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失踪
作品名称:一剑风流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3-10-19 12:35:31 字数:3588
夏日的天,亮得早,卯时刚过,汴河两岸出早摊的人,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弓弩坊副使蒋兰,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到了拱桥边,扶了栏杆,正准备缓口气,再上拱桥,一抬眼——
拱桥中央,齐刷刷站了十个壮汉,正面朝着湍急的河水,双手合十,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蒋兰正在好奇:这些人要干什么?
只是眨了一下眼,十个壮汉已经飞身而下,裹进汴河中----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紧走几步,依了石栏杆,往下看去,几个人头在水里挣扎着,忽上忽下,瞬间便没了踪影。
蒋兰傻在那里,这汴河水极深,眼见是没救了。
正在出摊的吴老爹也看见了刚才狐疑的一幕。
吴老爹嫌卖元宵挣不了大钱,就使了银子,来这里租了一个摊位,专卖些包子、面汤一类的早餐。
他负责蒸包子,混家招呼人。
包子是昨晚包好的,经过几个小时的高温发酵,上了笼一蒸,味道带些酸头,客人很喜欢吃。
这一笼刚蒸上,他闲了无事,眼睛踅摸着看稀罕,正瞅见十名壮汉跳河,吓得“哎呀”叫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的摊子,拔腿就往河边跑。
出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忘了还有吃饭的人,不约而同地也跟着跑过去。
到了河边,一切都已经结束,什么也没有看见!
惊魂未定的吴老爹,嘴巴颤抖着,开始给大家讲述,刚才那令人惊悚的一幕。
蒋兰疑惑了半天,不知道这十个人,中了什么邪,年轻轻的如此不惜命,你们倒是一走清净,留下的家人们可怎么活?
他缓慢地上了拱桥,想在那些人自杀的地方停留一下,可刚一看到桥下白哗哗的河水,头便开始眩晕,赶紧走下桥去。
他昨晚被相好的萍儿折腾了一夜,急赶着回弓弩院点卯,无奈体力不争气,只能走一会歇一会。
“蒋副使,这么早呀!”。
抬头一看,打招呼的是闻松。
于是趁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喘着气对闻松说:“你来得可真不巧,十人跳河可没赶上看!”
闻松后悔得直摇头:“我一早就在河边,正碰上马大嫂扯闲篇,耽搁了。要不然我也就赶上了!”
“我可是亲眼所见!”蒋兰故意不紧不慢地说。
“真的吗?你说说,咋回事?”闻松知道他在卖关子,急切地问。
“那十个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做着古怪的动作,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就一起跳了河!眨眼就没了踪影,肯定是没救了!”蒋兰想起刚才那一幕,心中仍然是一阵惊骇。
蒋兰只说了个皮毛,闻松有些失望,随口问道:“蒋副使,你家不是在北岸吗,怎地见你从南岸回来?”
蒋兰的脸刷地就红了,赶紧掩饰道:“昨晚几个朋友吃酒,就在那住下了。”
闻松竟然信了,感叹道:“你这日子过得舒坦!”
“舒坦个屁!”蒋兰发着牢骚:“皇上要和辽人开战,给我们下了死令,到年底要造出一万张弓,二百万支箭来,上下忙得团团转,我一个月才轮休了昨个儿一天。”
“你又不干,还不是督促着人家干?你忙什么?”闻松不解。
蒋兰叹了口气:“谁都有谁的难处。咱们和辽人打,人家都是骑兵,咱根本不占便宜,只有靠弓弩了。现在射程最远的,也不过是两个人拉的硬弓,最多也就百十来步。这是个什么意思?你射出一箭,还来不及射第二箭,人家的马就到面前了,那还不是等死?所以上边让射程增加一倍。你说我咋这么倒霉,偏偏把这活派给了我!”
文松哈哈大笑:“你就别自谦了!不派给你,还能给谁?谁不知道你是造弩的行家,祖传的手艺,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闻松的夸赞让蒋兰很是受用,看看天色,就说:“我得赶紧走了。”
闻松早就听说,这蒋兰有三大爱好:造弩、喝酒、美女。他是弓弩院的副使,下边自有人忙碌,平日里倒是逍遥自在,出来喝个小酒根本没人管。
闻松跟着朋友和他喝过几次,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十人结伙在汴河跳水身亡,此事本身就充满了神秘感,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结伙自杀?
这一个个的为什么,撩拨着闻松心中的琴弦,要是下点功夫弄清楚,又能引起轰动。
他就在拱桥两边,摆摊的地方,一家一家挨着打听。
这是闻松的长处,他有的是耐性。
汴河自杀的消息,瞬即传遍了开封城。
第二天头上,就有人到开封府报案:自己的丈夫失踪。
紧接着,来报儿子失踪的,女婿失踪的,到第三天,一共报了九人失踪。
乔霸心中明白了:这一定是拱桥案中的人,至于少了一个,估计是还不敢确定。
这么大的案子,乔霸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一家一家亲自讯问。
九个人的身份是:三个脚夫、三个无职业、两个憨傻、还有一个短工。
据此推测,剩下那一个的身份也跑不出这个圈外。
失踪前这些人有哪些异常?
大都是精神亢奋,天天给打了鸡血一样,张口闭口一夜暴富,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本分;时常被喊去聚会,有时几天回来一次,话不多说,倒头就睡。
还别说,真有家里拿回来一两银子的,还大喊今后有的是银子,随便花。
他们接触最多的是什么样人?
一个廋弱的男子,大热天,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看不清面容。
这就奇怪了:拉了十个人,又是给银子,又是请喝酒,最后让他们自杀?除了三人,其余的人都不是傻子,咋会甘心情愿自杀?
乔霸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想着,懒驴乔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像幽灵一样?能不能有个正形?”乔霸和他说话从不客气。
乔吉也知道乔霸的性格,口中恶声恶气,心里对他却是不错。
前几天,乔霸从永安府回来后,请他吃了次酒,还赏他了一两银子,算是给他的报酬。
“乔大哥,我觉得这不对呀!好端端的怎么结伙自杀?”乔吉眨巴着眼睛凑上来。
“我也这么想”,乔霸一把拉过他,找了个僻静地方,才把自己了解的事情说了一遍。
乔吉听完,一拍巴掌:“我怎么说来着?这八成是脑子被人控制了,身不由己!”
乔霸吃惊地问:“你说什么?脑子能被人控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南方蛮夷之地,管这叫种盅,其实就是让你喝下一种毒,以后心智全失,只听种盅人的话,不听就不给解药,让你生不如死。”乔吉卖弄地说着。
乔霸一下子想起来,连铭也给自己说过,在大理国剿灭后蜀的时候,也遇到过士兵被下盅后的疯狂举动。
“那你说说,弄这十个人自杀却是为何?”他不解地问。
“让汴京大乱,人心慌慌!我估摸着,还会有人自杀!因为过几天,传言自然消停,有人还得继续制造事端!”
乔吉的话让乔霸十分吃惊,但仔细想想,确实有一定道理。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这汴桥自然是最佳之处,别的地方无论是影响还是传言便捷,都无法比及。
乔霸一路走,一路想,回了开封府,把手下召集起来,吩咐两个人一组,每天天不亮,就分别守候在汴桥两端,直到太阳大高,才能撤下。
乔霸自己则是每日清晨必到,就站在河边,紧盯着汴桥。
手下之间相互嘀咕:“这乔捕头从来没有对我们这样不放心过,这回是怎么了?”
第五天,出事了!
天似亮不亮,行人稀疏,乔霸猛一抬头,桥上边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又站了十个人!
应该是一个一个分开上去的,难怪两个捕快和自己都没注意到!
乔霸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往桥上跑,两个捕快也发现了情况,一边一个,紧跟着上桥。
还是晚了一步。
九个男子已经跳进了汴河!
只有一个,身子刚要跃起,却被什么拖住一样,倒在汴桥上。
乔霸近前一看,原来他是被人抱住了双腿,而抱腿的人竟然是乔吉!
乔霸大喜过望,当下也顾不得和乔吉客套,赶忙命两名手下,将那男子带回开封府。
乔吉笑嘻嘻地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可把我累死了!这家伙块头真大!我说乔大捕头,你们守在桥两边顶个球用,人家是分散着上来的,你们自是不会在意!”
乔霸习惯地张口想骂,可一想人家可是立了大功,赶紧陪了笑脸:“我赶紧回去审个结果,回头再谢!”
等乔霸回来,手下来请示:“问什么这家伙都不回答,没奈何弟兄们大刑侍候了一番,还是不张口!”
乔霸一摆手:“快去请牛老师来!”
仵作牛不易走到门口,嘟囔着:“又不是验尸,叫我来做什么?”
乔霸一把拉住他:“哎呀,我的牛老师,这人好像是中了什么蛊,你的道行深,看看能不能解?”
牛不易围着男子转了两圈,翻了翻他的眼睑,拍了拍他的脸,转回头对乔霸说:“这我可解不了,我又不是干这行的!”
“那就没啥办法了吗?”乔霸急了。
看着乔霸着急的样子,牛不易反而笑了:“解不了,不等于没办法!”
乔霸知道,这牛不易又开始卖关子了。
果然,牛不易说:“我给他开些镇定、安心的中药,喝下去管保他神志恢复不少,不耽误你问话!”
乔霸一挑大拇指:“要不说,还得靠你牛老师!”
手下赶忙准备。还别说,那大汉喝了药,明显正常了不少。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汉子叫毛顺,在汴河西侧码头装卸货物,每天也能挣个百十文钱,刚够一家消费。
这天晚上,他拖着一身疲惫,正往家里走,遇见个蒙纱女子,挡住去路。
女子说:“我家客栈有些体力活,比你现在挣钱多了,去不去?”
“你给多少钱?”毛顺问。
“一个月三两银子,汴水街秀水客栈,想做了直接去!”
等他第二天到了那里,看见已经有十几个男子坐着,却不见什么货物。
蒙纱女子说,大家先住在这里,熟悉一下地方,薪资照发,吃饭免费,但不准相互说话。
“没想到,在那里呆了两天,每个人就变了样,浑身燥热,眼睛血红。到了第三天,全身疼痛难忍,他们就拿了药让我们吃,吃下去当时就不疼了!”
乔霸一下子就明白了!
当即召集手下,急急赶往秀水客栈。
到那一看,只剩下十几个迷迷瞪瞪的汉子,蒙纱女子和手下早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