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不忘旧主成往事 须立新功报故恩

　　诗曰：
　　公事同私故不容，旧交情谊论其踪。
　　超然脱俗玲珑戏，反目成仇无好逢。
　　却说鲁运昌发现章大少与潭小舟不怀好意，他二人竟然成了叛徒内奸。可他们一定还有同党。刚在思考着章大少的同伙，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谈话声，这声音非常熟悉。仔细听出是长阳三杰之一的老二程朝朴。鲁运昌一时高兴便来到隔壁房间，故人相见分外亲热。
　　程朝朴见是鲁运昌到来，连忙拉着程朝朴的手道：“老兄是如何来到这里？”
　　原来，潭小舟来到长阳，几经打听到程朝朴自从去重庆受明玉珍封为五峰宣抚司后，没过两年便被朱元彰收复了西南。从此明玉珍政权土崩瓦解，程朝朴也躲回乡间，从此再不问江湖之事。这次来到齐尾凹，是潭小舟说他爹身体不好，病情严重，十分想念他们这些昔日的战友；加上牟茂也想见程朝朴，方才特派潭小舟前来相请。原说牟茂与潭仁在九凤山，不承想路过此处，却不知这里一伙人将他们带上山来。这不，刚住进来便遇上了鲁运昌。
　　二人相见大喜，回忆当年在一起战斗，经历的风风雨雨，真是感慨万端。
　　鲁运昌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对章大少、潭小舟这个行为怎么看？”
　　程朝朴见问，便悄声在鲁运昌耳边道：“他们不怀好意，看来章坚与潭仁两位哥哥培养了两个逆子。这二人对牟仲泰十分不满，当然是为了争名夺利。这是我个人浅显之见，不知鲁大哥是何看法？”
　　朴鲁两人相见，自然有一个共同看法。鲁运昌道：“这还用说么？章坚既归天，章大少从此没人约束，按他的表现，自然会由着性子来，在他们眼里看到牟仲泰前程无量，定然会与牟仲泰妒忌，所以会死磕到底，咱们拭目以待。”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隔壁房间又有两人到来。二人却不认得，两人当然得放在心上，恐怕又是和咱们一样的情况吧？
　　鲁朴两人正在不解时，有章大少、潭小舟来请，说主人余枭想见几位新来的客人。
　　鲁运昌头脑敏感地在想：这儿的主人要请我俩去，一定没什么好事。一是说服咱跟他入伙；二是前去为他卖命与牟仲泰作对。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只当留下来观察他的动机若何。于是给程朝朴递了个眼色说道：“咱们是客，来到此处还须听主人安排。”
　　程朝朴道：“咱俩的想法一致，来了就听主人的哟！”
　　一进门有章大少、潭小舟陪同在旁作了介绍。余枭客气道：“欢迎二位将军到来！余某有了二位将军相助，咱们这江山社稷定能早成正果。”
　　鲁运昌一听，余枭这口气真大。便以进为退答道：“承蒙余当家抬爱。鲁某年老体衰，早已不问江湖之事，这次只是路过宝方，多有打扰，得罪之处还请谅解，今日便要辞行。”
　　程朝朴接过道：“我与鲁兄一个意思，还望余当家多多体谅。”
　　余枭道：“二位将军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别走，我还有话要说，想当年二位在狼军中立下汗马功劳，可倒头来牟茂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在我这里不同，立功者受赏，你们能和我一道打下江山，将来平起平坐不很好嘛。”
　　鲁运昌暗想，看来是走不了啦！他的第一目标是与狼军作对，最终是推翻明王朝。也好，咱留下来观察局势变化，也好见风使舵。于是拱手道：“既如此说，余当家的是不肯放我等离开了，若不嫌咱在此耗费当家的口粮，那咱们就留下。”
　　程朝朴接过话说道：“既然鲁兄改了主意，我也只能留下来。”
　　余枭这才对章大少与潭小舟道：“程鲁二将军既愿留下，这招待之事就请二位公子相陪，不要出了差错。”
　　鲁运昌暗想，看来是让章大少与潭小舟两位少爷看管监视咱们。便说道：“请余当家的放心，有两位少爷照顾，咱就安心住下了。”
　　没过一天，鲁朴二人又见来了两人，经向章大少打听，这二人正是奴忆去彭水请来的巴二虎之子，老大巴高龙、老二巴远龙。看来余枭果然是在筹谋推翻明王朝而招扩队伍。鲁程二人看到此处有些焦急，却不知茂公知道余枭欲造反不？
　　且说牟仲泰已派相旺跟踪到近日的许多情况，不日便送回了情报说，章大少与潭小舟两人去请得鲁运昌、程朝朴到来，只不知二人为何就听信了他们蛊惑。
　　仲泰听完猜想道，难道二人对我父亲心存怨恨么？如果是这样，余枭有他二人相助，那后果不堪设想。程朝朴是有名的万人敌，那时在捍山一战，他的哥哥与弟弟双双战死，唯有他一人本领高强成了幸存者。再有鲁运昌也是文武兼备，有他协助余枭，那我这九凤山还真遇上了劲敌，因为他们太了解我狼军的战术战略。
　　程朝朴与鲁运昌是原来狼军中的旗总，还有巴二虎之子巴高龙、巴远龙。有了这几人，余枭如虎添翼。狼军如今正才将第一批粮送走，后面还有大批粮食需送往京城。若不除掉余枭，这送粮任务难以完成。不若趁早将他剿之。上次利用运送假粮引他上当，再用此计已经失效。那就干脆采用阳谋，直截挑战，看战争取胜形势再作打算。
　　于是牟仲泰招集各路人马，分作三批杀向齐尾凹。
　　第一批由覃兴全、樊二猛为先锋；后队由染海波、朱宇传带本部人马负责接应。刘丙午仍旧看守九凤山寨。其余人等尽随牟仲泰起行，一路浩浩荡荡杀奔齐尾凹而来。
　　却说余枭放出的探子，已打听到牟仲泰率领狼军杀奔齐尾凹而来。连忙招集奴忆、章大少、潭小舟、程朝朴、鲁运昌、巴高龙、巴远龙齐聚中军账布兵。余枭的口气不外乎，无论何人都得有立功表现，对狼军展开厮杀。牟仲泰不让我们安稳，大家还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管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巴高龙道：“牟仲泰来了更好，趁他立足未稳，给咱一支人马下山去杀得他人仰马翻。”
　　奴忆道：“巴大哥切莫性急，对付牟仲泰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咱得筹划好了一鼓作气荡平他。像你这样单打独斗，正中他下怀；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巴远龙听罢奴忆一番话似轻视大哥巴高龙，站起身道：“我不信那牟仲泰会有三头六臂，看我们兄弟二人前去……”
　　巴远龙话没说完，余枭打断他的话道：“我看这样吧！咱们近日就紧守山寨，防止敌人偷袭。大家山远路遙一路辛苦，待休息数日，体力恢复好了，那时再与狼军较量，必然会稳操胜券。”
　　奴忆道：“还是余大哥说得对，咱目前应该做的是以防为主、严防偷袭，不让牟仲泰有可乘之机。从军容气势分析，现在狼军士气正旺，远来的牟仲泰巴不得速战速决。从另一方面想，应以智取才是上策。过去就是急于求成、速战速决，一次战斗就想将他一网打尽。现在我们应尽量和他拖延时间，待到冬天天寒地冻，士兵受苦，个个思乡，就会使他军心涣散，到那时我等全线出击，咱一鼓作气居高临下杀下山去，就能让他全军覆灭。”
　　鲁运昌心中暗想，奴忆此人相当狡猾。这样拖下去，这不是让狼军急于攻山遭受损失么？似此情况，如何才能让牟仲泰了解到他的现状，手下究竟又多了哪些人？他会知晓我与程朝朴大侠到了此处么？想到这里便说道：“还是奴忆侄儿说得对，目前以防为主。我等初来，还不适应这里水土，不熟悉地理状况。为保得山寨万无一失，我等可以参与到防御中来，为山寨出一分力，也不白吃了山寨的饭。”
　　余枭见鲁运昌表态愿意出力守寨，十分高兴道：“首先谢谢鲁大侠来到山寨助我一臂之力。那就这样，既是坚守，咱就得有守的规矩与任务。单日由巴高龙、巴远龙兄弟巡逻；双日由鲁、朴二位大侠巡逻。发现狼军偷袭便可及时应对。如有偷袭便通知其余人等随时增援。这样才能机动有效守护，才可保山寨万无一失。”
　　且说牟仲泰屡屡叫战，不见余枭有任何动静。欲待向山上进攻，还未近前便遭到箭雨阻击。为减少伤亡，不必与他硬拼，待到夜深人静予以偷袭。但是，第一夜未曾得手，便不再劳神费力。仲泰此时思考着如何才能在入冬前将齐尾凹拿下。正在不得要领，有狼军侦探拾到一封信函交来，仲泰打开一看，原来是鲁运昌老叔从寨上用箭送出的信，信上详尽地说明余枭近日守寨的意图。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矣。看了信，仲泰心中便有了主意。立即来到覃兴全营寨。
　　兴全听闻鲁运昌、程朝朴二人到了齐尾凹，大喜道：“正好趁他二人巡逻的有利时机，夜间攻打山寨。”
　　仲泰道：“目前他已有防范，毕竟程鲁两人刚到山上，余枭还在考查他们。攻山不成反而会害了他二人性命。不若明日叫阵，咱们输与程朴二人一阵；待余枭充分信任二人时，到那时趁他防范松懈，便可大举进攻，那程鲁二人便可起到内应作用。”
　　巡山好几天过去了，狼军几次夜间进攻都被程朝朴与鲁运昌带人袭退，余枭大喜，要为程鲁及巴氏兄弟庆功。席间，鲁运昌大赞了一番道：“余枭首领用人有方，巴氏兄弟守山有功，奴忆谋划有度；章大少爷与潭小舟少爷更是对狼军知己知彼，鲁某领教了。不过，在我看来，咱们的力量足以与牟仲泰对阵厮杀，真要见阵，我等未必输给狼军。我方应该主动出击，居高临下，说不定胜利就在近日。”
　　余枭听罢鲁运昌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忽然改变主意道：“鲁大侠说的极是，我也曾这般想，就怕鲁朴二大侠远行刚到未恢复体力，故此坚守不战。既如此说，咱明日四更造饭，五更便杀下山去，将牟仲泰一击而溃。”
　　余枭讲了一通，然后决定由鲁程二人打头阵。
　　第二天一早，只听见山下叫阵，骂余枭龟缩在山上不敢出战。
　　余枭听闻狼军的叫骂声，便要亲自带队下山迎敌。后面紧跟着鲁运昌、程朝朴、巴高龙、巴远龙，及章大少、潭小舟、奴忆和一大群小喽罗，在平川处列成阵势。余枭高声叫道：“牟仲泰在哪里，请出来说话！”
　　只见狼军阵中，以覃兴全、樊二猛为首带领人马出战。覃兴全上前道：“杀你几个毛贼岂用牟佥事亲自出手？对付你这群强盗，有我覃兴全与樊旗总在此足够了。有不怕死的上前来受死吧！”
　　余枭正要上前厮杀，却见巴高龙执刀杀上前来，高声说道：“前面是些什么人，这么咄咄逼人犯我齐尾凹，若不退兵我让你有来无回。”
　　狼军这边樊二猛性急，早已冲在覃兴全前面厉声喝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敢来替余枭卖命？当帮凶造反者杀无赦！”
　　巴高龙道：“我乃巴二虎长子巴高龙，我等非是造反，前来要替我伯父巴大虎、巴四虎讨回公道，为他们报仇雪恨，也为奴家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樊二猛道：“你搞错了吧！巴大虎与四虎分明被奴蠡与疯狂狼经蓟、白眼狼钭经所杀害，尔等不分青红皂白，怎么能把这血债归咎到狼军头上呢！还请你三思而行，打听清楚再寻仇人吧！若然不听劝告，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多划不算。”
　　巴高龙自持年青勇武，哪里肯听樊二猛相劝？举刀朝樊二猛便砍。樊二猛知他因为是巴家子弟，无冤无仇不肯先动手，见劝阻无效，只好举刀相迎，二人便杀在一处。
　　杀在激烈处，只见刀光闪烁。樊二猛虽步老年，但刀法身手不减，步伐稳健。巴高龙虽然年青，身手矫健，但毕竟从未经历过大战；遇上樊二猛这样久经战阵的壮汉，心中不免生畏。战不到三十回合，刀法渐渐乱了，只能招架，没有进攻之力。但他头脑灵活，此时只想败中取胜。忽然一个转身离去，要引诱樊二猛追袭。
　　果然樊二猛中计，大吼一声：“巴高龙哪里逃！”迈开双腿追来。
　　巴高龙见樊二猛来得迅速，忽然一个大转身，要趁樊二猛追来的刹那间将他劈倒。
　　樊二猛自从跟随茂公以来就很少吃过败仗，甚至年青时人称他浑名“钻山豹”，可想他功夫有多敏捷。
　　正在巴高龙转身之季，樊二猛迅速往旁一闪，便躲过巴高龙砍来的一刀。樊二猛趁机斜削一刀，这一刀似秋风扫落叶般飘出，眨眼睛间便砍伤巴高龙左手腕，巴高龙负痛倒地。樊二猛轻抒猿臂正要捉拿巴高龙，岂不知后面早有鲁运昌赶来，樊二猛只好丢下巴高龙不战而逃。
　　鲁运昌救得巴高龙回来。余枭见巴高龙受伤，不宜再战，只好收兵回山。
　　鲁运昌救得巴高龙回山，让余枭赞赏不已，对鲁运昌十分看好，果然勇武有谋，有了此人，要战胜牟仲泰不难矣。便赞扬鲁运昌道：“鲁大侠果然神勇，初战便建奇功。今日若没有大侠出手相救，我余枭又失去巴高龙贤弟，岂不吃了败仗？贺喜鲁将军战胜樊二猛立下第一功。”
　　鲁运昌道：“樊二猛是这等不堪一击，这说明狼军中并无强将可用，咱们可以一鼓作气打退狼军，然后谋划临冬前夺下九凤山。余王大事可成。”
　　奴忆恭维道：“有了鲁程二位将军助力，何愁余王大事不成！如此看来，应及早部署，年前便可荡平牟仲泰等所有狼军。从此以九凤山为基地，大举招兵，开年便可一举东进，一路上反明浪潮迭起，各地饥民便会揭竿而起，这九五之尊非余王莫属。”
　　经鲁奴二人一番吹捧，余枭此时兴奋无比道：“听了大家议论，我决定明日全军出击，一鼓作气将牟仲泰抓获，此战便可大功告成。”
　　樊二猛故意输给鲁运昌后，回来向仲泰交了差，仲泰大喜道：“这样一来，鲁程二人更引起余枭信任。欢庆之余，近日便见他余枭要全面出动，咱狼军全面围剿叛匪的机会已经来临。”于是命令覃兴全、覃珅二人再次迎战余枭；这次只准败不许胜，直至引得敌人追来，听号炮响起便隐入丛林。
　　又令樊二猛、染海波于丛林路左边埋伏，诸宇传、王钦于丛林路右边埋伏，再令郜森蒋君臣随牟仲泰断敌归路。
　　此时牟仲泰待安排完毕，向窗外望去，远山呈现一派大好秋色，忽然诗兴大发，作《七律》一首曰：
　　已是秋红飞叶骤，凉生暑去成将就。
　　蜀中水静柳争光，境外山明松竞秀。
　　岁月峥嵘浩气存，丰年惠稔雄风茂。
　　当欣九岭菊花妍，更喜长天云雨够。
　　此时牟仲泰已设下天罗地网，待看余枭性命如何，且看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