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章
　　
　　中秋节的晚上，田娜娜正逢值班。
　　往年住在平房的单身职工早早就聚集在食堂里面，大家互祝“中秋节快乐”。今晚明月高悬，又是团圆的日子，食堂的窗帘像一块大的银幕，透着皎洁的月光照在餐桌的台布上，显得格外温馨，格外浪漫。餐桌上摆放不少吃的东西：卤鹅、猪爪、鱼虾等熟食，碗碟子还放了几块月饼，食堂师傅还添炒了几个热菜，免费送了一盘花生米。有人还买了一箱啤酒，还从集市上买了西瓜和葡萄之类，气氛热烈真像个团圆的样子。
　　田娜娜去食堂打饭，却被眼前的热闹感染了。这帮家伙见到田娜娜一起起哄喊她过去，南方和胖子赶快给田娜娜让座。这下都齐了，胖子喊大家一起举杯，有人还背起苏轼的《明月几时有》，啤酒花在笑声中飞扬，诵明月之诗，胖子盯着田娜娜直笑，就缺田妹妹的“窈窕之章”。田娜娜嗔怪地喊道；“去你的，拿我开心。”田娜娜与大家寒暄几句说病房值班，就先走了。
　　后来田娜娜在感情上还是妥协了。
　　
　　一天晚上，南方正路过大桥桥头回医院的路上，远远看见田娜娜骑着车过来，然后下坡去她姐夫的一中宿舍去了。田叔叔早已出院了，她还去一中干嘛？后来几次傍晚散步又被南方碰见，一次田娜娜还特地煲了一缶鸡汤骑车送往姐夫王伟那里，让人顿生疑惑。有时碰面还与南方打着招呼；有时熟视无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些日子田娜娜总是往姐夫家跑，好久没见她姐姐田蓉蓉过来确实有些反常。
　　中秋节内科病房的患者不多，田娜娜早早就回值班室休息。她躺在床上，其实也睡不着，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她突然哭了。想起小时候与姐姐田蓉蓉的童年往事，不禁内疚起来。小时候都是姐姐疼她，照看着他，忍让着她，儿时的记忆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像撕裂的血口，无法止住，内心的阵痛，让她不能自抑，眼泪像决堤一样流淌……
　　从道义上讲，田娜娜不能接受姐夫的感情，不能在别人最艰难的时候夺别人之所爱，毕竟还是自己同胞亲姐姐啊，这道坎怎么能绕不过呢？！田娜娜，田娜娜，你也摆脱不了世俗的眼光啊，无数双眼睛像鞭子一样鞭鞑着她。“圣人不以为世俗”，何况田娜娜一个普通人呢？她要迈开这一步需要承受多少舆论的压力。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真的被传了出去，后果可不堪设想。田娜娜辗转反侧，不能入寐，但田娜娜又是那种敢爱敢恨的人，这一点与她的姐姐反差很大。
　　后来的剧情演变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与想象。
　　
　　一年一度的元旦节又到了，远在省城某教育学院的姐姐田蓉蓉假期来A县县城看望男友王伟。上午还一道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之后逛了一会百货大楼中午去一起吃的饭，像其他情侣一样恩恩爱爱，没什么反常。
　　下午，田蓉蓉看王伟家里很乱，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好有闲帮王伟洗洗衣服。洗衣服的时候竟然有意外发现，田蓉蓉从在床底下掏出一大堆脏衣服，竟然发现还有女人的内裤和乳罩。田蓉蓉的脸色铁青，一下变得十分难堪。她放下手中的活，气烘烘冲出去质问王伟：“你给我解释这些衣服和乳罩，都是哪里来的？都是谁的？”王伟开始还嬉皮笑脸，想蒙混过关掩饰一下，谎称说:“这不是上次你回来自已丢家里没洗吗？”
　　“王伟啊王伟，你真会狡辩啊！”田蓉蓉气得脸部抽搐着，“这一个月我魂回来过？”说完还不解气。王伟阴着脸独自一旁抽起香烟，吐着烟雾打着圈。田蓉蓉又提高嗓门，大声呵斥，“胡说你，王伟！这究竟是谁的，你若不说出来，跟你没完！”
　　
　　王伟转身溜到院子，继续抽着闷烟，仰望着天空，不停地叹息，心想够倒霉的，是祸躲不过。
　　田蓉蓉却又追到院内，大声直呼其名来:“王伟，你外面是否有人啦，你告诉我这人是谁？！王伟你胆大啦！算我瞎了眼！”王伟继续闪烁其词，吞吞吐吐，装出十分委屈的样子。连说“我不敢”。田蓉蓉冷笑着：“你又不敢的？！”但田蓉蓉又进一步逼近说，“你若不说出来，今天跟你没完。”然后又甩出更狠的一句，“你不说出来，我就死给你看！信不信！”王伟见势不妙，这才老老实实唯唯诺诺告之实情。
　　田蓉蓉一听说是自己的妹妹，似晴天霹雳，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你们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并自言自语说，“父亲生病的时候吗？”呜呜地抽泣，“这天作孽啊！怎么是自己的亲妹妹啊！自己亲妹妹啊！”她把愤怒转向田娜娜身上，“田娜娜！田娜娜！从小就看你非常叛逆，怎么也没想到呀！是你夺走我的爱人！”
　　一会儿田蓉蓉突然哭晕过去。王伟忙跑过来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并说“不要这样”。田蓉蓉两目等圆，像愤怒的狮子把他猛地甩开，骂他：“快滚远一点，不想看到你。”可能情绪过于激动，有人还喊来了120，小区听到救护车的动静，知道出大事了，围观一群看热闹的邻居。
　　后来这事惊动了学校，学校领导开始出面调停。
　　最终学校作出决定，暂停王伟的教学工作，让他处理好自已的感情问题。深刻反省检查，以观后效。
　　
　　第三十一章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群坐在地上打牌的出租车司机，嬉皮笑脸地开着胖子的玩笑，“虎哥，有人来了，你的客人来了，还是个漂亮的妞”。
　　胖子外号叫虎子，平时大家喊他虎哥。胖子回头果真见一妙龄女子，手持遮阳伞朝他这边出租车走来。虎子的车排在前面，正好第一辆。
　　胖子扔下半截烟屁子，拍拍屁股的灰起身，兴奋地喊着：“快快，谁过来接牌。”自己的生意来了，他要马上忙活去了。
　　胖子屁颠屁颠地朝自已的出租车跑去，年轻女子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问:“师傅马上可以走吗？”
　　“可以走啊！”胖子果断地说。
　　这可是胖子下午第一笔生意啊，胖子感到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一脸笑眯眯得意的样子，很客气地与客人说着话。
　　
　　年轻女子白白净净，约一米六二的身高，身穿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腰间褶着一朵花的图案，披肩秀发，看上去二十八九岁。她仔细端详了胖子一会，生怕误入不三不四人之手，最后笃定自己没错才收起伞具，说：“师傅这就走吧。”
　　“马上走。”胖子很肯定，说着替女子打开车门。
　　女子却说：“就坐后面吧。”
　　胖子的殷勤马上收了回去说:“随便”。
　　年轻女子上车后示意司机可以开了。胖子问：“我们去哪里？”
　　女子轻声地说：“就往东圃水库开去吧。”
　　胖子转身微笑着，让女子再重复一遍。
　　女子肯定地重复一遍：“去东圃水库！”
　　司机一句“好嘞”心里这才完全明白，其实胖子早听清楚，所以再提出进一步验证，才有上述与女子的这段对话。
　　
　　这下午去东圃水库，确实有点蹊跷。
　　胖子通过反光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年轻女子目光游离，看上去心神不定，一脸的恍惚不安，大大的眼睛失神而迷茫。胖子顿生疑窦。
　　一上车，女子就没好气地问：“这车内怎么这么闷呀。”
　　接着又问：“师傅能不能打开车窗？”
　　胖子爽快地说：“当然可以。”
　　女子忙用小手把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把头也半伸出窗外，并长叹了一口气。
　　胖子提醒年轻女子这样把身体伸出去十分危险，她这才又把头缩了回来。
　　
　　当车行到市区与城乡结合部的一处芦苇荡边上，女子突然从脖子上扯下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好像自己的项链。只见她猛地仍向芦苇丛中，还诅咒地骂了一句“见鬼去吧”。
　　这才引起司机的高度警惕，看到这一幕，胖子一脸惊愕，又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开着他的车。
　　胖子开车几十年了，是一位经验老到的老司机，女子的诧异举动让他联想到几年前曾救过的一名女子。
　　胖子心想：“这女子十有八九感情出了问题。”这项链是定情信物，表示对一段感情的庄重承诺。怎么会说扔就扔，不可思议，可能受到刺激，不然不会出现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
　　胖子以一个过来人的判断：“这女子肯定失恋了。”
　　胖子试探地问着女子：“请问小姐今天怎么啦。”
　　“是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女子眼睛红红的就是不肯开口，一会又闭上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心想，您开你的车，管这闲事干嘛。
　　胖子边开着车，边开导她：“小妹，千万不要想不开，也许说出来心情会好受一些。”
　　又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忙呢。”
　　“你能帮我，笑话？”女子一脸狐疑，露出疲惫忧郁的眼神望着他，又转过脸，一脸苦笑地摇着头，显得不屑一顾的神情。
　　胖子露出一点喜悦，心想：“终于开了你的金口。”
　　
　　胖子故意把车开得慢些，转着方向盘瞥了一眼，正遇到她冰冷的目光。女子突然声泪俱下重复着“作孽”二字，一会抽泣着，一位又停下，然后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感情，她仰望着车外，天上的浮云朵朵。突然她说到自己最亲爱的妹妹。
　　胖子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难道与她的妹妹有关吗，胖子也糊涂了，不敢相信。
　　只见她仍旧泣不成声，甚至咬牙切齿，喊着“是她抢去了我的男友”，“是她抢去了我的男友”不停地重复着，不停地摇头念叨着“真的看不出来啊”；一会一阵冷笑，一会又停止哭诉，她的情绪更加激动，突然声嘶力竭地：“我不想活了，让我跳湖自杀吧。”她的精神快要崩溃，说话语无伦次。
　　
　　胖子觉得不对劲，问题相当严重，恐怕会闹出人命。他的第一反应稳住她，赶快送她去医院。他一边机警地想套出她叫什么名字：“妹妹，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能想不开，你能告诉我的名字，这样告诉你的家人，大家一起想办法啊。”
　　也许对外人不够信任，女子就是不肯告诉。
　　胖子很耐心地讲着道理，打着比方说：“几年前也遇到一位女孩，也因感情问题服药轻生，被我发现得早及时送往医院得救了，女孩家人非常感激……”
　　女子半信半疑，听说也有人像她这样服了药，而且是这位司机师傅“救了她”。女子心里顿生敬意，感到师傅肯定也是一位好人，女子突然抽泣起来：“师傅，我信任你，快救救我吧……”女子的脸色开始煞白，非常难看不堪，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叫田蓉蓉……我不想死……我……服……药……”一会语无伦次。胖子急忙问她：“那一家单位？”“教——育——学——院……”话没说完女子就昏迷了，倒在胖子的臂膀上，摇了摇她的头没能摇醒。胖子意识到情况危急，这位女子肯定服了大量的什么药，现在药物起作用了。
　　又一起服药自杀案例，胖子来不及多想，赶紧上医院。
　　胖子急调转车头，猛踩油门，一路狂奔。由于车速太快，沿途不停地颠簸，女子开始呕吐起来，呼吸变浅变慢。胖子顾不了许多，记住田蓉蓉的名字，一路喊着田蓉蓉，女子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