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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武林世家的兴衰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8-27 16:52:22      字数:4873

  梁启这个人吧,平时看着挺圆滑,但那得分什么时候和什么事儿,实际上也是有股宁折不弯的梗气呢,要不怎么还能说是武术大师梁万佬的孙子呢?骨子里自然也有梁万佬那种放达不拘的气概。
  遭遇这起事件之后,他下了个决心:士可杀而不可辱。所以,自从他和人事处长老郭说了在这地方活得憋屈的话以后,他就真的活动上调走的事儿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利用业余时间传授爷爷梁万佬亲自教授给他的形意拳,用武术结交下了不少方方面面的老少朋友。这些人中不单有三教九流,也有一些退下来的政界人物。靠着这样一些人物的帮忙举荐和运作,他真的一个筋斗跳出了那个工厂,走进省工会当副主席去了。
  省工会的副主席真不少,但尸位素餐者居多,好多还是因为其它单位安排不下了,跑到这儿来凑个级别的,其实并不干什么实际的工作。梁启这种有工作热情又有活动能量的人,在这里其实很受欢迎。
  不过,他虽然离开了原来的工厂,而且连家也搬了出来,却仍然忘不了那个地方,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转转。那里是他曾经工作了将近四十年的地方,他在那里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同志。那里,还有他在各个年龄段结交的亲朋好友,他和他们勾肩搭背地走过了人生的大半岁月,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球,一起得意一起失意,这一切能够轻易忘掉吗?所以,他的心神耳意仍旧处处留心着那个地方。
  世上的事情说来也奇怪,有时还真是应了老百姓所说的那句话:人有千算万算,老天爷只有一算,而且老天爷一旦算计起来,常常比人要算得干净彻底多了。
  梁启后来了解到,老厂长后来的威信一落千丈,连那些当年和他搭班子来的副手们,都渐渐地疏远他了,活成了个孤家寡人。
  落寞的老厂长,经常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厂区的马路上,每逢碰到一个面熟的机关干部,就颤微微地拉住人家的手,用很亲切的神态告诉人家:“我当年,是很想提拔你当什么科的……”听到这些话的人,大都不太敢用力地挣脱老厂长瘦骨嶙峋的手,无声地笑着,然后找借口快步逃离。后来,听到这话的人多了,人们互相谈论起来时,就把这位老厂长比喻作了魯迅笔下的祥林嫂。
  梁启有次回去时,就在厂区的马路上和这位老厂长不期而遇了。老厂长已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黑色的平顶帽下露出雪白的鬓发,鼻尖和眼角都红红的。他用瘦消的骨节裸露的手,拄着一根底端包了铜皮圈的紫红拐杖,在离梁启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梁启不打算和他打招呼,直直的昂首而过,连眼睛也没有斜过去一下。
  “梁启!”就在梁启与老厂长侧身而过的时候,老厂长用老迈喑哑的声音叫住了他。梁启转过身去,见老厂长正用眼皮浮肿且灰蒙蒙的眼珠盯着他问,“梁启,你不认识我吗?”梁启心中毫无敬意,甚至带着点儿不屑的神情,昂然地回答:“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老厂长咽了一口唾沫,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又问道:“你既然认识我,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呀?”梁启心中的厌恶感,顿时止不住地直往上涌,大声回答道:“我不想和你说话。有什么错吗?再说了,你当年在台上的时候,我也没有和你说过话。你那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我呢?”说完话,梁启转身就走,留下老厂长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
  这就是梁启的不对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老人呢?说心里话,梁启其实并不愿意这样,可他这会儿主宰不了自己冲动起来的狗脾气,所以就这样不近人情地发作了。
  当年,青年时期的梁启,是多么尊敬和崇拜这位老革命出身的厂长啊,简直视他为在世的英雄。有关这位老厂长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做地下工作为党搞情报的事迹,像神话一样被青年们传扬膜拜。
  梁启走进这座工厂的时候,正是大练钢铁的年代,亲眼目睹了这位厂长带领着全厂职工奋发图强的干劲;多少次听到老厂长气壮山河的讲话,每次都激动的热泪盈眶;多少次在路上碰见老厂长的时候,梁启都有股想冲上去拉住他的手的冲动。
  然而,这样的机会在过去是没有的。在这样一个十几万人的大工厂里,厂长要管的事要见的人,太多了,轮不到梁启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小干部去骚扰他。但是,梁启从来没有怨言,因为老厂长直到离休都是好样的,直到离休都是梁启心中学习的榜样。梁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后来的两次厄运竟然都会和这位老厂长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位一直受人敬仰的人,后来怎么就能变得让人感到如此恶心了呢?怎么就变成一个为了私利耍尽手腕动尽歪心思的人了呢?怎么就变成这么一个为老不尊没人愿意搭理的人了呢?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都因为晚节不保啊。
  梁启是个直肠子的人,他过去有多尊敬这位老厂长,现在就有多厌恶这位老厂长,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确实是不能不让人感叹啊。在这个尘世上,最高的是人心,都说人心无顶,比那泰山都高。但要看这颗心追求的是什么?在这个尘世上,最深的是人眼,都说人眼无底,比那海洋都深。但要看你究竟让别人看见了些什么?
  历来,被人无比看重的权,原意是秤锤,不过是一种对量的平衡工具;但是,由权演化出来的权力,则是一种可以调动和支配他人的力量;及至由权力演化出来的权威,那就变成了使人仰望和敬畏的态度。
  有人说,威是光环,权是保证。要我说,它们既是统一体,又是双刃剑。如果把让人敬畏变成了使人屈服,那同样也会伤及自身的。警惕啊,人们!有权时千万别弄权。你欺弄它时,它也在欺弄你;而等你发现它在欺弄你时,大都已经晚了。
  就在那天的酒桌上,梁启把他在路上遇到老厂长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对梁佐说了。梁佐听完后,多少带有些责备的口气说:“你这么做,就有些过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对国家有过贡献的老人呢?”梁启不服气地反问:“有啥过不过的?他抱着那点儿贡献就能为所欲为吗?谁让他为老不尊来?他活该!他能那么玩弄权力,咱就不能对他不客气一回?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梁佐摇着头说:“老厂长是变得有些自私不要脸了,可是你也仔细想想,就凭他那样一个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党员,就是变质,也不会变得那么彻底吧?竟然会变到了肄无忌惮地化公为私的地步?我觉得他还做不到。”
  见梁启不说话,梁佐又说:“你再想想,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出来之后,咱们学习了多少回?以咱们的年龄,思想上的弯子还是多少年都转不过来。老厂长,他就能那么快那么容易地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就凭他?就能够设计出那么巧妙的连环计来?反正,我是不相信。再一层,侵吞那么大的一个招待所,资金怕要以千万计,就凭老厂长和那个张所长?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胃口和资本?这么多的资金又从哪儿来?所以说,能够操持了这件事情的人,得是一个有能量的、而且是一个熟知现在国家政策、又善于钻国家政策空子的人。你觉得,老厂长他,有这种能量吗?”
  梁佐的这些话,让梁启如醍醐灌顶:“嗬!让你这么一说,这里边的水,还是挺深的呀?”梁佐淡然地喝着酒:“没看媒体报道么?近年来,国有资产每年要流失五千个亿!这是老百姓能干的事儿吗?所以说,老厂长只不过是被人摆布的一个棋子罢了。他有私心,人家正好就利用了他的这点儿私心。至于那个张所长,不过是个被人操控着线绳,在前台表演的木偶罢了。真正挂羊头卖狗肉的人,是不会亲自露面的。”
  梁启吃惊地看着梁佐,对着正在张罗酒菜的程英华,惊惊乍乍地说:“哎吆!英华,你家的这位老伙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头脑了呢?”头发已经华白了的程英华,如今胖了,也比过去开朗多了。她凑着梁启的玩笑话说:“大约是睡觉时梦见周公了吧?受了高人的指点了。”梁佐很是享受这句话,嘿嘿一笑,算是对他们的回答。
  梁佐自退下来之后,一直不太出门,在家里帮助程英华为他的“五虎上将”做后勤保障。他历来自鸣得意的“五虎上将”,如今又给他添了五个孙辈绕膝,所以他活得很是自在如意,除了每日去老年活动中心转转,拿俩份报纸回来看看,再不就是等小孩子们睡了之后,躲进另一个臥室中,打开收音机听听单田芳的评书,从不像梁启那样对外边的事情上心出火。
  现在,梁佐听着程英华和梁启带着挖苦意味的调侃,他也不甚在意,反而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人嘛,活到老,学到老;明白总比糊涂好。”逗得梁启仰起脸来哈哈大笑。
  心头上的圪瘩一解开,梁启就又来了打趣别人的心情,他轻拍着梁佐的脑袋,连声说:“老伙计,了不得,不得了;怪道这个四方脑袋上的毛,一天倒比一天少……你是怎么让自己远离那些是是非非的呢?”梁佐看看他:“心静自然凉。”梁启歪着脖子想了想:“做不到,我可做不到。”
  这就要怪梁启这个家伙少见多怪了。历来,世界改变人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的人,被改变得越来越毛刺扎撒,愤世忌俗,变成了满眼看见的都是敌人,因此内心也常常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有的人,被改变的越来越放达,甚至可以“宠辱不惊,看天边云卷云舒”。
  梁启虽然说自己做不到梁佐那样,但自从听了梁佐的话后,胸怀还是开阔了许多,对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了。他还由梁佐的身上得到了一种启示:做为一个人,抗命不太可能,搞不好就会头破血流,再说也太得不偿失;顺命呢,又太过清闲,那样难免会活成了行尸走肉,于他来说实在是心有不甘;若是遵命呢,那就唯有认真,认真就难免要生气,不生气绝不可能,可总生气估计会要了自己的老命。
  所以,他得出来一个结论: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要乐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看人脸色,不计较成败得失,不追求出现奇迹,不超越日常行规,既不过分较真,也不至于过分颓废。他就这样安抚着自己: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还可以抓紧不太宽裕的时光,去干一点自己愿意干的事情吧。
  说起来,梁启担任省工会副主席的时间只有三四年,可他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除了完成日常工作之外,他还成就了一件长久以来的心愿,那就是把从他爷爷手里学到的形意拳,加以技术内容和理论指导来进行分析归纳,跑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想把形意拳的内在精华发掘出来,引向正途,以便进一步传播开来。
  因为,他在走访探寻形意拳的民间发展动态时,焦急地发现,过去以技击实战为主的形意拳,现在已经发生了严重的退化和异化,不仅呈现出后继乏人的低迷状态,而且简直就快沦落成了广场上和公园里的舞姿拳。那些练拳的人,不像是在练拳,倒像是在做广播体操表演,一招一式都是花拳绣腿。这点儿可怜可笑的架势,除了能养养生健健身之外,与形意拳的内涵根本就搭不上边,根本就是退化成虎皮羊质的东西了。
  梁启那个当过开门武师的爷爷梁万佬,曾经告诉过他:“形意拳和八卦掌、太极拳、少林拳,都是中国优秀的四大拳法。无论哪种拳法,都是内涵精邃,功夫深奥。不用心学习,只能学到点儿皮毛。”爷爷还告诉过他:“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梁启的形意拳法,得到过爷爷的亲传,虽然和爷爷比起来,自己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不值得一提,可那也是实打实的一招一式呀,哪像他们今天比划的那种花架子呀?
  现在,梁启每逢看见这种虚晃人眼的花架子,就不由得脸红流汗来气。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就他们的这两下子花拳绣腿,他们也敢说自己练得是形意拳?真是,形在哪里?意在何方?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就这样风流云散了吧?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心不在焉地演化成这种四不像的奇形怪状吧?
  梁启因此开启了他摇旗呐喊的又一种历程。他大声呼吁“保护中华传统武术,发掘中华武术精华”。他的呼吁,很是得到了部分武术爱好者的响应和拥戴。他甚至不断地给中华体育总会写信,建议将传統武术列入到国家正式体育比赛项目。
  此后,梁启利用他的地位,连续几年向有关部门呼吁“保护中华传统武术”,并鼓动和带动了一大批人,不停地为保护中华传统武术而奔走呼号。
  到二零一一年时,在梁启本人也已快八十岁的时候,形意拳终于经国务院批准,列入了第三批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然了,这是后话。
  梁启还诚心诚意地拜访过那个练八卦掌的老汉,想让那个老汉把八卦掌的精妙也一起奉献出来,一起申报上去。没想到的是,那个老汉听了他的劝说之后,就像看见了外星人那样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就扭头走了。
  梁启碰了个结结实实的钉子后,感觉很有点儿下不来台,便自我解嘲地说了句:“哈哈,还真是遇上怪人了。”更没想到的是,那个老汉还从此就不肯和他打照面了,只要远远地看见他,就像躲避瘟神一样,早早地就拐了弯。
  梁启就实在不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甚至还怀疑,自己难道是哪里又做错了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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