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对头

　　谁也想不到，刘福竟然来成都了！
　　刘福醉酒，泄露了赵光义精心绘制的阵图，王世恩不敢隐瞒，向赵光义做了禀报。
　　不过，王世恩说得很有讲究：“刘福这货，对官家的阵图本身就一知半解，寻常之人岂能知晓其中精髓？醉酒之后借机炫耀官家的文韬武略，倒是替官家杨威，不想被人偷听，竟然被辽人当成宝贝情报，说起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赵光义自负地点了点头：“我耗尽数月，倾尽全力，才绘得此图，就凭一个一技不成、只会伺候人的阉人，就能凭着听说一二，给人听了去，竟要我改弦易辙，从头再来？这分明是辽人的计谋，想让我废了此图，他们趁机高兴！”
　　王世恩赶紧接着说：“官家说得极是！我也觉得这是辽人的诡计！”
　　“不过，”赵光义眉头皱了一下：“刘福这阉人，喝酒误事，真是个不堪大用的东西，不给他点颜色，还是说不过去！”
　　王世恩点头：“官家说得极是！要不就把他，外放到成都府，任个兵马都监，好好地让他长长记性！毕竟，他对官家您还算是衷心的，让他替您看着川中正好。”
　　这话正说道赵光义心中，他寻思了一下：“好吧！就依你所言，就让他去那里吧！毕竟还算是自己人，你多指点他就是！”
　　这下，刘福因祸得福，兵马都监是正五品，比他原来的正六品还高了两级。
　　他害怕在京城待得时间长了，赵光义不高兴，赶紧收拾了一下，带着两人，骑马赶来赴任。
　　新官上任，自然要巡视属下厢军，先去哪里呢?
　　听说李开在巴中任上,颇得百姓拥戴，是出了名的清官。
　　刘福和李开原来是同僚，还被李开打过，心中老是缓不过来这口气。
　　心想：我何不趁机，前往巴中县，恶心一下李开，好让他知道，他是永远争不过我的。即使被贬了，官职也比他大。
　　于是，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直奔巴中县而来。
　　巴中县厢军摆阵迎接，李开率领县衙官员到场，一见刘福，不由愣住了。
　　刘福晃着身子，抖抖官服，到了李开眼前，挺直了胸脯，故意大声问道：“好你个李开，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李开拿眼瞪了他一下，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我说谁的裤裆漏了，出来个鸟人，原来是挨过揍的！”
　　李开在巴中县和平民打成一片，连说话都学得粗鲁了。
　　刘福被臊得满脸通红，再也顾不得面子了，喊道：“来呀，给我拿下！”
　　“谁敢？”李开大喝一声：“刘福，你难道忘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成？”
　　刘福一愣；“什么规矩？”
　　李开看着他：“连规矩都不懂，充什么大尾巴狼？武将见了文官自降三级！别看圣上封你六品，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九品，比我还底几级呢！还不给我下跪！”
　　刘福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真是这个道理，我怎么光顾显摆，把这茬给忘了呢！
　　事到如今，大家都在看着，也不能坏了规矩，可真要是跪了下去，这么多下属看着，以后哪有威信可言？
　　“我说李大人呐，你和我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开啥子玩笑？到你这里，还不安排？”刘福赶紧打着哈哈，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就对了！”李开也嘿嘿笑着说：“早给你备好了！本县的土酒，几个野味，怎么着也是老相识了！”
　　两人手挽着手，在前边走，后边的众人面面相觑，摸不清头绪：这两位大人咋一会风，一会雨的？
　　李开在巴中酒家摆了十桌，招待刘福一行。
　　刘福带着川陕四路、成都府厢军各部将校好几十号人，被李开办了个大丢人，还得承人家的情。
　　李开端起酒来：“怎么着，你也当过我的上司，谁还不知道谁的球脾气？你这样老苦着脸,可就没意思了。来，敬你这碗酒先喝了，我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刘福心中骂道：“你他妈的，这是打我一巴掌，又给我一颗甜枣吃呀！”
　　不过，总算李开说自己是他上司，算是找回一点脸面，当下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也不说话，端起酒碗，一仰脖，下了肚。
　　李开凑近他，说：“我这地盘上，有个顺风镖局，在蜀中开了好几个分号，听说还开到了成都府。这帮人可不是善茬呀，我估计这是要造反，你可得多提防着点，到时候一有风吹草动，赶紧下手，还不是大功一件？”
　　刘福总算开口说话：“真的假的？”
　　李开白了他一眼：“总归咱也是一个衙门出来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一挥手，叫过来另一个桌上的巴中县厢军驻军指挥使：“你问他。”
　　指挥使和刘福差着好几级，没资格坐在这桌，听了李开的话，赶紧拱手：“回刘都监话，李大人所说俱是实情！”
　　刘福这才露了笑脸：“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李大人！”
　　李开接了话说：“别球文绉绉的，记着我的好就行！来，继续喝！看我今天灌不死你！”
　　刘福心中憋着气，经不住轮番劝酒，五、六碗下去，就歪倒在桌上-------
　　刘福挨着各县点教厢军，看了一遍心中泄了气：这他妈的敢叫军队？比一帮乌合之众好不到哪去，别说上阵了，拿个刀枪估计都难。
　　想想皇城的禁军，哪个不是浑身精神，弓马娴熟，两相比较，真的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等回了成都府，挨个检阅了守城的六个营，也比县里的好不到哪里去。
　　“这他娘真要是打起仗来，还不是送死的命？”
　　他不由骂出了口，问手下：“还有咱们没去看过的没有？”
　　“第七营是守卫各大衙门的，只剩下第八营，指挥使是从汴京城调来的，听说还不错！”手下回道。
　　“喔？现在还不到中午，这就去看看！”他突然来了兴致。
　　“我让人通知他们！”
　　“不用！直接前往！免得糊弄我们！”
　　一行人撒马奔了成都府附近，到了厢军第八营驻地门前。
　　两名岗哨盔甲整齐，精神抖擞，见了他们，把手中大枪一横：“这里要雷指挥使的凭条，才能进,拿出来吧！”
　　副都指挥使洪彪骂道：“两个狗东西，也不睁眼看看，这是新来的兵马都监，刘福刘大人，还不进去通报！”
　　两个站岗的人认识洪彪，其中一个说：“大人且稍等，没有凭条真的不能进，我这就进去禀报！”
　　他交待同伴说：“你在这里看着，我没回来，不能让他们进去！”
　　说完，拖了长枪，一溜烟跑进去。
　　约有片刻时间，军营内一匹红马飞出，雷松到了营门，翻身下马，插手行礼：“第八营指挥使雷松，正在操练军队，迎接来迟，望大人赎罪！”
　　刘福看那雷松，长得如同铁塔一般，浑身是汗，还果真是从操场上下来的。
　　“雷指挥使，免礼，带我前去，观看你们如何操演！”
　　一行人来到校场，只见尘土飞扬，五百多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分成两拨，正在演练攻防。
　　刘福看了一会，点头说：“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
　　别看刘福是文官，架不住在侍卫亲军里呆久了，对军队操练本不陌生，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的。
　　心想：“也不知道那狗日的李开，说成都府有人想造反，是真是假，总得防备着，以免到时真的应验了，糊里糊涂做了刀下鬼。这第八营今后就是我手里的杀器，可得攥牢了！”
　　于是，当了大家的面说：“今后这第八营，必须我亲自下令，其他人无权调用！”
　　这一句话，虽然没有直接任命，但等于把雷松连升了好几级。
　　雷松心中自然高兴，下令杀猪宰羊，在营中招待刘福等人。
　　刘福一看，摆了八桌酒宴，每桌都是满满当当，大鱼大肉占了一半，不由诧异：“雷指挥使，我看下边各营，都是难见荤腥，日子过得紧把。我到巴中县，还是县衙安排的。你和他们比，可是富得流油呀！说说，都有啥门道？”
　　雷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陪着笑脸，谨慎地说：“我也没啥门道。你看，这院子里有空地，让兄弟们自己种些菜，养上些鸡、鸭什么的；另外，我这门面也没什么用处，就出租了些，收些租金；还有，兄弟们不训练时，外出包个零工，多少挣些！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些钱可都有账目可查，不敢私拿！”
　　刘福越听越满意，对着同来的手下大声说：“听见没有？雷指挥使不但练兵不含糊，平日的差事不耽误，还想了这么多办法，改善弟兄们伙食！你们回去以后，多想想法子，只要不越界，能赚钱，都可以干！”
　　大家听刘福开了口，都欢喜地齐声答应。
　　雷松这才明白，刘福是在夸自己，心中坦然，赶紧说：“其实我自己只管带兵，这干活挣钱的事，自有人管！”
　　刘福笑了：“你还分得挺细，谁管？”
　　雷松一招手，正在指挥着上菜的龚美，赶紧一路小跑过来。
　　“属下龚美，见过刘大人！”
　　龚美给刘福见了礼，刘福看他长得白净，一表人才，浑身上下透着机灵，不由夸道：“是个人才！跟着你们雷指挥使，好好干，早晚提拔！”
　　刘福这个不学无术、只知享受的人，没想到被贬到了四川，靠着雷松训练的几百精兵，和死对头李开联手，日后竟然成就了一番功名。
　　这样的转变，阴差阳错，谁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