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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绝地逢生 (4 天食国在本部小说里的尾声)

作品名称:蚁氏风云录      作者:顾明军      发布时间:2023-07-24 08:59:33      字数:5626

  天灾愈烈,前途难卜。如果黑石冈还会有最后的避难所,就一定是天食国城池。圆福二世对此心知肚明。她同样了然于胸的是,如果黑甲蚁走投无路,必定会猎食白蚁,甚至会武力夺占白蚁城池。为了躲避天灾兵祸,在这个不应封城的反常高温的春季,在耋老与黑甲三蚁对谈后,天食国立即将城堡的主城门泥封了。工蚁一口一口搅拌出胶泥,又一脚一脚敲捣压实,待晾干后,封泥便和堡体一样坚硬如石。据天食国史载,千年前的祖蚁便是用此法躲避行军蚁的扫荡。二世相信她的城堡同样能保护王国的安全。
  第四章“白蚁记略”里提到白蚁喜温惧寒,却也不能在超过极限的高温里生存。封城后的天食国正面临这样的恶劣环境。眼看温度要超过能忍受的上限,于是举国下迁到三十至三十六层区域居住。情感使然,未经公议便异口同声称此区域为新生区。为了降温,为了通风,便在三十层台凿了通风孔,直通东冈壁,位置隐蔽,可惜的是通风效果欠佳。不一日,新生区温度继续升高,闷热难忍。兵蚁建议重新打开主城门。工蚁并不支持,天焦地干的日子里连轴转,他们已经力不能支了。耆老们上下考察了三趟,才聚到二世宫宸,一刻钟后,谕旨下达:逐水而居。
  于是,耆老们动员全城工蚁,立即在城池最深处的巨室——控湿枢纽——上方开凿新居所,按序号便是三十七至四十二层。因为在樟园里蚁口损失太过巨大,全国工蚁夜以继日地坚持掘进,兵蚁也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是花了一日两夜,才完成了指定的土方量。幸亏挨近地下水,温湿尚可,没有出现中暑。挖掘出来的原泥,直接填入新生区的西片区圆通道和室屋。
  天食国即使返回新生区居住,近几年也用不了那么多空间。新居层台与通道室屋,临近地下水,环境不错。又在第三十七层台向东冈壁掘了两眼通风孔,对流形成,温湿转佳。新居和新生区之间,只有唯一一条宽阔的垂甬道,它本专属于控湿系统。新居已成,歇兵养民。体恤蚁力的二世便未下旨开凿惯例上的多条垂甬道,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新居被工蚁戏称为地宫,是天灾之年难觅的天堂,是天食国在大旱年景里的大幸运。
  正是这个大幸运,福祸相依,即将带给天食国灭顶之灾。
  未待验收,便移居地宫,终于又过上了恒温恒湿的好日子。好日子还没过上半天,巨室突然开始快速脱水,地宫迅速升温。工蚁临危受命,从巨室向下紧急挖掘垂甬道,通宵达旦,分秒必争,才勉强使掘进面跟上地下水的下降,保持了地宫虽不快适却也能忍耐的温度。为防患于未然,耋老亲自上阵激励士气,按二世的旨意,在巨室下方连手开挖第四十三至第四十八层台和通道室屋,以备地宫失常后再次下迁。这处被二世定名为“避难区”的通道室屋已经开始据图施工,四十三层台向东冈壁的通风孔刚刚凿通,正忙得不可开交,地下水突然停止下降,数日劳碌的天食蚁众这才歇下手,得以长喘一口气。刚刚将这个喜讯报告给圆福二世,地下水突然开始上涨,将掘进面上的工蚁吓得掉头鼠窜。侦察蚁从通风口看到冈脚河湾里的积水也在迅速上涨,举国震惊。圆福二世紧急口谕:全国动员,做好向上返迁准备。
  地下水两个日夜涨及巨室,便不再上涨。又数个时辰,地下水并未再涨,河湾里的水也趋于稳定。过劳继以惊吓,几乎将所有蚁众都击倒了。二世令耆老满城巡察,并无异状,地宫温湿适宜,新生区的环境也大有好转。二世令蚁众归室休养。累垮了的蚁众挤在四十二层台上,又哪里走得动,只有极少部分幼蚁和精壮兵蚁扶壁而去,分散到地宫和新生区里去了。
  虽说地下水稳定,河道里的水声也雄浑有力,从东壁通风口循环进来的竟然是日高一日的热风。二世知道外界高温仍在持续,炎热正劲,安排观察蚁每日数次精测地下和河湾的水位,每日午正向苍天虔心祝祷,祝愿天食国能够平安度过此轮天劫。
  这一天,二世祝祷完毕,各部都报了平安,正待生产蚁卵,忽然大地震动,继以复震数次,城池内数处顶泥崩落,举国震惊。二世拖着臃肿的后腹,与耆老们探讨了足足一个时辰,最终也只能认为是闲常地震而已。
  耋老亲自出马,到落泥最为严重的三十六层台去调查。刚刚抵达,又是一次大震动,还出现吱吱怪声,紧接着,贴地传来一声巨响,“嘭——”整个城池在巨响里瑟瑟发抖。
  在新生区里休养的幼蚁和兵蚁惊叫着涌了过来,又本能地向蚁后的驻跸地奔去,如失魂一般,任耋老喝令,也没停下。倒是有一只当年生的名叫重瞳的粉头蚁——新生蚁不怕死,喘着气站到耋老面前。
  “怎么了?”耋老问。
  “塌了!”粉头蚁两手上下胡乱比划着说。
  “可有伤亡?”耋老自然认为是室屋或通道塌了。
  “没看到有。”
  “那就吓成这样?”
  “可怕!塌天了!”粉头蚁两手尽量叉开到最大,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
  “天塌了?”耋老狐疑起来。他几十年的蚁生经历,从来未曾听说过天会塌,甚至,在蚁氏传说里,也不曾有塌天这回事。
  “不是天塌了,是塌天了!”粉头蚁说着便欲逃去,被耋老一把扯住。
  “那不还是天塌了?走!领我看看去!”耋老怒喝。他不相信有什么天塌或塌天。
  粉头蚁向着北通道指了指,浑身颤抖起来,竟然说出犯上的话:“你敢去,你自己去。”
  耋老放了粉头蚁,留下一句“在此等候”,便独自向北通道走去。尚在半道,便有热浪迎面袭来,前方竟然出现了耀眼的红光。耋老停下脚步,觑着眼细瞧,光芒刺目,使久居城池深处的复眼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待红晕消失,视力恢复,耋老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急匆匆地向前赶去。
  果然,和东壁上的通风口外一样,北通道的尽头出现了悬崖。这情景使耋老迷惑,担心自己走错了方向。耋老掌握国史秘传,深通各类典籍,自然包括《掘筑法式》。他仔细观察通道四壁,确认眼前拱顶平底形制的通道正是北片区通道。若是东片区通道,就应该是椭圆形制。他小心地向前移步,有细密的杂音传了过来,辨不清出自何处、何物发出。
  五二巨震,黑石壁移位,城堡脱离了壁体,露出了北部的室屋。当时只对城堡进行了修补,后因发现樟园,寻新地筑新城就被弃置脑后了。耋老确认她的位置正是北片区,自然认为五二巨震时的国难再次出现了。现在的眼前,却并没有移位的黑石壁,红蒙蒙的视野里,是宽阔的乌河和横躺在河水里的一座黑色陆桥。她突然明白了,黑石壁倒在乌河里了。幸运的是只有自己立脚处有小块补筑的泥壁被震塌,露出几孔通道,而头顶上的城堡和脚下的城区大部都完好无损,只是城堡失去了倚靠,孤零零地竖立在喧嚣的乌河边,显出危城的气象来。
  陆桥并不光洁,有纵横的纹理在水雾里朦胧显现。耋老心头别地一跳,未待定神细瞧,心神不宁的耋老又被更可怕的景象吸引住了。陆桥上,两个小小的影从远处飞奔而来,立即,又看到更远处有四个影。将视线移向对岸,发现河岸上出现了移动的黑彩。黑彩很快便铺到陆桥桥面上,向南漫了过来,将纹理完全覆盖了。拉近视线,耋老看清了那两个小小的影是两只黑甲蚁,也看清了紧跟着的四个影是四只巨蚁。
  当两只黑甲蚁突然转道向东时,耋老这才发现黑石壁上横着一道裂缝。两只黑甲蚁从桥东边沿转到裂缝的南侧,耋老看到了一支高擎在头顶的螳锯,便立即辨出这两只黑甲蚁:初生第五和八步追风。她惊叫了起来,此时的她已经看出第五和追风是在逃命,而那四只巨蚁是追兵。
  耋老立即探头向下察看,泥壁西侧冈体滑坡,形成光溜溜的坡面,仍有砾石泥块翻滚着坠入浑水里,发出啾啾叭叭的声音。在陆桥与泥壁的相交处,东一半相连,西一半水隔,水隔处正在形成一个漩涡。他朝着追风和第五的方向大声呼喊,挥手向东做着指示。因为陆桥横截在河里,桥西侧的水势便迅速上涨,地宫对应位置的北泥壁突然坍塌了,北片区的部分通道完全暴露在水里。因为视角,耋老根本看不到河水正汹涌地灌进地宫。灭顶之灾正降临在天食国的头上。
  耋老再次观察桥面,却不见了那四只巨蚁。在桥西沿,有数十只巨蚁正从水里爬上桥面,其中几只朝追风和第五急追而来,却又突然硬生生地刹住脚,掉头回奔,到了裂缝边,与其它蜂拥而入的巨蚁一起钻进裂缝不见了。桥面北部的黑彩移近了,果然不出所料,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巨蚁。他们在桥面上快速移动,并不像那四只巨蚁需要翻越石棱与沟壑。当他们接近那道裂缝时,耋老终于看清了,前锋用自己的身体将沟壑填平,主力兵团得以快速抵达裂缝,又不停脚地一头钻了进去。又有巨蚁用身躯在桥面两侧粘糊的黄泥凸沿上铺出一条坦途,后继的巨蚁从他们的身上飞奔而过,转到裂缝南侧,并不向南进军,而是掉头钻进裂缝里去。耋老不明所以,也不知所措。直到攀爬上来的追风和第五站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她们只是互望了一眼,没有因为重逢而欢欣。他们立在通道口,沉默着凝神观察陆桥上恐怖的景象,泥堡顶上传来的呼叫声也未曾听见。
  追风记起亢子枭和亢十七,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他们曾经所说真实无虚。她在数日前与耋老的对谈中知道裂缝里的樟园只是一个空壳了,仅余糟朽,再无长物。这些义无反顾钻入裂缝的行军蚁,注定不是为了利益。那么,他们为了什么?毁灭!他们说过,对恶的毁灭是为了天下太平!追风看到行军蚁突然停止进入裂缝,又在桥面上组建出数个方阵,突然产生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强烈愿望。
  追风将想法说给耋老和第五,耋老坚决反对。第五犹豫着,突然说除非让她同去。追风哪里会答应,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自己奔跑迅速,远非第五能及,更何况,一旦出现意外,还指望第五回去报信。说到报信,第五来了精神,说应该立即去报信,不应该再有任何耽搁。追风面露难色,痛苦地说她相信行军蚁不会滥杀无辜,她必须前去做个确认,还希望能打探一下魁九鳌和魁铁青,否则,她将后悔终生。北岸坡上空无一物,追风内心认定魁氏二蚁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却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她坚定地让第五守在此处,她去去就来,希望第五不要成为拖累。耋老突然出言祝追风成功。耋老此时已经知道面对的是行军蚁,组织国力封堵破壁根本来不及,也就没有了躲难的机会了,她的私心使她希望追风去冒险并成功。第五不再言语,默默地将救过她命的那粒石子递给追风。追风按了按自己的贴身背包,接过石子。
  
  追风出现在陆桥上,很快接近裂缝。她清楚地看到亢子枭在裂缝北侧沉着身探头向下俯视,并未发现她的返回。方阵中的行军蚁个个触角偾张,满脸杀气,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只见亢子枭高举右肢,在空中连挥两次,最前面的两个方阵立即冲进裂缝。有连续的沙沙声从裂缝里传出来。
  很快,又见亢子枭立起身,遥向北方做出两掌摩挲的动作。方阵立即两分,中间现出一条通道,一个方阵闪了出来,他们正是巨颡锉颚的铜头蚁。在铜头蚁跃入裂缝后,又有四个方阵的行军蚁相继跟了进去。亢子枭又恢复成沉身俯视状。
  陆桥东侧的泉涌突然向上纵了两纵,平滑的涌面出现片刻的喧闹,又恢复平稳。此时,正有一股白尘伴着刷刷声从裂缝处腾出,亢子枭全身笼罩在白尘里了。她双眼迷离摇头晃脑,好像沉醉在白尘里。一阵热浪乍起,白尘恰好向南弥漫过来,追风闻到一阵浓烈的腐臭朽烂味,几乎窒息。
  追风不再理会行军蚁,也不冒险去向行军蚁打探魁九鳌和魁铁青,自顾自快速返回。她相信行军蚁所说的先祖铁令了,密窟一定是一个阴谋,是罪恶之源。她突然朝自己断喝一声“毁灭”,天下太平必须保持万物平等,为了平等,蚁氏做出牺牲亦是天道,如行军蚁,生为万物生,死为万物死。《上古臬存》也应该被毁灭,即使存在,也不应该只存在于蚁氏世界,更不应该被私自释读。“毁灭它!”追风想,“天下太平!”
  
  追风返回到白蚁耋老和第五身边,正将那枚石子交还到第五手心,头顶上出现了清晰的呼叫声:“追风!八步追风!”侧身抬头仰望,正有数只黑甲蚁伏在泥壁的凹槽里。呼叫她的是四团团正林上飞叉。
  正在此时,那只粉头蚁从层台处跑了过来,边跑边恐怖地咻咻怪叫,粉脸惨白,花容扭曲。到了跟前,拉上耋老转身便跑。追风情知不妙,只朝林上飞叉挥了一下手,也不顾是否有危险,扯开六肢朝耋老撵了上去。刚刚奔到层台,便见各色白蚁瘫在台面的水汪里,颚残腿瘸,角断腹裂,遍身泥迹,形如鬼怪,个个呻吟,哀哀欲绝。稍远处仍有湿透的白蚁接一连二地从垂甬道里爬上来。这条通向地宫的唯一垂甬道,好像是地狱恶魔进餐的喉咙,正传出巨大的饕餮吞咽声。另有数十只成年蚁和幼蚁,全肢全躯,通体干燥,显然未受磨难,他们来自新生区。这些幸运儿散在四周,对着遇难的同胞,张皇失措,手忙脚乱,有心提供帮助,却实在无事可做。遍地是外力致伤致残者,天祸突至,一时又哪里去寻土药,除了静养,别无它法。纵是历尽世事的耋老,也被吓得目瞪口呆,胆战心惊,光见嘴动,不闻一言。在这一眼净地的三十六层台上,并不见圆福二世的身影。后来,耋老缓过神来,有心询问,望了一眼垂甬道口,滴下两滴老泪,还是强自忍住了口。
  追风迅速冲下垂甬道。地宫所属的第三十七层台已经半淹,再也无法下行。层台西区地势略高,只有薄薄一层泥水,尚可落脚,挤满了逃得命来的蚁众。有一只六足呈玉色的工蚁正在为处于绝望中的蚁众鼓劲,激励她们抓紧向上疏散。北区是上水口,浑黄的泥水正从北区横通道汹涌而来。滔滔黄水裹挟着泥沙石粒,从层台北侧两孔垂甬道直灌而下。来水势大,下灌不及,便凭赖粗暴的惯性,叫嚣着冲过台面。一路从南侧两孔垂甬道倾泻而下;一路冲入南区,杀进尖顶平底的南区横通道;一路撞击在泥壁上,转身变成回头浪,就地打了个滚,顺地势东转,窜入通风孔,在东冈壁射落乌河。可以想象,在地宫更深的地下,避难区的那道通气孔,现在必定是主要出水口了,并将奔流不息,直至陆桥两侧的水位差消失。
  眼前是活脱脱的阎罗水牢,没有圆福二世的踪影。追风浑身好象散了架,没有一丝力气。有数只挣出命来的白蚁艰难地沿垂甬道向上爬,她也无力相助,倒是那只玉足白蚁在前后奔忙。追风艰难地返回到耋老身边。此时的耋老已经缓过神来,也已看出天食国遭了灭国之祸。他轻轻地安抚着那只粉头蚁,轻轻地说:“天有召,当归去。”
  “果真没有逃生之法?”追风问,她想到天食国城池里密如乱网四通八达的通道。
  耋老轻轻地摇了摇头。
  追风一言不发,眼含热泪,轻轻地与耋老三碰触角,一转身朝北通道走去,身后跟随着步步回首的初生第五。追风知道自己无法挽救天食国了。陆桥阻河,上游水势高涨,从天食国破损的通道直接灌进城池,再从通风孔泄入下游,形成管涌,三十七层台以下区域已经变成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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