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计救
作品名称:一剑风流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3-09-28 13:04:08 字数:3334
连铭借口去下边准备第二批货,一大早骑着马出了门。
到了巴中县界,往南只有一条道,他照着这个方向就下来了。
巴中多山,连绵的群山上,长满了参天大树,群峦叠嶂,青翠欲滴,天上的云雾就在山间萦绕,给人伸手可触的感觉。
山中的空气格外清新,连铭心中着急,一路上打马疾奔。
太阳还在东边半山,连铭已经到了胡用说的地方,只见路边树了个石碑,上写“金凤坡”三个大字。
他奔到后山,下了马,找个背静地方,把马拴在树上,拿出嚼头勒上,免得它冷不丁叫出声,被人听到。
然后,悄悄上了后山。
这座山不算高,半个时辰就登到山顶,朝前山看下去,所有景物一目了然。
果然,半山腰一块平地上,搭了四间草房,院子中间有个井,上边悬着辘轳井绳,一个挎着腰刀的汉子来回巡视着。
连铭盘算:既然总共五个人,估计是每个人巡逻半天,其余时间要么睡觉,要么喝酒。在这荒凉地方,哪里还有玩耍的地方?
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自己对付这五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不想伤人性命,如何不让他们看清自己的面目,才是重要的。
这很简单,来时准备了一身黑衣,到时再黑纱裹面,量他们日后也认不出自己。
只要悄无声息地制服了哨兵,然后用迷药熏翻其余四个,等他们两个时辰后醒过来,我早带着人出了巴中县,到那时再想寻我们,已经晚了。
主意已定,悄悄回到拴马的地方,用手拽了些青草,喂给马吃。
抬头看看,天已中午,自己掏出带来的烙饼吃了,然后靠在大树后边,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
斑驳的阳光,从浓密的树叶间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恹恹欲睡。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抬头看看太阳,刚刚偏西了一点,便开始行动。
他换了衣裳,带了眼罩,沿着小路,半弓了腰,悄悄从正面上去。
他紧贴矮墙,悄悄探出头,一个汉子正来回走动,朦胧着眼,显然中午刚喝了酒。
屋子里传来几个男人大声行酒令的声音,从僵硬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都喝得差不多了。
连铭伸出指头,估算着巡逻哨的时间,从院子门口转身回去,走大概二十步,再转过身来,大概需要查十二个数字。
自己必须在顷刻间,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然后再去对付屋里的人。
他看了看,屋子临山搭建,门朝北边,从里边根本看不到这里。
“真是老天相助!”连铭心中欢喜,暗自做好了准备。
他在心中数着,哨兵向这个方向走来的脚步声。当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开始响起第一声时,他飞身而出,闪电般到了哨兵身后,左手捂住他的嘴,右胳膊勒紧了他的脖子,轻轻一拧。
哨兵来不及挣扎,一下子浑身酥软,瘫倒在地。
连铭轻轻放下他,瞪着一双大眼,向中间那间屋里袭去。
四个人东倒西歪,倒在石头炕上,鼾声大作,对他的到来浑然不知。
连铭害怕有诈,将炕上的被子撕成几条,挨个绑了个结实,这才松了口气。
他赶忙奔到井边,冲下边喊道:“尉迟迥,我是连铭,你在不在?”
连喊了两声,才听到下边有气无力地应道:“是连指挥使吗?我在!”
果然是尉迟迥的声音!
连铭大喜过望,赶紧吩咐他;“我把井绳放下去,你缠在身上!”
说着,一只手搅了辘辘,放下绳子,把他拉了上来。
尉迟迥眼眶深陷,瘦得只剩下个皮包骨头,满头脏乱的头发快到腰部,哪里还有昔日精神抖擞汉子的一丝模样?
尉迟迥看着连铭,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大哭。
连铭赶紧安慰他:“别哭了,赶快离开此地!”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尉迟迥指了指最右边一间屋:“那里面有一匹马,还有辆车,我们几个坐车来的。”
连铭又问:“你身体怎样?还能驾车吗?”
尉迟迥回答:“没问题,我虽然被囚在下边,但功夫还不敢撂下。”
连铭大喜,这下可解决大问题了,要不然两个人,共骑一匹马,把马累死不说,也跑不快。
当下来不及多说,赶紧套了马车,尉迟迥驾着,连铭骑了自己的马,迅速上了路。
两人一气跑出了巴中县界,到了江边渡口,太阳已是偏西,眼见得马儿有气无力,两个人也饿得前心贴后心。
渡口有个小镇,两人在一家背街处的小店停下。
连铭下了马,看到尉迟迥动作迟缓,便上前扶了一把。
把马栓在车上,店老板早笑着迎了上来,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昏黄的蜡烛灯笼下,红色的脸庞上一双黑眼珠,盯着两人看了一下,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说起话来带着女孩子的娇羞:
“两位客官,快进来洗把脸。”
两人无暇他顾,进了店,洗了脸。找个单间坐定,要了一坛子酒,一条江鱼,一个腊肉,两碗米饭。
趁着做饭的空闲,连铭向老板借了剪刀,三下两下将尉迟迥的头发和胡子剪短,一个英俊的黄脸大汉顿时出现在眼前。
连铭上下看了看,点点头:“今晚上再洗个澡,明天换身衣服,赶紧回京。”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连铭倒满了两碗:“来,干了,给你压压惊!”
两个人碰了一下,双双一饮而尽。
尉迟迥看着连铭,忽然起身就拜,连铭赶忙把他拉住:“你这是干什么?”
“要不是连指挥使相救,我恐怕早晚死在荒山野井之中。没想到我还能重见天日!”
两个人重新坐下,边喝酒,连铭边询问尉迟迥的经历。
原来,尉迟迥自打进川,大小官员纷纷敬而远之,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线索,只好从民间暗查。
要说四川这地方,远离汴京,最热手的无非是食盐,而盐的内销又被胡家独霸,老百姓吃不起盐是个普遍现象。
尉迟迥心想,要查还得从胡家着手。
他初被外派,立功心切,也没想后果,就下了手。
他猜想,盐业是笔大收入,应该有个内账,这个账谁管着?自然是胡家的当家人,还得放在他自己屋里才放心。
思来想去,想进入人家屋里根本没有好办法,除了夜晚,还得趁人不在。
当夜,他换了紧身衣衫,提了把短刀防身,天一黑就蹑手蹑脚地潜进了胡府上屋房顶,等到时机。
上屋里亮着灯光,揭开几片瓦,看下去,一个瘦小的老头正在往本子上记着什么东西。他心里一喜:“该不会是账本吧?今儿个还真来着了!”
等了片刻,外边有人喊:“老爷,几位大人都到齐了!”
那老头应了一声,很快收了本子,走到佛龛前,将本子塞进去,整了整衣冠,迈着方步,出了门,奔前院而去。
尉迟迥等了一会,见四下无人,便从屋顶飞身而下,到门前一看,不由大喜过望:那老头走得匆忙,竟然忘了上锁!
他悄悄进了屋,直奔佛龛面前,手一伸,将那厚厚的账本拿了出来,然后翻了院墙,回到住处,就着蜡烛,打开本子一看,不由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那上面记录的是本月的盐务利润,竟然折合白银整整五千两;后边是官员分成,共有二十多名参与其中,最多的分一百五十两,最少的也分有二十两,除去这些,剩下的一千五百两属于胡家所有。
我的天!个人每年从这里拿走的,最多将近两千两,相当于一个五品大员一年的俸禄。
而最少的一年也能从中拿走二百多两,比自己提着脑袋干一年的薪俸还多!
尉迟迥大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走!
他慌忙揣了账本,骑着马,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到了江边,还是被追上了。
他把心一横,干脆拼了。
一人拼命,众人难敌。
但他孤立无援,对方等他力量耗尽,终于用绳网将他擒下。
“他们把我囚在地窖,每天只给吃个半饱,水只给两碗,把我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在下边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尉迟迥一想起来,眼泪就不由落下。
“他们上下勾结,如此贪腐,御史台有下派川陕四路的官员,难道不知道么?”连铭问。
“他自然心知肚明,但每月给他的好处是五十两白银,早捂住了他的嘴!”尉迟迥回答。
“明日一早,你就赶回汴梁,去向王总管汇报,管我们的新任勾当官刘福啥球也不懂,听他示下。你这也算是死里逃生,断不可再来这里。”
吃了酒,用了饭,让老板烧了热水,就在房间里好赖洗了一下,赶紧睡下。
临睡前,连铭拿出二两银子,让老板明天一大早,照着自己的身形,准备一套外衣,新旧都可,再去买一个斗笠。
其实连铭根本没有睡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紧起了床,让尉迟迥把旧衣服扔掉,穿上自己的衣服,带上斗笠;
自己则换上老板拿来的衣服,收拾完毕,马上去了渡口。
连铭从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他,嘱咐道:“这个你拿着,路上多留点心。到了秭归,下船赶上马车,不要停留,赶紧回汴京,能走多快走多快!”
尉迟迥眼角含泪,点头应下。
想想自己终于逃出虎笼,连铭却还得在此卖命,都是自己做事不慎,才连累了人家,心中愧疚。
眼看着那艘船顺风直下,逐渐消失在奔腾的江水尽头,连铭才上了马,一路狂奔,将近中午,回到成都。
刚进院子,管家一看到他,就赶紧招呼道:“哎呀,张先生,你可回来了,老爷问你两遍了!”
连铭随着他进屋,唐烨正在屋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看见连铭,一把抓住他。
“张先生,出大事了!”唐烨脸色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