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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手起刀落飞身去,烈酒犹温血未凉

作品名称:乱世杀手      作者:无道黑白      发布时间:2023-09-02 10:15:55      字数:9639

  第二章:手起刀落飞身去,烈酒犹温血未凉
  第一节:竹海咏怀
  赶了两天路,旧青衫九人来到虢州城外一山脚下。虢州不属于战乱重地,因此没有大规模兵力驻守,只有少量唐军和叛军分布其中。
  傍晚时分,寒刀和夏荷衣看守着马匹和车辆,旧青衫则带着其他人至山顶闲逛。香如是更是洒脱,不知何时弄了一坛酒。
  登山遥望,漫山的竹林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随风起伏,若绿色的海浪一般绵延壮阔,散发出阵阵淡雅清新之香。竹林之中,两条白河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若眷侣般挽手相连,窃窃私语消失在远方。
  七人找了块大石头,开始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众人话多了起来。
  百里擒王道:“一月不曾饮酒,今天可甚是畅快。四哥,你占位‘天权’,即是文曲星之位。今日何不效仿诗界名流,即兴赋诗一首?”
  左风云刚咽下一口酒,听闻此言,差点将酒吐了出来,急忙说道:“六弟莫要取笑,我只是碰巧占了天权星之位而已,实在担不起‘文曲’之名……”
  旧青衫道:“喝酒是为助兴!酒先有了,“兴致”却没有,这怎么行呢?四弟,要么你赋诗一首,要么你和六弟比试一场!你自己选!”
  “好啊!大哥提议更好!”水无常猛然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四弟迅疾灵动,若紫电狂龙;而六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似黑风怒虎。龙虎相争,定赏心悦目!”
  “快,赶紧比试!”其他人纷纷起哄。
  “好!”左风云说罢,喝了一口酒,兴冲冲地说道:“既如此,那我就随了大家的意!且听我赋诗一首!”
  “咦……”众人难免失落,忍不住嫌弃。
  “咳咳……”左风云未理会众人,干咳了几声,两手背在身后,道:“雷云遮月风摇城,残尸渐冷血未停。英雄如雨溅沙场,丰碑能留几姓名?”
  左风云此诗,既是感慨战乱的残酷,又惋惜哥舒翰晚节不保。若哥舒翰被俘后能视死如归,何至于被非议?更令人唏嘘的时,即便哥舒翰变节,也未能摆脱被杀的命运。
  左风云此诗,深深刺痛了众人的心,勾起了那些悲伤往事。旧青衫道:“人生不过芥草,野火燎原时方知何等渺小。失去又得到,得到又失去,随春秋折返往复最终却悲多喜少。说什么步步登高,奢望什么天荒地老,不过是自欺欺人凭添烦恼。到头来,唯道一句:浮云缥缈,夕阳甚好。”
  旧青衫性情之言,将山顶的氛围又压低了不少。梅蝉衣起身说道:“如此大好美景,怎么会勾起此等心绪?男儿当刚勇向上,不可悲观叹气!”说罢,吟诗一首:“犹记李广戍边关,一箭三尸敌胆寒。犹记武悼灭胡蛮,血河饮马若等闲。江山每逢滔天难,总有英雄挽狂澜。封狼居胥今犹在,愿与家国互成全。”
  “嗯!”百里擒王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为国尽忠,进而功成名就,个人与家国相互成全,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啊!”梅蝉衣点了点头,道:“国家是不会忘记肱股之臣的,历史终将会给所有人一个公道。而这个公道,或许是在百年之后,或许是在三五年之后。”
  “呵呵!”香如是轻轻摇了摇铁扇,道:“九妹说的固然不错。但男儿当以救国济民为初衷,而不应掺杂私欲。‘纵有百亩肥沃田,不过一日饮三餐。纵有琼楼千万间,终将委身九尺棺。乱世之中若苟全,恻隐之心何坦然?且抛功名于身后,奋求国泰与民安。’飞将军李广也好,武悼天王冉闵也罢,亦或是封狼居胥霍去病,征战的初衷都是保族卫国,而不是封官拜爵。功成名就也罢,继续默默无闻也罢,无须强求,问心无愧就好。”
  “八哥高风亮节,着实令小妹佩服!”梅蝉衣说罢,狠狠白了香如是一眼。梅蝉衣是赞同香如是所言的,但她作诗却有自己的目的:九人之中,大多数对朝廷冤杀重臣颇有微词。若不多加暗示引导,恐怕其他人会再次信心动摇。
  “说得甚好……”一丝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嗯……”七人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武艺高强,却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
  “什么人?”左风云率先反应,拔出横刀奔向声音方向。
  只见附近杂草之中,歪歪扭扭躺着一个枯瘦的老者。
  左风云见老者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料想是逃难之人,道:“老人家,你没事吧?你是何人?为何至此?”
  此时,旧青衫率其他五人也赶了过来。
  老者抓住旁边草木,艰难地坐了起来,道:“诸位侠士莫慌,我不过是乡野村民。只因饥渴难耐,故而晕了许久,并不是刻意偷听……”
  众人听罢,方松了一口气。老者此时气若游丝,若一动不动躺在暗处,着实很难发觉。
  “唉……”旧青衫叹了一口气,急忙吩咐众人:“快,快扶老人家起来。”
  在左风云和水无常搀扶下,老者跌跌撞撞来到酒桌前。夏蕙带给了老者一些干粮,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老者来不及感谢,狼吞虎咽一番后,面色稍微好了些。他起身拱手,道:“老夫鲁莽,打扰各位雅兴了……”
  “老人家,不可行此大礼。”夏蕙带急忙将老人扶住,道:“老人家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
  “呵呵……”老者感激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道:“我逃难至此,欲去华州。”
  “晚辈见老人家面色不好,不知老人家是否染疾?我略懂医术,或许可以医治一二。”
  “呵呵,无妨,只是连日赶路有些劳累而已。”老者说罢,道:“诸位所创诗律,颇有韵味。不知诸位是何来历?”
  旧青衫道:“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小时候读过几本书罢了。听老人家言语,应是懂诗律之人,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老者抿了一口酒,负手俯视远方,道:“指教不敢当。诗律本无规则,皆是由心而发,因境而生。百人凭栏远望,百种心绪惆怅。或曰:多难江山几兴亡,光复之路甚悲凉;或曰:执手相依入春房,浓情之人盼夜长;或曰:信手可摘北天狼,犹记年少曾轻狂;或曰:徜徉竹海觅酒巷,桃源无须再思量。诗律首重意境,讲究情真意切有感而发。当然,若有韵律点饰却不失意境本色,会添色不少。”
  百里擒王听罢,不由地赞叹连连:“老人家如此高才,不知是何方神圣?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老者摆了摆手,道:“国破家亡之时,苟且之人不配有姓名。不提也罢!”
  “呵呵,借老人家韵律,我且赋诗一首,请指教。”水无常笑嘻嘻向前,吟诗一首:“两岸猿猴诉衷肠,惺惺相惜互封王。谈笑风生天下事,只字不敢提平阳。”
  “呵呵,不错!”老者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道:“此诗点睛在于‘平阳’二字,可否细说一番?”
  水无常道:“平阳者,一马平川之地也,无陡壁苍松,更无皓月高峰。虎初入平阳,不习水土,故谨小慎微。家犬不识虎,见其唯诺,以为可欺,遂斗胆向前。然虎落平阳终是虎,王者天生有王骨。虎烦之,盛怒勃发,虎掌裂风而下,群犬溃散如洪流。见虎不屑追究,群犬以为得势,若流蝇来回折返。虎不堪其扰,躲避为上。世人受惑,皆曰:‘头戴王字亦受欺,浑水泥鳅可夺嫡’。这好比郭子仪元帅,虽文武双全,却被排挤至角落,受尽冷落和嘲讽。也好比那些诗律信手拈来者,一生才华无处绽放,只落得寂寂无名!而那些所谓‘名家神将’,则只会互捧臭脚,全然没半分能耐,却身居高位哗众取宠,着实可悲!可叹!老人家此等才学,绝不输太白等大家。只可惜天道无眼,埋没了您老人家啊。”
  老者轻轻摆了摆手,道:“后生过誉了,我岂敢与太白先生争锋?太白先生和郭子仪元帅确实屈才了。”
  “呵呵。”香如是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太白之才华,其实只限于诗律而已。他空有接济天下之志,却无治国统军之能。至于郭元帅嘛,倒可以抱怨怀才不遇。”
  夏蕙带似有不解,道:“听闻太白先生文采卓然,且剑艺卓绝。他不能施展抱负,难道不是怀才不遇吗?”
  香如是道:“太白先生诗律确实冠绝天下,无人能及。正因为他的诗律冠绝天下,所以其他的事情被夸大了。五姐,你可听闻太白先生有过论剑江湖之事?可曾听闻太白先生有何治国谋略?”
  “这……”夏蕙带一时语塞。
  “不可如此说。”老者似有愠色,道:“太白先生高风,诸位不可妄加评论。老夫赶路心切,就先行一步了。”说罢,起身便走。
  “老人家,你且留步……”夏蕙带急忙起身,欲挽留老者。
  旧青衫拉住夏蕙带,欲言又止一番后,道:“……五妹,给他一些干粮。喝酒体臭,与我们不利……剩余的酒也给他吧。”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他又独自一人……”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哦……”夏蕙带低低应了一声,将酒和一些干粮给了老者,又给他折了一根拐杖。
  “多谢诸位慷慨相助!”老者朝众人逐一拱手,然后背着包裹走下山去。
  望着老者蹒跚的背影,众人心中甚不是滋味。但大厦将倾,又有谁能得到幸免呢?又谁可以独避桃源呢?
  曾经的繁华江山,是何时开始褪去光芒的呢?又会在何时再现荣光呢?
  
  第二节:小试牛刀
  众人又闲聊一阵后,折返至山脚下,并将山顶之事告知了夏荷衣和寒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老者将众人的言语在华州散布,可能会引起叛军的注意。寒刀假装不在意,待换班结束后,他独自一人寻到老者,结果了他的性命。寒刀虽不屑杀戮无辜弱者,但也只能这么做了。事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二日,众人来到虢州城内。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后,旧青衫安排香如是与大唐密探联络。
  当夜,香如是返回客栈,将所见所闻告知了八人。虢州城内有三个豪绅,分别是李诞酱、娄佣浩和吴松磊。这几人表面拥护大唐,其实心属叛军,且藏有大批粮草和钱财,随时能策应叛军西进。
  虢州城的唐军密探欲除掉这三个豪绅,奈何人手严重不足,且豪绅有百十号强兵和十多个高手护卫,故一直未能下手。现在朝廷的杀手来了,密探于是想请旧青衫解决此事。
  旧青衫对这些吃里扒外的奸民是深恶痛绝的,但他作为一堂之主,深知不能鲁莽行事,道:“四弟,你与五妹、八弟和九妹探听下这几人的虚实。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是!”左风云等四人起身领命,接着各回房间准备。
  夜半子时,左风云、夏蕙带、香如是、梅蝉衣换上夜行衣,首先潜入李诞酱的宅院。
  按照分工,左风云和夏蕙带负责刺探李诞酱宅院布局和兵力粮草分布,香如是和梅蝉衣负责刺探进退路线及李诞酱的藏身之地。
  四人若黄鼠狼一般越墙入屋,很快将李诞酱的家底摸了个清楚,接着又连夜探查了娄佣浩和吴松磊的住所。
  第二日,旧青衫刚起床,左风云和香如是便将三个奸民的画像和宅院地图呈了上去。
  “哟,画像都有了,八弟果然周到啊!”旧青衫忍不住连连赞叹。
  香如是并不贪功,道:“大哥过誉了,这都是四哥、五姐和九妹的功劳。”
  水无常看了看画像,道:“黑灯瞎火的,你是怎么看清他们容貌的?”
  香如是道:“昨日我与密使交谈时,已大概知晓这三人的容貌。为了保险起见,又趁夜观察了一遍。”
  夏荷衣道:“你们此番探查,可曾被人发现?”
  左风云道:“禀二姐,并未被发觉。宅院的兵将不过寻常武人,不足为惧。”
  “是啊!”梅蝉衣笑嘻嘻地说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害得我一直小心翼翼。”
  旧青衫缓缓将图纸收起来,道:“九妹,不管贼人如何孱弱,都不能掉以轻心!”
  “呵呵,大哥说的对!”梅蝉衣急忙嬉笑答应。
  百里擒王道:“他们的家底虽然已经摸清,但若逐一击破,难免打草惊蛇。如何将他们聚而歼之,这是一个难题。”
  “嗯……”旧青衫沉思片刻,道:“四弟、五妹、八弟,你们今夜再去探查,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向。切记,宁可得不到消息,也不能惊扰到他们。”
  夏荷衣道:“大哥,贼子守卫不严,正是我们练兵的好机会。可否让其他人也前往?”
  旧青衫摆了摆手,道:“这不是逛街,不需要那么多人!以后其他人会有机会的。”
  水无常、百里擒王、寒刀、梅蝉衣虽有些不甘,但并没有说话,只是暗暗憋着一股劲。
  月上柳稍,华灯初现。左风云、夏荷衣、香如是穿戴普通人衣饰,各自混至三个奸人的宅院附近。趁无人之际,他们各自带上面巾,再次潜入进去。
  夏荷衣、香如是没有刺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看到娄佣浩、吴松磊等人吃喝玩乐。
  左风云躲在李诞酱的宅院,却探听到一些消息:中秋将至,李诞酱将邀娄佣浩、吴松磊共同赏月。而此时,李诞酱的家丁正在紧张布置。
  天赐良机,岂能错过?旧青衫得知消息后,第二日夜便与其他人潜入李诞酱的宅院,将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了一遍。
  中秋之夜,李诞酱庭院鼓乐升天,歌舞升平。旧青衫率领九人面带黑巾,悄悄埋伏至各个角落。
  不多时,李诞酱与娄佣浩、吴松磊寒暄着走向庭院中间的大凉亭。凉亭里面站着八个侍女和四个男仆,附近站着二十多个护卫。
  待侍女将温好的黄酒斟满,圆脸胖子娄佣浩道:“感谢李兄热情款待。此番聚会,当不醉不归。”
  吴松磊道:“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行酒令如何?”
  “吴兄提议甚好!”李诞酱连连拍手,道:“就以对联为乐吧。”
  “好!”娄佣浩道:“我先来。东海圆月移驾云间,馈洒恩泽昭示团圆美满。”
  “哼!”旧青衫在大厅房顶听得清楚,对此俗调甚是不屑。他食指中指并拢,朝左风云做了一个割喉手势。
  左风云收到消息,与夏蕙带、香如是从偏房角落一跃而出,若三只鸮鹰直扑凉亭方向。
  呼!
  左风云一刀劈下!
  “啊?”李诞酱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黑影,就见白光一闪。他若木头一般站在原地,咽喉鲜血喷涌,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刀已归鞘尸未横,自此人间不相逢。左风云并未停歇,周身刀光闪烁,若紫电狂龙蜿蜒向前,一气呵成将娄佣浩和吴松磊封喉。
  左风云潇洒息刀入鞘,看都不看那三个还站着发愣的尸首,大步走向凉亭外。
  “啊!杀人了!”凉亭外的侍女和护卫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乱作一团。
  夏蕙带、香如是赶到,与护卫厮杀起来。
  手持日月弄蝶姿,裙下尽是无头尸。乾坤圈里外皆是利刃,且技法诡异,最是凶险。被乾坤圈套住头颅的人,百无一生。夏蕙带挥舞乾坤圈的同时,不时抖动双臂射出袖箭,瞬间斩杀七八个护卫。
  游刃有余胜庖丁,人肉雕花第一名。香如是亦不遑多让。但见他双手各持一匕首,若雕刻师一般在护卫要害处飞速划出道道美丽的红线。
  黄酒尚温,热血滚烫。片刻之间,凉亭内的二十余人已悉数殒命。而那些仆人和丫鬟,则侥幸躲过一死,只是被打晕过去。
  过了好一阵,外面护卫终于察觉到异常,三五成群涌向凉亭。
  左风云、夏蕙带、香如是三人背靠背聚成一团,假装不敌向一侧靠拢。
  护卫以为左风云等人畏惧,遂胆子大了起来,越聚越多。但他们仍不敢动手,只是持械小心向前。
  旧青衫感觉李诞酱的护卫来得差不多了,遂朝身后的百里擒王招了招手。
  百里擒王心领神会,立刻弯弓搭箭。
  呼!
  伴着急促风声,一支利箭径直贯穿了三个护卫的胸口!
  咚!
  三个护卫哼都没哼一声,若木头般颓然倒地。
  “啊?”其他护卫大惊,若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旧青衫右手荡伞浮空,左手扣动拨簧弩射出几支弩箭,又处决了几个人。接着飘然而下,在人群中厮杀起来。
  左风云、夏蕙带、香如是开始转守为攻,各占一方杀向护卫。
  “速战速决!”躲在其他地方的夏荷衣招了招手,带领水无常、寒刀和梅蝉衣冲杀了过去。
  旧青衫九人皆是龙虎之辈,以一敌百尚不成问题,更何况对手是几十个普通护卫。不一会,娄佣浩等人的护卫被斩杀殆尽。
  见寒刀欲斩杀昏迷不醒的侍女们,旧青衫急忙向前阻止,道:“够了,停手!奸人大势已去,可通知唐军接管他们的家财了。”说罢,腾空一跃消失在夜空。
  嗖!嗖!嗖!
  夏荷衣、水无常、寒刀等人齐齐一跃,随旧青衫而去。
  拔刀一刻即成魔,你我至多一人活。寒刀趁众人不备,又悄悄折返回李诞酱的宅院,将所有侍女和仆人悉数斩杀。又搜寻一番,确认无活口后,他这才飞身而去。
  过了一炷香时间,李诞酱、娄佣浩、吴松磊的住宅陆续亮起火把,唐军的密探开始接管他们的家财了。
  梅蝉衣推窗遥看,却没有丝毫欢庆之意,道:“诸位哥哥姐姐,人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左风云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利益!有利益,才有纷争!”
  “若人没有贪欲,该多好……为什么不各让一步呢?”
  “这是骨子里带来的,根本去不掉。九妹,人其实和动物是一样的。为了争夺地盘,为了繁衍子嗣,亦或是为了一口腐肉,都会斗得头破血流。”
  夏蕙带道:“即便生前坐拥天下,死后也不过九尺黑棺傍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与世无争,难道不好吗?”
  百里擒王道:“五姐,话虽如此,即便你可以不争,但别人会争。置身于乱世洪流之中,又有谁能做到逍遥天地呢?那些叫嚣着已经摆脱世俗纠缠的人,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旧青衫道:“逍遥天地,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我们能顾好当下就不错了。”
  “……”众人点了点头,各自陷入沉思。
  不久,远处的火把消失,人间虢州再次恢复平静,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三节:密探被害
  连续三天相安无事。众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尽快启程至华州。
  夜间,众人正在吃饭,突然发现虢州东南方向火光冲天。
  香如是来到窗外,盯着火光方向好一阵,突然说道:“不好,怕是唐军的密探遭到攻击了!”
  “啊?”旧青衫大惊,道:“难不成叛军开始报复了?”
  “嗯。”香如是点了点头,道:“叛军是不会坐视李诞酱等人被害的。”
  旧青衫放下碗筷,道:“六弟、八弟,随我前去看看。”
  “是!”百里擒王和香如是不敢怠慢,与旧青衫急急走出客栈。
  事发地点,周围已聚集了许多百姓。
  为怕人多眼杂,旧青衫三人不敢进入太深,只是挤在人群中假装看热闹。
  不多时,一群官兵陆续从庭院内走出,将丝锦和钱财放到车上,最后又搬出三具尸体。
  为首的一个叛军提着长刀,朝着百姓叫嚣:“你们看好了,这就是反抗大燕的下场!谁敢埋葬这些尸首,定斩不赦!”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旧青衫朝百里擒王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跟踪叛军行踪,自己和香如是则继续围观。
  周围的百姓望着尸首议论纷纷,待火光彻底燃尽后,方陆续散去。而那三个密探尸首,则始终没人敢处置。
  不久,旧青衫三人回到客栈。
  香如是道:“好在粮草已提前运往潼关了,损失不大。只可惜了那些留守的将士……”
  左风云道:“大哥,你说叛军会不会追击押运粮草的将士?我们要不要前去护卫?”
  旧青衫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我们并不知道。况且他们已走了三日,想必已到唐军管辖地域了,应该无大碍。我现在担心是否有密探被抓,我们的行踪是否已经泄露。”
  香如是道:“跟我联络的密探已经殒命了,就躺在街口。”
  夏荷衣道:“就怕还有其他密探被抓。八弟,你与密探接头时,可曾注意隐藏身份。”
  香如是道:“禀二姐,我与密探接头时,是蒙住颜面的,且未提无关信息,应该不会泄露什么。”
  “嗯,好。”旧青衫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百里擒王:“六弟,你一路跟踪,可曾探查到什么?”
  百里擒王道:“他们住在虢州西南一处宅院,大概四五十号人。观其着装仪态,应是军旅之人。听他们讲述,密探誓死不降,均壮烈而死。”
  “唉……”夏蕙带叹了一口气,微微说道:“那么多忠臣义士死去……战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那三个壮士的尸首,我们是不是该……”
  “不可!”百里擒王打断夏蕙带,道:“直面生死,慷慨就义,这是他们的光荣!天地是最好的坟冢,他们已经被厚葬了。”
  “唉……我总是于心不忍……”
  “五姐莫要悲伤。退一步讲,若我们给他们收尸,定会引起叛军的警觉。不如就此放弃,让叛军以为虢州城的唐军已然覆灭。”
  “……只能这样了吗?”夏蕙带依然心痛不已。
  水无常道:“五妹莫要悲伤,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比起那些临阵弃节的人,不知要强多少倍呢。”
  水无常无心之言,深深刺痛了左风云,令他再次想起哥舒翰之事。
  梅蝉衣察觉左风云面色难看,急忙插话:“大哥、二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将那些叛军处决了?”
  旧青衫道:“不!刚才六弟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们的目标是深入叛军腹地,而不是在这边缘地带纠缠。若我们再行动,会引起叛军的怀疑的。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笔账我们姑且记下,让更厉害的叛军来偿还!”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梅蝉衣依然心有不甘。
  夏荷衣道:“九妹,不可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就听大哥的!”
  “咳……”梅蝉衣嘟哝一声,气呼呼坐到一旁。
  夏蕙带道:“大哥、二姐,我想起一个问题。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掩人耳目的身份。进入华州乃至洛阳,若被盘问起来,该如何应对?”
  夏蕙带的话语令众人陷入沉思。这临时组建的杀手组织,确实比行军打仗要难多了。一路走来,幸亏没有经过过多盘问,否则早就露出马脚了。洛阳境地管辖定会非常严格,是时候考虑下身份的问题了。
  旧青衫道:“五妹说的不错!你们想想,看我们该用什么身份作掩饰呢?”
  众人听罢,再次陷入沉默。这兵荒马乱的,能有什么好的营生呢?镖师?贩粮?亦或是卖艺?……
  夏荷衣见众人一时拿不出主意,道:“天色不早,诸位暂且休息吧。今夜养足精神,明日或许能想出好的主意。”
  众人听罢,各自回房休息。旧青衫本趁夜再去密探所在地查看一番,又怕叛军暗中埋伏,遂放弃了想法。
  
  第四节:掩人耳目
  天亮,吃过早饭后,九人分成三组至街区闲逛。
  傍晚时分,梅蝉衣、夏蕙带、香如是来到客栈。此时,水无常、寒刀、左风云早已落座,各自喝着闷茶。
  之所以是喝闷茶,是因为这三个人虽是一组,全程却无话可谈,个个闷得难受。寒刀自不多说,一向沉默寡言,根本不是聊天的主。左风云因水无常无意提及哥舒翰并有嘲讽之言,故而懒得跟他说话。可怜水无常大大咧咧,差点被憋死。
  梅蝉衣见水无常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水无常见终于有说话的了,像见了亲人一般,道:“九妹,你笑什么?可遇到开心好笑的事了?”
  梅蝉衣眨了眨眼,故弄玄虚地说道:“白天没有,此时却有。”
  “哦?什么事?”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三个人形苦瓜!”
  “人形苦瓜?什么意思?”水无常兀自挠头,不知所然。
  香如是潇洒落座,道:“人形苦瓜者,既是有人形,会人言,但面似苦瓜,心存苦水却不能言。”
  “什么啊……”水无常更糊涂了。
  夏蕙带抿嘴一笑,道:“三哥,没什么,八弟和九妹是开玩笑的。你们今日可有收获?”
  水无常端起一口茶一饮而尽,道:“五妹啊,可别提了!我想了好几个主意,总觉得不妥。你说做镖师吧,现在哪有什么雇主?你说卖艺吧,这浩浩荡荡九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你说做买卖吧,我们又什么都不懂……”
  正说话间,百里擒王抱着三匹丝绢走进房内,道:“男丁下去搬布匹,两个丫鬟给老爷倒好茶水。”
  “嗯?”水无常一头雾水,道:“六弟,你说什么啊?你走错地方了吧?”
  百里擒王将丝绢放下,道:“这是老爷的吩咐,你们赶紧去!”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去。
  水无常六人面面相觑,虽不明白百里擒王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忙碌一阵后,九人在房内坐了下来。
  水无常扒拉着丝绢,道:“大哥,这是何意?”
  夏荷衣道:“此事由我来说明。适才我与大哥、六弟在街市闲逛,偶遇叛军低价贩卖丝绢。我与大哥商量后,决定将布匹买下,以后我们就是贩卖布匹的商贩了。”
  “贩卖布匹?可是我们不会啊!”香如是道。
  夏荷衣道:“我与五妹曾研习过针织,略通一二。以后就由我和五妹教你们。以后,大家的相互称谓也要改一下了。”
  “哦,原来如此!这个我懂!”水无常兴奋地看向众人,道:“以后,九妹就是大哥和二姐的丫鬟;五妹继续做二姐的妹妹;六弟是大哥和二姐的车夫;四弟则是店小二;七弟和八弟是护院家丁;我嘛,就是管家!”
  旧青衫押了一口茶,道:“三弟安排的甚好!可是八弟怎么看都不像是护院家丁啊。”
  “不像吗?”水无常挠了挠头,转身打量了下香如是,道:“就让他做个跑腿的吧,对外就是书童!反正他走动多,还需要经常和密探接头。”
  “也好。”
  “多谢老爷夸奖!”水无常甚是满足,接着看了一眼夏荷衣,坏笑着说道:“那二姐就是夫人了……”
  旧青衫急忙摆手,道:“不妥,不妥,不可辱没了二妹的清誉!”
  夏蕙带道:“大哥,你既是布庄掌柜,又有这么多家丁丫鬟,岂会无妻室?说出来恐怕会令人生疑。不如将就一下。”
  “五妹,你可别折煞我了。我倒无所谓,只是……”平日铁骨铮铮的旧青衫,此时的脸却有些红了。
  夏荷衣微微一笑,大方地说道:“大哥,五妹说的在理,你不必介怀。”
  梅蝉衣眼珠一转,立刻坏笑着说道:“那安顿好后,老爷与夫人可要住一间卧房了哦。”
  梅蝉衣此话一出,立刻将旧青衫和夏荷衣的脸臊得通红。
  旧青衫强压窘态,道:“九妹休要戏言。夜间自是二妹单独居住。你们做好守卫,莫要让别人窥探到。”
  “嗯,有理!”梅蝉衣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心有不甘地说道:“就怕人外有人,我们防不住啊!”
  “大胆!小小丫鬟竟敢如此放肆!”旧青衫一拍桌案,假装生气地戏谑道:“吃我的,喝我的,竟敢说干不了差事?我养个家容易吗?”
  望着旧青衫阴晴不定却带着嬉笑的面庞,梅蝉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急忙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端到旧青衫面前:“老爷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嗯。”旧青衫装模作样接过茶,又煞有其事地品了一口,道:“不错,甚合本老爷心意。今晚给我端洗脚水的美差,就交给你了!”
  “多谢老爷!”梅蝉衣不但不恼,反而兴致愈浓。
  “哈哈哈哈!”
  想不到平日严肃地旧青衫,此时竟如此模样。众人见他与梅蝉衣一唱一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不苟言笑的寒刀,面庞也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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