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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00

作品名称:旋风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05 12:12:11      字数:7391

  九十九
  
  马万齐早早来到学校,把两个孩子交给蒋衡益,自己出来溜达。今天他心里高兴,长久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如释重负。蒋衡益让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一直犹豫不决,今天下了决心,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把协议交给蒋衡益。蒋衡益看了一眼马万齐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掉了几滴眼泪,带着孩子走出校门。马万齐心里舒畅,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见到周九声,鼓励他继续战斗,不要惧怕任何风浪。
  “狂飙”强势攻击“烈火”,称“烈火”隐藏着坏人,“烈火”的学生毫不在意,老师却很在意。自邵春风被抓后,鞠一格心里恐慌,生怕自己跟着倒霉。这些天,鞠一格很少接触“烈火”的队员,成天躲在家里,偶尔来学校看一眼大字报,了解学校的动态。鞠一格看大字报,发现“狂飙”的炮火很猛烈,要继续抓“烈火”的坏人。有人拍了一下鞠一格的肩膀,鞠一格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是马万齐。
  马万齐笑着说:“有什么看头?老调重弹,毫无新意。”
  两人相跟着向西院走去,走到教室前,见近处无人,两人聊起来。
  鞠一格说:“邵春风被抓,我未曾想到,一定是叶火作孽,咬出了邵春风。他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马万齐说:“不会吧?我们跟他接触不多,他不能乱咬人。”
  鞠一格说:“邵春风不是他咬出来的吗?邵春风不会干那种傻事,不也锒铛入狱吗?这小子是条疯狗,乱咬人。现在‘狂飙’大喊大叫,要继续挖‘烈火’的坏人,我看他们这样做必有来头。孔处士在县城,又是个头头,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来,你我得提防。”
  马万齐笑了,说:“这能提防得了吗?人家要抓你,你只有伸手就范,敢反抗吗?你别瞎操心了,没干坏事,不必忧心忡忡。”
  鞠一格说:“你不担心吗?”
  马万齐说:“不担心。何必无故折磨自己,回家安心过日子吧。”
  马万齐走出校门,想早点回家。刚走到大门口,看见一个女子在等他。女子向他打个招呼,两人一起向马万齐家走去。马万齐对女子很客气,给她让座、倒水。这位女子第一次来马万齐家,环视屋里的陈设,笑着说:“我以为你是有钱人,原来家里如此简单。”
  马万齐说:“从封建时代到现在,教书匠都是穷人,哪会富裕?”
  女子说:“我随便说说而已,我并不看重物质财富,只看重人品,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决不食言。”
  马万齐说:“我喜欢说话算数的人。既然彼此契合,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在一起了。”
  女子说:“你签字了吗?”
  马万齐说:“签了。”
  女子说:“她态度如何?”
  马万齐说:“洒了几滴清泪。”
  两人正在说话,蒋衡益带着孩子走进院子,听见屋里有陌生人说话。蒋衡益赶紧走到门前,从窗户往里瞅,瞅见一位女子跟马万齐说话。蒋衡益进屋,冲着马万齐说:“我还没有离开家门,你就迎接新人。难怪你今天签字,原来早已有人,我成全你们!”
  蒋衡益进屋,女子赶紧走了。蒋衡益拿了几件衣服和别的东西,跟马万齐说:“明天民政局见。”
  蒋衡益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走进校门。正在礼堂前看大字报的夏蓉蓉见蒋衡益带着小孩子进了校门,连忙跑过去跟蒋衡益打招呼。蒋衡益脸色难看,夏蓉蓉看出她在生气。夏蓉蓉跟礼堂前的曾玉萍打个招呼,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跟着蒋衡益走进办公室。
  夏蓉蓉安慰:“别总为家里的事生气,把事情看淡一点,心情自然会好。”
  蒋衡益说:“我们还没有离婚,他就跟别的女人鬼混,我能不生气吗?他欺负人,侮辱我的人格,我跟他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夏蓉蓉劝慰一番,带着两个孩子到校园里去玩。柳树下,夏蓉蓉跟两个孩子抓蚂蚁玩,不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夏蓉蓉抬头,看见齐莹莹和应苛爱向西院走去,边说边笑,不知有什么高兴事。一会儿,西院传来缥缥缈缈的器乐声,夏蓉蓉和着器乐声,低声哼着。
  前段时间,齐莹莹跟周九声闹别扭,齐莹莹好久不搭理周九声。上次“烈火”跟“狂飙”辩论,齐莹莹再次领略了周九声能言善辩的才华,按捺不住爱慕之心,主动与周九声和好。周九声在与“狂飙”的辩论中找到了信心,决心提振“烈火”的信心,带领“烈火”勇猛战斗。为了振奋人心,他再次想到了文艺的力量,于是带领“烈火”的队员排练节目,争取早日演出。
  夏蓉蓉带着孩子玩够了,把他们送回蒋衡益办公室,然后去找曾玉萍。路上碰见严凤蓉,严凤蓉不由分说,拉着她往西院走。夏蓉蓉本不想去西院,因为“烈火”在排练节目,对她而言,器乐声不是快乐,而是痛苦。拗不过严凤蓉,夏蓉蓉只好跟着她走。走到拱桥上,严凤蓉向传出乐声的教室望着,被乐声所吸引。夏蓉蓉催促严凤蓉快点走,不愿让乐声搅乱她平静的心。严凤蓉拉着她走下拱桥,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周九声的笛声有那么可怕吗?”
  夏蓉蓉说:“我才不愿听他的笛声,我只是不愿让乐声扰乱我的心。你知道我喜欢唱歌,听到乐声心里就发痒,又不能放声歌唱,那多难受。”
  严凤蓉理解夏蓉蓉的心,说:“既然如此,我们到菜园走一遭,不枉来西院一趟。”
  两人手拉着手向菜园走去,在墙角瞧见雷凤凤走出袁尚草的宿舍。她们听说袁尚草精神萎靡,雷凤凤很关心他。
  严凤蓉说:“这个傻丫头,成天围着一个疯子,图什么?”
  夏蓉蓉说:“雷凤凤善良,所以才可怜袁尚草,其中有一份革命情谊。”
  严凤蓉说:“雷凤凤是不是喜欢那个疯子?”
  夏蓉蓉说:“也许。听说他们是邻村,打小就认识。她的善心感动人。”
  两人到菜园看了一会儿菜苗,走回西院,看见齐莹莹和应苛爱结伴去厕所。应苛爱见两人走近,故意大声说:“有些人经不住乐声的诱惑,跑来偷听,爱死她!我看她是假爱,如果真爱,为什么不到门口听一会儿周九声的笛声?还是齐莹莹好,不仅和着笛声唱歌,还帮周九声洗碗,爱护到家了。爱煞人!”
  夏蓉蓉知道应苛爱在有意气自己,并不搭理她。严凤蓉则容不得她奚落夏蓉蓉,也高声跟夏蓉蓉说:“有人攀高枝,找个副司令开心,鬼知道她开心不开心。听说曾玉萍不只给任卫宇洗碗,还帮他洗衣服,人家才是好朋友。哪像有些女生,这山看着那山高,到了那山一样高,心里倒觉不自在。自作自受的滋味一定很好。”
  应苛爱听出严凤蓉嘲讽自己,说:“我心里再不舒服,总比有些女生孤孤单单好。没有高枝可依的凤凰不如鸡,可惜空有一身漂亮的羽毛。”
  严凤蓉想还口,夏蓉蓉拉了她一把,说:“何必跟她见高低,一只丑小鸭。”
  “烈火”每次文艺演出,总有一个小戏剧,小戏剧都由袁尚草编。这次周九声想再找袁尚草编剧,应苛爱说他快疯了,哪能编剧?周九声不相信,于是和齐莹莹一起去找袁尚草。袁尚草已无心写大字报,偶然到礼堂看一眼大字报,回宿舍后想动笔,笔却不听他使唤,写下来的是一堆胡言乱语。雷凤凤看着这堆胡言乱语哭笑不得。
  周九声进屋,袁尚草抬头看了一眼,说:“你想让我编剧吗?”
  周九声说:“是的。过去你编的戏剧人们很喜欢,所以请你再编个剧。”
  袁尚草高兴得直拍手,笑嘻嘻地说:“袁尚草的笔是学校最好的笔,妙笔生花,无人可敌。别说编一个剧,编十个八个剧都不在话下,只是你要奖励我。”
  周九声说:“你要什么奖励?”
  袁尚草说:“派一个女同学照顾我,这段时间我脑子糊涂。”
  周九声说:“只要你能编剧,给你派十个八个女生都不成问题。雷凤凤不是照顾你吗?”
  袁尚草说:“她太辛苦了,我不忍心让她为我受罪。”
  袁尚草说着呜呜哭起来。周九声摇头叹息,带着齐莹莹走了。周九声只好找强任材编剧。强任材早有此意,爽快答应。“烈火”夜以继日,精心排练节目,很快就贴出演出海报。演出现场很热闹,校内外很多人来观看演出。二傻子和一桶水早早赶到现场,争取在演出结束后再表演一番。
  周九声和齐莹莹有一个合唱节目,一出场就赢得台下一片喝彩。师生都知道他俩的恋情,“烈火”的队员为其喝彩,“狂飙”的队员为其喝倒彩。严凤蓉、曾玉萍和夏蓉蓉等人在一起看演出,见周九声和齐莹莹登台,严凤蓉拉了一下夏蓉蓉的手,说:“如果你上去跟周九声合唱,比齐莹莹强多了,可惜你没有机会。”
  夏蓉蓉说:“不稀罕。”
  蒋衡益也带着两个孩子来看演出,看着周九声和齐莹莹在合唱,想起当年和马万齐的亲密,禁不住抹了两把眼泪。别人正步入幸福,她却走到了幸福的尽头,蒋衡益黯然销魂,噙着眼泪看演出。
  周九声和齐莹莹的合唱结束,台下爆发出热烈掌声。任建春、白玉龙和刘长江等人高喊:“夏蓉蓉来一个!”
  人们知道任建春等人在调侃周九声和齐莹莹,都想让夏蓉蓉唱一曲,压倒齐莹莹,因此热烈鼓掌。严凤蓉拉一把夏蓉蓉,大声说:“夏蓉蓉在这里!”
  谁知舞台上“烈火”的队员也热烈鼓掌,周九声犹豫,强任材从周九声手中夺过麦克风,对台下的夏蓉蓉说:“快上来!”
  严凤蓉和曾玉萍等人把夏蓉蓉推上舞台,夏蓉蓉接过强任材手中的麦克风,高歌一曲,惊呆了全场观众。齐莹莹在后台呜呜哭起来,周九声怪罪强任材,强任材连忙谢罪,周九声连忙去哄齐莹莹。
  演出结束,二傻子和一桶水立刻跳上舞台,手舞足蹈。一桶水用嘴伴奏,二傻子拉开嗓子唱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稍顿,二傻子又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残垣断壁,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台下欢呼声笑声连成一片。
  
  一〇〇
  
  直到被推进牢房,咣当一声关上铁门,邵春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被捕,心中白茫茫一片,不知要在监狱度多少日子。
  他被几个警察从家押解到学校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时而感觉自己被无端绑架,时而感觉自己是罪人。尽管他嘴里不停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没有犯法”,可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即便自己也感到没有底气。街道上,一道道惊异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一把把利剑向他刺来,他感觉自己被刺得体无完肤。他想用利剑予以反击,可两手空空,双臂被警察紧紧拧着。他被押解到学校,知道反抗毫无用处,浑身紧绷的肌肉立刻松弛下来。他想看一眼熟悉的校园,可脚步匆匆,没有回头的机会。他被簇拥着走过柳树,走过那道清清的流水,走过礼堂,走到操场,押上舞台。他居高临下,看见操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群蚂蚁,似乎在等着吞噬他。他眼前一片黑暗,尽管当时阳光普照。他不曾想到会有如此黑暗的一天,以为叶火是个坚强的汉子,所以一次次幻想灾祸会擦身而过,以为灾祸只会降临在叶火头上。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听不清楚逮捕令中的内容,只听见公安人员在胡言乱语。台下是他熟悉的师生,但他看到的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一道道怪异的目光。他不知道师生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给他虚假的面孔。他不知道师生的目光为什么那么怪异,看着自己像看着怪兽。他感觉台下的人很奇异,瞬间将自己变成魔鬼,面目狰狞可怕。他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熟悉的师生,而是一群魔鬼。身边的警察拧着他的双臂,他认为他们是恶魔。一根绳子架在他肩上,随后绳子像毒蛇般绕着他的臂膀,将他紧紧捆绑起来。绳索像毒蛇的身子一样冰冷,冷得他紧缩着身子。他被绳索紧勒着,身子疼痛。他被推下舞台,被拉上囚车,被呼啸着的囚车颠簸着,向黑暗驶去。眼前的牢房是黑暗的终端,他被铁门紧锁着,被黑暗紧锁着。
  几个犯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邵春风,他毛骨悚然,感觉犯人的目光比警察的目光更可怕。他站在地上,看着一张空床铺,知道那是他的归宿。他把手中的铺盖扔在床上,懒得将它铺开。他看一眼别人的铺盖,整整齐齐,像军营里战士的铺盖。他惭愧了,感觉自己不该如此颓废、邋遢,不该在陌生人面前丢脸。他弯下腰,打开铺盖,把铺盖整理好。他看见别人的铺盖整整齐齐,自己的铺盖却不整齐,于是再次整理铺盖。有个犯人冲着他笑,他也笑了。他不知道犯人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姑且看作狱人间的友好招呼。笑脸狱友走到他跟前,死死盯着他,像盯着一头恶兽,狠狠地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装模作样。”
  邵春风不解,瞪着惊异的眼睛,想跟他理论,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姑且忍耐一下,所以尴尬地微笑。笑脸犯人的脸立刻变作一副狰狞面目,狠狠盯着邵春风的脸,邵春风被盯得心里发颤,却装作若无其事。许久,狰狞面目问:“你是政治犯还是刑事犯?”
  邵春风说:“不知道。”
  狰狞面目说:“你他妈是个傻子,傻透了,傻到家了。”
  邵春风辩解:“我的确不知道。他们抓我,我就来了,还没有定罪。”
  狰狞面目说:“你想判短刑还是长刑?”
  邵春风说:“我想定无罪。”
  狰狞面目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依我看,你应该定死罪。”
  邵春风说:“不会,我没有杀人。”
  狰狞面目说:“没有杀人的人比杀人的人更可怕,更应该定死罪。”
  邵春风吃惊地说:“为什么?”
  狰狞面目说:“不为什么。看起来你比较体面,会判你死刑,因为判体面人死刑更过瘾。”
  放风的时候,邵春风跟随狱人来到一个大院里,院里站着不少人。有人无聊地站着,有人相互搭讪,有人慢慢地走着。他想看见叶火,跟他说几句话。果然见叶火站在远处,脸色憔悴,瘦多了。他向叶火慢慢走过去,站在边上的狱警喝道:“不许你跟叶火说话。”
  邵春风只好退回原地,望着远处的叶火。叶火也看见了邵春风,向他微笑,并没有接近的意思。邵春风意识到叶火懂规矩,不像自己无知。
  过了两天,狱警打开铁门,对着牢房喊:“555号,出来!”
  邵春风踌躇一会儿,慢腾腾地走出牢房,默默地跟着狱警。狱警把他带进审讯室,几个审讯人坐在两张桌子背后。狱警示意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他摸一把椅座,硬硬的,跟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一样硬。审讯人盯着他,好久不说一句话。突然,审讯人大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邵春风说:“好像是监狱。”
  审讯人说:“不是好像,是监狱。进了监狱还死要面子,你有什么脸面可言?知道面对审讯人应该怎么办?”
  邵春风不高兴,他想自己在课堂上才用这样的口吻教训学生,他们居然也用这样的口吻教训自己,太不像话。
  邵春风说:“不知道。请指教。”
  审讯人说:“如果你是一个学生,不会是一个好学生,你不愿动一点脑筋。如此简单的问题,一个小学生都能正确回答,你居然不知道。知道为什么抓你进监狱吗?”
  邵春风说:“不知道。”
  审讯人喝道:“你装糊涂!”
  邵春风说:“我的确不知道。我犯何罪,请讲。”
  审讯人说:“你指使叶火写反动标语,是不是?”
  邵春风说:“不是。是他一人所为。”
  审讯人说:“你还想抵赖?不见棺材不掉泪。叶火已经交代,你就是他的幕后指使者。”
  邵春风说:“他胡说!非我所为,是他一人所为,他诬陷我。”
  审讯人说:“难道反动标语的署名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邵春风说:“他向我讨教,我哪里知道他要干什么。”
  审讯人说:“这么说,你承认署名是你提供的,对吗?”
  邵春风点头。审讯人拿来一张纸,让他签字。邵春风看一眼纸上的字,说:“我只承认给他提供署名,并没有跟他合伙写反动标语,我不签字。”
  审讯人说:“你想翻供?难道署名和内容不在一张纸上吗?承认署名出自你口,能否认内容与你无关吗?签字!”
  邵春风说:“不签。”
  邵春风回到牢房,后悔不已,为什么要承认署名是自己告诉叶火的呢?如果自己不承认,只凭叶火的一面之词,难以定罪。审讯人见邵春风不愿签字,明白邵春风看出了签字的严重后果,知道此人不好对付,但必须想办法让他签字。接连审问几次,邵春风始终不承认自己与叶火合谋写反动标语。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邵春风为自己的抵抗得意。狱警再次把邵春风叫出牢房,邵春风又做好了抵抗的准备。狱警并没有带他往审讯室走,而是带着他来到一排房子前。邵春风见房头有一个通往屋顶的楼道,楼道距地面一人多高,楼道下放着一个梯子。狱警示意邵春风爬上去。邵春风不解,说:“你们想干什么?”
  狱警说:“今天优待你,让你上屋顶晒太阳,你很久没有晒太阳了。”
  邵春风感觉头上的太阳很毒辣,此时正是中午。他拒绝上去,狱警推了他一把,喝道:“快上!”
  邵春风说:“我跟你们去审讯室,决不去屋顶。”
  狱警早已料到邵春风会抵抗,立刻掏出手铐,将他的两手铐起来,然后拽着他往上爬。邵春风看出抵抗无用,只好跟着爬上楼梯,爬到屋顶。屋顶堆着很多杂物,有木材、木棍和枣树枝。狱警把他拉到一根木柱旁,铐在木柱上。邵春风明白,他们想让太阳炙烤,怒吼:“你们虐待犯人!”
  狱警笑着说:“言过其实。我们只是让你晒晒太阳而已,晒太阳对你而言是享受,谈何虐待。”
  一会儿,一个狱警拿来两把伞,两个狱警一人打着一把伞,悠闲地坐在屋顶上,盯着邵春风。邵春风脸上开始冒汗,接着浑身冒汗。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邵春风被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渐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模糊了。接着,他感觉自己要离开屋顶,去遥远的地方。后来,他感觉自己飞到了遥远的太空,融化在宇宙中。当他从宇宙回到地球,发现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正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几个审讯人坐在对面,正等他清醒过来。看见他醒了,审讯人说:“招吧。”
  邵春风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子发软,明白狱警让他晒太阳的用意,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只告诉叶火署名,其他一概不知。”
  审讯人让邵春风签字,邵春风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只有署名的事,提笔签了字。
  审讯人笑着说;“你终于签了字,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你应该明白签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是叶火的同案犯。你要继续交代,等待下一次审问。”
  两天后,邵春风再次接受审问,审讯人让他交代跟叶火共同作案的过程。邵春风拒绝交代。审讯人叫来两个狱警,狱警再次把他带到屋顶。狱警把邵春风铐在木柱上,说:“为什么不老实交代?你藐视我们。”
  邵春风说:“你们逼供,卑鄙!”
  一个狱警生气,说;“你死硬顽抗,不用点手段你会老实交代吗?如果上次不让你晒太阳,你会签字吗?”
  邵春风说:“卑鄙!”
  狱警更加生气,让邵春风立正。另一个狱警走到邵春风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没想到你能干出如此卑鄙的事来,辜负党对你的培养,现在我来教育你。”
  一个狱警从地上捡起一根枣木棍向邵春风的大腿打去,邵春风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用手捂着大腿。另一个狱警抡起枣木棍向邵春风的背上打去,邵春风用手捂着背。一个狱警向邵春风的腰上打去,邵春风用手捂着腰。另一个狱警向邵春风的小腿打去,邵春风用手捂着小腿。一声棍落,一声喊叫。远处牢房里的人听见屋顶上的叫声,一齐望着屋顶。狱警打够了,把邵春风拖下屋顶,像拖着一条死狗,拖到牢房里。第二天,邵春风卧床不起,棍伤发炎。狱警叫来狱医,给邵春风伤处涂抹药水。三天之后,邵春风挣扎着下床。
  放风时,邵春风见叶火站在墙边。邵春风拖着疼痛的身子向叶火走去。叶火微笑着,说:“你招了吗?”
  邵春风说:“我会招吗?反动标语的内容与我无关,你诬陷我。你不是好汉,我错看了你。”
  叶火说:“你不能怨恨我。如果你不提供那个奇怪的署名,我不敢写内容。偷鸡不成蚀把米,认了吧。有我陪着你,你不寂寞。”
  邵春风看着一脸坦然的叶火,无言以对,默默地低下了头。几年后,邵春风被无罪释放,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十年后,当他跟人提起这段往事,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仿佛又回到那场噩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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