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舍命
作品名称:一剑风流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3-11-13 12:46:52 字数:3676
元侃带着三人,坐着马车,行走在青城县的路上。
乡下冷清,进入县城倒是热闹起来。
所到之处,干干净净,和巴中县真是天壤之别。
正在走着,突然前边吹吹打打,鼓乐齐鸣,来了一群人,俱是大小官员,县令齐元镇衣冠楚楚领着,迎接元侃。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县衙后院。
齐元镇家中落座,元侃看那院子倒是不小,却到处空荡荡的,只种了一棵茶树,少有人气;桌子、茶台一应家具,全都是旧的,连喝茶的杯子上,也是大大小小的豁子。
元侃心想:好歹也是个县令,总不会连日常用具都买不起吧?
师爷猜透了元侃的心思,上前施了一礼,说:“王爷,我们齐大人,可是个少有的清官,平日里的俸禄,都接济了黎民百姓,自己倒不舍得多花一文,所以百姓口碑甚好!”
齐元镇冲北方拱了拱手说:“卑职一直不敢忘皇上的重托,如今大事未成,北方难平,正是国家用钱时候,节俭一下也是应该的!”
师爷接着说:“今日喝的茶叶,就是齐大人自己种的茶树产的,平日里他连茶叶都舍不得买。”
元侃连连点头:“我朝官员都像齐大人这样,何愁大事不成?待我回朝,一定禀明父皇,对齐大人多加褒奖!”
说话间,到了吃饭时间,大铁锅里煮了红薯、山芋,案板上放着切成条状的咸菜。
齐元镇对元侃等人说:“我平日三餐,俱是这些,请三皇子尝尝乡间滋味。”
说完,拿起一个芋头和一块咸菜,双手递给元侃。
元侃接了,不知道怎么吃;齐元镇就又分别拿起来,津津有味地吃给元侃看;
元侃学着他的样子,尝了一口。
他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猛然间换了口味,感觉还真是不错,于是津津有味吃了下去。
众官员见两人吃了,哪敢怠慢,争着拿了吃。
边吃边议论,这个说:“齐大人家里腌的咸菜真香!”
那个说:“种的东西就是好吃!”
张耆、王世忠和杨崇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半天,见元侃和大家都吃得有劲,也只好拿了开吃。
吃了饭,元侃问起青城县的民情,齐元镇说:“本县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风却是淳朴,我等一刻也不敢怠慢!”
元侃又是加勉了一番,便告辞离去,齐元镇亲自送出了县衙。
出门一看,外边的阵势好不排场:几十名县衙的人,上百名百姓,午饭都没吃,等着给元侃送行。
道路拥挤,一片嘈杂。
人群自动散开,分成两边,齐元镇头前带路,元侃随后。
突然,人群中飞出一把尖刀,银光一闪,直奔元侃而来。
王世忠大叫:“不好!”
来不及拔刀,人已飞身而上,左手把元侃往旁边一扯,右腕银箍迎了短刀而去,沧啷一声,硬生生将短刀磕飞。
那尖刀被撞,变了方向,直扎进路边一颗树上,没入一半,刀柄上的红绸剧烈地晃了两下,可见力道之大。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又一把短刀飞出,仍是奔了元侃。
元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王世忠一拽,打了个趔趄,还未站稳,哪里会去注意,又一把尖刀飞来。
张耆和杨崇勋刚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未来得及反应。
王世忠磕开第一把短刀,还未站稳脚跟,只能眼睁睁看着,把眼睛一闭,心想:“这下完了!”
人从中一名乞丐,庞大的身体闪电般跃出,挡在了元侃面前。
刀正扎在他的胸脯上,顿时殷红的血,涌了出来。
乞丐晃动了一下身躯,如同一堵墙,轰然倒地。
“杀人了!”百姓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哄得一声,四散而逃。
齐元镇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大喊:“快!保护三皇子!”
等到县衙的捕快明白过来,王世忠、张耆、杨崇勋三人,早把元侃围在中间。
张耆伏下身子,去看那乞丐。
乞丐披头散发,嘴里往外流着黑血,已经是气若游丝。
他艰难地张开嘴巴,对着张耆,断断续续地说:“我是——连指挥使——手下——尉迟迥,他让我——暗地保护——你们!”
说完,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张耆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元侃跟前,低声说:“这是连铭指挥使的手下,暗地里保护您的,在成都府给我们送您信息的,应该也是他!”
元侃惊魂未定,颤颤巍巍说了一句:“真乃义士也!让县府找副好棺木,暂且安葬在这里吧!等回头问明家里地址,再重重封赏他的家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齐元镇好不尴尬,元侃反倒是安慰他说:“无妨,和你无关。”
四个人上了去成都府的路,元侃看大家心情沉闷,故意问起对齐元镇的看法,想缓解一下气氛。
三人沉吟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张耆开了腔:“明面上是个清正廉洁之人,只是太过清廉,反而让人心有疑问。”
王世忠干脆地说:“我就不信,他平日就吃那些东西,咋能养得肥头大耳,白白胖胖?”
元侃笑了:“世忠,不得说些无凭无据的话!样子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王世忠被他一说,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趁元侃不注意,冲张耆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张耆突然勒住马车,对元侃说:“不能再回成都府了。我们这一趟,经过两次惊险,看来,是有人冲着襄王而来,不达目的岂能善罢甘休?”
王世忠接了话:“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元侃心中慌乱,脸上却不能带出来,故作镇静地问:“那你俩说怎么办?”
张耆回道:“我刚才私底下问过了,有一条道,从这里直奔渡口,到了渡口就有船,咱们坐船直奔湖北。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咱们突然改了路线,即使有人想再伏击,等他们明白过来,咱早已离开这里!”
元侃连说好:“反正去成都府,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办,那就直接回去!”
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渡口,只见一艘大船正在等人。
张耆上了船,问船老大:“什么时候开船?”
船老大邹起眉头:“至少得坐上二、三十人,眼下也就十个、八个,等着吧!”
张耆心中着急:“那你说,到秭归渡口一趟,多少银子?”
船老大答道:“大爷你要是包船,我给你便宜些,只要二十两银子!”
“成交!赶紧开船!”
张耆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船到江心,几个人心里才安稳了些。
齐元镇提心吊胆送走元侃等人,做在屋子里想了半天:这刺客是谁呢?我咋这么背运,偏偏在我的县里,行刺皇子,这下他娘的,不是把我的大好前程毁了吗?
越想越气,刚要发作,捕头孔彪回来了。
齐元镇急问:“查出点眉目了没有?”
孔彪是个矮胖子,紫色的脸上满是横肉。他抖动着几根焦黄胡子说:“总镖头梅化有嫌疑!”
齐元镇愣了一下,说:“你仔细说来。”
孔彪用袖子擦了把汗,说:“我刚去找了咱在镖局的内线。据他讲,这几天梅化一直在后山,偷着练飞刀。他的几个心腹镖师,也出入频繁,十分可疑!”
齐元镇骂道:“他娘的,一帮不知高低的刁民,这不是往我眼里揉沙子吗?你现在去,把他叫来!”
约莫一刻钟时间,梅化到了。
齐元镇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给了梅化一张笑脸。
“怎么样?功夫还是不行吧?硬是让人在眼皮底下溜了,你也不怎么样呀!”
齐元镇盯着梅化的脸,故意轻飘飘地开着玩笑。
梅化装作一脸茫然:“大人说得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齐元镇突然变了脸,阴沉着说:“你还给我装?本大人阅人无数,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臭屎!”
梅化心想:“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任你怎么说,就是不承认!你要有凭据,早就派人捉了我来,还会在这里,浪费口舌吗?”
他仍然是一脸无辜地问道:“大人有话直说,叫我如何办吧!”
“你他妈的,也不看看地方,这不诚心给我扒豁子吗?不行,你给我送一百两银子,我要上下打点一下!”
齐元镇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梅化吓了一跳:“这胃口太大了吧?我去哪弄这么多银子?”
齐元镇骂道:“本官的前程,和你的小命,加在一起,不值这个数?谁让你干的,你找谁要去呀!真是个榆木脑袋!”
“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说啥也办到!”梅化答应着。
“回去老实点,别弄得太出风头,我这里不好说话!”齐元镇的语气,一下子又亲切起来。
“不过,你得容我两天。刚给你了几十两,我这里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几两了,我得到成都总镖局去借!”
梅化心中松了口气,提了个条件。
“好!两天就两天,你赶紧去办!”
齐元镇挥了挥手说。
梅花一点不敢耽搁,骑马就来成都找李顺,说了自己的失手经过。
李顺沉默了片刻,反而安慰起他来:“也是这三皇子命不该绝,一个乞丐就能把他给救了?”
梅化答:“我也觉得奇怪。早几天前,咱们青城镖局门前,来了个讨饭的叫花子,被我试出来,暗藏着一身功夫,于是就追到两县悬崖之处,把他打下峡谷,应该是摔成肉酱了呀!难不成此人又活了?不可能呀!”
顿了顿,疑惑地说:“县令齐元镇那狗官,明明认定,是我行刺的三皇子,却只向我要一百两银子,”
李顺十分惊奇:“他原话怎样说?”
梅花想了一下:“说是要上下打点一下。”
“这货是只认银子呀!说明这狗官太自负,根本不相信咱们会干出一番大事。也好,你在这里拿了银子给他,先封了他的口。另外,再多拿三十两,给他手下也打点一下。干大事不要抠抠索索,舍不得银子。咱们现在不是从前了!”
李顺于是跟着账房去领银子。
齐元镇拿了银子,让孔彪去街上找了一个傻子,拉着他的手,在认罪书上画了押,然后勒死,对外声称畏罪自杀。
当日就把案卷报到成都府,上下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了结了此事。
齐元镇做起这种事,属于无师自通,滴水不漏。
剩下的八十两银子,拿出五两,给了身边几人,自己独落七十五两银子。
他反而成了唯一的赢家。
连铭得知尉迟迥的死讯,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他在心中,把自己骂了好几遍,要是不派他暗中保护元侃,他也不会惨死;可如果没有他,死的就是元侃,那样还不捅破了天?
这梅化一身功夫,听尉迟迥说,还懂得排兵布阵,如果此人得到王小波、李顺重用,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可如何除掉他,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