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苏家遭难（十八）

　　沐珊以温柔的话语宽慰着轩煜，她道：“轩煜哥，其实你无需为难，梁正早就有其野心，又有权势，当你要杀他的儿子，威胁到他的利益，他选择反抗，并以此为借口。他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百姓，我也相信他有此心，但这只是他谋反的一个理由。没错，他刻玉玺，是为了扳倒董侯，可是如果他真对轩煜哥忠心，就该在你亲政后立刻毁掉。梁正说得对，你必须杀他，你没有别的选择，倘若你不依法处置，国法就是一个摆设，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也不会循规蹈矩，到时候百姓又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轩煜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前的女子，柳叶眉，芙蓉面，全都映入他深邃的眸子之中。明明就是以为娇艳柔弱的女子，却有如此独特周到的见解，一股钦佩之意油然而生。他笑着调侃道：“说得句句在理，真不愧是我的贤德王后啊。”
　　闻言，沐珊敛去请朗的神色，缓缓跪地，轻声道：“民女请皇上收回成命。”
　　轩煜脸色一凝，心中有种难掩的酸楚。他握住沐珊的双手，真诚地说道：“沐珊，我知道下旨一事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应该事先就告诉你。”
　　沐珊摇了摇头，迟疑道：“不，其实不关轩煜哥的事，是沐珊德不配位。”
　　轩煜微微一笑：“你品德如何，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我偏爱，这满朝的大臣也都糊涂吗？”
　　“沐珊觉得皇上选后，应该是家族势力强盛的千金小姐，而我如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恐怕不仅不能帮助到皇上，可能还会拖累您。”
　　轩煜不以为然：“是吗？难道你忘了董太后的母家董侯是如何专权弄政的吗？”
　　“可是，我……”
　　看着欲言又止的她，轩煜涩涩问道：“你怎么啦？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沐珊想解释，却被轩煜打断，“沐珊，你听我说，出宫寻母这三年，你和我同患难，共生死，你和我共商国是，同忧民情，说实在话，若不是你陪在我身边，我不一定能够坚持下去。俗话说，深情难求，知音难遇，如今这两样都被我找到了，我怎么可能会放手！我知道在情感上，我比较木讷，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
　　沐珊感觉双眼一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她吸了下鼻子，把心中的纠结说了出来：“跟随轩煜哥这么久，轩煜哥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懂。只是我自己的心意，我都无法确定。”
　　轩煜眉头蹙起，“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我无意。”
　　“也不是。”沐珊双手揪着衣角，低垂着头，紧抿着唇，不知道从何说起。
　　轩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一阵，幽幽开口道：“你让我收回成命，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不难听出，他无奈的话语中，又夹杂着丝丝的不悦，也是，堂堂一朝天子，赐婚却被拒绝，他能淡然吗？
　　沐珊终是咬了咬牙，抬眸迎着轩煜的目光，说道：“轩煜哥还记得我师父吗？”
　　“当然记得，可是我们的婚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轩煜淡淡说着，疑色挂于脸上，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她提起“自己”做什么？
　　沐珊豁了出去，鼓足勇气，说道：“其实，他也不能算作我的师傅，只是教了我武功而已，而且，我对他，好像并非什么师徒之情，而是……”
　　“而是什么，你不会想说，你喜欢上你师傅了吧！”
　　沐珊默然，喜欢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总之她对他师傅的感情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
　　“轩煜哥，你和我师傅很熟是吧，那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们长得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
　　轩煜笑笑，看着他道：“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你怕自己对你师傅早已动了情，把我当成了他的替身。”
　　心里的纠结被他说了出来，她也算是松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眸中亮光闪过，轩煜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搂着她的双肩，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倒有一法子，能让你确定自己的心意。”
　　“什么法子？”
　　轩煜笑了笑，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少女那精致如瓷般的脸颊，那一颦一笑，都是令人心神动摇，难以自拔。
　　他迟疑了一会，这才下了决定，突然间低头，吻在她底柔软红润的唇上，双臂一收，把她抱得紧紧的。
　　沐珊顿时有了反应，她全身轻轻地不住地发抖，初时紧咬银牙，关垒森严，不许敌人偷袭。但只不过一刹那间，她不但弛防撤禁，门户大开，甚至连香舌也送了过去，显示出她已抵受不住他这温柔之吻。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纵是想开口说话，亦是有所未能。
　　就在两人忘乎所以的时候，门忽然被重重地踢开，原本气呼呼进来的陈墨看到这样一幕，更加火冒三丈。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两人拉开，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正在温存的两人都惊愕不已。
　　陈墨气愤地对着沐珊说道：“你，先出去，我们男人有些事情要解决。”
　　沐珊此刻粉脸通红，柳眉微蹙，不知所措地看了轩煜一眼。
　　轩煜神色如常，对着沐珊说道：“珊珊，你先出去吧！”
　　沐珊此刻已经巴不得有个洞可以让自己钻进去，轩煜话音一落，她二话没说，就逃离了这个尴尬的现场。
　　房门重新合上，陈墨就像一个被压抑的泼妇，他指着轩煜，骂道：“好你个朱轩煜，你可真狡诈呀，把我骗到县衙，说什么只要我治好县太爷的腿，他就会给我一大笔酬劳，到最后，原来他也是一名穷光蛋。你呢，在这里做了什么，才几天的功夫，就把沐栅给弄到手了，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啊，亏我把你当徒弟，什么事都想着你，罩着你，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我眼瞎了！”
　　轩煜淡淡地看他一眼，缓步走到桌前，抓起一杯香茗，往嘴里倒了进去，冰凉的液体让他身体的燥热缓解了不少，他摇着折扇对着陈墨说道：“陈墨，这件事，我做的实在不对，但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设计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一直喜欢着沐珊，你现在心里不好受，要不这样，你打我一顿，只要你能解气，怎么样都行。”
　　陈墨冷哼一声，低声嘀咕：“打你？我傻呀，那天你旧账新账一起算，我还能活命吗。”
　　天轩煜听不清他说什么，不解地问道：“，你刚才嘀咕什么？”
　　陈墨没好气地回答：“我说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再说了，我是喜欢沐珊，但我知道沐珊对我没有那层意思，我也也不是非她不可，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什么好纠结的。”然而他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跟你抢老婆，除非我脑袋不要了。
　　听完他这番话，轩煜万感欣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陈墨，谢谢你，我今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分。”
　　陈墨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哪天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就行，不过我也慎重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会把沐珊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要是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我可不管你是谁，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你放心，俗话说，不看人面看佛面，沐珊有你这座大佛罩着，我肯定不敢欺负她，哈哈哈。”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而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也在笑声中消解了。
　　几天后，轩煜命张纪等人将梁正、梁善押回京城，交给高丞相按照国法审理。同时，他任命寒宇为护国大将军，将军政大权交给他。寒宇原本要拒绝，却被轩煜一番话堵了回去，他说：“如果连你我都信不过，那朕还能信任谁？”
　　
　　这段时间，苏府也正忙着准备凌峰和鄢陵的婚事。苏老欣喜万分，但心中总有那么一点遗憾。他忧心忡忡地想着：等到这珊丫头大喜之日，恐怕老夫是看不到了。他晦暗的眼神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立即皱起眉头，低喃道：“哎，也不知道皇上是否能答应我的请求。”
　　他忐忑地来到轩煜的房间门，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刚好天轩煜推门出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苏老欲要下跪行礼，却被轩煜扶了起来，他笑着道：“苏老，您是过来找我的吗？”
　　苏老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草民是有事来求皇上的。”
　　轩煜二话没说，把苏老领进了屋。
　　苏老进屋坐定后，迟疑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草民斗胆，恳请皇上能和沐珊在此举行一次民间婚礼。”
　　“什么？”轩煜愕然。
　　苏老立即解释道：“草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不合规矩，但是……”老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您也知道，老夫也一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心愿了，唯一的心愿就能看着凌峰和沐珊兄妹来能和心爱之人成亲，白头到老，之后下去见到了他们父母，也能有个交代，凌峰我是看到了，可是沐珊，我怕我的身体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听到话中的异样，轩煜眉头紧蹙，担忧地问道：“苏老，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身体怎么啦？”
　　苏老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圆谎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打个比喻，我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活到什么时候谁都说得不算，再说太后现在还没找到，就算找到，你们举行的是宫廷婚礼，按照习俗，娘家人是不宜参加，皇上，草民从来没求过人，就这一件事，希望您能成全。”
　　轩煜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珊珊那边……”
　　苏老一见轩煜同意，开心得像个小孩子，“珊丫头那边我去说，那你们的婚礼和凌峰他们一起，可否？”
　　轩煜朗声笑道：“我没意见，一切您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