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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住处后很兴奋，立即动手写日记，把今天的事记下来，觉得颇有意思。我跟刘金云和刘金水议论今天的见闻，刘金云讨厌万里浪平时跟女生很少说话，今天却与其他串联队的女生套近乎，并不把自己的同学放在眼里。刘金水讨厌南千水多嘴多舌且贪喝茶，把苦茶当作香茶。我觉得两人过于苛求，人各有性情，不可能一律。我隐隐觉得两人的讨厌有种特别的味道，但不便说出来。我想跟她们议论杜甫，说：“杜甫的命运真不好，那么有才华，却得不到重用，连家人都养活不了。如果生活在现在，国家一定给他很好的待遇，让他好好写诗。”
　　刘金水心气不顺，教室里又冷，连忙钻入被窝，说：“如果他生活到今天，说不定也要挨批，尽管他同情老百姓，但总是悲叹，读他的诗感觉心里沉重。我喜欢高高兴兴，不喜欢悲叹。”
　　我说：“杜甫的诗中是有悲的成分，他为自己而悲，也为劳苦大众而悲，因此他的悲叹是有积极意义的，从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爱民爱国情怀。倒是李白只知道游山玩水，图自己高兴，没把老百姓的苦放在眼里，成天只知道喝酒吟诗。”
　　刘金云说：“人各有各的活法，不能强求一律。朝廷不给李白官做，他只有喝酒吟诗的本领，难道让他去种地？他才不愿受那份苦，还是喝酒吟诗痛快。你会写诗吗？”
　　我说：“我哪会写诗？只会写日记。你们怎不喜欢写日记？”
　　刘金水说：“每天走路，累得很，哪有心思写日记？一切都记在心里。”
　　刘金云说：“我也想写日记，想把自己的心灵记下来，日后好好回味。暂且不写，日后再说。”
　　万里浪敲门，刘金云喊进来，万里浪把一些传单和刊物交给刘金云，说：“刚才我们联络学校的红卫兵，他们给了一些材料，你们看看，学习人家的战斗精神和革命经验。”
　　刘金云说：“你今天的收获颇大，既结识了四川的女生，又学到了革命经验，令人刮目相看。”
　　万里浪说：“大伙都是革命队伍中的战友，应该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我就有一点交际本事，别羡慕了。”
　　万里浪放下材料，调皮一笑，跑出门，我立即拿材料看，刘金水和刘金云也捧着材料看。材料中批判了学校的几位权威教师，赞扬如火如荼的文化革命。万里浪回到住处，马远征跟他商量明天的活动，建议到四川大学走一趟，见识大学生的革命活动，学习他们的宝贵经验。腾闲云听说成都有座武侯祠，想目睹诸葛亮的风采，了解他的英雄事迹。马远征说时间紧，在成都只能停留两天，要捡要紧的事做。腾闲云痴迷《三国演义》，其中的故事烂熟于胸，对诸葛亮佩服得五体投地。万里浪同意马远征的建议，于是两人向接待室跑去，打听行动路线。
　　清晨，马远征依旧早早醒了，叫大伙洗漱吃饭，准备早点出发。夜里教室里冷，此时被窝里暖和，大伙挣扎一番，缓缓爬起来。虽说昨天没有背着行李走路，毕竟走了几个小时，身上的疲劳没有消除。今天大伙依旧徒步去四川大学，街道简单朴素，人们行色匆匆，有人骑着自行车上班，有人急急忙忙步行赶路，据说川人特别勤劳。马远征和万里浪希望见到红卫兵的重要头目，欣赏他们的广阔胸襟和革命魄力。腾闲云想看这所大学的图书馆有多大，有多少藏书。高雪岭、刘喜岷和南千水却只顾高兴。我沉浸在向往中，迫切希望看到大学校园。刘金云和刘金水希望见识大学生的风采，看女大学生的衣着打扮。大伙各怀心思，但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了解这所著名大学的文化革命情况。
　　大伙爬上一个小坡，站在四川大学校门口，一个牌楼式校门矗立面前。牌楼古朴典雅，牌楼上方的三个飞檐似鸟展翅，飞檐中间是校名，飞檐下方是大门，大门两侧是小门。大伙观赏一阵，琢磨校门造型的含义，腾闲云说是仿古，大伙默认。校园开阔，颇有气势。四川是天府之国，想必这所大学非同一般。马远征和万里浪走在前面，向人打问红卫兵的司令部，其他人却左顾右盼，欣赏校园景色。远处传来悠扬钟声，难道学生还在上课吗？大伙循着钟声的方向走去，看见一座高高的钟楼。钟楼分两层，下层很高，上层较小，上层四周有钟表，上下层四角都有飞檐。
　　马远征惊叹：“这钟楼真有气魄，居然有数丈之高，造型古朴典雅，钟声嘹亮，比我们学校的钟楼气派多了。”
　　万里浪说：“我们学校的钟楼在屋顶上，只有一个小顶遮盖着钟，不过钟声悠扬，十里之外都可以听见钟声，也不逊色。”
　　南千水说：“回去建议学校建一个气派的钟楼，钟楼是一个学校的名片，不可小视。”
　　刘金水说：“人家有的学校用电铃报时，钟已被废弃了，敲钟报时过时了。”
　　南千水说：“钟一点都不过时，古韵古味，具有文化氛围。钟楼正是这所大学的独特之处。”
　　几人争论不休，马远征招呼大伙去找红卫兵司令部。听说这所大学有两个红卫兵司令部，分别设在两栋教学楼。马远征带着大伙向一栋楼走去，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红色写着“雪山战斗队”。
　　马远征说：“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
　　腾闲云说：“当年红军过雪山草地，路经四川，以此纪念红军，发扬革命传统。”
　　万里浪拍了一下腾闲云的肩膀，赞赏他的解释。大伙爬上三楼，看见一间教室门口挂着“雪山司令部”的牌子，便走进去。教室里有好几个学生，有的抄大字报，有的写稿子，有的刻钢板，有的印传单，一派忙碌景象。看见有人走进来，一个正在整理刊物的女生说：“有事吗？”
　　马远征说：“我们是从北方来的串联队，来向你们学习，学习你们的革命经验。”
　　女生说：“我们的副司令在，让他给你们介绍经验。”
　　女生喊了一声正在低头写稿子的男生，说：“这是来访者，你接待一下。”
　　男生站起来，招呼大伙坐在椅子上。马远征仔细打量，这位被称为副司令的学生个子并不高，方额大眼，十分精神。
　　副司令说：“我们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不但在校园内出名，在成都市也颇有影响。我们有强大的战斗力，敢冲敢杀，无所畏惧。你们是中学生，对大学的情况不了解，大学是精英聚集之地，也是坏人聚集的地方，有不少资产阶级权威。川大是四川最出名的大学，这里的出名教授很多，著作丰富，有影响力，但他们的著作中有不少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东西，必须狠狠批判。我们已经揪出了一些反动权威，他们用著作和课堂向学生灌输封资修的东西，贻害不浅。你们学校有知名学者吗？”
　　马远征说：“我们学校只有几个右派，还有几个历史不清白的人。”
　　副司令笑了，说：“小巫见大巫。你们学校的老师都是小人物，名不见经传。我们学校的右派大把大把抓，历史上有污点的人数不胜数。我们的学校是汪洋大海，什么样的鱼鳖海蟹都有。对待这些人，我们的态度只有一个，发扬红军过雪山草地的精神，勇敢战斗。我们呐喊，呼吁，把志同道合的同学聚集在一起，向资产阶级权威开炮。我们是学校最大的革命组织，有各色各样的人才，有人善于呐喊，有人善于口诛，有人善于笔伐，人才应有尽有，因此我们富有强大的战斗力。你们学校有革命组织吗？”
　　马远征摇头，副司令笑了，说：“你们应该建立自己的组织，向走资派和其他坏人展开斗争，不能让他们逍遥自在。‘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副司令慷慨激昂，队员们为他的激情感染，南千水和腾闲云热血沸腾，万里浪握紧了拳头，马远征两眼发光。副司令看见自己的话感染了我们，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说：“我忙着写文章，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司令部。”
　　那位女生带着队员们在司令部里转了一圈，墙上张贴着标语口号，还有司令部的组织结构、领导成员、队旗和毛主席像；桌上摆着该组织自办的各期刊物及传单，还有印刷机和广播设备。大伙为大学生的革命力量和气势所震撼，恋恋不舍地离开司令部。
　　走出司令部，马远征惊叹：“大学生的境界比我们高，气魄比我们大，我们应该好好向他们学习。我提议到另外一个司令部去，再找一份收获。”
　　万里浪同意马远征的提议，队员们来到另一栋楼，看见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黑体字写着“征腐恶战斗队”。队员们进门，看见屋里坐着十几个学生，都在忙自己的事。一位女同学上前询问来访原因，得知是一群中学生，便说：“我们的司令和副司令都去串联了，我是宣传部长，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马远征说：“了解你们的革命情况，学习你们的革命精神。”
　　女宣传部长说：“我们的组织的名字很响亮，我们的宗旨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向一切腐朽势力开战，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和其他坏分子都是我们攻击的对象。我们已经揪出了学校的十几个反动权威，将他们批得威风扫地。我们的队伍聚集了学校最优秀的人才，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你们从我们的司令部就可以看出我们的战斗力。革命要有一股敢打敢拼的大无畏精神，不能畏首畏尾，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
　　大伙的目光集中在墙上，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画像，女宣传部长说此幅画像出自队员之手。墙角竖着很多队旗，桌子上放着纸墨笔砚、刊物和传单，还有广播设备和印刷设备，她的队友正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我们仔细观赏屋里的一切，心中激情澎湃。
　　马远征说：“你们跟雪山战斗队比，谁厉害？”
　　女宣传部长说：“当然是我们厉害。首先，他们的队名没有我们的响亮，我们的队名富有战斗力；其次，他们的人员没有我们的多；再次，他们的战斗力没有我们强。总之，他们不及我们，我们是一支响当当的革命队伍。”
　　辞别女宣传部长，队员们在校园转了一圈，浏览了校园的景色和大字报，然后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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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远征和万里浪商量日后的活动，决定立即坐火车出发，不料学校的大喇叭里播送中央的消息，劝导外出串联的学生返乡，两人立即跟队员商量，是按照既定方案继续前进还是返乡，大伙异口同声，继续前进。马远征向别的串联队打听，听说学校接待室可以给学生签署回家的免费火车票。马远征和万里浪立即跑到学校接待室打听情况，确如别的串联队所言。马远征想签署前往重庆的火车票，结果被拒绝，灰溜溜地回到住处，让大伙出谋献策。大伙沉默许久，想不出良策，因为无法更改介绍信。高雪岭提出混入别的串联队进站，兴许能够成功。马远征认为不失为一种策略，于是让万里浪与别的串联队联络，一支川南的串联队愿意帮忙。如果此招失败，将延误南行时间，影响日后行程。万里浪想出了另一招，联络愿意北行的队伍，彼此交换介绍信，都可以签到火车票。万里浪和马远征去联络北去的队伍，竟然找到了这样一支队伍，彼此交换介绍信，都拿到了火车票。万里浪拿着火车票回到住处，向大伙炫耀手中的火车票，大伙欣喜若狂，紧紧拥抱着万里浪。万里浪拿着火车票跑到女生住处，三位女生垂头丧气，正在发愁。万里浪向我们晃了晃手中的车票，说：“收拾好东西，午夜出发。”
　　刘金云惊奇，说：“你怎弄到车票的？”
　　万里浪说：“我自有妙法。”
　　刘金水说：“什么办法？”
　　万里浪说：“日后再说，赶紧准备。”
　　万里浪走后，刘金云说：“这家伙太厉害了，简直是诸葛亮。”
　　刘金水说：“如果万里浪听见你的夸奖，会魂飞魄散。你的夸奖太露骨，不懂得含蓄一点。”
　　刘金云生气，打了刘金水一拳，说：“难道他不值得夸奖吗？小心眼。”
　　我咯咯笑，刘金水哈哈笑，刘金云又打了刘金水一拳，方才罢休。
　　万里浪回到教室，大伙已在收拾行李，连忙捆绑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行李，大伙坐在垫子上说笑，南千水吹起了笛子，笛声婉转。一会儿，万里浪站在垫子中间，大伙围着他边唱边跳，欢庆顺利南行。距离开车时间还早，屋里冷，耿大度说与其在屋里挨冻，不如到火车站等候。马远征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把三位女生叫来，一起前往火车站。火车站距离驻地远，队员们习惯走路，因此徒步前往火车站。街上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行人稀疏，街道冷清寥落。“踏踏”的脚步声在街道传响，笑语欢声敲打着冷清的街道，增添了街道的热闹。街道旁的店铺敞开着，很少有人光顾，店主无聊，看着过往行人。
　　路过一家书店，店里灯光灿烂，腾闲云说时间尚早，不妨到书店浏览一番。大伙背着行李走进书店，把行李放在地上，高雪岭自愿看护行李。店里图书满架，大伙仔细浏览，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腾闲云看中了一本古典小说，想买下来，南千水说：“行李很重，背着一本书更重，何苦给自己增添负担？日后再买不迟。”
　　腾闲云觉得南千水的话有道理，恋恋不舍地离开书架。我看中了一本古诗，手摸着兜里的钱，不忍心掏钱，担心兜里仅有的一点钱不够花。售货员眼巴巴地瞧着大伙，希望大伙买几本书，而大伙看了半天，饱了眼福，空手而去。马远征看见大伙都空着手，嘲笑大伙有心无胆，其实他知道大伙兜里没几个钱。这些出生于农村的孩子，哪有钱买书？身上带着的钱大都是向别人借来的。
　　街上冷清，大伙的心却热乎乎的，不用受走路之苦，可以顺利乘坐火车，心里异常甜蜜。耿大度依然走在最前面，给大伙引路是他的天职，他的记心特好，只要走过的路，绝不会忘记。半个时辰后大伙走进候车室，里面坐着很多红卫兵。马远征惊奇，说：“哪来这么多人？”
　　万里浪说：“中央号召串联的红卫兵返乡，可能红卫兵响应中央的号召，返回故乡。再说重庆有革命纪念馆，红卫兵都想去看一眼，接受革命传统教育，我们一定要参观这些红色据点，发扬革命传统。”
　　候车室的椅子都被占用，简直没有插足的地方。大伙分散开来，挤进人群，把行李放在地上，坐在行李上等候。刘喜岷抱怨，早知车站如此拥挤，不如在住地等候。南千水说兜里装着后悔药，问刘喜岷吃不吃，刘喜岷一笑置之。外面天冷，候车室却很热，人声鼎沸。刘金云和我感觉热，用手摸着头上的汗，觉得候车比登秦岭还难受。耿大度和万里浪感觉口渴，端着茶缸去打开水。椅子上地上都是人，两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打来两茶缸热水，大伙争着喝水。候车室墙上的挂钟慢腾腾地走着，全不在乎大伙焦躁的心。刘喜岷不停地瞧墙上的钟，说钟有意跟大伙作对。马远征不高兴，说：“既来之，则安之。候车比登秦岭舒服多了。”
　　刘喜岷自知理屈，不言语。我看出马远征的威严。为了分散大伙的注意力，马远征提起白天看到的薛涛墓。大伙访问四川大学后回返，在校门外不远处的山坡上发现一处墓，墓碑上刻着薛涛的名字。大伙不知道薛涛为何许人，至今仍困扰着每个人。腾闲云向身边扫视一眼，想找位大学生解释一下，身边都是中学生。万里浪打问周围有没有四川大学的学生，一位女生点头。万里浪向她请教薛涛其人，女生说：“薛涛是唐代女诗人，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和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薛涛十六岁入乐籍，脱籍后定居浣花溪。薛涛姿容美艳，性敏慧，八岁能诗，通晓音律，多才艺，名倾一时。她与韦皋、元稹有过恋情，恋爱期间，薛涛自己制作桃红色小笺用来写诗，后人仿制，称‘薛涛笺’。现在依然留存她的几十首诗，她是位有才华的女诗人。”
　　我说：“你了解的知识真多，我们十个人都抵不上你一个人。”
　　女生说：“我在川大读书，自然知道薛涛的故事，等你们将来上了大学，也会了解很多知识。”
　　终于到了上车时刻，众多红卫兵向检票口涌去，挤作一团。马远征让大伙别着急，但不要落在后面，免得上车后没座位。人流通过检票口，流向月台，月台站满了人。红卫兵都背着行李，眼盯着前方，等候列车驶进车站。列车进站，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列车员刚打开车门，人们向车门涌去，拥挤不堪。有人上了车，又被前面的人挤下来；车下的人使劲往上拥挤，列车员劝导无效，只好任由人们拥挤。前面上去的人看见自己的队员还在月台上，立即打开车窗，月台上的人把行李塞进车窗，然后一个个爬进车窗。万里浪和耿大度冲在前面，上车后回头一看，三位女生还在车下，十分焦急。万里浪冲到窗口，呼喊刘金云。三位女生跑到车窗前，把行李递给万里浪。眼看就要开车，万里浪伸手拉刘金云，刘金云爬进车窗，接着把刘金水和我也拉进窗内。万里浪和三位女生满头大汗，喘息不止。万里浪想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行李架上放满了行李，只好将行李塞在座椅下。列车缓缓开动，有人还在从车窗往上爬。万里浪和三位女生没有座位，只好站着。过道里站满了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上车犹如搏斗，三位女生汗流不止，车内热气腾腾。
　　马远征没想到上车如此难，上车后清点人数，发现都上了车，松了一口气。耿大度、南千水和腾闲云先上车，抢到了三个座位，其他队员站在过道里，棉衣内的衬衣湿了，紧贴着身子。马远征观察周围的人，大都浑身是汗。马远征想找个座位，座位上坐满了人，只好罢休。队员们相视一笑，忍耐着。
　　列车开动不久，刘金云和刘金水口渴难忍，万里浪拿着茶缸去打水，过道里拥挤不堪，寸步难行。万里浪越过几个人的头顶，跳过几个椅子，到了锅炉房。锅炉里的水管冒着热气，万里浪打了一茶缸水，呆呆地站着，因为过道挤得水泄不通。万里浪高举着茶缸，喊：“滚烫的热水！烫手烫脚烫脸！”
　　万里浪经过千难万险，到了刘金云身边，刘金云异常感激，因为她看到了万里浪打水的艰难过程。上车时已近午夜，有人打瞌睡，东倒西歪；有人睁着困倦的眼，等待睡意。马远征担心万里浪和三位女生，过来嘱咐万里浪别睡觉，照看好行李，万里浪点头。刘金水和我困倦难抵，头摇来晃去，万里浪看着发笑。夜深了，困意袭来，万里浪也摇晃着脑袋。
　　刘金云说：“你闭一会儿眼，我看着行李。”
　　万里浪说：“不。你们睡吧。”
　　万里浪从椅子底下拉出一卷行李，让我和刘金水坐在行李上，我们觉得舒服多了，立刻进入梦乡。万里浪和刘金云背靠着背站着，万里浪感觉背上沉重，原来刘金云睡着了。万里浪看见许多人东倒西歪，渐次进入梦乡，只有极少数人睁着眼。万里浪的背上越来越沉重，难以抵挡刘金云沉重的身子，但他竭尽全力撑着。
　　耿大度睁眼，看见站在过道的马远征、高雪岭和刘喜岷闭着眼，时而摇晃着脑袋，立刻站起来，让马远征坐着。耿大度叫醒了南千水和腾闲云，让高雪岭和刘喜岷坐着。长夜漫漫，马远征不敢有一丝睡意，他必须看管好大伙的行李。睡意难敌，耿大度、南千水和腾闲云再次闭上眼睛，耿大度眼前出现野牛袭击的情景，身子摇晃一下醒了，眼前却是横七竖八的人，都在梦中盘桓，只有马远征睁着眼。
　　睡意不停地袭来，万里浪一次次睁开眼，强打精神。刘金水和我相互倚着身子，低头而睡。刘金云醒了，发现自己紧靠着万里浪，连忙直起身子，羞涩一笑，一会儿又靠着万里浪的身子，头颠来倒去。万里浪想蹲下来，担心刘金云的身子失去依靠，况且身边的确没有空隙。万里浪忍耐着，盼望天亮，窗外却一片漆黑。车摇晃着，人们的身子摇晃着，睡意缠绕着人们。列车每到一个车站，只有少数人下车，上车的人却不少。列车摇晃，睡着的人睡得更香，尽管他们的身子摇晃，脑袋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