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武缘

　　封五和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这小子真是太狂了！
　　五名高手中，功夫最好的“神枪”李定，早已看不惯连铭的傲慢，走上前说：
　　“这个大个子，别说得太狂，先在我的枪下走上三五回合，再做定论，如何？”
　　连铭抬眼看了看他，见此人个头中等，身体粗壮，眼睛不大，却是炯炯有神。
　　李定就在兵器架上，取下一杆大枪，白蜡杆枪杆，镔铁枪头，在一簇红缨的映衬下，闪着寒光。
　　李定大枪平指，连铭也随手在兵器架子上取了把朴刀，喊了声：“走！”
　　李定不待多言，上来就是自己的成名绝技“连环三枪”，直奔连铭面门。
　　连铭待那枪尖堪到眼前，刀面横拍，引开枪峰；
　　李定这一枪本是虚招，大枪迅疾回撤，手腕一抖，又奔连铭前心扎来；
　　连铭并不躲闪，反迎了枪尖而上，就在堪堪扎上的瞬间，轻轻一侧身，枪尖紧贴着他的衣衫而过。
　　但他的手中刀可不闲着，化刀为剑，直刺李定胸口。
　　李定本是进攻，瞬间不得不变攻为守，赶紧撤枪来架。
　　两人本是拉开了距离比武，这下成了近身缠斗。
　　连铭哪里还会再给他机会，大刀一晃，待那李定来架时，右脚突然飞起，正揣在他的膝盖上。
　　李定猝不及防，哎呀一声，连着倒退了几步，枪尖在地上划了一条深线，才勉强站稳。
　　他犹如做梦一般，满脸被臊得彤红，稳了稳神，便要拧枪再上。
　　“李兄弟且慢！”
　　封五突然上前，挡住了李定，口中说：“你且歇了，我来！”
　　待李定退下，封五右手抽刀，左手按着刀身，冲连铭说：“见个真章。”
　　众人眼见两人开始还客客气气，眨眼功夫,封五已经一刀当头劈下，连铭知他势大刀沉，不能硬接，往傍边一拧身；
　　封五一刀走空，顺势划了个弧形，又拦腰砍来。
　　连铭疾退两步，刚好躲过刀峰，瞬间欺身上前，手中刀已然奔了对方胸前而去。
　　封五大惊，赶紧回刀来挡，连铭已经变了招式----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斗了十几回合，正激烈间，忽听李顺一声高喊：
　　“二位英雄，棋逢对手，何必争个两败俱伤！就此罢手吧！”
　　两人听了，各自撤刀。
　　李顺走上前来，分别拉住两人一只手说：“你俩可比三国关羽和张飞，我缺一不可，何不联手，共创大业！”。
　　练武之人讲究招式好看，即使比武，也大都是点到为止，断不会以命相搏；
　　而连铭干的却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哪里有功夫和你讲究招招式式，上来就要三两下把人拿下。
　　干得时间长了，一切靠的都是本能，想都不用想，出手都是杀着。
　　也就是连铭给李定和封五留着情面，如果他痛下杀手，李定断然在他面前走不上三个回合，封五也是二十招内必败。
　　封五是个直性子，刚才自己也是在苦苦支撑，要不是李顺给找个台阶下，非出丑不可。
　　技不如人，不能不承认，当下长叹一声：“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连铭赶紧圆场：“封大侠功夫深厚，我用尽全力，才勉强打个平手。”
　　一句话给封五找回了面子。
　　但封五心中，突然有个疑问：“这张铭的功夫师承何门？怎么兼容少林派的拳脚和武当派的内功，但打法却更加简单明了，没有一点花架子，这要是不经过多少次生死相博，是万万练不出来的。”
　　他哪里知道，这几年来，连铭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你不能一下子拿了人家，人家可是以命相搏，岂是寻常练武之人的经历可比？
　　封五是个直性子，心里搁不住事，第二日就来问个究竟。
　　连铭哈哈一笑；“五哥，我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
　　封五咧开大嘴笑了：“这样叫，显得亲切，不生分。”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连铭说：“我师从欧阳川恩师，后来又跟着崆峒派的朋友学了几招，算是不伦不类。
　　学了点皮毛之后，就想找人试试，那时候特别爱打架，有时候打赢，有时候打输，我就自己琢磨，输在哪里？赢在哪里？
　　你别不信，我现在这点不上台面的东西，一半是跟着师傅学来的，一半都是打出来的！”
　　“你的授业恩师是欧阳川？怪不得呢！”，封五点了点头：“我说你咋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用的全是实战的招式，都是奔了要害处去的。”
　　连铭继续说：“切磋武艺和真打，其实是两码事，心里想的根本不一样。”
　　封五忍不住点了点头：“你说得确是如此。”
　　“哪天闲了，五哥也教我几招？”
　　连铭这句话，把封五闹了个脸红：“看你说得，咱一起切磋还可以。”
　　连铭趁机说：“这伙房的饭没啥吃头，我请五哥去外边，喝两碗如何？”
　　封五也不推辞：“走！”
　　两人找了家小店，要了一只熏鸡，一碟蚕豆，喝了起来。
　　连铭问道：“五哥，为何来到成都府？汴梁不比这里繁华？”
　　封五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瞒你，我是受人之托，来镖局这里，给人帮忙的。”
　　“何人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五哥你？”连铭问。
　　“不瞒你说，是大通和尚，他对我有恩，不能不报。换了旁人，谁愿意来这里，受这鸟罪！”
　　连铭暗自吃了一惊：这王小波和李顺什么来历，竟然能和大通扯上关系？
　　“老弟呀，你有所不知，咱们镖局说起来，真正的总舵在青城县，掌权的也不是咱这里的李舵主，而是青城县的王小波，他俩是妻舅关系，明白不？”
　　听了封五的话，连铭忙说；“五哥，我刚来没几天，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实情。来，干了，再说。”
　　两个人碰了一碗酒，连铭起身，给封五满上，自己也倒了一碗。
　　“你别看他俩现在挺风光，其实都是穷光蛋，没钱！钱都是人家大通和尚的！”知道那和尚不？号称咱大宋朝第一有钱人，估计除了皇上，就属他了！”一说起大通，封五就一脸钦佩的表情。
　　连铭心想：“这封五在汴京武林界，虽然有点名声，但和人家大和尚，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怎地听他说话的语气，关系可不一般呢？”
　　见连铭一脸惊奇，封五上了劲：“你可别说你五哥吹牛，我和大和尚的关系，没的说！他可是帮了我不少忙。你想，人家说出来了，我能抹开这个面子吗？”
　　连铭心中不解：这大和尚出钱，让人在成都府属下开镖局，又派封五等人来助阵，是想干什么？赚钱吗？大和尚哪一个产业不都是富可敌国？他会在乎这一点小钱吗？
　　连铭故意说：“五哥，让你来这里，给他俩当副手，可真是屈才了！”
　　说着，又端起碗来，和他碰了。
　　封五用手抹抹嘴巴，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来这里，只管帮他训练人手，顺带保镖，其余一概不管；但我可不是他俩的人，也管不了我。
　　只不过，我看在大和尚的面子上，还是听他俩招呼，以免闹了芥蒂，反而不美。”
　　连铭恍然大悟：“明白了，五哥相当于钦差，监督着他俩。”
　　封五却摆了摆手：“他俩干什么，咱不管。其实，他俩还有个身份，是什么义帮的正、副帮主。什么义帮，就是一帮小打小闹，帮着别人贩卖私盐的，勉强糊口罢了！
　　原来的帮主是洪泰，后来喝酒喝死了，他俩就接了位置，好歹跟着混的有好几百人。
　　你说这俩人，镖局也赚不了大钱，偏偏弄那么多人，吃的喝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铭打断他的话：“五哥，这你可说错了！咱们成都镖局，现在可只有几十个人啊！”
　　封五伸了左手，晃动着说：“你哪里知道，小小的一个青城镖局，竟有二百多人；现在各县开的分号，都要照着青城镖局的来！只有巴中县分号，被那李开挡住了，最后还是靠了大和尚和李开的私人关系，才同意了，但不能超过五十人。”
　　连铭在心里暗自盘算：这成都府所辖各县镖局分号，要都开了起来，那还不得有上千人？再加上义帮那千把人，就是两千多人了！养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他虽然想不明白，当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阴谋。
　　成都顺风镖局就在官府的眼皮底下，稍有心机的人，都会做得规规矩矩，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下边的县里可就不好说了，他们既然敢做，很可能已经通过各种关系，买通了当地的县令、县拯。
　　可这些每年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们，是那么好买通的吗？
　　他默默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按照人口小县，县令每月的薪俸是十五两银子，额外的各种补贴是30两银子，也就是说，每月可以拿到手的一共是四十五两银子，那么一年就是五百两银子；
　　如果是人口大县，则加倍；
　　在物价较高的开封府，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五十两银子也足够；
　　这样一比较，即使在小县做县令，一个月的收入，基本上够开封府的普通家庭，花上一年；
　　所以，连铭实在想不明白，那些县令怎么可能被收买？
　　在消费低下的成都各县，他们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自己每月才十二两银子，吃、住、穿不用花费，薪俸几乎不动，每年都可以攒下百十两。
　　比着摆阔气！看谁娶的偏房多！
　　他们知不知道，这川中偏远地带，草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还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去峨眉山之前，他还对连年来川中不断地造反恨之入骨，总觉得他们是后蜀欲孽不断煽动造成的。这一趟亲眼所见，让他的内心深深震撼：他们要活命，不得不造反！
　　有人富得流油，有人艰难度日，这样的现状，岂是凭一己之力，所能改变的！
　　静静的夜里，躺在床上，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