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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夜里的表决结果，大伙同意坐火车前行，以节省时间。天不亮队伍就出发了，主人到大门外相送。沟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亮光，天上的星星还在不停地眨眼。大伙情绪很高，因为不久就可以乘坐火车，不用走路。大伙走了一个时辰，沟里才出现亮光，两山夹着深沟，沟里溪水潺潺。耿大度提议大伙唱一首歌，提振士气，刘金云立即领唱。歌声在山沟里回旋，惊动对面树林里的宿鸟，纷纷飞向远处。歌声停了，耿大度和腾闲云哈哈笑，笑声在沟里传响。腾闲云和高雪岭不停地说笑。我想起昨天战胜野牛的事，让万里浪向大伙做解释。
　　万里浪说：“本想过几日再跟大伙解释，现在不妨告诉大伙。本人自小喜爱动物，家里喂着生产队的一头老牛，自然了解牛的脾气。我们遇到的是头野牛，跟家牛的脾气一定不同。野牛来势汹汹，即便拳脚高手跟它搏斗也处下风。当年武松过景阳冈，能用拳脚打死老虎，如果遇到那头野牛，他会望风而逃。然而我战胜了野牛，我与武松的本领相比，孰高孰低？”
　　耿大度说：“当然是你高，因为武松没在跟前。”
　　万里浪说：“你的话只对了一半，其实面对凶恶的野牛，我也无计可施。如果我与野牛搏斗，惹恼了它，恐怕我们都得死在它的利角下，因此只好以静制动，看它有什么动静。古语说，不战而胜乃上上策。如果它向我扑来，我会照着它的眼睛猛砸一棒，让它一只眼失明。野牛看见我不动，停住了脚步，居然不愿上前，为什么？你们去问野牛。我不明白野牛止步不前的原因，但我意识到它不会攻击我们，兴许它怕我了，因为我是伟大的人，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兽。后来野牛走了，也许是我的镇静制服了它，它自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逃之夭夭。”
　　刘金云说：“你太伟大了，居然能不战而胜，不然我们的小命都没了。”
　　万里浪说：“牛是食草动物，不是食肉动物，我们满足不了它的食欲，它何必与我们争斗？它以为自己受到威胁，所以才袭击我们。看见我们一动不动，便不与我们争斗。如果换成老虎和狮子就不同了，何况牛有一种善良的天性，不然人类不能驯服牛。”
　　南千水说：“‘伟大’一词用法不妥，当今之世，只有毛主席才称伟大。不过万里浪的确很厉害，要是高雪岭，早尿裤子了。”
　　高雪岭击了南千水一掌，说：“我不是懦夫，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大伙说笑之际，发现沟宽了，不远处居然出现一条公路，一辆卡车飞奔而过。马远征寻找铁路，铁路在山那边的山腰。
　　高雪岭说：“如果遇到汽车，我们不妨堵一辆汽车，坐汽车出山，然后坐火车。”
　　马远征认为是个好主意，要大伙留意汽车。走上公路，队员们时刻注意身后的汽车。许久，身后来了一辆卡车，车上装着半车货。马远征立即向卡车招手，其他队员站在路边，一齐向卡车招手。卡车停下来，司机伸出头问：“去哪？”
　　马远征说：“成都。”
　　司机招手，说：“上车。”
　　大伙纷纷爬上车，坐在各自的行李上。卡车开了，人人脸上挂着笑意。卡车快速前进，风撩起队员们的头发。耿大度缩着脖子，看着两边山上的树林，发现树是绿的，山边的田地里长着青苗，说：“地里居然有青苗？”
　　大伙向路边看去，果然看见地里长着禾苗和蔬菜，感到格外新鲜。
　　马远征说：“祖国土地辽阔，各地气候不同，不奇怪。这里的人有福气，冬天都可以吃到新鲜蔬菜，比我们老家强多了。”
　　卡车呼啸，呼啸声中，有几个队员睡着了。山沟越来越开阔，乃至出了山口，到了广元附近。卡车冲过广元，向成都平原冲去。大伙兴奋起来，只有刘喜岷和高雪岭还在酣睡。马远征听说广元可以坐火车，本想在广元坐火车，万里浪说：“汽车的速度并不慢，何况不用出钱，再坐一程再说。”
　　卡车驶上平原，风驰电掣。天飘起了雪花，雪花飘洒，落在队员们身上，人人带着雪帽。高雪岭醒了，看见人人带着雪帽，摸一把头，一手雪花，说：“到了哪里？”
　　万里浪说：“快到成都平原了。”
　　高雪岭说：“你们肚子饿吗？”
　　南千水说：“问自己。”
　　大伙从凌晨到现在没有吃饭，时间已到下午了。卡车行到公路边，戛然而止，司机伸出头，说：“我的目的地到了，你们下车，前面不远处就是火车站，转乘火车吧。”
　　队员们连忙下车，向司机道谢后向火车站走去。候车室很小，马远征和万里浪去售票口买了几张票，大伙等待上车。尽管大伙多次见过火车，但从未坐过火车，因此都很兴奋。一声长啸，一列火车开进车站，大伙来到月台。月台上只有少许乘客，雪花飘飘，乘客缩着身子等候上车。列车员打开车门，三位女生急忙上车。车内乘客少，大伙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坐在舒服的座椅上。耿大度在椅子上颠了一颠，试椅子软硬，说：“这简直是做梦！我们居然坐上了火车，原来火车这么舒服。”
　　火车缓缓离开车站，大伙开心地笑了。三位女生心里甜蜜，心中的美妙化作经久不消的笑意，相互瞅着，笑着。多日奔走，脸上的风霜与心中的美妙交汇，女生的青春现出异样的光彩。我吃惊地看着车内，漂亮舒适的座椅，整洁的地面，高悬的行李架，别致的小桌，明净的车窗，样样令我感到新奇。在家时我只能看到熟悉的窑洞、土院子和牛羊，车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刘金水看见我满脸惊异，说：“开眼界了吧？”
　　我说：“这么舒适的环境，简直不可思议。终于坐上了火车，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刘金云笑嘻嘻地看着窗外，仔细体味坐火车的美妙感觉，似在地上飞驰，又似在天空飞翔，仿佛身上长了一双美丽的翅膀。刘金水拉着刘金云的手，看着刘金云充满喜色的脸，说：“想唱歌吗？”
　　刘金云说：“想。但我不唱，要先体验坐火车的美妙感觉。如果日后不用走路，天天坐火车就好了。”
　　刘金水说：“走路的机会不多了，要赶路，就得坐火车。我真盼望早点到首都，体验另一种美妙的感觉。”
　　火车驶入成都平原，原野上绿色点点，仿佛是生机盎然的春天。麦苗片片，蔬菜点点，农舍簇簇，与关中平原的面貌大不相同。车外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似天女散花。雪花落在原野，很快与原野融为一体，默默地滋润着绿苗。
　　刘金云说：“下雪的景象真美，将世界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上秦岭时也下雪，山谷里的雪景也很美，可有点讨厌，头上戴着雪帽，脚下有点滑，走起来小心翼翼。”
　　刘金水说：“你爱雪还是讨厌雪？”
　　刘金云说：“说不清，反正此时很喜欢雪，真想把雪景搬到车厢里。”
　　刘金水说：“你错了。如果把雪景搬进车厢就不美了，带野性的景才美。”
　　我听着两人议论，沉浸在美妙的感觉中，贪婪地欣赏着田野的景色。
　　雪渐渐大了，纷纷扬扬，弥漫天空，笼罩原野。高高的翠竹簇拥着一个个农舍，农舍点缀着原野，形成美丽的田园风光。
　　腾闲云惊喜，说：“老家的农舍，家家门前列枣树，户户屋后排桃李，这里却用翠绿的竹子簇拥农舍，太富有诗意了。我真想把眼前的美景画成一幅画，或写成一首诗。”
　　南千水说：“老家只能在春夏秋看到农家的美景，冬天就萧条了，此处一年四季都美丽，真馋人。”
　　雪花落在原野，地上积了一层雪，落在农舍周围的翠竹上，竹子披着雪衣。雪景壮丽，大伙心情荡漾，早把疲劳抛到九霄云外。从清晨到黄昏，大伙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美景让大伙忘记了饥饿。耿大度觉得口渴，看见有个顾客去打水，也拿着茶缸去打水。耿大度喝了几口热水，腹中叽里咕噜，饥肠向他宣战。
　　耿大度悄悄地跟万里浪说：“我的肚子饿，你呢？”
　　万里浪苦笑，说：“我早已饿了。忍着吧，下了火车再吃。”
　　列车员推着车子卖饭，车子从大伙身边经过，车子里装着大米饭。男队员眼瞅着卖饭车咽口水，三位女同学不约而同地相互笑笑。卖饭车过去，耿大度勒紧了裤带。马远征看见大伙眼馋，说：“喝点水吧。”
　　马远征拿着茶缸打来两缸水，让大伙喝水。大伙轮流喝水，滋润干渴的嘴。看不尽的平原，看不尽的美景，列车带着大伙的愉快心情到达成都。队员们随着背竹箩筐的川人下车，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寻找接待站的车，但接待站没有车接送，只好向人打问前往接待站的路线。接待站距离火车站较远，耿大度提议走路去，可以节省钱，高雪岭提议坐汽车去。虽然大伙饥饿，但在火车上休息许久，为了节省钱，马远征决定徒步前往接待站。成都的街道平整，虽然不繁华，但毕竟是省城，街上行人不少。大伙无心观赏街景，一心想早点到达接待站。半个时辰后队员们到达接待站，万里浪拿着介绍信去登记，其他人坐着等待。等候安排食宿的长征队并不多，万里浪兴冲冲地跑回来，说：“接待站有车送往驻地，大伙到门外等候。”
　　大伙坐车前往驻地，驻地是城里的一所中专。大伙下车后很快得到安排，都住在教室里，尽管学生的宿舍大都空着，学生大都出去串联。教室的地面上铺着棕榈垫子，软绵绵的，但没有暖气，室内冰凉。刘喜岷把行李放在垫子上，说：“教室里很冷，晚上不好过。”
　　马远征说：“知足吧。教室不如秦岭的帐篷舒服吗？不要挑剔，长征就是要锻炼自己，不是为了享福。”
　　刘喜岷不吱声，其他人也不吱声，默默地打开行李。万里浪和耿大度去学校办理吃饭手续，笑呵呵地拿着饭票跑回来，招呼大伙去食堂吃饭。大伙嚼着大米饭，狼吞虎咽，一份饭只能填满半个肚子，但毕竟吃到了香美的大米饭，不再饥饿了。万里浪告诉大伙，学校有澡堂，可以洗澡。大伙高兴万分，连忙拿着毛巾去洗澡。虽然教室冷，但洗澡的舒服和快乐让大伙异常兴奋，大伙坐在松软的棕榈垫子上说说笑笑，直到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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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的大喇叭惊醒了马远征，睁眼一看，已经天亮，刚要喊大伙出发，突然想到今天无须早起。队员们还在酣睡，马远征睡意全无，慢腾腾地坐起来，不知该做什么。万里浪听见响声，也坐起来，说：“早点去吃饭，早点出发。”
　　马远征和万里浪跑到接待室，向接待室的人了解成都的情况，然后回到教室，向队员们介绍了解到的情况，商量在成都的活动。成都有知名大学四川大学，也有几处古迹。马远征提出先去四川大学了解文化革命情况，学习红卫兵的革命经验，而万里浪提出先去杜甫草堂。万里浪的提议立即得到我和腾闲云的支持，马远征改变了主意。听说杜甫草堂距离学校很远，马远征鼓励队员们发扬不怕吃苦的精神，徒步前往。大伙走了多日路，本不在乎走路，况且不用背行李，走路更不在话下。马远征一声令下，队员们跑下楼去。轻松带来的欢乐让耿大度异常兴奋，依然走在队伍最前面。刘喜岷一手搭着高雪岭的肩，边走边说高兴话。一向走在前面的万里浪走在后面，东张西望，领略成都的城市风光。三位女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边走边说悄悄话。刘金水拉着刘金云的手，刘金云拉着我的手，像三个亲姐妹。刘金云脸上洋溢着幸福，那张俊俏的脸蛋更好看了。我羡慕刘金云的俊脸蛋，瞅了刘金云一眼，说：“人们说城市里的女孩子俊，我看刘金云比她们还俊。如果你生活在城市里，男孩子羡慕死了。我要有你的脸蛋，幸福死了。”
　　刘金云说：“我哪有在城市生活的福气？命运安排我生活在农村，我感觉农村也挺好。当然，我羡慕城里人。”
　　刘金水说：“如果我有刘金云的好脸蛋，一定跑到城里来，在城里过舒服日子。”
　　后面来了一支串联队，有十数人，走在前面的是个很英俊的男生。刘金云看了一眼，说：“这支队伍跟我们同住一个学校，昨天见过他们。”
　　刘金水说：“你的眼真馋，我怎没看见？”
　　刘金云说：“那是你眼拙，我的眼天生善于识别人，只要看一眼就能记在心里。”
　　刘金水说：“那是你看见人家长得好看，才记在心里，我们的男生并不次于他们。你看马远征多威武，万里浪多潇洒，耿大度多强壮……”
　　后面的串联队赶上来，马远征跟走在前面的人搭讪，听说彼此同住一个学校，彼此热乎起来。对方是四川绵阳的串联队，听说马远征等人从山西走来，一个队员向马远征竖起大拇指，马远征自豪地笑了。万里浪跟对方队伍里的两个女生说话，两个女生看见万里浪英俊精干，问长问短，格外亲切。
　　刘金云悄悄地跟刘金水说：“万里浪显摆，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好的男生，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刘金水说：“你是不是吃醋？”
　　刘金云说：“我不爱吃醋，酸不溜球，有什么好吃的？”
　　万里浪跟两位女生说了一会儿话，发现自己落在后面，向两位女生摆手表示歉意，然后向前跑来。万里浪跑到三位女生跟前，放慢速度。刘金云瞅了万里浪一眼，说：“今天你的运气真好，有陌生人陪着你说话，高兴吧？”
　　万里浪说：“随便聊几句，毕竟是战友。”
　　刘金水说：“这山看着那山高，她们比我们高吗？恐怕你都听不懂人家说什么，穷显摆。”
　　万里浪说：“我不是傻子，怎会听不懂别人的话？小心眼。”
　　我同情万里浪，觉得跟女生说话没什么，何况是陌生女生。万里浪跑到前面，看见双方的队员在互相交流，都十分热情。马远征正在跟两个男生高谈阔论，介绍家乡的情况。一个队员听说马远征一行跨过黄河，见识了壮阔的黄河，见过延安的宝塔，羡慕死了。这也是一群初中学生，对异地具有浓厚兴趣。腾闲云和南千水与对方的另外两个队员说话，耿大度在旁边凑热闹。两支队伍融汇在一起，异常热闹。对方的几位女生看见我们三位女生孤单，主动前来说话，我们也聊起来。不知不觉到了杜甫草堂附近，我看见那里有不少游人，大都是串联的学生。
　　据说当年安史之乱后杜甫丢掉了官职，来成都投奔一位在当地做官的朋友。在朋友的资助下，杜甫在成都西郊的浣花溪边建了几间草屋，带着全家在此苟且度日。在此期间杜甫写了一些著名诗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是其中之一，写了杜甫在此艰难度日，却心忧天下穷苦人。后来杜甫的朋友去世，杜甫失去了依靠，离开草屋，沿长江东进，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为了纪念杜甫，政府在此建立纪念馆，重现当年的草屋。
　　草堂位于一块平地上，结构很简单，前面一溜厅堂，后面几间屋子，屋里陈列着杜甫的塑像和诗歌。草屋旁边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清。许多人站在杜甫的塑像前凝视这位唐代诗人，想象他的才华，回忆他的诗篇。当年杜甫在此生活，生活十分清苦，但有朋友往来，在苦寒中依然不断写诗，抒写他的清苦生活和情怀。我们只读完初一，对杜甫的诗歌知之不多，只是慕名而来。我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边看边记。刘金云和刘金水只是浏览一番。来到草堂旁边的溪边，看见溪水清清，三位女生蹲下身子，撩起溪水取乐。在草堂附近转了一圈，马远征发现此处是非常好的去处，不知当年杜甫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甘愿过漂泊不定的生活，也不明白杜甫为什么不耕田种地，养活家人。马远征发现与我们同来的那支串联队已经走了，于是招呼大伙回返。
　　队员们顺原路返回，腾闲云和我收获颇多。我们想起杜甫的凄凉人生，想起杜甫的伟大诗歌，腾闲云高谈阔论；我不断吟诵杜甫的诗歌。我家有本唐诗，是我从邻居那借来的，我经常背唐诗，因此记得杜甫的一些诗歌。耿大度和南千水不愿听腾闲云的议论，却愿听我的吟诵。我看见有人欣赏我，便让刘金云和刘金水跟着我一起吟诵。杜甫同情劳苦大众，诗歌风格沉郁，勾起大伙潜藏心底的同情。我大出风头，刘金水羡慕我平时的学习精神，说：“你征服了那几位男生，平时他们不可一世，此时在你面前却像羔羊。把你肚子里的知识分给我一点，我也风光一阵。”
　　我说：“你是风情女子，哪能承受了刻苦学习之苦？不要丢掉自己的本事，顺着本性发展自己。我就喜欢读书，除此之外别无长处。你若喜欢背诗，多读几首就是了。”
　　南千水说：“如果一个人丢掉自己的本性，那就不是自己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骄傲使不得，自卑不应该。”
　　刘金水不高兴，说：“多嘴多舌，你不就会吹笛子吗？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漂亮的脸蛋吗？你会背诗吗？”
　　南千水被噎，不敢吱声，默默地走着。走到不远处，南千水喊口渴，三位女生埋怨他事多。南千水往路边的一个敞开的大厅望去，看见好多人坐在大厅里喝茶，便拉着万里浪等人走进大厅。大厅只有屋顶，四面敞开，厅里摆着几十张大木桌，桌上放着大碗，人们正在喝茶。如此壮观的场面，立刻吸引了大伙，马远征等人也走进大厅。茶馆伙计招呼队员们就坐，大伙围坐在一张大木桌旁。伙计扛着一个硕大的铜茶壶给大伙倒茶，壶嘴有四五尺长，倒茶的动作优雅潇洒，惊呆了大伙。伙计倒了几碗茶，说：“好好儿喝！”
　　南千水睁大眼睛，说：“你哪来的如此本领？比当年卖油郎的本事大多了。”
　　伙计说：“卖油郎比不上我，我的本事他学不来，你不妨来试试。”
　　南千水上前拿着铜水壶，铜壶沉甸甸的，难以把持，更不必说轻松地倒茶。马远征向伙计竖起大拇指，伙计含笑而去。大厅里坐着几百人，场面宏大，茶客大都是男人，有人操着长长的旱烟袋，边喝茶边谈笑，谈笑声此起彼伏。有人谈家务事，有人谈劳动，有人谈红卫兵造反。
　　南千水喝了一口茶水，说：“香！”
　　万里浪和马远征等人也说茶水好喝，说此生头一次喝茶，南方人真懂得享受生活。三位女生喝了几口茶，连声说苦，南千水讥笑她们没有良好的味觉。大伙好奇，边喝茶边打量川人，川人面容清瘦，身材矮小，衣衫褴褛，但精神饱满，说笑时面部表情丰富。南千水喝了一碗茶，痴痴地看着川人，直到大伙走出大厅，才恋恋不舍地跑出来。
　　南千水说：“茶的味道真好，难怪川人喜欢喝茶，而我们常常喝白开水，竟然不知道天下有茶。”
　　刘金水说：“不就是有点苦味嘛，有什么好喝？哪有你的笛声好听？”
　　南千水笑了，跑到万里浪身边亲热。队员们徒步回到校园，学校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红卫兵的文章。大伙赶紧跑到食堂，幸好正在开饭。饭后三位女生向驻地走去，万里浪却对大喇叭很感兴趣，拉着马远征和耿大度向广播室走去。广播室在一栋二层教学楼上，几人跑上楼，走进教室，看见一个女生正在操着川音播送稿子，一个男生坐在桌旁写东西。
　　男生抬头，问：“有事吗？”
　　马远征说：“我们来向你们学习，学习你们的革命经验。”
　　万里浪环顾室内，屋里放着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令纸，还放着一些大字报和笔墨，室内凌乱。看来此室既是广播室，又是红卫兵的工作室。门口进来几个红卫兵，得知马远征等人来学习，非常自豪，便打问马远征等人的来历。一个男生说别的同学串联去了，有的同学回家了，他们留校革命。
　　万里浪说：“你们学校有坏人吗？”
　　一个男生说：“岂能没有坏人？普天之下，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坏人，有的坏人是公开的，有的坏人是隐蔽的；有的坏人破坏国家，有的坏人传播封资修的东西，有的坏人走资本主义道路。虽说解放十多年了，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坏人死而不僵，新时代又出现新的坏人，彼此勾结，破坏社会主义。对于破坏社会主义的人决不能容忍，一定要把他们批倒批臭。”
　　马远征说：“你们采用什么手段批判？”
　　另一个男生说：“现在我们采用大字报、广播等形式批判，年后还会采取更激烈的批判手段。学校是培养革命接班人的阵地，决不允许封资修毒害我们，一定要批倒批臭坏人，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男生拿来一些传单和几份自办刊物，说：“这是我们向敌人发出的炮弹，你们嗅一嗅炮弹的火药味，就知道如何对付敌人了。”
　　马远征和万里浪接过传单和刊物，连连道谢，然后跑回驻地，把传单和刊物分发给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