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远天荒 (5 事件三:三尺辨香)
作品名称:蚁氏风云录 作者:顾明军 发布时间:2023-07-27 08:07:50 字数:6379
香壤台地。
在台地路经几座蚁国城池,按位置应该是图上有名目的蚁国。叩城无应,深入城池探视,废弃已久,满城朽败不堪。四周寻不到丝毫蚁迹,哪怕残甲断肢。或许是天火将它们统统化为灰烬又随风飘散了吧,又有谁知?
白日高悬如黑洞,光芒毒辣似棘针。纵队在白天不得不寻个荫蔽处躲避日头,到傍晚时才起程赶路。如此延宕,行至台地东界时,已经缺食三天了。
又是一个骄阳似火的白天过去了。太阳落下去一个时辰了,空气里仍然流淌着热火。勉强起行的纵队无法改变气温,也无法应付腹饥,一步三晃,有气无力。四野空阔,了无活物,哪有天敌?纵队实在无力保持警戒,只得勉强保持遇到危险也不致全军覆没的单纵队躞蹀而行。
第五拖着沉重的身子胡乱地夹在纵队里向前挨步,脑中思量着到哪里能寻得点吃食才好。苍茫大地,谁知哪里才是寻食的好去处?自己身背的行囊里除了那粒石子,再无其它物件。其她队员的行囊也早已空无粒粮,除了魁铁红的物品。第五便将思想集中到这些物品上,魁氏的长行记稿是叶,矿药是石,植药是柴,根本不可食,纵是乌灵参和雪莲,也成了干脆的纤维,当不得食物了。即使当不得食物,或许也能垫一下枵腹吧?第五如是想。在前探路的追风只有几粒石子,继后的三尺辨香背的是药石,歌九背的是纵队公物,六指绿背的是记稿,乌灵参和雪莲在断后的扭长牙身上呢。心怀不才之念的第五便装着是偶然回首,却巧巧地对接上扭长牙的目光。这是两道冒着欲火的攫取的目光,好像两支巨颚流着涎从复眼里直刺而出,变成两条毒蛇紧紧地缠绕在第五的身上,却在碰到第五的目光后突然湮灭了。扭长牙立即做作地晃起头,嘴里吱哩咕噜地哼哼着,分明是在笨拙地掩饰着什么,又刻意左顾右盼,故作轻松的样子,显见是为了避开第五疑惑的目光。
心生警觉的第五立即失去对乌灵参的掂念,惊恐地正过头去,便看到前面的六指绿正一边走一边反扭过颈来盯视自己,眼神贪婪,又想看她,又怕看她,在被她发现时竟然神情紧张,慌里慌张中脚迹凌乱,明显是怀着鬼胎。
第五疑惑且恐惧了,心里发毛,脚下陡生了力气,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从六指绿身侧超了过去,又追上正低头赶路的歌九。第五挨近歌九,稳住神叫“阿长”,歌九似乎并没有听见。第五紧赶了几步,在与歌九平齐的那一瞬,正待开腔,歌九偏头扫了她一眼,便立即闪避开目光,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她,更像不敢正视她,低着头只顾紧着脚走。
第五心内一炸,几乎失声尖叫起来。歌九的举动极不正常!扭长牙和六指绿的目光很邪,歌九的目光同样古怪。第五吓得不敢出气,哪还敢赶着歌九搭讪。
超过歌九后,第五不顾身后的三个队员是否在注视自己,也不顾自己的举动是否会暴露出心慌,突然撒开六肢跑了起来。正低头赶路的三尺辨香突然高视阔步,好使自己看不到正从身侧前奔的第五。第五哪有心情根究,直接越过辨香,追上了打头哨的追风。追风朝她一笑,说:“好壮的肢力!”又轻飘飘地说,“别跟着我,我已力衰,有了危险,救不了你。”便眼视前方,撇下第五,自顾向前迈步。
第五身心俱疲,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明显感觉到纵队里的气氛不同寻常。她将刚刚眼看耳闻的细节一帧一帧地回放,逐渐产生一个令她浑身发颤的结论:她们想食我。追风的说我壮,显然是在揶揄我,还明说救不了我。是啊,这支纵队已经走到饿毙的边缘了。她们都是天劳国蚁,只有自己来自怀恩。她们是要舍我而救她们自己的了。估计她们早就暗中商量好了,肯定还理直气壮地说一切为了完成使命。怪不得白天避暑时,朦胧中听到追风低声争着什么,还发出一句感叹,隐约是“那是她的命啊”。自己一扭头去细听,便都装睡,再没有动静。好吧,食我吧,在昂立失命后,我便立誓将功补过有死而已,既然现在到了生死关头,也都已经商量一致了,就食我吧。只希望不要鬼鬼祟祟,我需要的是光明正大,而且,在长行记稿上必须为我写上“为了团队自愿赴死”。第五坦然地直面死亡了,便不再为她们何时动手而着气烦恼,只顾沉默着走自己的路。
转到天顶的星群隐在红朦朦的夜幕后,好像无数只濒临死亡的失神的眼。四周没有夜虫的私语,只有偶起的燥热的风,在枯茎上刮出嘶嘶的怪叫声,好像在招魂。
六指绿让追风归队。纵队收缩,将第五夹在中间,就地稍事休息。她们突然来了激情,互相激励起来。第五知道时候到了,生杀即将发生,便不动声色地等着。六指绿突然说:“第五。”停住口,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歇一会,再赶半夜路,到天明,就有食物了。”其他四对复眼便齐齐地看向第五,不笑也不语。
第五听到六指绿叫她,并不答腔。她虽然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也对当着自己的面公然确定天明开食生了气,张着眼神大声责问:“真的?”
六指绿诡秘地一笑,又冷下脸肯定地说:“真的!”
第五转向歌九说:“看看天明到达的是什么地方。”她想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失命。
歌九不情愿地掏出方舆图,第五勾着头看。
“没有名字。不过应该是在香壤台地和安宗平原之间的斜坡上。”歌九自言自语。
“你相信那里会有食物?”第五鄙夷地盯着歌九的复眼,存心这样问。
“也许,有,抑或,有,还是没有呢?”歌九语言躲闪。
第五瞪向扭长牙,这个不敢直视自己的大家伙装着低头弄颚。三尺辨香故意大声地朝四周抽鼻子,好像在认真地履行她的职责。
第五便转头朝向追风问:“你说呢?”
“会有的,”追风轻声说,“不过,如果……你不要伤心,我会记住……我保证……”追风知道六指绿说的没错,天明时六指绿如果下令,自己不会协助执行,却也不会再去为第五辩护。她不敢将眼光再次扫过第五。
“哦。好吧,我知道了。”为了完成魁铁红的使命,第五甘愿做出自我牺牲。她在心里为即将与追风永别而叹了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黑沉沉的东方。
太阳在安宗平原上出现了,赶了一夜路的脚步显然慢了下来。第五三次五次地偷睃六指绿,看她怎样下达食己的命令。
六指绿突然指着前方说:“看!那里有个大水塘。”
果然,坡地与安宗平原的相接处,有一个还算宽广的低地。有数条显然曾经是溪流的浅沟从香壤台地通向低地,另有一道地沟从低地东端向东深入安宗平原。一眼便能看出,这个低地在丰水期是一个湖泊,延伸向东的地沟是一条河流。
可惜的是,遥看湖泊和河流,没有水的反光,只有斑驳的黑与灰,和随风而起的黄尘。
六指绿所指的大水塘便是低地中心的洼塘。洼塘里密密地生长着黑色的茎。或许是干枯的水草遭了天火后的残剩吧,队员们都这样想。
纵队连爬带滚地奔向洼塘,到了近前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无数根黑色的尖尖密布在龟裂的塘泥上,发出淡淡的腥味。三尺辨香谨慎地向前凑了凑,伸长了颈做了数次深呼吸,仍没有辨出是什么味,更不知道这些尖尖是活物、死物还是草茎。
六指绿感觉到腥味似曾相识,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追风扔出一粒石子,打在黑尖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扭长牙一步一探终于挨近了,轻轻地用指尖点了一下,硬物!大着胆戳了一下,硬且皮实。
六指绿突然大叫:“水蛭!”
众蚁大叫起来:“水蛭!”
落在后面的第五疑惑地看着。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水蛭。她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得救了。歌九对她说:“水蛭,就是死不丢。”
第五明白了,松了口气,自言自语:“果然有食物了。”
“有救了。”众蚁大声欢呼,又围着第五蹦跳起来。
追风笑着弹了一下第五头顶上的螳锯,说:“真幸运啊,有食物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是你带给大家希望。”
“不用谢我。下次我仍愿意为你们献身。”
追风闻言一愣,说:“谁要你献身?我们只要你献出螳锯。”
第五突然明白了一切,她的世界明亮了。她为自己误解了队友而无地自容,激动得哭了起来。
大旱使湖泊迅速脱水,淤泥渐干,聚到湖底的水蛭便将头插进泥里,希望最后的一点潮气能支撑它们挺到天雨的到来。它们的努力全部失败了。于是,它们死后,便成为倒插在干泥上的责问苍天的尖尖。
干硬的水蛭可食,只是味道酸涩。对于缺食数日的黑甲蚁仍是美味。
六指绿早年时食过水蛭,想起它的怪味一时仍难入口。她看到蛭丛的那一侧泥迹凌乱,便走过去察看,原来是钻在淤泥里的泥鳅和鲇鱼在干死前垂死挣扎所致。六指绿来了精神,希望能在干裂的泥洞里找到肺鱼---旱季数月不食而能存活的忍者,可惜的是除了鳅鲇骨架支撑着的发出腥臭味的干皮壳,再无其它。幸运的是,六指绿发现一颗透出肉香的圆甲壳---一只抗旱中的蜗。
这是一只幸运地发现湖底水塘的万齿无足怪。天旱时,它和数千只同伴集群寻找避难所,在艰难爬行了数日后,终于放弃了随大流的一路向东,孤注一掷地朝着黑沉沉的北方踽踽独行。她相信北方的黑沉沉一定是落雨。一天后,没有遇雨,却看到了一片挤着水蛭的水塘,塘边的烂泥里还有鲇鱼和泥鳅在营窟。它谨慎地守在塘底近水的湿地上,警惕地与水洼保持着安全距离。她可不想失命在水蛭的吸盘下,更不想被鲇鱼囫囵吞食。在塘水消逝的那天夜里,鲇鱼和泥鳅都已经钻到淤泥下了,水蛭也将头插进淤泥里。它抓住机会最后一次吸足水,用黏液封住它的房门,阻止水分散失,便放心地沉睡了过去。这一次,它也是按标准规程操作,乐观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在雨中苏醒。它万万料不到在这个地远天焦的世界里会有黑甲蚁出现。
六指绿明知蜗肉也不是美味,但总比水蛭合口些,便咬破封门黏膜,生吞了一顿蜗肉。六指绿又将蜗带到众蚁面前,吃饱了水蛭肉的众蚁探头朝壳内看了看所剩不丰的蜗肉,坚持蜗肉留给六指绿,都说自己接受得了水蛭肉。吃了私食的六指绿坚持,队友便象征性地碰了碰蜗。在背阴处躲了一天,傍晚起程前又开始填食时,发现蜗壳内已经恶臭得不能食用了。六指绿只得惋惜地扔了它,在继后的日子里逼着自己也吃水蛭肉。第五欲将螳锯奉献给六指绿,又哪里会被接受,只得作罢。
她们为救命的湖泊取了个名字:蛭林湖;给向东的地沟取名:蛭河。
或许前头还有未干的河段呢,第五充满激情地畅想。沟底避日,她们就在沟阴里向东前进,深入安宗平原。
傍晚,纵队正在休息,准备饱食后连夜赶路。有一颗砂粒从沟顶坠落,可可地砸在第五的螳锯上。第五偏过头向上瞧,看到一排黑眼趴在沟沿,吓得跳了起来。纵队队员几乎是同步跃起甩头去看,沟沿上已经空空如也。此处沟壁陡峭,不利于攀到沟顶哨探,以防出现意外,纵队立即向东急行。
险情终于还是在一处沟壁趋缓处出现了,原来沟顶上的一排黑眼是一群黑甲蚁。断后的扭长牙看到从沟顶冲下来的黑甲蚁群,本想驻足问礼,看出形势险恶的六指绿喝叫扭长牙速奔,领头的那只追兵已经向扭长牙发动攻击。幸运的是扭长牙回颚对杀,只一个回合,便将对方夹成两截,吓得其它追兵愣在当地,扭长牙才乘机逃去。
六指绿看到扭长牙脱身的同时,竟然还看到血腥的一幕:那两截黑甲蚁亡躯立即被她的同伴抢食一空。
蛭河河床上,六只黑甲蚁在前向东奔逃,数十寻外一群数十只黑甲蚁在后死追。追风的几粒石子已经击打出去,受伤的追兵立即成了同伴的口中食。逃命者是连日劳累断难持久,追食者是以命相逐有死方休。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眼见逃命者只有回身一战,再无它法。
幸运还是在最危急的关头降临了。蛭河的一截河床陡然凹陷形成一穴深坑,有数千头蜗挤在坑底封门熬旱,积蓄着的浓郁的肉香正从坑里飘散上来。追兵一头冲入深坑,便刹住追杀的脚步,任由纵队从蛭丛里穿越而去。脱身后的纵队回看着满坑底的肉食,和散入蜗丛一边吞食一边不忘耀武扬威的追兵,只能悻悻而去。
平原上的一处泥坑底堆积着死亡的黑甲蚁,有兵蚁有工蚁,有若蚁有蚁王,仔细寻去,果然发现了蚁后。这是一个全员死亡的蚁国。她们一定是在艰难求生的道路上被晒死或饿死的。纵队为这不知名的一国亡蚁既伤感又欣慰。伤感她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聚在荒野等待死神的悲苦无助,欣慰她们没有同族相食。
安宗平原,其实早已今非昔比。
稀薄的草,零星的矮树,土丘,水潭,旱坑,河流,湿地,几座光秃秃的石质矮山散布在平原北部,一条宽阔雄伟的紫河横在平原南沿。这是追风曾经见过的景象。
现在,平原大旱,处处焦黄。有旋风卷起焦草黄泥扶摇直上,远看象是扭着蛇腰逡巡在大地上的怪物,甚是可怕。有名无名的蚁国或是国灭,或是远迁,留下一处处没有生气的城池,徒惹过客伤感。
纵队离开蛭河后心情灰暗,一路沉默。除了那群追兵,又已经几日不见活物。曾经生活在地面上的早已风化成尘消散一空;生活在地面下的或在苟延残喘天日难见,或已自葬己穴难见天日了。纵队队员轮番做头哨,余部结队相随而已。她们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平安国是否平安。追风急得恨不能抛下队友狂奔而去,却仍出言安慰队友并自慰说平安国圣后雄略谨慎,蚁众勤奋团结,城池紧邻紫河,定当安然无恙。
春初时,安宗平原旱情已显。追风返国路经平安国时,平安圣后已经借机迁城,原因之一正是为了抗旱。安宗平原的蚁国皆为仁义之邦,蚁后宁肯国灭也不去争抢河潭泽滩,但是,如果兵蚁工蚁失去蚁后信息素的控制,在大难来临时就难说了。安宗平原北部中部离紫河太过遥远,各蚁国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就地抗旱。不幸的是大旱日甚一日,未及远迁的蚁国渐次走上灭亡的道路。有些蚁国,蚁后先丧,存者无主,国不成国。这些幸存的兵蚁在饿死前出现迷症,攻击本国工蚁并食之。兵蚁猎杀本国工蚁,用的竟然是围而聚歼之法,又用迷症自解,谁其能信?事后有兵蚁整日哀号,自责自残,足显其心。
仁义之于生存,于公凛然而神峻,于私弃之而后快。对蚁氏王国来说,失去蚁后等于失去仁义。死亡真的来临时,失国的流浪蚁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同一条道路——杀生求活。平原中部,一时狼烟四起,匪帮成群,处处是聚众奔袭杀戮同类的蚁影。
一日,太阳初升,赶了一夜路的纵队正准备寻地避暑,头哨追风遥见东方无风起尘,自然警觉起来,示意纵队隐蔽。潜近窥视,原来是蚁氏战争。虽说规模奇小,却也有千百众,舍生忘死,前仆后继,看情形必是要战个一方尽灭才能罢手。双方鏖战了无章法,追风竟找不到统帅。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双方对战,而是有三方,四方,或五方在混战。这些兵蚁如亡命徒般逢蚁便咬,咬死咬伤敌手后并不转换目标继续战斗,而是将亡敌伤兵拖至一边埋头啃食,场景残酷,惨不忍睹。
前几日的追兵是饿急了,而眼前的这些黑甲蚁是饿疯了!
六指绿立即指挥纵队冒热绕道而行,她们可不想也不敢卷入同类相残的战争。哪知在以后的日落或日升的几个时辰里,竟然三五次地遇到这样的战斗。七绕八拐后,便到了平安国的北偏西的方向上了。幸运的是,地面上逐渐出现了仍有绿意的蓬草,蚁氏战争也见不到了。三五只偶遇的黑甲蚁虽然瘦弱疲惫,倒也彬彬有礼。这时才知道此地的旱情略可,深挖城池仍能保持可以活命的湿度,植物根须里仍有可以吮吸的汁液。这消息让纵队信心大增,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
在到达平安国还有一日夜的脚程时,树和野草在白天卷起来的叶子,到了夜里竟然又舒展开来,这是地下尚有潮气的明证。追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数日来为了避开毒日头,都是日落而行日出而息。此地的日头明显可耐,队员们突然能够在上午的光明里赶路,由不得不兴奋起来。
追风肢痒,现在到了平安之地,终于可以大舒筋骨一展身手了。只见她突然撒开六肢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众蚁的视线里,激起的一溜尘土飘舞在地面上,一直向南延伸到灌木杂树的那一边。
第五大声喝彩。她跟随追风学习奔跑和飞石多日,略得其中玄妙,今日再次看到追风的神速,还是被震惊了。
歌九兴奋地开始掏她的贴身背囊,在长行记稿上标明地理位置,另加一词曰“龙翔宝地”。
六指绿露出了久违的笑,她的两支触角在激动地轻轻抖动着,身为队长,胜利就在眼前,欣喜如泉涌上她焦干的心头。
扭长牙抛下三尺辨香,从断后的位置冲到队首,她要欣赏速行神的风采,她要一睹这块充满希望的土地。
三尺辨香沉浸在喜悦中。她们终于到达平安国地界了,胜利在望。她紧着向前走,又突然立住。她闻到了一股臭味。她立即向纵队发出警报。
第五闻警扭头去看,便看到一只椿象斜着身子从高空螺旋着俯冲了下来,它的口器明显地弓在胸下。第五大张着口,她的惊叫被吓住了。椿象掠过纵队队尾,斜着翅贴地向北飞去,一展眼便消失在杂草丛中。
纵队惊魂未定,乱着开始组阵。队员不足数了,阵,组不成了。
三尺辨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