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给父母送钱
作品名称:古乐惊魂 作者:秀针河 发布时间:2023-09-21 19:04:47 字数:4698
九十三、给父母送钱
这件事周小翠谁也没敢告诉,她只能自认倒霉。
过了几天,周小翠在一次接待客人时,无意间听客人们聊天说,丰岛县有个叫周小翠的年轻姑娘在夜间被汽车撞死,死得很惨,连尸首都被汽车碾碎了。周小翠当时被吓了一跳,赶忙向客人打听被撞死的周小翠是丰岛县哪个村的。客人们经过打听后回来告诉她,被撞死的周小翠是临河镇细柳村的!
周小翠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偷东西小姐当时不但身穿她的衣服,还把她的真实身份证带在身上。一定是尸体被汽车碾轧得血肉模糊无法辨认,警察们根据尸体身上的身份证把偷东西小姐当成了周小翠。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周小翠心里还有些高兴。她这样想,既然自己已经成为死人,干脆就弄假成真,就当是自己真的死去了。如果有一天被警察们抓住,只要自己不说,他们永远也查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省得以后在细柳村暴露自己所干的营生。后来她又想到自己的父母,父母如果知道她已经死去,不定会悲伤到什么程度。他们也许会因此而得上一场重病,说不定会一病不起一命归西。想到这些,周小翠下决心要和父母见上一面,免得以后酿成悲剧。
有个和周小翠交往很深的客人总想带她离开这座城市,周小翠还没有最后答应他。一天晚上这位客人又来找周小翠,她让他开车送自己回一趟细柳村。
周小翠不敢让那位客人直接把车开进村里,她让他把车藏在细柳河边,自己要从北窑岗那条土路悄悄走回家。
那位客人把车藏在细柳河对岸的树丛中,然后就坐在细柳河的石桥上,等着周小翠回来。庄红艳在石桥上看见的那个黑影就是等待周小翠的客人,阳光在树丛中拍照的汽车轮胎印痕,也是那辆汽车留下来的。
周小翠从来没怕过北窑岗的鬼怪传说,她顺着那条土路一边匆匆往家里赶,一边想着怎样和父母把事情说清。走着走着,黑暗中忽然发现路边有个白色影子,走近后一看,原来是一座新坟上插的花圈。想到自己已经“死去”,她好奇地走近那座新坟,趴在坟前的一块木牌上仔细辨认。黑暗中她好不容易才看清木牌上的几个字,果然是父亲用油漆写上的“爱女周小翠之墓”。一看到这几个字,几年来的辛酸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她抽噎着哭出了声。她一边哭泣一边无意识地拨弄着坟前的纸灰,忽然在土里发现了自己在家里使用的小镜子。周小翠知道细柳村一带的那个传说,这是父母想和自己再见上一面才埋下的。父母都是信神信鬼的胆小人,要付出多大的勇气才敢这样做,他们现在一定是生活在痛失爱女的煎熬之中!
手拿着这面小镜子,她哭得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坟地中传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是谁深更半夜还在坟地中乱跑?一定是细柳村的人,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赶快躲起来!她刚刚站起身来,一个黑色人影扑到她的面前!黑影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后就大叫一声摊倒在地上!
周小翠本想赶快跑开,她见那个黑影摊到在地没了声息,有些好奇地趴到黑影跟前仔细观看,原来是自己的好友庄红艳!她顾不上许多,赶紧压低声音呼喊几声,但是庄红艳一动不动,看来是昏过去了。
周小翠忽然打了个哆嗦!她现在明白过来,庄红艳一定是被自己吓昏的!刚才忘记了,她在细柳村已经是死去的人,生性胆小的庄红艳深更半夜在坟头前看见自己,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鬼魂!再往下想,自己的父母都很胆小,尤其做过神汉的父亲更是迷信,如果现在深更半夜回家,迷信的父母肯定也会把自己当成鬼魂!要是父母在家里喊叫起来,会惊动起细柳村的全村人,到那时警察们一定调查埋在坟里的女孩儿是谁。只要警察们介入,她在省城的一切就会全都露馅!现在决不能回家!
周小翠顾不得倒在地上的庄红艳转身想走,但是看着立在坟头的花圈,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她忽然想到父亲既然在坟前埋下小镜子,一定是想和自己见面,到时候会扒开土看这块镜子。想到这里,她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放到小镜子上面,然后又用土把钱和镜子埋起来。
回城后周小翠故意接待一些丰岛县附近的客人,接待客人时缠着他们讲新闻。歌厅舞肆本来就是胡吹乱侃的地方,果然,在不多日子里,她就听说了庄红艳被吓死在北窑岗的事。
周小翠知道好友庄红艳是被自己吓死的,心里感到非常愧疚和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周小翠虽然不迷信,还是偷偷给庄红艳烧了几次纸钱。她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除去烧纸钱,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和死去的人进行心灵上的沟通,只能用这种方式向好友致歉。
周小翠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复活”,因为一旦“活”过来,这次的麻烦会更大。她要永远死去,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也不能再回细柳村。无奈中她答应了想带她走的客人,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离开省城远走高飞。
后来又听客人们的传言,说是细柳村死去的女孩儿死后还会往家里“送钱”。她知道埋在坟头前的钱父母已经拿到手,又让那位客人夜间开车去北窑岗给父母“送”了几次钱。
在准备离开省城未走之前,周小翠依然拼命地拉客人。她想在临走之前多给父母留些钱。
一天晚上周小翠正在街上拉客人,却意外遇到同村的老师钟梦祖。从钟梦祖表情可以看出来,钟梦祖已经认出她,当时可把她吓坏了。倚仗对附近街道熟悉,她从即将拆迁的李家祠堂饶了一个大圈,这才甩掉钟梦祖的追赶。第二天,周小翠找到那个准备带她走的客人,赶紧去了南方一座城市。
等警察们找到周小翠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干皮肉生涯,成了一个小老板的老板娘。
九十四、女婿上门
学校放暑假,常婷婷没让李思愚回家,先把他带回自己家。
细柳村第一个感到难受的是庄红艳。那天李思愚和常婷婷下车后走到细柳河的小石桥上,正好迎面碰见她。自从和常婷婷打架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常婷婷本想不理她扭头过去,李思愚却很绅士地上前和庄红艳打招呼。
庄红艳的脸涨得像紫茄子皮,她对李思愚的礼貌问候只回应了两声冷笑,连头也没回就过去了。她只恨自己手上没拿着刀子,如果有刀子马上就给这两个人每人捅上一刀!她当初以为打常婷婷真是错怪了她,被学校开除是咎由自取,现在才弄明白,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现在他们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却连大学也没上成,看来是被这两个混帐东西给耍了!仇人,这两个人是她庄红艳一辈子的仇人!如果好朋友周小翠在的话,现在就敢和这两个狗男女再打上一架!
庄红艳愤愤而去,常婷婷心里也不舒服。她没想到还没进村就会遇到庄红艳,弄得刚才下车时的好心情一点也没有了,她没处发泄,就恨恨地埋怨李思愚不该主动和庄红艳打招呼。李思愚知道这两个女孩儿之间的矛盾,他对常婷婷的埋怨一点也不生气,还跑到细柳河边摘下一只盛开的荷花送给婷婷。他又采摘两片硕大的荷叶,他和常婷婷每人一片顶在头上。常婷婷也知道不应该埋怨李思愚,她不过和那些小女生们一样,经常拿自己的恋人当出气筒罢了。
最高兴的是常老二。
常老二头天晚上就约好钟梦祖,让他中午过来陪第一次上门的未来女婿吃饭。在细柳村一带,未婚女婿第一次进门是件隆重的大事,第一顿饭必须有关系较近、威望较高的亲戚陪同。虽说常家在细柳村是大姓,常老二却没有关系太近的亲属,找来好友钟梦祖是理所当然的事。常老二完全按细柳村的风俗办理,他早早起身去了临河镇,买回大包小包鸡鸭鱼肉,回家后马上进厨房亲自操作料理。钟梦祖不好意思只等着到时候吃饭,也早早过来给常老二帮忙。虞荻霏今天也显出高兴,脸上挂起轻易见不到的笑容。三个年过半百的人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准备迎接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
李思愚和常婷婷都是钟梦祖的学生,常老二和虞荻霏则是第一次见到李思愚。常老二见到未来的女婿高兴得又不会说话了,只是再也合不上两片厚嘴唇。他从心眼里对未来的女婿满意,比想像中的还要满意。钟梦祖在李思愚和常婷婷刚进门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虞荻霏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钟梦祖知道自己从来也读不懂虞荻霏的表情语言,也就没在意。
午饭的气氛祥和而又热烈。两个当年的学生一个劲给钟梦祖敬酒,就连不苟言笑的虞荻霏也“表兄、表兄”地劝酒不停。常老二不用别人劝酒,自己就往那两片厚嘴唇里灌。到吃完饭的时候,钟梦祖和常老二都有些喝多了。
钟梦祖怕酒后在两个学生面前出洋相,吃完饭就赶紧回家。常老二也倒在里屋鼾声如雷,客厅里只剩下李思愚和常婷婷母女。
常婷婷平时轻易见不到母亲像今天饭桌上的谈笑风生,以为她也是和父亲一样高兴,谁知等钟梦祖走后,她马上变得一脸的严肃。虞荻霏平时与人相处虽然少言寡语,却非常讲究待人的礼节。这次她一反常态,竟然像农村老太太那样问起李思愚的家庭情况。她问得郑重而又非常仔细,这让常婷婷感到脸红。她几次想打断母亲的话,都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制止住,最后竟然被母亲呵斥了一句。
常婷婷感到委屈,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在李思愚没有在意,他微笑着回答了虞荻霏的一切提问。
九十五、母亲不同意
吃晚饭的时候,虞荻霏当着李思愚的面突然宣布,她不同意常婷婷和李思愚的恋爱关系!
第一个感到震惊的是常婷婷!
常婷婷和母亲的关系与别人家的母女有些不一样。母女俩生活上的事交流不多,很多生活细节虞荻霏从不干涉女儿,反而是常老二这个作父亲的时时关心提醒女儿。虞荻霏不是不想管女儿的事,她的教育方式来源于自己的母亲,对女儿教育不是强制性的说教,而是注重引导和影响。比如常婷婷想买某件衣服来征求母亲意见,虞荻霏当时不会直接评论这件衣服的好坏,也许过两天她会穿上一件衣服反过来征求女儿的意见,女儿在评论母亲衣物的同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从小到大,虞荻霏很少对女儿说“对”、“不对”这样简单肯定或者否定的话,所以母女之间也就很少发生矛盾。虞荻霏看着女儿在自己的诱导和影响下,作为一个女人应该具备的气质都在女儿身上逐渐显露出来,她对女儿也感到十分满意。
在常婷婷的眼中,虞荻霏与其说是母亲,其实更像老师。母亲从来都是通情达理,从小就尊重她的一切选择,没有直接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然而在她人生选择的重大问题上,母亲竟然变得如此让人不可理喻!她直接粗暴地干涉她和李思愚的恋爱关系,而且同着李思愚的面就一口否决,连起码的礼貌都不讲,弄得大家一点面子都没有!
母女俩从未发生过争执,所以也不会像别的农村女人吵架那样大喊大叫。常婷婷只是追在母亲身后,颤抖着声音问:“妈妈,这是为什么?请您说出理由!”
虞荻霏这次一反常态,她不愿意对女儿解释什么,只是不耐烦而又十分坚定地回答:“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什么理由!”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第二个不理解的是常老二。
自从和虞荻霏结婚,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就把自己全部的爱,用自己的方式全部给了这个女人。他不顾村里人的讥讽,把生活中自己能作的一切全都担当起来。虞荻霏虽然在农村生活了三十多年,但是很多农村生活技能到现在还是一窍不通。常老二满足虞荻霏的一切要求,从穿衣吃饭的生活琐事,到生孩子盖房子这些在农村人眼里最大的事情,他都依着虞荻霏的想法,从未要求或者拒绝过她。他们之间平时话语不多,但是从虞荻霏的眼神中常老二就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没等虞荻霏开口,想要的东西已经摆在她面前。
婷婷出生之后,常老二又把爱倾注在女儿身上。他像对待妻子那样满足女儿的一切要求,无论女儿的要求是有理还是无理,他都会让女儿满意。在他质朴的意识中,爱一个人就要满足被爱人的一切,哪怕对方要的是他的性命!他心目中的家就是妻子和女儿,两个女人就是家的全部。
在农村人眼里,夫妻吵架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吵架也是调节家庭氛围一种方式。常老二和虞荻霏结婚三十多年,却从来没有拌过嘴吵过架,这在细柳村非常少见,村民们都说他们家的生活很沉闷。
在女儿这件事上,常老二多少年来第一次生气。他不明白虞荻霏对李思愚这样的小伙子还挑剔什么,而且还说不出挑剔的理由。常老二尽管生气,也不知道怎样和虞荻霏争吵,只是蹲在房子门口的台阶上一支接一支吸烟。
他们家的战争是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