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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师者

作品名称:碧空远影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7-30 09:13:49      字数:5033

  (接上)
  看到这面旌旗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而且笑得别有一番深意,后来连王政明自己都笑出了声音。他回转头去,故意瞪着那对豆眼,对正在发笑的其他教师说:“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幽默感,懂吗?这是多么伟大的东西呀!这是你们这些凡俗之辈能够拥有的东西吗?”
  不用说,王政明的年度优秀教师荣誉是稳稳地落在了头上。张兆年却在发给他奖状的时候,伏在他耳边说:“如果下个年级的慢班你还肯接的话,明年的优秀教师这顶桂冠,还让你戴。”王政明挤挤眼睛:“去你的胡萝卜吧!我肯接受慢班,是因为我找到了燃烧自己的价值,并不是稀罕你的这根大胡萝卜。”
  结果是,王政明又接手了下一届的慢班。
  自然了,校园里的老师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王政明这个傢伙,别人看着他好像是一副精明算计的样子,实际上有时候傻得出奇,根本就经不起别人几句激将的话。”有人则说:“还是王政明这个人的名利心太重,把那个优秀教师的称号,看得也过分重要了。”
  张兆年听到这些话后,在全体教师会上毫不留情地讲:“若是用浮浅来理解高深,那最多也还只能算是一种无知;但无论是谁,若要是用卑鄙来理解崇高,那就只能说他是无耻!”张兆年如此言词激厉地为王政明撑腰说话,打保护伞,自然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过,学校这个地方不光有琅琅读书声,鸡一嘴鸭一嘴的麻烦事也少不了。有一段时间,部分教师的不满,居然集中到了学校总务主任老高的身上。
  老高这个人,浓眉大眼,车轴汉子,为人热心,走路煽风带火,说话也高门大嗓。他不光负责学校所有房屋的修缮补漏,负责着校舍里所有桌椅板凳的添置加固,而且负责为学校的教师们解决一些生活中的难题,比如冬天带着卡车去周边农村收购来一批萝卜土豆白菜啦,夏天采购来一些绿豆小米南瓜啦,经常为教师们分发一些福利性质的物品。
  老高还负责着一个制作简易防盗门窗的校办工厂,获得的效益用来贴补一些学校教学中的费用,补贴一些教师加班加点后的助餐经费。这时候的国家还穷啊,所拨经费有限,学校也需力尽所能地创造部分效益来提高教师们的待遇,好让教师们不必因为镏铢必较地奔波生活而失去了他们该有的那份清高。
  多少年来,老高都被人称赞为“七十三行”,意为没有他干不了的活儿,一双手那个灵巧劲儿,做什么就成什么;还有人干脆叫他“老黄牛”,意为能吃苦,肯吃苦,无论份内份外是都有求必应,人缘那叫个好啊。自然,每年年终,老高都会被评为学校的“优秀教职员工”,这几乎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疑义的事情。
  可最近的气氛有点儿日怪,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王校长耳边打小报告了。有的说,老高那傢伙上次分冬菜的时候,把多余出来的两麻袋土豆拉他自己家去了。有的说:老高家院子里搭葡萄架的架子,用的都是学校安装暖气时用的铁管子。还有的说:发现老高还养着一个情妇,前几天看见老高把两大张石棉瓦拉到那个女人的家里,为那个女人整修了厨房。还说,那个女人可是军婚;老高这么乱来,闹出问题来没准会被枪毙的。还有人说:老高经常和那个炊事员老李坐在厨房门口喝酒,这恐怕也脱不掉“揩油水”的嫌疑吧?
  这么详尽具细的报告,听得王校长不由地拉长了下巴。王校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有人在老高身边安插了“克格勃”,要不咋就能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呀?王校长心里说:“活该这个老高今年流年不顺,也不知道是惹着哪个三只眼的马王爷了?要不咋会突然遭遇了这么些人在背后攻讦?”怎么办呀?作为学校领导,对群众意见不闻不问也是不行的,该谈话也得谈吧?你看看,平日都是非常熟惯的人,为这种事情去找老高谈话,让王校长觉得难为情。
  没想到的是,老高听了这种反映后,表情甚为平淡。他一板一眼地对王校长讲:“嗐!这都算个事呀?真服了你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知识分子了,见识比那针眼都小。就说那两麻袋土豆吧,我带着汽车收走了农民的那么多菜,省了他们多少功夫?他们高兴了,随手送我两麻袋土豆,而且特意说明这是专门送给我的,那我当然要拉到我家去了。这也就是互相投缘的人之间的一种交情吧,假如換成个别人,跟人家拨斤见两,脸红脖子粗的,人家也许就不给了。再说那个葡萄架——是,我搭葡萄架的铁管子,用的确实是学校安装暖气时剩余下的管子,可那都是截下来的料头,都只有一两尺长,扔了也就扔了,是我把它们重新套出丝扣,连接在一起的。别人谁肯下这功夫?早就当废铁卖了。至于那个女人嘛……”
  老高突然变得神情诡异起来,神神秘秘地伏在王校长的耳边小声说:“还真是有这么回事儿……”胆小怕事的王校长听得心中一惊:“哟!那你可得注意,闹出事儿来,决不是玩儿的。”老高便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去你的吧!逗你玩儿呢,你还就当真了。瞧瞧你那胆儿,亏你还是个当过副连长的人。你看我老高像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儿的人吗?告诉你吧,她是我的小姨子!她的男人是边防军,在嗄拉昆仑山上,经常开着卡车给边防哨所运送给养。你说,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有困难时我们不帮她,让谁帮?石棉瓦……”王校长连忙站起,连连摇着手:“不说了,不说了。老高呀,唾沫是淹不死人的。你就只当是没发生过这些事儿,该咋干还咋干吧。”
  事后,王校长还是把和老高谈话的事儿对张兆年说了。张兆年听后,根本不赞成王校长去找老高谈话,而且直接了当地对王校长说:“你这个人呀,有时候是有那么点儿婆婆妈妈的,听见个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了。这些风言风语,要是都这么认真理会起来,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我们当学校领导的,理应当仁不让地给这些好同志当好护身佛,决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要让我说呀,今后,谁要是再跟你打这种小报告,你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谁要是能像老高一样,给学校的教师们搞回这些福利来,那学校也获准他,把两麻袋土豆扛回自己家里去!”
  王校长听了直犯疑惑,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不太好吧?那别人会不会又说我们是法西斯手段呢?”张兆年断然回答:“法西斯手段也未见得就不能用,只是要看用在什么地方。要不然,前怕狼,后怕虎,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污七八糟。”王校长就摇着头苦笑:“我可没有你那种铁手腕。我紧着安抚他们,都还唯恐他们不买帐呢。”
  
  *知我者谓我心忧
  
  张兆年的儿子扬扬,果然如张兆年预言的那样,没能如愿地考上生物系的研究生,名落孙山之后每天在家里唉声叹气,要么就发脾气睡觉,还抱怨学校的分配不公正,把他拨拉到了一所乡镇中学里,所以死活都不肯去那个分配单位报道去。
  儿子现在每天都在咒骂和他上下铺睡了四年的“麻杆苏”,说这孙子过去每天和自己勾肩搭背,经常蹭吃蹭喝,和自己好得就差伙穿一条裤子了,可分配时为了争那个城市名额,他居然跑到班主任那里打小报告,说张扬根本不准备当老师,明年还要再去考研究生呢,不如就把这个城市名额给了他。据说“麻杆苏”还假惺惺地挤出了两滴眼泪,说他的父亲是个残疾人,只能在马路边给人修鞋,还说他自己在家里是个离不开的顶梁柱等等等等。人们似乎都是同情弱者的,他这一通鬼谝就把班主任老师给感动了,硬是在校领导面前一直为他说好话,偏向了这个孙子。扬扬气愤不已地说:“这孙子的父亲哪儿有残疾?去年环城赛跑时,比我们都跑得快。”
  由于儿子坚决不肯去当教师,张兆年和他舌战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还由于张兆年的老婆完全抛开了平日的斯文,发挥出了近乎竭斯底理的参与度数和督战能量,吵得家里每天都鸡犬不宁。她把张兆年的积年毛病都一一列举出来,用以证明张兆年从来都是个多么无视家庭无视亲人的傢伙,是一个六亲不认冷血自私不齿于人类的极端分子。张兆年被数落得一无是处,臭不可闻,甚至还有被驱逐出家门的危险。再说,张兆年也实在不能对关乎儿子前途命运的大事坐视不理,只好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把儿子塞进了一家文学杂志社中,当了一名实习编辑。
  老婆很满意这个结果,撇着嘴对张兆年说:“你呀,这回还算是办了件人事。”张兆年苦笑着问她:“你这算是在表扬我呢?还是在挖苦我呢?”老婆一甩头发,翻成了白眼,嘴巴撇得像合紧了口的蛤蜊:“德性!”张兆年只能苦笑:谁不明白呢,老婆面前,从来就没有伟人!别说是他了,估计那些赫赫扬扬的伟丈夫们,在老婆面前一样如此地没有威信。这实在是件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你让她看见了你的胳肢窝和肚脐眼呢?
  在儿子就要进入单位之前,张兆年耐住性子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对儿子说:“进入工作单位,预示着你就成人了,别人也就要用成人的标准来要求你了。你千万要记住,要把精力放在本职工作上,要慎重对待别人的来稿。你要懂得,那都是别人的心血和希望。”儿子低头坐在张兆年的对面,没考上研究生打击了他的傲气,能去了杂志社还是靠了张兆年的面子,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觉得很没有面子,自觉在张兆年面前矮了一头,所以用懒洋洋的声调回答:“知道了——”
  张兆年看他这副散漫的样子,甚觉不放心,就又叮嘱:“年轻人千万不要看不起自己的领导,不要老在背后抱怨领导迂腐呀僵化呀。要知道,看不起自己的领导,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领导的对立面……”儿子依然用懒洋洋的声调回答:“知道了——”张兆年继续嘱咐:“也不要看不起自己的同事。看不起同事,就会让自己鹤立鸡群。别以为鹤立鸡群就是高人一等,实际上,这等于把自己置身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会引发群起而攻之的后果。要踏踏实实地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去做学问……”
  儿子猛然抬起头来:“我的父亲大人,你老人家啰嗦够了没有啊?你也不睁开眼晴看看,如今还有几个人肯沉下心来做学问呢?有谁还肯整日坐在桌子面前,把腰弯成个大虾米,把脸皱成绿苦瓜一样,皓首穷经,在故纸堆中埋没自己的青春……”这种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把张兆年一下子就震得楞住了,半晌才带着股气恼对儿子问:“那你想要干啥?!”儿子懒洋洋地回答:“干啥我还没想好,故且把这个杂志社做为个跳板吧。”
  张兆年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这是个多少人望眼欲穿而不可得的工作岗位啊,而这个儿子却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还这样信口开河大言不惭。一连串愤怒的指责涌上了张兆年的喉头,诸如:目空一切,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夜郎自大,等等等等。然而,他一句也没能说出口来。儿子是他的软肋。怨谁呢?养不教,父之过啊。早些年,自己光顾跟着那个曾福闹“革命”了,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可谁又晓得,儿子竟然会变成如今这种不可理喻的样子呢?
  张兆年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儿子:“你?!你……你这样子,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儿子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有这种想法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这么想,我能例外吗?”张兆年就吁着气说:“如今的大学里,就教会了你们这个?”儿子说:“大学也是社会的一部分,社会感冒了,大学才会咳嗽嘛,大学又不是世外桃园。反正现在呀,没人听你讲什么奉献呀,责任呀,理想呀。当然了,我们也不是没有理想,只是我们的理想和你所说的那个理想不一样。现在呀,大家倒都很信奉曹孟德的那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听着儿子的强词夺理,张兆年给气笑了,大声说:“就你们?也还配谈论曹孟德?!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全都曲解了曹孟德!你们也不好好想想,以曹操那样的一个盖世的奸雄,临死都要筹划好给自己修下七十二疑冢,把身后事都安排得滴水不漏,他又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留给了后人?”儿子反驳道:“也不是没可能。这就叫百密一疏嘛。”张兆年说:“你们小瞧了曹操!你们知道不知道?负这个字,本是多义字,它可不光含有辜负的意思。在古代,这个字更多的是用在背负、肩负、抱负的意思上。曹操的本意,是说:宁肯自己背负天下,也不能让自己亏负天下……”
  听到这里,儿子也笑了:“那你可怨不得别人;要怨,也只能怨那个心怀私愤,故意要扬刘抑曹的罗贯中。是他刻意地要把曹操妖魔化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反正,现在的人都是根据罗贯中的意思来理解曹操这句话的。而且,这句话的流毒,也已经影响了不少的年轻人了。”张兆年便再一次的无语,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谁说不是呢?历史上的误会,有些时候确实让人哭笑不得。再说,历史的误会多了去了,又何止限于误会了曹操一人?!这可是任凭谁也没有奈何的事情。
  张兆年的儿子扬扬终于工作了,正正式式地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儿子突发孝心,将四十块钱全部交到他妈的手中,笑嘻嘻地说:“用我这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各买一件衣服吧。这些年来,我尽顾着惹两位老大人生气了,今天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了。”张兆年的老婆立马就感动的热泪直流:“看看,看看,谁家的儿子能像我家的儿子一样?挣了钱来,第一件事想起的是父母!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哪,这可不是我要夸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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