　“换了，早换了啊，玉兰——三年前的中秋节我回去换的。”张玉龙慢慢地伸手把书桌上钟玉兰读了一半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拿起来捧在手中，眼泪滴在书上的沙沙声，像极了雨滴打在他家房后池中荷叶上的声音。“玉兰，这些你都还记着，可知你的心是多么的善良。哦，善良的你啊！”
　　“玉龙，别说话，听她怎么说。”林娟皱眉看着他的头顶。
　　“不管玉兰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和她之外的人结婚！即使她以后在天堂不认我。”张玉龙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决绝。“我的怀抱只属于玉兰；我的家玉兰是唯一的年轻女主人，我的婚床玉兰才有资格睡卧；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钟玉兰！！！”
　　“你······”听着他如同誓言的话，林娟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们都别说话，听我读完凤儿的信吧。”欧阳龙吟看了妹夫和表妹一眼接着读信，“冬天要提前给她暖被窝，她怕冷畏寒。以前乡下没有热水袋卖，我去乡卫生院找了几只盐水瓶，装开水用毛巾包好放在被子里，这样整晚都不会感到冷。而你以后不用那么做了，有电热毯。不过，最好还是用热水袋，因为使用电热毯会导致皮肤干燥，上了年纪的人本就皮肤缺水，用电热毯会更容易让水分流失。
　　“表姐，我真心希望你能和张玉龙执手走进婚姻殿堂，相敬相爱，白头到老。结婚礼物我早就送了，那就是外婆外公送给爸爸妈妈的结婚礼物——六年前和离婚判决书同时留下的金项链——我希望那天你戴着它走进新房。”
　　“玉兰，不！这项链我谁也不送，你不回来我就一直戴着，到死也不会取下来！！！”张玉龙一字一顿地说后，慢慢地抓住床沿站起来欲转身出屋，见两只鸮儿在樱桃树上向房间里看，笑了。“鸮儿！处长，玉兰回来了。”说着就要跑出门去，欧阳龙吟的话把他拉住了。
　　“玉龙，凤儿把鸮儿留下了，要你送回家乡去，因为那里也是它们的家——玉强王琳会照看它们。凤儿已写信寄给了弟弟夫妻，祥细教了如何召唤鸮儿。”
　　欧阳龙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张玉龙冷得浑身发抖。“不！鸮儿是玉兰的朋友，她不会留下。不会。”他努力扑到窗台上看着鸮儿泪水滚滚，“玉兰说它们和她形影不离，说它们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守护神和亲人，有它们，她到哪里都不怕。”
　　“玉龙，凤儿说得很清楚，把鸮儿留下了，它们年龄大了，要不了多久会去天堂。凤儿不想最好的朋友辞世于城市，想让如同亲人的朋友回归山林——家乡。不相信你看看凤儿是不是这么要求你的。”欧阳龙吟流泪把信递过去。
　　张玉龙接过信看了几行又哭了：“玉兰，六年前你走还有秀姑小宝鸮儿在身边，今天身患重病的你却是孤身一人，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你。”说着扑在窗台放声大哭。
　　欧阳源慢慢地站起来上前把颤抖的手放到肩上，老泪纵横地说：“玉龙，凤儿走了我知道你比谁都急都痛，可是急和痛又有什么用，得去找。”
　　“是啊，玉龙，”欧阳龙吟擦泪赞同，“我们在这里急和痛都不起任何作用，应该去找凤儿。好在那天我们出去游玩拍了不少照片，不像以前只有描述。”
　　“啊——”欧阳龙吟的话让张玉龙像从梦中惊醒，“处长，我们把照片拿到技术科去复制几百张，分发到各省市，同时附上说明，这样玉兰就不难找到了。”
　　“好，走，现在我们就去办。”欧阳龙吟擦泪后握住张玉龙不住哆嗦的手下楼，很快传来开关大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