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暗算

　　童威正在和段慧在汴水茶馆喝茶，江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段慧禀报：“我们被人设了计，战马炸群了，只带回来一百多匹。”
　　童威看他满脸尘土，端起一杯茶说：“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江浩也不嫌茶热，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急急地说起了经过。
　　原来，这次他押运五百马匹，从大理国出发时就快到中午，到了松江府地界，已是夜色朦胧，于是下令歇息，次日一早再赶路。
　　此地比较偏僻，只有一家客栈，人倒是能住下，但马匹数量太大，只能多半拴在路边，让几十个马夫轮番看护。
　　江浩正要巡视，手下说：“弟兄们今日急着赶路，十分辛苦，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在大宋治下，量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如让大家吃顿饱饭，米酒解渴，好好睡一觉，明日也好走得快些。”
　　江浩一想，也是，就让店家准备了几桌好菜，每桌上了两坛米酒。
　　客栈掌柜姓吴，笑呵呵地提了个建议：“酒菜我让一下子做出来了，一会就会凉，不如让看马的军爷一起吃喝，我让几个伙计替你们照看着就是。”
　　江浩也是年轻，缺少江湖经验，看掌柜的如此热情，就放松了警惕。
　　几十号人一起就坐。
　　刚喝了几碗，江浩就感觉头发沉，脑发昏，有一种恹恹欲睡的感觉。
　　他努力睁开眼，见手下个个醉眼朦胧，东倒西歪，心中突然暗叫一声：“不好！”
　　赶紧去抓腰带上的刀，刚摸到刀鞘，突然脑袋一歪，就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战马嘶鸣，外边乱成了一锅粥。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他终于清醒过来，脚步踉跄地走出屋门，一看，哪里还有战马的影子？
　　这时候，手下兄弟们纷纷醒来，迷迷瞪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马呢？马去哪了？”
　　江浩大叫着，发疯一般撕扯着手下的衣服，催促他们赶快找马。
　　他自己跑回客栈，去寻吴掌柜的和小二，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弟兄们找了半天，总算寻回来了百十匹没有跑远的战马。
　　他手足无措，只好留下弟兄们原地等候，自己连夜赶回来报信。
　　段慧心中着急，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童威跟着连铭，毕竟经过些大世面，安慰他说：“事到如今，急也没用。弟兄们分明是着了贼人的道了。
　　我看不如现在就赶回去，把这事查个清楚，说不定能把丢了的马找回来！”
　　几个人心急火燎地往松江府赶。
　　路上，童威问江浩：“你们没有问过周边的人，这老板他们在那里干了多长时间？”
　　江浩回答：“我当时就叫人去问了，这掌柜的在那里开店，已经五六年了，平日里人缘还不错，很会来事那种。”
　　童威想了一下，安慰段慧说：“到了那里，让兄弟们分散开，往四面打听，我寻思着这么多匹马，凭那十个八个人，也不可能全部带走，总有些跑远些的，去把它们寻回来。”
　　突然，他看见路边树林处，有两匹马在悠闲地吃草，心中一动，说：“过去看看，是不是我们丢的！”
　　江浩纵马飞去，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大喊：“是我们的！马屁股上有印记。”
　　童威忙对其他人说：“咱们散开走，看能不能再找到！”
　　大家答应一声，四下散开，边走边找，归拢下来竟然找到一百多匹。
　　段慧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一到地方就吩咐，留下几个人照看寻回来的马匹，其余的人继续四下寻找。
　　童威和段慧找了当地的里正，里正说：“这家客栈用的房子是刘老仓的，我带你们找他。”
　　刘老仓五十多岁年纪，是个富态的老头，前些年贩卖河鲜，送往京城，挣了几个钱，就盖起了这栋上下两层、几十间房子，租给人经营。
　　刘老仓努力回忆起，大约五年前，来了两个川中口音的人，说要租下他的房子做客栈，给的租金还挺高，当时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你是说那两个人，不是本地的，是四川口音？”童威问。
　　“是！我年轻时去过川中，熟悉那里的口音！”刘老仓回答得十分肯定。
　　“那其他人呢？我是说，这里不是还有小二？”
　　“什么小二？都是周边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招来不知道干什么！”
　　一听说小二是附近的人，童威心里有了底，又问：“你知道这些人家在哪里吗？带我们去看一下。”
　　刘老仓说：“我只知道，给他们做饭的大师傅，叫做秋谷家的地址。我这就带你们去！”
　　秋谷并不在家。
　　家人说，前天中午他回来一趟，拿了五两银子，说是要出趟远门，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些银子够全家花上几个月了。
　　临走时还说，到时候，他要是还不回来，就让人再给家里捎些钱。
　　童威心中明白，这是心中有鬼，外出躲避去了。
　　看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回了客栈。
　　派出去的弟兄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还别说，又寻回来二百多匹马来。
　　段慧对童威说：“我估摸着也就只能找回这么多了。他们十个八个人，带个百十匹没有问题，多了也带不走，其余的散落民间也说不定。”
　　童威点头：“确实如此。我们带了这些回去，先交差。我刚才问了一下，他交的房租，还有七八个月才到期，咱们留下几个人，继续把客栈开着，一则看能不能继续寻到有用的线索，二则看那个叫做秋谷的回不回来。实在不行，挣的钱也多少能填补些丢马的亏空。”
　　段慧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权且死马当成活马医。”
　　赵光义得知马匹被盗，气得大发了一顿脾气。
　　眼看着和辽国大战在即，银子问题三皇子元侃已经解决了大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准备，这时候战马可是他的心头肉。
　　当即就要下旨，把童威革职问罪。
　　王世恩替童威求情：“这要是换了别人，没有他和大理国的上下关系熟络，恐怕难以及时送来战马，反而不妥。我意让他戴罪立功，他岂能不感谢官家的浩生之德？”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在想：“这家伙啥时候为人求过情？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为手下说开了好话？”
　　他们那里知道，王世恩当初让童威上报价格时，故意提高了两成，吃着银子的回扣，童威出了事，他到哪里去弄银子？哪能不帮着童威讲情？
　　赵光义听了王世恩的话，想着还得以大局为重，于是同意了，着令童威速去找回战马。
　　童威再三叮嘱了段慧一番，让他再运马的时候，时刻警惕，千万不敢再出差错。
　　他自己急急赶往靖江府，去见府尹陈安。
　　上一次，连铭卧底后蜀老巢，童威是联络人，和陈安打了好几次交道，大家是老朋友，自然不拘礼节。
　　陈安说：“这么大的事，竟然发生在我的辖区，一得到消息，我就派出了十几个手下，分头打探消息。从归拢的消息来看，这些马匹应该是奔了川陕四路方向。”
　　童威十分惊讶：“陈大人可真是迅捷呀，只是为何说，马匹去了那里？”
　　陈安一笑：“你想呀，那么多马匹经过，再小心谨慎，也会留下踪迹；即使夜里行走，也必定惊扰一片，闹得鸡飞狗跳。想不留下痕迹都难。”
　　童威点点头：“有你如此明示，我就直接奔了川中方向，按照你的办法，边走边查，一路追踪，我就不信他们能上天入地！这样，你给我派两个帮手，到了川陕四路地界，我再让当地衙门协助！”
　　陈安答应：“这个不难，我这就安排下去！”
　　
　　就在童威丢马的几天后，连铭突然接到万坤差人来叫。
　　等到了他的客栈，万坤满脸喜色地说：“为了让你在镖局站稳脚跟，我送你二十匹好马如何？”
　　连铭十分惊诧：“这马匹本朝控制很严，好马都送去边关了，连巡城的将军骑的都是骡子，你是如何搞到的？”
　　万坤神秘一笑：“我自有办法。不过，也不能白给你们，你回去和你们舵主说下，都按照骡子的价格。”
　　连铭心想：“这蜀国公万坤真是个厉害叫色，去哪里弄这些马匹回来？应该是来路不正。”
　　他回去和李顺说了，李顺当时高兴地蹦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邹起了眉头：“咱们现在没有多少闲钱，看着是个千载难逢的大便宜，却是没办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可如何是好？”
　　连铭劝他：“这个大可不必烦恼，我有个法子，可以先不花钱，还白用着马匹。”
　　李顺赶紧说：“快说来听听！”
　　连铭不紧不慢地说：“咱给他立下一纸合约，价格可以提高一些，等有了钱再给他！”
　　李顺想了一下：“好是好，但人家同意吗？”
　　连铭说：“这样算下来，他们也不吃亏，我去试试再说。”
　　过了一个多时辰，连铭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回来了，后边有几个小二，牵着十几匹马，进了镖局大院。
　　大家呼啦一下涌出来，个个一脸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顺心中明白，连铭已经把事情办妥，他冲大家兴奋地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牵马呀！这是咱们的马！”
　　大家愣了一下，继而跑上前，争抢着牵了马，相互围着品头论足起来。
　　李顺挥了手，高声说：“这些马，都是咱们张总镖头弄回来的，弟兄们以后跟着张总镖头，可不能有二心！”
　　大家这才明白，纷纷向连铭道贺。
　　连铭心里十分清楚，这李顺把自己摆在前边，是让自己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但这也正好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目的。
　　尽管大刀封五外出护镖，连铭还是特意给他留下一匹个头最高的黄骠马。
　　李顺听说，不由暗暗点头：这张铭真是极会来事，我倒是低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