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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师者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8-01 13:24:55      字数:5007

  (接上)
  王政明这些话虽然太不给对方留情面,也太让人难堪了些,但这确实是一针见血的话。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哪。
  白柱兵当然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不过他也没胆量和这个自恃才高八斗的王政明争辩下去,便低着头不再声响,闷坐了几分钟,然后拿起李树茂给他的书,脚步踢踏踢踏地走了。
  望着白柱兵的背影,李树茂说:“你们还别说,我还真是佩服他这股子死缠烂打的劲头,只可惜是用错了地方。”王政明搓着手说:“这就叫: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恐怕心也不肯死。”
  现在的邱子良不再像过去那样自我封闭了,但仍然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他只是接着王政明的话头,一语双关地微笑着说:“牛顿说过,我能计算出天体运行的轨迹来,却无法预料到人们的疯狂。现在看起来,世上的疯子确实很多,但每个人发疯的原由不会一样。”
  这以后有十来天的时间里,白柱兵没有再来纠缠李树茂,锅炉房里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老高说,白柱兵请了几天假,回老家去处理一点事务,人们也就不再提起他。
  半个月后,白柱兵出现在了李树茂的面前,手里捧着那本《一九七九年全国短篇小说选编》。只是,这本书几天不见,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是被撕得破破烂烂之后又胡乱粘连在一起的。白柱兵没有解释这本书变样的原因,只是无声地递过书来,又深深地向李树茂鞠了一个躬,就飞快地转身走了。他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反而把李树茂搞得一楞一楞,但由于急着去上课,李树茂也没捉摸出来他在搞什么名堂。
  同一天上午,总务室主任老高的办公室里,突然传出来婴儿断断续续少气无力的哭声。闻讯急忙赶到办公室的老高,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个大纸箱,婴儿的哭声正是从纸箱中传出来的。
  老高赶忙打开纸箱,箱子里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几个月大的婴儿。捆绑在婴儿身上的带子里,塞着一张纸条和二十元钱,婴儿脚底还有一块枣红色的灯芯绒布。老高打开了纸条,就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二十块钱不算少,再给孩子添个袄;遭遇不幸去漂零,跟你总比跟我好。”纸条的下面还写着:“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孩子就送给你养活吧。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也不要再去找我,我已经去了外地。白柱兵”
  老高端着那个纸箱,看着已经哭得奄奄一息的婴儿,赶忙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老婆。老婆刚进门就连声抱怨他:“早就给你说了,早就给你说了,村里的亲戚拉拽不得,村里的亲戚拉拽不得。可你偏偏就是不听。你看看,你看看,麻烦事来了吧?麻烦事这就来了吧?这岂不是没病倒揽下个疮了吗?”老高听着就生了气,冲着老婆说:“叫你来,难道是要听你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吗?还不赶快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闻讯赶来的王校长,面对此情景,缩手无策。他看看可怜的孩子又看看老高的老婆的作难,嘴里连连劝慰着:“积德习好吧,积德习好吧。老话常说:积善人家庆有余……”老高的老婆就抱起那个孩子,叹口气说:“唉,可怜哟,作孽哟!这可怎么办呀?”
  老高摇头叹气:“还能怎么办呀?先抱回去养起来吧。”老高的老婆就说:“儿女都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咋还又养上了这么这么小的孩子……这真是,这真是……呕呕,咱回家去噢,咱回家去噢……只当我是老来又得子了吧……只当是我老来又得子了吧。”说着,就先把孩子抱回家去了。
  老高自己,则慌忙骑上自行车,赶到白柱兵往日住的简易房那里。谁知,那里早已是人去屋空了。老高问讯左右邻居后才得知:这家人前几日吵架,女的把男人的什么东西撕了,男人就把女的打了;女的把农药拌进饭里,和那个大孩子吃了,那娘儿俩就全死了;男人把这娘儿俩拉回老家去后,也不知了去向。
  原本,这片区域里居住的都是些外地来的盲流,互相之间并无什么交往,老高问来问去,得到的全部消息也就只有这些。
  老高带回来的消息,让听到的人全部只剩下了感叹。有人说,从来也没有见过像白柱兵这样执迷不悟的傢伙,而且想不到白柱兵这么个黑黑瘦瘦不起眼的男人,居然还是个抱着一团欲火的狂人。最感叹的人自然是当属老高,他见人就拍着自己的大腿骨絮絮叼叼,说自己就不该把这个白柱兵拉扯进城里来;如果他还待在那个山村里,看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估计也就不会生出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应该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疯狂的举动了吧?也有人在背地里说:“守着这么多的老师,都没有能够成就了一个白柱兵,还是这些老师们不肯认真帮助人家吧?因此才使白柱兵遭遇这种厄运的吧?”
  李树茂觉得实在是有口难辩,为此在暗地里大发感慨,后来还为这件事专门写了一篇短文,文中有这样的话:“固然是:姜子牙的成功是因为遇上了周文王,韩信的成功是因为遇到了萧何,诸葛亮的成功是因为遇到了刘备,他们也确实都是因了‘贵人'的提携才得以施展才能。但最起码,姜子牙、韩信、诸葛亮本人,也都具有值得别人来‘钓'、值得别人来‘追'、值得别人来‘顾'的优异才能。否则,一来,不会有人去‘钓',去‘追',去‘顾';二来,就算侥幸被人‘钓'到,‘追'到,‘顾'到,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好比那个被刘备在白帝城托孤的刘阿斗,有父辈浴血奋战为其拼来的现成江山,有以诸葛亮这样具备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物左右辅佐,不也照样扶不起来吗?”
  这篇文章,别人看了都一笑而过;只有张兆年看了,深有体会,点着头说:“写得好,可也写得苦!这才是置学的人的切身体会,看着让人心里头很是沉重哪。”
  谁说不是呢?有道是:佛门虽宽,难度无缘之人;天地虽大,不育无根之草。人生路上,每一个人都希望能遇到提携自己的“贵人”,这样确实可以使我们少走许多弯路,也许还会逢险化夷,也许还可能遇难成祥。可是,这种概率少之又少,可以说和买彩票中大奖的机率差不多。
  好多人其实并太不懂得:自己,只有自己,才是自己命运中的大贵人。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机遇,往往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人生的精彩,无一例外都是熬炼出来的;任何成功里面,都包含着一个共同的意义,那就是:成功需要厚积薄发,需要废寝忘食,需要耐得住寂寞孤独,需要坚持坚持再坚持,才有可能看到绽露头角的那一刻。
  你就说那些长在地上的竹子吧,一眼望去,修竹茂林,高耸入云,枝干挺拔,青翠欲滴,枝叶扶疏,风姿卓越。可是,许多人并不知晓竹子的全部成长过程。要知道,竹子先是用了四年的时间,才仅仅长了三厘米高;但到了第五个年头,就会以每天三十厘米的速度疯狂生长,并且仅仅用上六周的时间,就长到了十五米的高度。其实,在前面的四年时间里,竹子已经将自己的根系埋在土壤里,并向下延伸了数米深。正是这些向下延伸了数米深的根系,保证着竹子的向上拔节和䇄立不倒。
  白柱兵是个例外。他似乎是一粒被煮熟了的种子,再也发不出芽来,便也得不到大地的哺育。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倒是替他扶养着孩子的老高夫妇,还会经常地念叼起这个疯狂而自私的亲戚来。
  张兆年的关注度却永远停留在他的这些人才身上。现在,外面的诱惑太多了,既要时刻提防那些想方设法来挖掘人才的单位把黑手伸进学校里来,又要及时发现人才们出现的思想波动。这才是张兆年感到的危机忧虑。比如,最近沉默不语的李树茂,估计就有问题了。
  其实,李树茂的沉默不语,是被爱情苦恼着。
  他曽经问过自己:“这世间有一见钟情的爱情吗?”他自己的回答是:“有。”
  比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十来岁时头回见到林黛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妹妹我见过。”这就是一见钟情呀,从此开始了宝黛之间生死缠绵的爱情故事。
  再比如,更为惊心动魄更为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还要数利比亚最高领导人卡扎菲和女杀手索菲亚的故事。在利比亚革命成功纪念日那天,一身白衣的卡扎菲正在检阅台上讲话。一位化装成护士的女杀手靠近了他,并用手枪指住了他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卡扎菲转过头来看了女杀手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这个女杀手的灵魂在霎那间出了窍。她呆立着不会动了,然后用无限温柔的声音告诉卡扎菲说:“我叫索菲亚。”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就结合了。
  有人说:人世间的一见钟情,其实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份。否则,人海茫茫,每天擦肩而过者何其多也,为什么独独钟情于这一个?只是,这些缘份,有的变成了完美的结合;有的只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有的,则最后撕裂成为难以愈合的创伤,其中的悲苦,不足以为外人道,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李树茂和杜蔷的相遇相恋也很神奇,他们其实并不是同一届的同学,平时也没有相遇过。到了李树茂就要毕业的那一年,有天上综合课,学校请来了全国著名的文学评论家李准,礼堂里一早就被挤得满满当当。杜蔷来晚了,蹑着脚尖走进礼堂后找不到座位,彷徨四顾着退到了后排,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就在要踉跄摔倒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而且这人还往旁边的同学座位上挤,硬给她挤出一个座位来。杜蔷转头致谢的瞬间,两个人都楞住了,一种似曽相识的感觉同时在他们心中升起。
  交往就这样开始了,他们共同度过了半年多欢乐的学校时光。李树茂工作后,杜蔷考上了研究生,他们之间也还是传书不断,互相传递着各自的生活讯息和甜密恋情,回忆中也全是美好与浪漫的片段。
  但是现在,随着杜蔷飞向大洋彼岸,两年多来,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越来愈少了,谈话内容从辩论争吵到后来的无话可说,想来,之所以还藕断丝连地联系着,无非是谁也不願意作第一个提出分手的人罢了。
  有人说:爱情,不是长久的对视,而是总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李树茂分析了他们走不下去的原因,是在于他自己身上没有了让杜蔷依附的价值,自己在她的眼中变得平庸了,因为女人是最易献身于敬畏和崇拜的。更大的分歧还在于,两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根本变化。你敬畏天理,她崇尚权威,这是世界观的不同;你站在良知的一边,她站在强者的一边,这是价值观的不同;你努力是为了理想,她努力是为了出人头地,这是人生观的不同。“三观”不同的人,确实不适合在一起了。
  都说真正的爱情,是需要双方一步步地去缩短距离,因为那是两颗心的靠近。而截然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则会造成双方的互相否定,从而拉大两个人心灵之间的距离。如果两个人的生活态度和生活道路都发生了互相排斥,甚至已经格格不入,那么,还会走到一起是绝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而且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再是,他们各有各的骄傲和秉持。
  站在李树茂的立场上,他绝不会舍弃热衷的事业,去俯就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更不能让原本平等的爱情关系变成了乞讨关系,那样就失去了做为一个人的尊严,就是勉强结合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爱情这种东西,最能考验人的耐受力了。成功了,你须接受热烈的烧烤,失败了你须忍受撕裂的疼痛。诗人徐志摩说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诗人还说:“你走,我不送你走;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都要去接你。”这话看似说得轻巧,其实已有很深的隐痛包含在里面。不是当事人,恐怕谁也无法体会割裂这种关系究竟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李树茂心想,自己毕竟是个男人,无论最终的结局怎样,还是等着对方下最后的通碟吧!然而,他心里又惴惴地矛盾着,甚至很有些害怕这种分手时刻的到来。
  这个割裂的时刻,还是如期来到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杜蔷割裂这种关系的办法,居然只用了薄薄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中的杜蔷,用手挽着一个白人男子的胳膊,他们背后的背景,是像大白馒头似的美国总统府白宫。杜蔷在信中只说了一句话:“这是迈克尔。”剩余的意思,大约是要让李树茂自己猜。
  李树茂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把信和照片一齐扔进了废纸篓,心里说:“迈克尔,在美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普通的就跟中国的李有才、王二小一样,有什么值得这样炫耀的呢?”要知道,李树茂也是个骄傲的男人,接受不了这种轻薄的蔑视。
  李树茂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分手的一天,甚至预想过好多种分手的方法,但现在这种样子的分手办法,还是让他感到遭受了侮辱,甚至激起了他心底里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这种把照片扔进纸篓的做法很是没有风度;但不这样,不足以回报杜蔷的轻薄和飞扬跋扈。他甚至咬牙站起来,俯视着纸篓中的照片,学着《红楼梦》里贾宝玉的腔调说:“这个妹妹,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看见!”然而,话是可以说的这么轻松,伤心却是难免的,撕裂肋骨的疼痛啊!
  他在宿舍里不停地踱步,后来拿起了一本《唐诗三百首》,乱翻了半天,才翻出了李白的《饯别》一诗来,眼里含着泪,轻轻地念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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