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隐藏的高音喇叭

　　七十四、隐藏的高音喇叭
　　钟梦祖把这件在细柳村街头听来的传闻说给阳光。阳光想了一会，就问钟梦祖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周小翠的照片。钟梦祖想了想说在临河镇中学的档案里可能找到周小翠上学时的合影。阳光赶紧给县公安局吴局长打电话，让他帮助找到一张周小翠的照片。
　　阳光又和钟梦祖合计，他们还要去一次北窑岗，因为有些事还没彻底弄明白。
　　这天深夜，钟梦祖和阳光又换上那套“夜行衣”，准备好要用的工具，再一次朝北窑岗走去。
　　钟梦祖的房子靠近细柳村东头，要去北窑岗就要穿过整个细柳村，这次阳光没走这条路。他和钟梦祖出门后先往村东走，出村后又转向西北。往西北方向没有道路，他们从麦田中斜插着直接向北窑岗方向走去。
　　冬天的深夜寒风刺骨，走在空旷的田野上，让人感到脸上象被刀割一样难受。天空中没有月亮，满天都是亮晶晶的星斗，夜色显得不十分黑暗。他们走的这片田野是细柳村最好的口粮田，种满了冬小麦，人走在上面软绵绵的。麦田上布满浇地用的大小壕沟，两个人不敢打开手电，钟梦祖根据自己的印象不时提醒着阳光，在田野中摸摸索索地前进。
　　北窑岗矗立在冬日的寒风中，西北风把细柳树枝和地上的枯草刮得“瑟瑟”抖动，时而发出尖利的呼哨声。虽然有阳光在身边，深夜里来到这个地方，恐怖感还是不由自主地笼罩着钟梦祖。他尽量蜷缩起身体，免得在寒风和恐怖中发抖，两个人一步步向北窑岗的高处爬去。
　　他们再次来到水泵房外边，这次没有进去，直接来到那棵电线杆下。还像上次那样，阳光三下两下就趴到电线杆顶端。他在电线杆顶端用微型手电仔细照了一会，然后又从电线杆上溜了下来。
　　阳光把微型手电交给钟梦祖，自己拿起他们带来的铁锹在电线杆周围挖了起来。钟梦祖给阳光照着手电，一会功夫，在电光下就看见电线杆一侧，铁锹挖下约10公分的地方，有两根黑色电线埋在土里。这是一棵空心水泥电线杆，电线杆的一侧有个小洞，黑色电线就是从小洞里被引出来。阳光顺着黑色电线一直朝前挖去，最后来到一棵细柳树前。这是一棵很粗的细柳树，树干早已被蛀空，两根黑色电线在树根底下钻进了树干。抬头看去，树干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树洞，足有脸盆大小。阳光爬到树洞附近，把手伸进去，在里边摸索一会，慢慢拉出一件东西。钟梦祖用手电向那件东西照去，发现是一只高音喇叭！
　　阳光把喇叭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又把它放回树洞，然后从树上爬下来。
　　别看阳光体质好，必定年岁不饶人，经过两次爬上爬下也已经“呼呼”地喘气。他坐在树下边休息边告诉钟梦祖，他反复听过那盘录音，发现不是普通录音机播放的声音。等来到钟梦祖家里，更印证了他的判断。他通过目测，估计从钟梦祖家到北窑岗的直线距离最短也有两公里。这样的距离，即使音响比较高的录音机，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播放，在钟梦祖家里也很难听到声音。由此他推断北窑岗上隐藏着高音喇叭。
　　两个人休息一会，开始他们今晚准备干的第二件工作。
　　七十五、相守三十年
　　虞荻霏彻底醒来，她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了十几天。
　　常老二一直守候在她身边。他原来胖胖的圆脸瘦成了一条，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显得更大，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的皱纹。看见虞荻霏醒来后他没有说话，还像平时那样朝她笑了一下。这是常老二多年的习惯。自从结婚之后，虞荻霏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常老二的微笑，她的每一天都是从这张笑脸开始。今天，虞荻霏从常老二的笑容中读出了隐藏在笑意之后的巨大痛苦，她的内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她知道，如果任凭这种疼痛发展下去，自己将会再一次陷入昏迷。她把无法忍受的心理剧痛往下压了又压，竟然也给了常老二一个平时很难见到的微笑。
　　常老二看见虞荻霏微笑，他又笑起来，这次笑意含有了一丝欣慰的内容。常老二的笑容已经伴随她三十多年，她可以从他的笑意中读懂好多意思，欢乐，痛苦，忧愁，郁闷，笑容其实就是常老二不善言辞的内心表达。
　　看着眼前和自己朝夕相守三十多年，整天都是满脸笑容的男人，虞荻霏自己也弄不清，他到底应该是自己的爱人，仆人，还是救命恩人。
　　三十多年前虞荻霏能到细柳村插队落户，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她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钟家写了一封信，对能不能真正去细柳村插队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钟家在回信中满口应承，并且随信还寄来当地准许知识青年落户的手续和她的户口准迁证明，让她顺利地来到细柳村。
　　更让虞荻霏感到意外的是，来到细柳村之后，不但钟家像照顾真正的亲戚一样照顾她，村里的革委会也同样照顾她。这让刚从屈辱环境中走出来的虞荻霏真有些受宠若惊。
　　当时村里只有她一个知识青年，来了之后就被革委会主任周保多安排在大队部当广播员。有了这个轻闲的工作，她不必和社员们一块去地里风吹日晒干重体力劳动，还可以把家安在大队部。她住进高大敞亮的房子，冬天还享受免费的取暖炉火。
　　当时她猜想，村里这样优待自己，一定是沾了钟家和常老二的光。尤其常老二，当时是民兵连长，在村革委会里相当于二把手的位子。母亲自小就教育她要知恩图报，所以她想方设法报答这两家人。她去钟家帮钟老太太干些针线活，陪钟老先生聊天，也经常帮常老二干些家务活。
　　她曾天真地认为，以后的日子可以这样平平静静过下去，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打她的主意。
　　七十六、周保多起邪念
　　当时的细柳村经过周保多几年治理，已经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村里的一切都得围着他的指挥棒转。走在细柳村的大街上，他有了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
　　钟家找他，想安排自己的亲属来细柳村插队落户，精于算计的周保多一开始就有自己的考虑。当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已经开始，临河镇公社很多生产队都安排了不少知青。他以细柳村人多地少口粮难解决搪塞公社，细柳村这才暂时没有安排知青。细柳村人多地少是事实，然而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没有细柳村的村民好整治。这些知青们在城里造惯了反，将来有一天看他这个革委会主任不顺眼，说不定会起来造他的反。知青们在村里没有家族根基，造起反来不会给他留任何情面，到那时局面将很难收拾。然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潮流又不是他一个小小村革委会主任能够阻挡的，钟家的亲戚主动要求来细柳村正求之不得。今后他可以在公社说细柳村已经有了知识青年，而且以后还几家的亲戚要来，可以把公社安排知青的任务搪塞过去。
　　周保多有这样一种性格，给村民们办那些不得不办的事，哪怕他心里十二分地不愿意，嘴上也会高声应承，办起来更会装得满腔热情。他出于这样的考虑：既然这些事阻止不了又不能不办，还不如痛快一点尚能落个人情。钟家找到他请求村里接收亲属虞荻霏前来插队落户，出于种种考虑，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亲自跑到公社里给虞荻霏办理好各种手续。
　　等虞荻霏来到细柳村的时候，周保多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知青竟然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尤物。他马上决定，让虞荻霏当大队部的广播员，并且好人做到家，让她把家按在大队部。他的这些作法让钟家和虞荻霏好一阵感动。
　　那时候农村大队干部有开不完的会，每天晚上不是学习文件就是研究阶级斗争新动向。在虞荻霏眼中，细柳村革委会主任周保多是个很爱学习的人。干部们每天开会开到很晚，等到大家都走了周保多还不走，他还要在大队部学习一阵。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学习的却很认真，每逢有弄不懂的地方，就向虞荻霏虚心请教。有时他高兴了，就会对虞荻霏讲些细柳村的历史，这让虞荻霏很快就知道了细柳村的以往和现在，也听说了不少村里各户之间的恩恩怨怨。
　　有一天晚上，大队干部们开完会都散去了，周保多还是和往常一样留下来学习。虞荻霏早已有了睡意，出于礼貌和义务，她不能留下主任自己去睡觉，只好陪坐在办公室里。她一边给常老二打毛衣，一边伺候着主任有什么问题前来“请教”。
　　“小虞你过来一下，看这个字念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周保多又来“请教”她。虞荻霏赶紧起身走到周保多的办公桌跟前，一股酒气直冲她的鼻子。她屏住呼吸，伸头向周保多指的文件上看去。就在这时，周保多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虞荻霏被周保多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一下跳了开去，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初步动作既然已经捅破窗户纸，周保多干脆把话挑明：“小虞，从你来到细柳村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是咱细柳村最漂亮的姑娘，从那时起我就非常喜欢你！你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过来，让我给你上一堂教育课怎么样？”周保多一边说一边往虞荻霏跟前凑。
　　“站住！”虞荻霏大喊了一声：“周主任，请你自重，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哈哈哈，喊人我怕什么，别忘了这是在细柳村，你是闹不出去的！不要以为你和钟家有亲戚关系就什么也不怕，我早就看过你的档案。你是大资本家出身，还有不少海外关系，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崽子！文革中你参加过反动组织，被抓去做过一年多的牢，上边早就交代要对你加强监督！你不要以为是借了钟家的光当上大队广播员，这全是我的按排！你也别以为钟家是什么贫下中农，他们家是没落地主，帽子就在我手上提着，什么时候想给他们戴上都可以！只要你顺从我，你的问题没有关系，有我护着比钟家强多了，别人不敢把你怎么样！”
　　看着虞荻霏的脸被他说得一红一白，周保多胆子更大了，他又开始往虞荻霏跟前凑过来。虞荻霏一步跨到麦克风跟前，把手放在麦克风的按钮之上!
　　“你如果敢过来，我就用喇叭喊，让全村人都知道你要侮辱我！”
　　虞荻霏这一手发挥了作用，周保多停止步步紧逼，但是他依然不依不饶地。
　　“好，好，我不想强迫你，我要让你乖乖地跟了我。别以为我怕你喊，你敢喊出去，我就说你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看看最后谁倒霉！”
　　正在这时，常老二背着一杆步枪推门走进来。夜间巡逻防止阶级敌人破坏是当时民兵的任务，常老二做事认真，每夜都要亲自在村里转上几圈。虞荻霏自己住在大队部让他不放心，每次巡逻都要到大队部附近转转。今晚他看见大队部办公室还亮着灯光，就顺便走进来。
　　常老二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站在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脸上表情都有些不对头。他还以为周保多和虞荻霏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就走到周保多跟前打圆场般说道：“天不早了，主任也该回家睡觉了。走，我送你回家，小虞也赶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