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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午饭时，同学们拿着饭碗纷纷来食堂吃饭。几位老师掀起的风浪很快扩散开来，有的学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边吃边议论形势。他们各端着一大碗白菜汤，就着玉米面窝头，大口喝着，吃着，议论着。热烈的议论让他们异常兴奋，狼吞虎咽。曹凤光和周九声来到食堂前，看见地上蹲着的同学边吃边议论，个个异常兴奋，也不觉兴奋起来。曹凤光和周九声是初二学生，是要好的朋友，彼此形影不离。他们端着饭菜，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蹲在地上吃饭。
　　周九声说：“吃饭都堵不上他们的嘴，嘴里含着饭还在议论，看来大家太兴奋了。”
　　曹凤光说：“造反比这白菜汤窝窝头有味道，你不想议论吗？”
　　周九声说：“想。我得先吃饭，后革命。”
　　学生处于亢奋中，年前遭到批判的老师则心惊胆战，忧心忡忡。郭折颜、甘蓬头和靳小楼没敢参加那场令人兴奋的议论，而是站在远处看着听着。人们在议论什么，他们不甚了然，但又迫切想知道议论的内容。待议论的人群散去，甘蓬头把他教过的学生田公泉悄悄叫到一个房角，低低地问：“刚才议论什么？”
　　田公泉淡淡地说：“革命的事。”
　　甘蓬头怯怯地说：“革谁的命？”
　　田公泉有点不耐烦，说：“牛鬼蛇神。”
　　甘蓬头又怯怯地问：“只有牛鬼蛇神吗？”
　　田公泉说：“当然不只牛鬼蛇神，还有别人。”
　　甘蓬头兴奋，说：“还有谁？”
　　田公泉很不耐烦，说：“我要吃饭去了。革谁的命，自己琢磨去吧。”
　　田公泉说完，飞一般跑向食堂。甘蓬头看着田公泉的背影，叹口气。他蔫蔫地回到宿舍，呆坐很久，然后拿着碗筷去教师食堂吃饭。吃完饭，他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好久才迷迷糊糊睡去。下午，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校园里风平浪静，静得出奇，感觉平静里隐藏着风雨，这种平静比上午的吵闹更可怕。他想找个人说话，想了半天，只能去找郭折颜，于是向郭折颜的宿舍走去。郭折颜的宿舍离学生宿舍不远，甘蓬头看见附近有几个学生在聊天，只好离开，担心学生发现他与郭折颜来往，遭来厄运。晚上，月黑天冷，甘蓬头悄悄敲郭折颜的门。郭折颜开门，见门外站着的甘蓬头左顾右盼，慌慌张张，赶紧把他让进屋，关上门。
　　郭折颜说：“半夜三更，你不怕别人发现吗？”
　　甘蓬头笑着说：“正因为怕别人发现，所以半夜三更来。危险吗？”
　　郭折颜说：“你不该在这时候来找我，会惹来麻烦。既然来了，有话快说。”
　　甘蓬头说：“你听说上午的事了吗？”
　　郭折颜说：“没有人会向我传递消息。你是小右派，我是大右派，谁敢接近我们？我看到了上午发生的事。”
　　甘蓬头说：“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郭折颜说：“听见了。”
　　甘蓬头说：“他们要继续批斗牛鬼蛇神，我们得做好思想准备，准备再次接受批判。厄运总伴着我们，倒霉透了。”
　　甘蓬头低着头，一脸沮丧，郭折颜知道他内心十分痛苦。郭折颜给甘蓬头递过一把椅子，让甘蓬头坐在椅子上，然后捅了一下炉子，炉火燃起来。
　　郭折颜说：“我跟你说几句话，说完你马上走，免得被人发现。从目前的形势看，虽说我们还在打击范围，但打击的重点发生了变化，打击的重点是走资派，而不是我们。”
　　甘蓬头说：“何以见得？”
　　郭折颜说：“根据报纸和广播上的消息分析，如果我们不乱说乱动，可能幸免于难。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稍不注意还会引来麻烦。从今天上午的议论来看，正如前面所说，斗争的矛头已经转了方向。你不必惊慌，静观其变。”
　　甘蓬头说：“诚如你所说，我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了。我告辞了。”
　　甘蓬头离开郭折颜，打算回宿舍，走到半路，又犹豫起来。为了让自己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他打算找娄再九探一探口风，于是向娄再九的宿舍走去。娄再九的宿舍在西院的一个墙角，比较偏僻。甘蓬头走到娄再九门口，见里面亮着灯，知道娄再九没有睡觉，便轻轻敲了两下门。一会儿，门开了，门里探出一个脑袋，问：“谁？”
　　甘蓬头低低地说：“我。”
　　娄再九说：“快进来。”
　　甘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影，倏然钻进门内。娄再九的屋里暖烘烘的，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甘蓬头估计娄再九刚才在看书。他拿起书看书名，是一本历史书。甘蓬头放下书，没等娄再九让座，便坐在炕沿上。
　　甘蓬头说：“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看历史，现实比历史重要多了，不用替古人担忧，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你听说今天上午的事了吗？”
　　娄再九说：“没有。”
　　甘蓬头惊讶，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大祸临头还蒙在鼓里，你够逍遥了。”
　　娄再九惊愕，慌忙说：“发生了什么事？”
　　甘蓬头说：“那几个积极分子在挑拨学生造反，有的私下鼓动，有的发表演说，情况不妙。”
　　娄再九说：“他们还要造我们的反？去年已经把我们批得体无完肤了，还有什么批的？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我们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
　　甘蓬头说：“你看最近的报纸了吗？”
　　娄再九说：“看了。”
　　甘蓬头说：“有什么看法？”
　　娄再九说：“斗争的对象不止我们这些牛鬼蛇神，还有走资派，看来倒霉的不只我们这些有污点的人，恐怕当权派也会遭殃。如果当权派遭殃，也许我们会逍遥一阵子。”
　　甘蓬头说：“校领导会遭殃？”
　　娄再九说：“是。中央有大走资派，下面就有小走资派。难道我们学校没有走资派？”
　　甘蓬头说：“不知道。你和郭折颜看法相同。”
　　娄再九说：“你找他啦？”
　　甘蓬头说：“是。诚如你所言，我不必惊慌了，那就瞧他们如何折腾吧。”
　　娄再九说：“是祸躲不过。我们已经挨过批了，害怕再挨批吗？死猪不怕开水浇，再浇也活不过来，任其便吧。”
　　甘蓬头看了一眼屋子，炕上铺着几床简单的被褥，桌上竖着一些书，炉火正旺。娄再九身居小屋，在历史书中寻找现实找不到的快乐。甘蓬头感叹，如果早年娄再九多看点历史书，就不至于参加那些不清不白的组织，致使身背历史污点。娄再九看史书并非取乐，而是害怕现实，借此躲避现实。
　　甘蓬头说：“我走了。”
　　娄再九悄悄地说：“别再来找我了。”
　　甘蓬头点头。娄再九送走甘蓬头，把门关紧，叹息一声，关了灯，躺在炕上琢磨心事。
　　马万齐几人的鼓动在学生中引起很大骚动，人人争着看最近的报纸，人人在议论目前的形势。第二天一大早，马万齐夫妇来到学校看动静。两人一路走来，学生都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心里乐滋滋的，明白昨天的演说收到了预想的效果。马万齐夫妇走进马万齐的办公室，故意开着门，期望有同学来访。为了接待来访的同学，马万齐找来柴火和煤，忙着生炉子。一会儿工夫，炉子着了，屋里暖和起来。两人闲来无事，翻看桌上的报纸。
　　正月末，天气依旧很冷。早上，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霜，待到日光普照，地面消融，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泥。如果人踩在上面，稍有不慎就会滑倒。由于不上课，很多同学天大亮才起床，慢慢腾腾洗脸刷牙吃早饭。马万齐夫妇一直等到九点多钟，还不见学生来访，马万齐走出办公室，想到校园里招徕几个学生聊天。马万齐在东院转了一圈，不少学生向他打招呼，他乐颠颠地摆手致意。马万齐在校园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刚刚落座，袁尚草和叶火推门进来。马万齐站起来，连忙让座。
　　袁尚草说：“你们了解几位学校领导的情况吗？”
　　蒋衡益说：“当然了解。我们共事多年，能不了解吗？”
　　叶火说：“哪个领导的历史不好？”
　　马万齐说：“据我所知，他们的历史都不错。袁志空和白九同是老革命。王思定没有参加过革命，但没听说有历史问题。吴佳几是新中国成立后培养的大学生，在红旗下长大，是红色干部。”
　　袁尚草说：“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没有问题，谁都不是走资派，我们没必要造反。”
　　蒋衡益说：“不。什么叫走资派？顾名思义，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有没有历史问题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现实，看他们执行什么路线，走什么道路。你们来校几年了，应该看出他们执行什么路线，走什么道路。他们没有管卡压吗？没有追求升学率吗？没有执行白专路线吗？”
　　马万齐说：“你们应该认真考虑蒋老师提出的问题，只有分清是非曲直，才不至于盲目乱干。你们动脑筋分析去吧。”
　　叶火说：“感谢老师指点，我们会认真分析。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蒋衡益把一张报纸递给叶火，说：“报纸是党的喉舌，党要求你们跟毛主席走。你们是革命小将，要敢于冲锋陷阵。”
　　叶火说：“对。冲！杀！杀他个落花流水。”
　　袁尚草和叶火走出门，蒋衡益愉快地看着喜笑颜开的丈夫。其时，曹凤光和周九声正在拜访一位老师。
　　
　　六
　　
　　夜幕降临，曹凤光和周九声一起走出宿舍，在操场上溜达。夜色中，高大的柳树遮盖着校园，校园一片幽暗。操场外的宿舍里露出点点昏黄的灯光，校园醉意朦胧。他们沿着操场边转圈，一圈又一圈。经过去年的破“四旧”和批判牛鬼蛇神，又经过大串联的磨练，他们的革命信念坚定，决心紧跟形势，大胆造反，把自己锻炼成为有理想有意志有胆量的革命接班人。他们认为目前的形势是锻炼自己的大好机会，决心在革命洪流中乘风破浪，百炼成钢。他们意识到形势逼人，必须早点出击，否则会落后于革命形势。同学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更增添了他们的信心。当然，他们意识到革命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得确定革命的对象。那些牛鬼蛇神已经成为落水狗，继续批斗没有任何新鲜感。中央打击走资派的号召让他们格外兴奋。学校里的几个领导，哪个是走资派？作为学生，他们对校领导的情况知之甚少，只有求助于老师。他们已经向邱同亮了解过每个校领导的情况。
　　周九声说：“我们应该多找几位老师了解情况，全面掌握校领导的情况。你觉得找谁好？”
　　曹凤光想了想，认为孔处士比较合适。他认为孔处士是个很可靠的人，而且又教过自己，相互比较熟悉。
　　周九声说：“可以。我认为应该再找一个老师，这样能了解到更多情况，便于我们分析判断。”
　　曹凤光说：“你看找谁？”
　　周九声说：“艾可究。”
　　艾可究是历史老师，曹凤光听说此人老谋深算，颇有城府。
　　半个小时后，四人一起来到孔处士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生火，周九声把手伸向炉子，笑着说：“烤烤冷炉子也热乎。”
　　孔处士是语文老师，周九声的话让他联想起古诗，说：“有句古诗：‘炉存火似红。’其实这是人们的心理作用，古人真聪明，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古人还有‘坐守寒炉火’的诗句，我们不妨围着炉子说话。”
　　曹凤光说：“寒冷可以锻炼我们的革命意志。”
　　艾可究说：“我把几位校领导的情况梳理了一遍，有的领导有革命经历，但历史未必清白，说不定还有历史污点；有的领导没有参加革命，没有功劳可言，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领导长在红旗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未必没有小问题。一句话，人人都有问题。”
　　孔处士说：“你这不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吗？”
　　艾可究说：“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革命是一场风暴，难免碰到这碰到那，要看大方向，不能计较小节。如果要确定重点打击对象，应该是前面的几位领导。你们的看法呢？”
　　曹凤光看了周九声一眼，不吱声，又看着孔处士。
　　孔处士说：“依我看，有革命经历的人比较可靠，他们毕竟参加过革命，对毛主席对党忠诚，我倒认为应该对其他人下手。”
　　两位老师的看法不一，这让曹凤光和周九声难以取舍。怎么办？总得确定斗争目标。曹凤光沉思一会儿，说：“二位老师的看法不一致，我们难以取舍，你们不妨再斟酌一下。”
　　艾可究说：“依我看，不如举起棒子横扫过去，就像横扫牛鬼蛇神那样，让他们在棍棒底下经受考验。棍棒是试金石，经受住棍棒考验的人就是革命派，否则就是走资派。”
　　孔处士想起国民党对付共产党的办法，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孔处士哈哈大笑，说：“你这种十分可笑的革命理论倒很奇特，我只知大浪淘沙之说，不知棍棒底下试真伪的理论。奇哉！妙哉！”
　　孔处士的话让艾可究不悦，艾可究沉着脸说：“你别讽刺人，我有我的道理，你有你的道理。你说应该怎么办？”
　　孔处士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认为应该选择重点打击对象，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几个校领导的历史很清楚，至于他们的领导方法，那是枝节，主要看他们执行了什么路线。路线问题比较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得清的。你们两个自己定夺，我们只给你们提供参考意见。”
　　周九声说：“我们分析后确定取舍，然后行动。”
　　周九声和曹凤光走出办公室，孔处士补充一句：“宜早不宜迟！”
　　邵春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邵春风、袁尚草和叶火正在忙碌。炉火很旺，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屋里暖烘烘的。叶火不停地翻着桌子上的各种报纸，这是白天从各处收集来的报纸，他想了解更多的消息。袁尚草则在摆弄邵春风的收音机，收听各地的广播。邵春风伏在一张桌子上，正在挥笔起草一篇大字报稿。袁尚草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去看邵春风的写作情况，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叶火看完了报纸，把椅子移到邵春风的桌前，看着邵春风挥笔。邵春风不顾两人的打扰，依旧奋笔疾书。
　　原来，邵春风、袁尚草和叶火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从目前国家的革命形势谈到校内的革命形势，一致认为现在是向走资派发动攻击的好时机。他们谈到了攻击的对象，也谈到了攻击的手段，认为校领导班子是资产阶级司令部，应该重炮猛轰。他们让阅历较深的邵春风老师执笔，拟写一张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邵春风提议，既然一时难以确定谁是走资派，不如先将校领导这个司令部炮轰一通，然后在乱中寻找重点打击对象。袁尚草和叶火认为这是个好方法。邵春风是语文老师，是校内有名的笔杆子。他的文章笔力雄健，语言犀利，富有攻击力。
　　屋里炉火旺，邵春风全神贯注，头上冒出了汗珠，但他顾不得擦一把汗，依旧疾书。看见邵春风满额汗珠，袁尚草从炉子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邵春风面前的桌子上，说：“邵老师，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天还早。”
　　邵春风用手抹一把额上的汗，头也没抬，说：“我要抓紧时间写，你们抄写还要花时间，天亮前一定把这张大字报贴出去。”
　　邵春风奋笔疾书，顾不得喝一口水，袁尚草和叶火为之感动。叶火把下午从总务处领来的几斤白面倒进一个铁桶，然后倒进一些水，熬制贴大字报用的糨糊。没多久，糨糊熬好了，叶火又凑到邵春风跟前看写作情况。一会儿，邵春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喝了一口水，说：“写完了，你俩赶紧抄出来，我到外面透透气。”
　　袁尚草和叶火把稿子快速看了一遍，称赞稿子写得好。叶火把早已准备好的墨汁和毛笔递给袁尚草，说：“你写的字好，你来写。”
　　袁尚草执笔抄写。袁尚草来自黄河岸边的一个山村，那里的人特别重视书法，几乎每个学生都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袁尚草也不例外。叶火看着袁尚草的字，啧啧称道：“你的字写得真好，我要有这手字就好了。邵老师的文章写得好，你的字写得好，珠联璧合，一定能震惊校园。”
　　袁尚草不敢怠慢，边写边说：“但愿如此。我们要的就是震撼效果，否则我们的功夫白费了。”
　　叶火坐在一旁看着袁尚草写大字报，倦意渐渐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哈欠。袁尚草见叶火困倦，说：“你来念稿子，我来写，这样速度快一点。”
　　叶火说：“好。”
　　校园里漆黑一片，师生早已熟睡。邵春风在外面溜了一圈，走回办公室。袁尚草和叶火仍在抄写大字报，邵春风叮嘱一声，便和衣躺在床上睡去。夜越来越深，袁尚草和叶火都有了倦意，袁尚草的字没有前面写得好了。袁尚草停下笔，看看字，直摇头。叶火不解，说：“为什么摇头？”
　　袁尚草说：“你没看见我的字越写越差了吗？”
　　叶火低头仔细一看，果真不如前面的字好，便说：“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写。文章写得好，字也要写得好，这样震撼力才强。”
　　叶火拉着袁尚草走出门，在操场上转悠。校园一片漆黑，房屋和树模模糊糊，只有天上的星星闪光，天地间异常宁静。叶火抬头望着星空，感觉美妙无比。袁尚草活动着僵硬的手腕，看着漆黑的校园，心里却一片明亮。他们走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多了。叶火拉着袁尚草的手走到水渠边，袁尚草不解，说：“干什么？”
　　叶火说：“我们用渠里的清水洗把脸，这样更清醒，天亮前抄完，圆满完成任务。”
　　两人弯下腰，撩起水渠里略带温热的水，抹了几把脸，然后回到邵春风办公室继续抄写。天色微明，他们终于抄完了大字报，各自打了几个哈欠。袁尚草拿着大字报，叶火提着糨糊桶，趁着曙色把大字报贴在礼堂墙壁上。看着用整整一夜辛苦换来的大字报，两人欣慰地笑了。袁尚草打了个哈欠，叶火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两人哈欠连天，赶紧跑回宿舍，钻进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