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八章
　　
　　南方可能坐车累了。
　　田叔叔替他拿着手上东西。南方却说自己不累，其实他也没带什么，只是给田叔叔拿了瓶烧酒，买了一点水果罢了，初次来田叔叔家认门，算是礼到想看看老人。
　　田娜娜代父母谢了南方。
　　南方还是第一次来三河镇，其实他早就想来。这次田叔叔生病，正好有十足的理由过来看看。
　　
　　田叔叔家离车站不远，仅十几分钟时程就到了，住在三河镇粮站的大院内。
　　田叔叔家住在一楼倒很宽敞，有一偌大的院子用竹篱笆护着的围墙，院子中间的过道种植一些遮荫的丝瓜，长长的丝瓜垂吊在藤蔓上。一株葡萄架上挂满珠宝一样的葡萄倚在墙角上，一串一串的葡萄十分诱人。满院都是喂养的牲口，鸡鸭鹅散养着，一只老鹅见到生人，拼命地冲着南方追了过来，“噶噶”地咬住他的裤管不放，南方吓得后退了几步，吓出一身冷汗。幸亏田叔叔老伴及时赶来，把鹅统统赶往笼子里，这才安静下来。南方尴尬地噗嗤一笑：“不欢迎啊。”与田叔叔一阵哈哈过去。
　　
　　吃晚饭时，田叔叔谈到健康二字，谈到那天生病时惊心动魂的一幕。如果怠慢一点可能南方就见不到田叔叔啦。
　　南方回应着：“田叔叔有上天保佑，不可能的。”
　　那天中午，田叔叔从外面劳作回来放下铁锹，老伴为他剩好饭，倒了酒，准备好好喝两盅，突然胸口不适感到一阵恶心，接着呕吐不止，吐出大碗的鲜血，随后眼睛发黑。田叔叔感觉不好，忙喊老伴打电话通知送县医院。老板吓得大声喊着，邻居跑过来帮忙，喊了120往县城赶去，之后田叔叔什么也不知道，像死了一样。
　　后来才有A县县医院大抢救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幸亏女儿田娜娜在县医院，我的命是女儿给的。田娜娜安慰田叔叔：“爸，不说这些。”
　　田娜娜站起来给南方敬酒，田叔叔这在不说这些……
　　
　　第二天一早田叔叔带着南方逛了集市。
　　三河镇的集市名不虚传，古老集镇一派徽派建筑的白墙黛瓦，清一色的马头墙，即便不是逢集，依然人群熙攘热闹。一条长街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同方言的小商小贩吆喝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早已摆满早市上，紧挨着的茶馆小吃，烟火气十足，到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到了闹市，田叔叔说，去三河镇人喝早茶的地方看看，问南方走累了吧？他们看到一家百年老店“三河茶馆”的字样，田叔叔拉着南方的胳膊说：“进去坐会歇歇，这家茶馆的米饺最正宗啦。”望着排队的长龙，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座位。
　　这里三河米饺全国著名，传说这种小吃与太平军的陈玉成有关，也有很长一段历史。
　　一会，服务员来了，端来一盘金灿灿的米饺，南方笑着先尝一尝，果然过齿留香，味道不错。这三河米饺外皮酥脆，馅味鲜美，却美名远扬。
　　吃过早茶，他们来到“一人巷”，“一人巷”的盛景早有耳闻。田叔叔喊着南方快看，一队队人力车呼啸而来，清一色的黄马甲，左肩搭着一块白毛巾，领队的大声喊着：“快让开道！快让开道！”人们一旁来不及躲闪，南方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惊得吓出冷汗。果不虚传，一阵惊魂未定。
　　“一人巷”多少人从这走过，但有一人不得不提——杨振宁。
　　田叔叔讲着这里关于杨振宁的故事。
　　
　　记得1937年的那场战火，很多人逃难到古镇三河，有的南下武汉、重庆，有的远去广州、香港，甚至远渡南洋。杨振宁一家也逃难到三河镇的外婆家避难。
　　杨振宁小时候从“一人巷”为起点，风雨无阻。“一人巷”是他上学的必经之道，后来由“西南联大”走向世界，成为著名的世界级大物理学家。
　　杨振宁的故事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田叔叔还讲到太平军的陈玉成如何在这里打败曾国藩的湘军，讲到“三河大捷”……
　　晚上，田叔叔邀请南方吃了顿这里特色的“渔门宴”。田叔叔大病初愈，拿出储藏多年的三河陈酿待客，令南方十分感动。这是八十年代田叔叔当厂长时打出的一款品牌，曾经风靡大江南北，深受老百姓喜欢。田叔叔叮嘱田娜娜一定要陪南方喝好，南方时稀客，平时不来。
　　南方盛情难却，起身给田叔叔田阿姨敬酒，祝愿他们健康长寿。田阿姨不停地往南方的碗里夹菜，多么丰厚的盛宴啊，席间谈笑甚欢。
　　
　　一座承载千年历史文化的水乡小镇——三河古镇，这里不同地方的人们说着不同的方言，和睦共融，让南方感到十分温暖，也是全国不多见的多元文化古镇。
　　去了三河镇让人流连忘返，去了一趟还想再去。
　　这里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都是特别地富有情调。
　　两天过后，南方匆匆地告别田叔叔一家，返回A县县医院上班。
　　
　　第二十九章
　　
　　过了三个月，田娜娜在A县县城的百货大楼与姐夫王伟再度相遇。田娜娜假装没看见，她就是不愿意和王伟说话，见到他让她讨厌，故意把脸迈向一旁。她紧盯着身旁的橱窗，橱窗玻璃里映着王伟黑着脸的样子，十分生气。田娜娜却内心窃喜。
　　王伟见田娜娜不理他，就跟着追了过来，气烘烘的。他感到自己很没面子，问她有没有收到信，一封很长的信。田娜娜故意不理他，大概是想与他撇清一切关系。看到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田娜娜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了，一会就走出门外。
　　其实，田娜娜这一阵子内心也不好受，她的真实想法也是在乎王伟的，但现实确实让他十分尴尬。他是姐姐的男友，这个坎无论如何跨不过去。她也知道王伟内心的不好受，他是真心爱着自已。
　　后来的事，王伟可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深夜田娜娜突然来敲他家的窗户，他以为她会恨死他，永远不会再理睬了。
　　田娜娜在外面敲着窗子，王伟内心却很紧张，以为田娜娜因今天的不愉快报了警。王伟知道她的脾气，生怕公安真的找他算账，他故意赖在床上装没听见。一会敲窗的声音渐渐淡了，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地喊他，王伟这才开了门。
　　又过一个月，他们却迫不及待地正式同居了。这故事发展得太快了吧，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要从那年的中秋节说起。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每逢佳节信思亲”是中国人的传统。这个团圆的日子，田娜娜心里十分明白，心想姐姐田蓉蓉和姐夫王伟一定会回三河镇老家看望父母的，往年都是这样，今年不会破这个规矩。为了避开当天碰面时的某些尴尬，田娜娜故意选择回避，提前一天看了自己父母，买了一盒月饼，一箱咸鸭蛋，两瓶白酒算是看过父母。父母留她吃饭，让她见了姐姐他们过了中秋一起再走，田娜娜不肯，谎称单位忙离不开，陪父母吃过午饭就匆匆回去了。
　　田娜娜与王伟闹别扭的第二天，就收到姐夫的信。她偷偷地把信压在枕头底子。那天晚上，她轻轻地脱去紫色的睡衣躺在被窝里哭泣不已，人生为何如此难啊！她无法作出抉择，始终没给姐夫回一个字。
　　
　　姐夫深爱着自己，其实，田娜娜心知肚明。王伟的信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都充满着爱意，她不知读了多少回，读得读得泪流满目。有一首费翔的《读你》的歌，“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很符合田娜娜此时的心境。
　　从他写给田娜娜十几页的长信中可以感受到王伟爱的真挚、爱的热烈。
　　王伟农村长大，是家里的长子，父亲是一名木匠，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突然病逝，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让他第一次感到人生不易，他是靠自己奋斗从农村爬上来的大学生。在学校里他天天泡着图书馆，靠自己微薄的助学金供自己妹妹上学。后来大学毕业他被分到A县一中教书。
　　他的成长田娜娜都看在心里，他的爱的炽烈田娜娜也感受到了，像汩汩流动的岩浆。真正的爱是纯洁的，像海洋里的火山爆发一样，不再去看那充满平庸的世界。田娜娜的心灵也跟着爱的岩浆一起熔化，熔化成一座美丽的珊瑚礁，天天听这爱的海浪和涛声依旧。
　　面对王伟爱的独白，如同挪威著名画家爱德华.蒙克举世闻名的《呐喊》画作一样，爱的火焰与爱的呐喊一样的声量，田娜娜正处于王伟爱的火焰与爱的呐喊包围之中，她不置可否，一直处于一种犹豫不决和不安之中。
　　
　　感情是一个很怪的东西，婚姻往往又与现实连在一起。
　　王伟与姐姐田蓉蓉的爱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八十年代两地分居相当普遍，异地是那个时代无法破解的难题。王伟与田蓉蓉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她们努力过，挣扎过，痛苦过，最终无济于事。
　　田蓉蓉为工作调动曾经卑微地请客送礼，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后来还是没调成。那时工作调动比登天还难，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田蓉蓉为此开始焦躁不安，性格变得多疑起来，有时与王伟因一点小事都会吵起来，渐渐感情有了隔阂，甚至出现过冷战。田蓉蓉经常因感情问题彻夜难眠，甚至失眠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一遇节假日是姐姐与姐夫最开心的日子，像候鸟一样又能卿卿我我。
　　以往一到假期不是姐姐过去看姐夫，就是王伟来省城田蓉蓉这里小住几天，两人感情还算恩爱。
　　
　　这次父亲病了，田蓉蓉不能近前，权仗王伟亲力亲为帮忙照顾。这见面次数少了，也有情可原，田蓉蓉也不怪乎。田蓉蓉比妹妹待人更体贴关心，也最懂得感恩的，这些王伟都能感知。
　　但这次有点奇怪，父亲出院这么长时间，王伟却一直未来省城。一到周末，都是田蓉蓉来来回回去看王伟，很少见他来过省城。每次田蓉蓉打电话给他，不是推脱功课太忙，分不开身；就是慌说太累了，下一周好吧。田蓉蓉被骗的眼泪汪汪。
　　因为分居两地调不到一起，两人的感情渐渐疏远，田蓉蓉似乎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