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早朝，以户部尚书上官英杰为首的大臣们纷纷恳请楚王下旨，恭迎含冤的王后娘娘回宫。
　　圣旨一到，大殿下司马玟珑就带着小元子等人急急赶到内廷司。
　　王后阎素素仔细梳洗一番，换上小元子送来的新衣及冠冕，才在孙总管的陪同下出来见儿子。
　　“娘亲！”珑儿飞奔过去，紧紧抱着母亲，刚唤了一声，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阎素素搂着儿子，柔声安慰着。
　　小元子率众跪在地上，说道：“回禀王后娘娘，大殿下奉王上之命，恭迎娘娘回宫。”
　　那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们齐声道：“奴婢恭迎王后娘娘回宫。”
　　楚王派来接王后的还有他自己日常乘坐的王辇。
　　阎素素携着珑儿上了王辇，浩浩荡荡回明乐宫了。
　　“恭送王后娘娘回宫！”后面的地上也跪了一堆人。
　　明乐宫里，所有的摆设仍和之前一模一样。甚至，龙床上的被褥帐幔也和阎素素离开那天一样，或者，是今日特意换上的。因为，宫里是不可能让楚王几个月都盖同一床被子的。
　　阎素素没有看到司马浩云，有点奇怪：“王上呢？还没有回宫？”已近午时，应该退朝了。
　　“回娘娘，王上在御书房里与几位大人商量国事呢。王上说了，请娘娘和大殿下先用午膳吧。”小元子说道。这是楚王早上出门前吩咐的两件事之一。
　　“这样呀，好吧。”阎素素有点失望。她本来以为司马浩云不方便到内廷司迎她回宫，他必然会在宫里等着她。然而，他居然还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似乎他并不急于与她相见。当然，才分开三个多月，也不是多么久的事情。但是，都说小别胜新婚呀，难道他并没有那么想念她？但是，孙总管说，上次楚王突然跑到内廷司要见王后，发现王后不见了，愤怒得几乎要把内廷司的人全部砍头，难道不是因为他担心她想念她吗？后来，她为了安抚他，还特意提早回内廷司，还特意召见了小元子呢。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元子。”
　　“是，娘娘，臣在。”
　　“本宫不在的时候，宫里可有什么事吗？”
　　“宫里？”小元子一愣，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急忙低下头，低声说道，“回娘娘，宫里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阎素素察觉到小元子的异样，盯着他，慢慢说道，“王上的起居饮食，都和以前一样吗？”
　　“是的，请娘娘放心！王上每日上朝，退朝之后都在御书房里处理公务，午膳晚膳都在御书房里，天黑了才回宫里休息。起居都和从前一样。”小元子低着头回道。
　　“晚上都是何人服侍王上就寝的？”
　　“晚上？”小元子心中打鼓，不确定王后娘娘究竟知道多少，他不敢随便说，便道，“回娘娘，服侍王上的是小陆他们，臣奉王上之命在无忧殿陪伴大殿下。娘娘若有事要问，臣去把小陆唤来吧？”
　　阎素素明白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而小元子不敢说，便推到小陆身上。她不禁皱了眉头，难道司马浩云竟在这段时日里背着她做了什么了？她知道他一定在生气，特别是她上次偷偷出了宫，偏偏让他撞上她的空城计。虽然孙总管没有细说当时的情景，但是她完全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愤怒。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他的愤怒和惩罚。但是，他不至于因为过于愤怒而用“偷吃”的方式来报复她吧？
　　小元子急忙说道：“回娘娘，王上一直好好地在宫里，请娘娘不必担心！”但他心里却隐隐觉得，宫里将会有一场风波，而这场风波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他不敢想象。他又暗暗埋怨他的主君太不谨慎，怎么能选择在明乐宫的寝宫里偷吃呢？明知阎娘娘的脾性！但他又很疑惑，他的明智的主君怎么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举动？这种事明显是会让娘娘与他闹翻的呀！到时可怎么哄呀！唉！他不禁忧心忡忡。
　　直到申末，楚王才回到后宫里。王后阎素素出明乐宫大门迎驾。
　　司马浩云看着美丽的妻子向他走来，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仿佛她这些日子以来，天天都是这样在宫门迎接他的归来。
　　“臣妾恭迎王上回宫。”阎素素盈盈一拜。
　　司马浩云强忍着要抱她入怀的冲动，轻轻扶起她，平静地说道：“王后不必多礼。”
　　阎素素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冷淡地回应她。
　　两人相敬如宾地回到寝宫。阎素素要为王上更衣，司马浩云说道：“这种事情不必劳烦王后，让他们做吧。”说着，便示意小元子过来。
　　阎素素只好默默地候在一旁，看着小元子服侍他更换了常服。小元子抱着换下的衣袍马上退了出去。他已意识到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得赶快逃离现场，如果不想成为池鱼的话。
　　阎素素捧了一盏香茶走上前，柔声道：“夫君，请用茶。”
　　他看看她，接过茶盏，闷声说道：“多谢王后，吩咐摆晚膳吧。”说着便走开了。
　　阎素素又是一怔，他这是怎么啦？是要发火的前奏吗？往日他都是要抱着她亲热一番的，何况又分开了三个多月呢？他居然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走开了。
　　其实，司马浩云不敢多看她一眼，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强撑下去，他根本抵挡不了她，他只能勉强自己走开。他不能在此刻便败下阵来，是的，他不能再继续那般纵容她了，而且，他也想知道，她是否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楚王和王后在诡异的平静气氛之中用了晚膳。一旁侍候的人都万分的小心谨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因为他们知道，这样氛围的晚膳从来没有在明乐宫中出现过。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成为导火索。
　　掌灯时分，王后吩咐为王上准备沐浴之事。
　　阎素素从背后抱着司马浩云的腰，把自己贴在他的结实的后背上，柔声道：“王上，臣妾侍候王上沐浴吧。”
　　司马浩云感受到她那柔软的小手，特别是她那柔软的身体，浑身如被电击一般，差点就想转身把她抱在怀里。但他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控制着已变得不受控制的呼吸，努力吐出几个字：“不必了，王后今日辛苦了，歇着吧。”但他终究无法推开她的小手，他期待着她娇娇地说：“不要，我不辛苦，我就要陪着你。”然后他会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她的陪浴。
　　听到他那干巴巴的几个字，阎素素愣了，他居然会拒绝她陪浴！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她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尴尬，还有点生气。她今天已尽量去迎合他，想安抚他，他居然还端着架子与她使性子！就算还在生气，看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温柔体贴他，他就该顺着台阶下了。再不然，就直接向她发脾气好了，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何必还要这样假惺惺的彬彬有礼地给与她冷面孔？既然如此，她又何苦？
　　司马浩云等待着她的进一步动作，心里越来越焦躁。
　　半晌，阎素素轻轻松开抱着他的双手，轻轻走开，唤道：“小元子。”
　　小元子连忙低头进来：“臣在。”
　　“侍候王上沐浴。”
　　“是，娘娘。”
　　司马浩云呆了，怎么会这样？他懊恼之极，他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怎么不来个顺水推舟？他已经多久没有与她一起沐浴了呀！自从她怀了身孕，他们就很少一起共浴了，特别是怀胎五个月后，他就没有与她共浴了。除了因为她身体不便，需专人服侍之外，也是担心他会影响了她和宝宝。而如今，他明明可以放心地与她一同戏水的，却被他随随便便地放弃了！
　　司马浩云有点恼怒地横了小元子一眼，眼神之中甚至有杀气。小元子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司马浩云怀着一肚子不快地回到寝殿时，阎素素已更换了就寝的衣裳，乌黑的长发用黄色的缎带系着，垂在两肩上。龙床也已铺好了，只等主人上床安歇了。
　　司马浩云看着眼前心爱的美人，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
　　阎素素走上前，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请王上安歇吧。”说着，她便动手准备为他宽衣。
　　他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请王后先安歇吧，孤王，还要看一会儿书。”说罢，他轻轻放开她，转身走到一边，从多宝架上随手拿了一卷书，到侧边茶榻坐下，便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阎素素愣了一下，这又是破天荒的事情。他居然会在他们的寝殿看书，而且还拒绝与她一起上床安歇！她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表情去猜测他的想法。但是，他低着头，烛光之下，向着她的侧脸在暗影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脸，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她很想上前把他的手上书抢过来扔到一边，然后逼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他怪她无理取闹，甚至怒而摔门而去呢？她又该怎么办？她沉思了片刻，决定静观其变。于是，她便自己独自上床休息了。
　　其实司马浩云根本不知道手上的书卷写的是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看，他的心思和注意力全在阎素素的身上。他在等待，等待她过来，向他撒娇，与他生气。他还没拿定主意，到时究竟是继续保持冷淡，让她再三求他，还是顺势抱她上床。虽然他早已急不可耐，但他还是强行忍着，忍得很是辛苦。然而，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径直上床睡了，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司马浩云只觉一道气冲了上来，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得下不得。原来，她真的根本不在乎他，不在乎他的感受，不在乎他的需要，更不在乎他的身份和地位！也许，她根本不想回宫陪伴他！她的心早就飞走了！他噎了半晌，把书放下，默默地走向龙床，轻轻爬上床，轻轻躺下。
　　司马浩云上床躺下，便紧紧地闭上双眼，紧张地聆听着身边人的呼吸。他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靠过去抱她，虽然他早就焦虑不已。但是，他前面对她那么多的铺垫，不能一下子就崩了，否则前面的工夫白费心机了。但是，他却不能把事情搞过火了。他可不是真心想要与素素闹翻的，他只不过希望她能好好体会他的心，好好反省她所做的一切，好好改一下以往那些任性的行为。她不能再那么任性妄为，什么事都不与他商量，自作主张，害他为她担惊受怕。她必须要相信他能好好保护她！所以，他刻意地让她感觉到他的不快，却又不能让她误会，以为他真的要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如果真的惹恼了素儿，那可是很难哄回来的。
　　阎素素知道他在身边躺下了，因为她并没有睡着。但是，她还是很惊讶。她以为他肯上床睡在她的身边，应该是已经想通了，不会再与她赌气了。但是，他居然还在赌气。因为他第一次没有贴着她睡下！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在她怀着身孕的时候，他都会把她抱在怀里，或是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他的一只手永远都会“粘”在她的身上。而今夜，在分开了三个多月之后，他居然和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她知道他并没有离她太远，因为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所传递过来的热量。她真的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如果他真的对她厌烦了，那么他应该睡到另一张床上，或者自己盖一床被子，离她远远的。她听着他有点粗重的呼吸，思量再三，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探。她轻轻地爬了起来，靠着床头盘腿坐着。
　　司马浩云心情复杂地躺着，一动不动地，但整个心神都放在身旁爱人的身上。忽然，他感觉到素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就静了下来。他很纳闷，但又不敢睁眼看看，也许她正在看着他呢？于是，他仍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做出睡着了的样子。他紧张地等着她的下一步。但是，她居然就不动了，似乎只是坐在床头而已。
　　等啊等啊，似乎过了很久，司马浩云简直觉得有几个时辰了。素儿仍没有躺回被窝里。他越来越不安，实在忍耐不了，睁眼一看，朦胧的月色之中，素儿居然只穿着贴身小衣，坐在床头。现已是腊月，夜寒之中，她冷得微微颤抖，只是用双手抱着双肩。司马浩云大吃一惊，急忙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扯过被子，把她紧紧包着。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只觉她的小手已是冻得冰凉，又急又心疼，不禁怒了：“你这傻瓜！睡得好好的为何要爬起来？傻傻的坐着也不会披上袍子，冻坏了可怎么办？”
　　当她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素素便明白了，她的测试成功了。其实他仍是心疼她的，其实他真的只是在与她赌气而已。她伏在他的怀中，低声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就要把自己冻一冻吗？冻坏了可怎么好？”他责怪道，“你这是故意与孤王为难吗？”
　　她抬头看着他，低声道：“臣妾哪敢与王上为难？若是冻坏了，也好，王上就可以换一个不与王上为难的好王后了。”
　　一道气直冲脑门，司马浩云又气恼又痛心：她果然从来就不能体会他的心！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直在白费心机！
　　司马浩云一言不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便背对着她躺下了。
　　阎素素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又惹他生气了。他现在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呀？但是，只要他仍是心疼她，她就愿意尽力把他哄回来。于是，素素从背后紧紧抱着他，一只小手伸进他的衣襟之内，在他的腰腹之上轻轻抚摸。她的手仍是凉凉的，他的腹部却是火热的。他没有动，任她冰凉的小手在他身上任意而为，但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浩云哥哥，素儿错了，素儿不该胡言，你原谅素儿吧，好不好？”她柔柔地说道，“好哥哥，别生气了，素儿错了，甘愿受罚，求哥哥别把自己气坏了！素儿会心疼的！”
　　他没有回应，后背却在轻轻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但他仍是没有转过身来。
　　她忽然扶着他的肩，爬过他的背，钻进他的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她把他的衣襟解开，也把自己身上的小衣脱了，让自己的肌肤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身体滚烫得如火烧一般。她把脸贴着他的肩窝，娇娇地说道：“好哥哥，别生气了，别再与素儿生气了！别让素儿担心了，好不好？求求你了，好哥哥！”
　　他情不自禁地抚着她背上的肌肤，喘息着，颤声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了。”她娇娇地应着，把自己更紧地贴着他。
　　“那么，错在哪里了？”
　　她仰头，把小嘴贴着他的唇，她的小嘴可真甜啊！他忘情地回以热吻。很快，他便把他的热吻印在她的肌肤上。
　　忽然，他在被窝里呜咽了一声，低吼道：“没有了！怎么没有了？”他抬起头，瞪着她，眼中是又惊又怒又伤心。她诧异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柔声道：“在内廷司里，没法给小宝喂奶，所以……”
　　“所以什么？”他伤心地看着她。
　　“让太医开了一个方子……”她轻声道。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在意，她和还没生小宝之前是一样的呀！
　　“是哪个混账开的混账方子？”他愤怒了。他不能放过那个开方子的混账家伙，竟然胆敢破坏他的幸福！
　　她哭笑不得，他居然要找太医算账。她忙抱着他，柔声安慰道：“好哥哥，别生气呀！素儿明日找太医再开一个方子，好不好？”
　　“真的可以？”他委屈地看着她。
　　“自然是可以的。”她肯定地说。其实，她完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而且她自己其实也并不很期待，因为小宝其实有奶娘照顾的，并不需要母亲的乳水，但现在得先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才行，否则，说不定他明日起来会找些冤大头出气的。
　　“宝贝，宝贝，你可别哄我……”他喃喃地嘟哝着。
　　次日醒来，司马浩云看着怀中人那甜美的睡容，恋恋不已。他很后悔昨日没有宣布今日休沐。而如果他今日突然宣布休沐，必然又会引起朝臣们对王后不好的猜想。他只好暗暗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亲，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小元子在为楚王更衣的时候，很小心地察看王上的表情，发现王上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愉快，与昨日的僵硬冷淡完全两样，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王上与娘娘之间的误会已经冰释了。不过，按他的经验，王上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对娘娘冷淡呢？他昨日最担心的是：王上的态度把王后娘娘惹恼了，最后王后娘娘哄不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小元子。”
　　“是，王上，臣在。”
　　“娘娘起来之后，宣太医来侍候。”
　　“是，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