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悟道

　　魏钦轻轻往旁边一侧身，躲开了这一刀；
　　黄林根本不收刀，一翻手腕，刀又奔了魏钦脖梗而来；
　　魏钦身材高大，再躲是肯定来不及。
　　只见他手中佛尘一晃，铁铸的手把击在刀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硬是把刀头压得冲了地；
　　连铭暗赞：“这老头真是好力道！”
　　黄林抽回刀，身形晃动，连环三刀，将魏钦罩在刀影之中；
　　魏钦也不含糊，左挡右击，就是不与黄林硬碰；
　　转眼两个人打了十几个照面，周围的人都在担心，看情形这黄林是占了上锋，都不由为魏钦捏了把汗。
　　只有连铭不动声色。
　　一个拿了佛尘的老人，只是防守，并不进攻，显得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不必担心，他一定输不了。
　　果然，黄林一刀走空，被魏钦抓住机会，闪电般伸出左手，手面青筋暴起，利如鹰喙，抓向黄林拿刀的手背。
　　黄林哎呀一声惨叫，手中刀沧啷落地。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老三黄森赶忙上前，扶起黄林。
　　黄林摆摆手：“老三，看你的了！”
　　黄森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从腰间抽出一件兵器。
　　绳鞭！
　　连铭一下子认出来了，只不过他的与众不同：一米多长、拇指粗细的铁链上，是一个锋利的大枪枪尖，连接处系着几缕红缨。
　　这家伙，直着出去是一条大枪；轮着出去是一根棒；抖着出去是一条鞭；甩着出去是只镖；
　　由于太过复杂，一般的武林人只是用来练习自己的灵活性，真正对阵是轻易不敢使用的，弄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
　　所以，这老三黄森，不简单。
　　果然，两人一交手，就成了黄森的个人表演。
　　凤凰三点头、怪蟒翻身、白蛇吐信、仙人指路、哪吒探海------黄森舞动绳鞭，在空气中发出“飕飕”的怪啸声，周围的人听起来十分瘆人。
　　魏钦左躲右闪，却始终被鞭影罩在中间，大家看了，铺天盖地都是鞭影，随时都有可能被击中。
　　连铭正在凝神观看，突然感觉左臂被人抱住，低头一看，竟然是唐雪。
　　原来唐雪被院子里的骚动惊醒，起来到连铭房间门口，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再一听，清心殿这里有打斗声，就急忙赶来。
　　她站在连铭旁边，看得提心吊胆，不由自主抱住了连铭的胳膊。
　　连铭轻声安慰她：“这老道士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放心，他不会吃亏的！”
　　果然，当黄森故计重施，又来那招白蛇吐信时，魏钦开始反击了。
　　他站直着身子，目视着黄森，当绳鞭飞来时，突然双膝微屈，头向后仰，用了一招铁板桥功夫，手中的佛尘飞出，直奔黄森面门打去。
　　黄森一惊，赶忙闪身去躲。
　　魏钦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左脚支撑，一个后背飞脚旋起，黄森猝不及防，正踢在后背上。
　　黄森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魏钦拱了拱手：“我收手不及，误伤二位，实属不该。所幸并无大碍，调理月余，即会痊愈。你们暂且回房歇息去吧!”
　　黄林怒目而视：“我们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你不必在此充什么好人！”
　　他面朝南方大叫道：“老大，你的大仇，恐怕此生难报了！”
　　说毕，一把拉了黄森，奔了马厩，在众人的目光下，拉着马急匆匆出了院子，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唐雪悄悄拉了连铭一下，低声说：“这老道士真是你要找的人？他的功夫可真厉害！”
　　正在这时，魏钦说话了：“打扰诸位道友休息了，都回了吧！”
　　看着众人散尽，连铭突然上前，轻轻叫了声：“魏伯伯！”
　　魏钦一愣，疑惑地看着连铭：“恕老道眼拙，你是？”
　　“我是小连子呀，我恩师欧阳川！”连铭急切地说。
　　魏钦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遍，惊喜地上前，一把抱住连铭：“还真是你小子呀！怎么会在这里？咦？你们两个人一起来的？”
　　连铭赶紧介绍：“这是我收的徒弟！”
　　唐雪上前，施了一礼:“见过魏伯伯！”
　　魏钦一愣：“傻小子叫伯伯，你岂不是该叫爷爷？”
　　唐雪笑道：“你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是兄弟，他是大哥。”
　　魏钦大笑:“反正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搞不懂。走，先进去再说。”
　　两人于是跟着他进了殿，原来正殿旁边还有个偏殿，魏钦就住在这里。
　　魏钦给他俩泡上茶，问道：“你们咋会找到这里来？”
　　连铭说：“我来成都府办完事，想起家师说起，您在这一带，顺便来看看！您怎么成了道长？”
　　魏钦轻叹了一声：“哎，世事无常。我回来后，就住在附近的小草屋，经常来观里听镜虚道长讲道，没想到竟然上了瘾，心境豁然开化。
　　这道长不但一肚子学问，还精通医术，人从他眼前经过，看一眼就知道你有什么病；我跟着他八九年了，也只是凭借把脉诊断，看人是绝对不敢妄下结论的！
　　我与他相谈甚欢，他圆寂之前，把这座道观，托付给我来照料。我推辞不过，只好接下。”
　　连铭呷了一口茶，感觉稍微有些发苦，到了肚子里，却是沁人心脾。
　　魏钦说：“这是苦丁，喝了人不但精神，还能净心、去火。”
　　唐雪好奇地问道：“您和那什么黄家三兄弟，是如何结仇的？”
　　魏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十几年前，我在湖北当阳县，碰上黄家三雄的老大黄木，喝醉了酒，在街上调戏民女。当地人都知道他们家有权有势，无人敢问。我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等一交手，我就吃了一惊：这家伙使得是醉拳。闪转腾挪，看时随意，实则招招暗藏杀机，肯定是下了很大功夫。
　　情急之下，我只好使出腿法，左腿奔他右太阳穴踢去，他伸右手去挡；我右腿旋即奔了他左太阳穴，他伸左手去挡；我右腿未及收回，身体已经腾空，左腿奔了他的前心而去，一般人这时候会使出铁板桥功夫，身体后翻躲避；可我这招隐藏着变化，等他发觉，已经晚了。左脚正踹在他的裆部，当时他就惨叫一声，瘫了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本来是奔了他的肚子去的，但那时功夫还未练到火候，阴差阳错，就把他的命根子给毁了。”
　　连铭静静地听着，唐雪却接了话说：“毁了就毁了，省得他再出来害人！”
　　魏钦摇摇头：“话虽如此，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后来想想，也是我学艺不精，下手确实重了些！”
　　“魏伯伯”，连铭问道：“请教一个问题：遇见不平事，却又有心无力，难以左右，该当如何？”
　　魏钦想了想说：“每个人的能力所限，岂能包打天下？凡事无愧于心，尽而力为，善莫大焉，何必自寻烦恼？”
　　看连铭仍是不解，魏钦继续说：“本地小儿，到了上学年龄，却因为无钱辍学，我就用了观里的钱，给他们建了一个学堂，花钱请了先生，谁来都是免费。但是，这峨眉山方圆几百里，岂是我能管得过来的？只好做一件是一件。”
　　连铭点了点头，又问：“再问伯伯，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心境！”魏钦说出这两字，让连铭满脸疑惑。
　　魏钦静静地微笑了一下：“无论与怎样的高手对阵，心都要放平，不能有丝毫的杂念。高手过招，比的就是心境，你只要有一丝慌乱，未战就已经败给对方了。心平的人，无招胜有招，不会去想使用什么招式，一切靠的是本能。”
　　连铭拱手：“多谢魏伯伯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魏钦哈哈大笑：“贤侄，你天资炳慧，聪颖过人，他日必成大器。今日时间不早，回房歇息去吧！明日我让人带你去后山，看那猕猴相嬉，你定会受益匪浅！”
　　连铭意犹未尽，但此时万籁俱寂，只闻蛐蛐浅唱，猿啼幽然，想必已到了子时，便辞了魏钦，带着唐雪回屋休息。
　　路上，唐雪问道：“你们说得话，我都听不懂。什么无愧于心，什么心境，倒像是老和尚在讲经。”
　　连铭若有所悟：“悟道，悟道，关键在于捂。今日不懂，或许明日你会懂得！”
　　连铭这一觉，睡得舒坦，醒来时太阳已经从东山升起。
　　等他梳洗完毕，开了门，小道士就站在门口等着。
　　叫上唐雪，简单吃了饭，两人就随着小道士进了后山，
　　一路上古树参天，松茸遍地，野兔、野鸟随处可见，空气中飘散着草木的清香。
　　走了一个时辰，小道士停了脚步，用手一指前边：“就是这里。”
　　连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棵大榕树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猕猴，足有好几十只。
　　两只体态较大的猕猴正在打架，一个正当壮年，一个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在粗大的树杈上，两只猴子你来我往，斗得十分激烈。
　　一会我挠你一下，一会你抓我一下，窜蹦跳跃，敏捷灵巧。
　　那只老猴明显不是对手，脸上已被抓了几道血印，却还在苦苦支撑。
　　它俩从树上打到树下，又从树下打到树上，如此反复。
　　过了半个时辰，老猴子终于支撑不住，往外一跳，留恋地朝树上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获胜的猴子对着树上的群猴，发出骄傲的呼声，然后一跃上了树，稳坐在树干上。
　　立刻，几只猴子窜了过来，有的挠痒痒，有的逮虱子，忙得不亦乐乎。
　　唐雪不由地轻声叹了口气：“这老猴王真可怜！”
　　小道士接了话说：“它可怜？被它打败的上任猴王，和它一个结果。这才是风水轮流转，它风光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连铭惊奇地看着这个小道童，夸道：“小道友说得极是，祸福相依，凶吉并存，这是自然法则，谁也改变不了。既然败了，就得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转头对唐雪说：“这一大群猴子里，有你，有我，还有立下雄心壮志，暗暗较劲，等待机会出来争猴王位置的，也有只管看人闹的，和我们大宋朝差不多嘛！”
　　唐雪啐了他一口，红着脸说：“你才是猴子呢！我要是猴子，也得和你是一对！”
　　一句话让连铭的脸“腾”的就红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小道士好奇地指着他俩问：“你俩的脸为什么都红了？”
　　两人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