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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五十九)

作品名称:飞鹰情      作者:王秋粼      发布时间:2023-08-18 17:48:41      字数:5463

  “来省城参加工作的前一天拂晓,反复地叮嘱母亲,玉兰有消息就马上拍电报,我会立即赶回去。有人说我傻,玉兰都走了三年了,早已结婚生子,我还等着。也有人说我痴,人走了那么久,心早就变了,还以为会回来。乡亲们这么劝我忘了玉兰,并非忘恩负义,玉兰对他们那么好,做衣服只收其他裁缝的一半工钱,裤头袖笼和衣服缝补改做分文不取。不仅如此,还经常接济父母病儿女多的人家,让他们有钱为父母买药给儿女买鞋子书本笔墨。人们并没有忘记玉兰的好,更没有忘记她曾给予的帮助,只是三年时间与带着一对瘦弱母子在外漂泊的女孩来说,太难。为了养活秀姑和小宝,她会做违心的事,嫁人,不是给自己找一个安定的居所,而是为了她最爱的人。要知道在她的心目中,秀姑和小宝母子重于一切。她在外面三年不回家,是因为早就有了丈夫和孩子。她肯定有了孩子,结婚后不管她是否愿意都会生孩子,同样是为了秀姑和小宝。有了孩子她所嫁的人才会放心,放心会对她和秀姑小宝更好。不但她结了婚,说不定秀姑也嫁了人。
  “母亲也劝我放下玉兰,开始新的生活,乡亲们的观点一致,玉兰已再婚生子。母亲劝我忘了玉兰,开始处对象,并非不想要玉兰这个万里挑一,贤惠孝顺的儿媳,而是不想我这么一直等着。母亲几年前就想抱孙子了,因此想要我再婚。更重要的一点是,从爷爷起就是单传,不能在我这一代后继无人,让她愧对待她如女儿的爷爷。母亲说我不再婚生子,她百年后无颜见疼疼她如女的公公。毕业回家后,几乎每天都在劝我,到最后我都怕在家里呆,回钟家坪陪岳父母奶奶爷爷。”
  “那你还不让母亲的愿望实现——让她抱上孙子。”林娟有些生气地看着母玉龙,“身为人子,难道不应该让母亲如愿以偿吗?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难道不应该让母亲放心吗?!”
  欧阳源欧阳龙吟江君陈阿姨好像都没有听见林娟责备问张玉龙,只默默的看着他。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张玉龙不但听见了林娟的话,还挥了一下右手,像在驱赶苍蝇,动作和背影都写满了嫌恶。
  江君如看了一眼公公和丈夫,什么也没有说。
  “人们说秀姑结婚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小宝,而是为了玉兰。就像玉兰爱她一样,她也爱玉兰,那么就会想方设法减轻玉兰的负担,不论是经济上的还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因为她知道不结婚自己和小宝是玉兰的沉重负担,一个与自己一样的柔弱女子,照顾她和儿子极其困难,秀姑会因为这点而结婚。但她会找一个比蔡虎好千万倍的人,有了之前的惨痛教训,会在择偶这点很小心,不会再嫁枉生为人的东西。
  “每当亲人同学乡邻众口一词地开导劝说,我都会在心里说:我不在乎人们说我傻笑我痴,玉兰一天不带着丈夫孩子回来,我都要等下去。退一万步玉兰真的在外面结婚生子,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我既不后悔等她,也不会怪她,谁让自己当初伤了她的心。我如此这般地在心里说后,仍怀着希望等玉兰回来,即使她不回张家河,回有奶奶张爷爷的钟家坪,也比看不见她的身影,听不见她的声音强。
  “我早就做好了玉兰不回张家河回钟家坪的打算,那时我会住到岳父母家去,即使玉兰真的要在奶奶的身边筑小屋而居,我也会搬去,县城到钟家坪就那么几个小时,与回张家河的距离相差不多。我在毕业时向教务处领导、阆中人事局递交了回县公安局工作的书面要求,理由是母亲身体不好,不愿随我去远离家门的地方生活。我从不怀疑我的要求会拒绝,毕竟每个人都有母亲都有尽孝之心,惜母之情,因此我做好了和玉兰在奶奶坟墓边筑小屋居住的打算。当然,前提是玉兰一个人回来而不是带着丈夫和孩子,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能接受,谁让我在新婚之夜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冷落了她,之后又极尽挖苦和讥讽地伤她的心。但我相信要是玉兰真的与丈夫孩子一起回来,我会因此而悲伤痛悔一生,一个人孤独寂寞地过着没有玉兰的日子直至老去化尘,前往天堂,如果有天堂的话。
  “然而,事与愿违,我没能分配到县公安局,而是被分配到了省局。当我接到分配通知,气得差点撕碎,虽然省公局是无数人做梦都想去的工作单位,但我却不想去,除了离玉兰深爱的奶奶爷爷父母玉芳玉强远,更重要的是,玉兰回来不能在两个小时后看到她,不能陪玉兰坐在奶奶爷爷面前度过回到家乡的第一个夜晚,不能在玉兰在奶奶身边筑小屋的第一时间当工人搬砖运石。当然,我会以辞职威胁要求调到县公安局,但却耗费时间,办手续麻烦,工作还没调动好玉兰的小屋已筑成。当我看着分配通知上省公安局刑侦处刑侦大队的文字时,有多生气失望和难过可想而知。但我又不能不去报到,要知道当公安抓蔡虎之流的坏人恶人,既是玉兰的愿望也是自己的,可不能因为学校和县人事局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分配工作而不前往省城,走进那道多少人毕生都没能进入的大门报道。
  “收到工作分配的通知第一时间,我就决定与领导熟悉后就要求调回县公安局,这样就能离身体不好的母亲近,离奶奶和张爷爷近,离善良的岳父近。只要没有重要事,每天都能回张家河钟家坪看望亲人和乡亲们。下午乘坐末班船,早晨搭乘早班船或早班车,不会耽误上班,不论从哪个家去县城,都能在八点前赶到单位。因为这个打算,我才能在接到工作分配通知的半个月,在母亲含泪挥手时的叮咛声中来省城报到。
  “母亲没有如我所希望的和我来省城生活到我调回县城,要留在祖宅仍然住在南屋,不识字在城里不方便,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会坐卧不宁,度日如年。其实母亲不来省城和我生活的真正原因是她走了玉兰的缝纫机裁剪熨烫台就无人擦拭灰尘,菊花桃树杏树韭菜就没有人浇水照看。母亲知道玉兰从不让灰尘在缝纫机上裁剪熨烫台上过夜;菊花韭菜桃树杏树都是玉兰所种的心爱之物,需要人照管侍弄。父亲是个极懒惰的人,自己的茶杯都不洗,又哪里会照管它们。我没能带着母亲一起走,一个人来省城工作,临走前对母亲岳父母和玉强千叮咛万嘱咐,玉兰一有消息或是回来了马上通知,千万不能因为电报费贵,路难走而不去邮电所,因为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就这样,我在非所愿的情况下来省城,怀着只是暂时在省安局工作的念头去报到。
  “进省公安局局报到的次日下午,我被报到时才见过一面的处长叫到了办公室,要我好好地待他的表妹。说是个好女孩,虽然父母双亡,但他和父母亲妻子都视如亲生女儿如同胞妹。处长还告诉我,我能分到省局是因为他表妹,要不是他疼爱的表妹,我不可能分配到省公安局。虽然我是全国最好的公安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不侦破几个大案要案,即使能分配到省城也进不了刑侦处。再优秀,也得在分局的刑侦处干个一两年有了成绩才会得到重用,而不是一毕业就进省局刑侦处。处长的话说完,端起白瓷缸要喝水,我牙齿紧咬,双拳紧握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第二天我找老局长申请调回家乡县公安局或派出所工作。
  “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身材中等,面目清矍的卫精平局长,不但不批准我的工作调动要求,还劝说要求安心工作,凭我的能力以后准能有所作为。局长说他不会放我走,因为局里现在很需要人才,而我是国内最好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过硬的刑侦技术和擒拿格斗功夫,是刑侦处最需要的,又岂会把我调到老家的县公安局或派出所。平易近人的老局长不但拒绝了我的请调要求,还要我不再生调回家乡的念头,安心工作,尽心负责地执行刑侦处分派的任务。我见不能调回当地公安局,便只好作罢,心里蓄满了对自私自利之人的恨!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的父亲外,我还恨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蔡虎,一个是害得我不能回有玉兰身影县城工作的人!要不是强烈的恶心感,我会找上门去打得满地找牙!
  “哼,以为把我弄到省城来,就会看过去,可能吗,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别说我心里只有玉兰,便是没有也不会走向那样的人。把玉兰给我做的第一件衬衣扔进垃圾桶找不回来,让我少了一样代表玉兰的事物。那天下午,要不是不忍母亲和玉兰有个犯法的儿子和丈夫,我会把那扔掉衬衣的鬼爪子扭断!”
  “你——”林娟如被人当众打了耳光,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变得煞白,紧握放在腿上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玉龙,小娟没有错,她要龙吟把你要到省局,是因为在乎你。你不能这么说也不能恨她,爱本无错。”江君如来到林娟的身边,想握她的手,被拒绝。“小娟对你就像你在乎凤儿的心一样,那么就不要说伤她的话了。”
  “小张,你不能那么说小娟更不能恨她,她对你的心与你对凤儿的心一样,那么,以后不要再说伤她的话了,好好待她。撇开小娟在乎你这点不说,她还是凤儿的亲姑表姐,要尊重礼待而不是伤害。”欧阳源心疼地看着外甥女,灰眉皱了起来。“你嫂子说得是,爱本无错,那么就要理解和体凉小娟。”
  “玉龙,刚才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娟会受不了。”欧阳龙吟也皱眉看着妹夫,“她要我把你要到省局并没有错,你要理解而不是误会。她扔掉衬衣并不知道它于你是那么的重要,那么就不要恨她。”
  但是,张玉龙对他们的责备和要求没有回应,在回忆往事。
  毕业后,他来省城报到次日得知自己没回县城工作,而是进了省公局的原因的第二年,对打扰和纠缠的人像苍蝇一样的让他厌恶反感,她无处不在,总是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林娟晚他一年毕业进省局工作,他看见就转身走开。对她的问候从来都是假装没听见,不许她给自己打开水打饭,也不许她进宿舍,更不许吃饭时坐在对面。看见她端着饭盒走向自己,他即与同事坐到一起。开会林娟坐到身边,他会不顾处长的皱眉不悦而坐到别处。这样过了三个月,冬天来了,林娟给他织了件毛衣,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走了,好像那是有刺的东西而非御寒保暖之物。
  有天林娟在格斗室的门口,拦住一脸汗水的他问:“玉龙,你为什么对我冷冰冰的?”
  他移开视线,看窗外的天空,天空像被仙女用绸巾细心地呵气擦洗过,蓝得耀眼,蓝得眩目,而那一朵朵白云则像仙女抛洒的洁白莲花,在仙女拂起的微风中慢慢地漂移。有鸟儿从蓝天白云间飞过,空灵的身影投在大地上,像水里游过的鱼。
  “我有必要对你热情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寒风,神情冷得像冰雪。“再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对你热情?”
  “你······张玉龙!我并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这么对我?”
  “哼,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的衬衣是怎么不见了的?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为什么没能如愿回县里工作!另外,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现在不会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希望你能记住,也希望你离我远点,不要打扰我!”
  他的声音像霜风,神情像冰雪,不看林娟看窗外的天空,在心里说:鸟儿啊,请为玉兰捎去我的思念和牵挂吧,因为你是仙女的信使,那么就请为我这凡人走一趟吧。“以后少打扰我,离我远点!”他说完快步走了,心里的目光没有从窗外的天空收回来。
  一天下班后,他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打开那只陪他在北方读了三年书,现在又陪他在省局工作生活了一年零三个月,玉兰的嫁妆之一,奶奶送给她的红木箱子。抚摸着红木箱子,想起了玉兰用手绢擦拭时的样子。左手扶着红木箱子,右手拿手绢轻轻地移动,脸上是他很难看到的笑。“这红木箱子是奶奶的嫁妆,奶奶走前留给了我。箱子既是奶奶,奶奶既是箱子。妈在我的恳求下答应送给我,没有留给玉芳。”那天夜里晚上玉兰擦着箱子,痴痴地对着窗外的月光说。玉兰!他在心里叫,眼里起了雾,朦胧中,玉兰在对着红木箱子笑。
  “玉龙,你在做什么?”
  蓦然响起的问把水雾中的玉兰吓跑了,他抬头不看林娟,把目光投向窗外像海水般蓝色的天空,冷冷地说:“谁让你进我的房间!”
  “玉龙,你在做什么?在食堂没看见你,便端了饭来找,打了份韭菜鸡蛋,你最喜欢吃的。”
  “我不缺胳膊少腿脚!”张玉龙收回看蓝天的目光,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出毛衣毛裤帽子围巾手套,小心翼翼地一一用衣架晾晒在阳台绳子上,好像它们是人而不是物,有感觉,生怕动作重了弄痛了它们。晾晒毛衣毛裤帽子围巾手套时,脑海眼前是玉兰坐在小桌子边低头织它的样子,泪在眼里凝聚。
  玉兰,你在哪里啊,四年半了,你和秀姑小宝过得好吗?有没有生过病?有没有想起我?玉兰,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和我一起生活。玉兰,奶奶和爷爷面前的杏树长高了两米,爹和妈说每年都是花儿满树,就像张爷爷说的像他儿时山西老家院子里的杏树,花开时,数不清的蜜蜂在采蜜,谢时落蕊纷纷;挂很多杏儿,麦熟时节,满树金黄,非常漂亮。玉兰,那杏树是你种的,每年杏花盛开的时候,你可在想念和想象它飞香飘舞?玉兰,奶奶和张爷爷身上的杂草都是我在中秋节那天拔。每次拔杂草,都想起你那次因久旱无雨杂草拔不出来用手挖,杂草挖尽后你的十根手指都破了,流着血。玉兰,在他乡远方的梦里,你也在张爷爷奶奶的坟墓上拔着杂草吧?一定会的。在我的梦里,我和你一起拔着奶奶和张爷爷坟墓上的杂草,边拔着杂草边和你说着话儿。玉兰!
  “玉龙,毛衣毛裤帽子围巾手套是谁给你织的?”林娟指着那只展翅翱翔的雄鹰问,“你每年都捧出来晒,可是又从不穿戴,为什么?”
  他不回答而是沉声喝道:“不许碰!”
  “怎么,这毛衣不能碰吗?”林娟并没有因为他的冰言冷语生气,反而笑了。“我就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着就要摸,但见他露出了嫌恶憎恨的神情,目光更加地冷且还如同利剑,便缩回伸了一半的手。
  他不说话,又把目光投向蔚蓝的天空,几只鸽子从他的目光里飞过,留下嘹亮的鸽哨声声。
  林娟见他不理自己便又问:“玉龙,你在想什么?
  他仍然看着蓝得像玉的天空,像没有听林娟的话,在心里继续对脑海里的人说话:玉兰,今天你那里的天空是否也是如此地蔚蓝?是否如此地高远、宁静?是否也有鸽子飞过?是否也有这嘹亮的鸽哨声声?玉兰,去年的冬天很冷,你和秀姑小宝可穿得暖住得好?可有炉火取暖?年后的那场大风有没有感冒?两只鸮儿是否健康,仍如护卫守着你?玉兰,你可一定好保护好身体,一定要平安地回到我的身边来。
  “玉龙,你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张玉龙的回忆被打断了,但他没有侧头,看着窗外又开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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