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绸缪

　　连铭进了成都顺风镖局，把上下事物安排得妥妥帖帖，李顺落个清闲自在，不由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看人真准，一下子就找了个好帮手。
　　按照他原来的打算，成都这个镖局一半镖师对外招聘，其余从自己帮中选出。
　　连铭却说，成都镖局是顺风镖局的总部，作为脸面，镖师们必须得有两把刷子，否则一旦出现什么纰漏，那可是砸牌子的大事，名声就一落千丈，谁还敢再找咱保镖？
　　所以，必须选那些功底深厚的、忠诚踏实的进来，当然其余位置找自己的人无关大碍。
　　李顺想了一下，张铭说得还真是这个道理.反正你们端得是我的饭碗，我慢慢把你们发展成心腹，早晚一天的事。
　　连铭选人，功夫是一项，但更看重人品。
　　他拿了二两银子，放在屋中桌子上的明显之处，自己和李顺隐身在屏风后边，让通过武功展示的人们挨个进屋，去把桌上的茶壶取出来。
　　见了桌上银子，不为所动，只干规定之事的，连铭就在名单上当场花圈；而那些盯着银子不放，甚至临出门还回头恋恋不舍的，果断弃用。
　　李顺明白这样做的用意：保镖之人，不能贪财，只取自己那份应得的报酬。
　　刚开始，成都镖局并没有什么业务，连铭为了站稳脚跟，跟胡运一商量，干脆把送贡茶进京的事交给镖局来做，一则省去了很多麻烦，二来也加重了连铭在李顺心中的份量。
　　就这一宗业务，使八名镖师的生活有了保障。
　　当然还离不开万坤的支持。
　　万豪酒店每月要从汴梁运回大量海鲜，连铭找万坤商量，把这趟差事，交给镖局负责，一下子又解决了十名镖师的开支；
　　当然，万坤还利用自身的便利，给镖局介绍生意；
　　唐家、胡家也被发动起来，镖局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仅仅十几天时间，已经超过青城县顺风镖局几个月的收入。
　　李顺乐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人就说自己眼光独到，用了张铭这个全才。
　　连铭依旧谨小慎微，处处小心，毕竟自己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不但自己有危险，还可能给唐雪以及唐家带来不测之祸。
　　他也看出来了，这李顺心思缜密，是个干大事的人，从不在小节上耗费精力，这样的对手尤其可怕。
　　连铭从不对外人说自己的家事，也不对唐雪说在哪家镖局，只是抽出时间，悄悄回家，和唐雪团圆。
　　
　　巴中县也开了家“顺风镖局”分号，形式折腾得还挺大，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县令李开叫来了李炳和范不惟，两个人自然也都听说了。
　　李开现在可不是刚来上任时的青涩小伙了，搭上了大通这个富和尚，茶叶和刺绣不停地向东京汴梁运着，县衙的日常有李炳和范不惟照应着，啥事不用他操心，自有人去干。
　　只是赵妍不在身边好几个月了，算是美中不足。
　　李炳和范不惟新给找的那小丫头，李开从不越雷池半步，越看越和赵妍没法比。
　　所以，师爷范不惟打趣地说：“赵妍一走，把李大人的魂也带走了！”
　　李开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疑惑地问他俩：“咱们巴中县这么小，外来的客商屈指可数，用得着他们保镖吗？”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半天，才一起说：“那倒是用不上！”
　　“所以嘛，我才奇怪，他们靠什么养活自己？”
　　两人都答不上来。
　　“既然是镖局，少不得整日里弄些人，舞刀弄棒的，我这心里咋觉得不安生？”李开踱着步，嘴里喃喃自语着。
　　过了片刻，他停下脚步，对两人说：“去换了便服，咱们去看看热闹。”
　　三人穿着便服，到了镖局门前，只见彩旗飘摇，人头攒动。
　　凡是来看热闹的人，每人排队领取一个白面炊饼，这在还以杂面为主的巴中县，可是个稀罕物。
　　队伍排得长长的，两个镖师拿着长棍，在维持着秩序。
　　另一边，放了张桌子，一个师爷摸样的人，危襟正坐，挥了毛笔，正在登记，周围都是前来询问的年轻人。
　　李开挤进人群，问师爷：“到你们这里来，每月给多少钱两？”
　　师爷头也不抬：“每月一两银子，管吃管住，等以后生意好了，还要加钱。”
　　“巴中这地界，也没什么客商，镖行能挣着钱吗？靠什么给大家发钱？”李开继续问。
　　师爷写完了名字，抬起头，打量了李开几眼：“我们总舵有的是银子，先开起来再说！”
　　李开笑眯眯地继续问：“我这样的能干不？”
　　师爷摇摇头：“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吃不了这个苦。我们要天天训练，像军队上一样。你还是在家养尊处优吧！”
　　李开没有再问，站在一旁悄悄看着，一会的功夫，就有十几个小伙子来报了名。
　　回到县衙，李开问：“二位，看出来些什么门道没有？”
　　两人摇摇头。
　　“这是在咱的眼皮底下，放了一大桶火药呀，不定什么时候要爆炸。
　　等到那时候，别说衙役了，恐怕连咱这里的几百名厢军都挡不住!”
　　李开情绪激动，突然提高了声音。
　　“没那么可怕吧？”县拯李炳将信将疑。
　　“李大人说的，不得不防！”师爷范不惟毕竟老辣些。
　　李开叫来县衙都头，吩咐道：“带人去镖局，让他们先停了再说！”
　　王小波在青城县总部，当天就得到了消息，眼看着镖局不让开下去，气得头上青筋直跳，连声骂娘。
　　李顺正好回来，看他着急，劝道：“你光急有什么用？大和尚不是告诉过我们吗，巴中县那个李开，和他颇有交情，还写了一封信，说是什么时候有事，只管拿了信去找他。
　　我听说，巴中县把茶和刺绣，通过大和尚，都贩到汴梁，赚了不少钱。咱们有大和尚的信，准保管使！”
　　王小波一拍脑门：“我这一急，把什么都忘了！”
　　赶紧满屋子找信，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枕头里找到。
　　第二天，李顺带着神枪李定，拿了大通和尚的信，来巴中县衙找李开。
　　大通的信上是这么写的：“持此信找你，定是可靠之人，如我亲到。望不遗余力予以办理，欠情定补！”
　　看完大通的信，李开沉默了半晌，对李顺说：“大和尚的面子，我肯定还是要给的，但这个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你暂出去等着，一会给你答复。”
　　李顺和李定于是走出了屋子。
　　李炳看李开脸色不对，忙问：“这大和尚信中说些什么？”
　　李开面带难色：“还不是给镖局说情？我就纳闷了，这镖局又是怎么和大和尚扯上关系的？”
　　范不惟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这大和尚帮了咱们大忙，这人情还真得给，要不然说不过去！”
　　李开无奈地说：“给是要给的，我就是害怕，将来真出了事咋办？我心里总觉得这些人不地道，不像是善茬。”
　　范不惟想了一下，说道：“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本地民风彪悍，闹出什么事来也说不定。
　　依我看，咱们两手准备：镖局可以开，但人数不能超过五十人，双方各退一步；
　　另外，提醒本县厢军，明日起开始加紧操练，县衙的几十名衙役也收拢起来，每日里按时上操。
　　这样一旦有事，咱们几百人，还愁弹压不了他们五十多人？虽说厢军不归咱们调动，但防患于未然，可保无虞。”
　　李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师爷说的，正是我想的，就照这么办！”
　　范不惟于是去门外叫李顺，说了结果，李顺尽管很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照办。
　　按照王小波、李顺本来的打算，各县镖局分号，都要拉上一百多人加入，遇到当地官员阻止，或者利用大通的关系，或者依靠人情，或者私下送礼。
　　别的县都如鱼得水，偏偏巴中县李开太过圆滑，面子该给给了，只是把人数限制得死死的。
　　也是李开有先见之明，做事留了一手。到后来，四川全境起事时，巴中县才得以全身而退；
　　而青城县则相反，齐元镇只为自己收红利，疏于防范，最后落了个被乱刃分尸的下场。
　　“顺风镖局”又在四川开了两个分号。王小波把开封来的五名高手，每个分号派了两个，大刀封五自然去了成都府，梅化留在了青城县，神枪李定被派往巴中县。
　　仅仅几个月时间，王小波、李顺手下，明里、暗里加上原来义帮人员，已经有了过千人，急需进行训练。
　　大哥上任，小弟自然送行。
　　封五名气大，开封城同来的几个弟兄陪着他，到成都府镖局上任，也顺带着来逛逛。
　　梅化因为在外走镖，没有赶上。
　　以封五的名号，自然认为自己稳坐总镖头位置，谁知到了才知道，只给了个副总镖头，并且还是排在张铭后边，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
　　他悄悄把李顺拉到一旁，不满地说：“你要我来这里，却弄个不知底细的傻大个子，摆在前头，不知道他有何本事，让你如此器重？”
　　李顺就把张铭的能耐说了，封五轻蔑地一笑：“闯荡江湖的，哪个没有两把唬人的招式？一见了我这真人，必定露馅无疑！你问他可敢比试一番？”
　　李顺知道，这封五是个钻牛角尖的主，心想干脆就比比，无论谁输了都怪不得我，毕竟以后在我这里，你们可得凭本事吃饭。
　　连铭站在一旁，不知道他俩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李顺走过来，压低声音说：“这封五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和你见个高低，我拦都拦不住。你不给他些教训，他以后会处处给你使绊子，别给他留情面！”
　　连铭知道李顺的用意，无论谁胜谁败，都对他不损分毫。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露怯，那以后可就混不下去了。
　　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连铭上前一拱手，朗声说：“诸位，既然要考考在下的功夫，哪位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