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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金宝夫妇不知到哪里去找赵文，在街边踌躇半晌，无计可施。眼看时至中午，两人没吃一口饭，赵金宝的肚子咕咕叫。赵金宝提出先吃一口饭，李巧英没有一点心思吃饭，苦着脸。赵金宝把李巧英拉到街边的小摊上坐下来，吃了一碗羊肉泡馍，然后向钟楼走去。李巧英心中没有一点主意，赵金宝一时也没有好主意，建议到钟楼附近闲坐。李巧英来时脚步轻快；此时脚步沉重，两只小脚在街上点来点去，异常吃力。平时，赵金宝看见婆姨的两只小脚十分可爱，此时感觉十分别扭，让婆姨千里而来，是自己的罪过。钟楼四边车水马龙，赵金宝夫妇找了一个台阶坐下，看着过往行人。李巧英把一只小脚放在腿上轻轻揉起来。
　　李巧英说：“这里能等到赵文吗？”
　　赵金宝说：“此刻只有等，没有别的办法。”
　　李巧英说：“我们照着地址去找，怎会有错？难道这小子欺骗我们？是不是给了我们一个假地址？”
　　赵金宝说：“鬼知道。这是你养的好儿子。”
　　李巧英说：“这能怨我吗？没有你的份吗？”
　　赵金宝笑了，看着气色难看的婆姨，觉得自己不该埋怨婆姨，只能埋怨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赵金宝不吱声，李巧英的气消了，嘟囔：“怎么办？”
　　赵金宝心里没有主意，头上冒着汗。赵金宝感觉西安的天气比老家热多了，看见附近有一棵大树，拉着李巧英坐在大树底下，顿觉凉快多了。赵金宝从怀里掏出一只土布手帕，擦了一把脸，说：“上午在这里等，兴许赵文会经过这里，寻人不如等人。”
　　李巧英觉得赵金宝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感觉希望渺茫，便无聊地看着各种各样的过往行人。李巧英从未来过大城市，从未见到如此宽阔的街道，从未见到如此多的行人。有人赶着车从眼前走过，有人快步走过，居然有人开着洋车从眼前驰过。李巧英目送洋车开出很远，直至消失。
　　李巧英说：“你看洋车跑得多快，真好。”
　　赵金宝无心欣赏洋车，而在注视行人，在行人中寻找赵文的身影。行人如蚁，纷纷从他眼前经过。初时，人影清晰；渐渐，人影模糊。赵金宝知道在此等人，犹如大海捞针。李巧英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汗水湿透了衣服，口干舌焦。赵金宝想回旅店，抬头看天，太阳火辣辣的，把地面烤得火热，担心把婆姨的身子烤坏。李巧英是个农村女人，是财主的婆姨，平时只干家务，从不干地里的活，从没被太阳烤。赵金宝狠了狠心，叫来一辆黄包车，把两人拉回旅店。客房里也很热，毕竟比街上凉快多了。赵金宝夫妇一边大口喝水，一边相互看着，谁都不说一句话。喝足了水，两人先后躺在炕上，各自琢磨着心事。许久，李巧英说：“怎么办？”
　　赵金宝说：“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去找。”
　　李巧英说：“去哪找？”
　　赵金宝说：“天无绝人之路。”
　　李巧英说：“话好说，人难找。”
　　午后，太阳依旧毒辣，但比上午温和了。赵金宝看出李巧英累，担心把李巧英累倒，提出在东门附近的街上找。店老板告诉赵金宝，西安是座十分规整的城市，街道像一个棋盘，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平直，其他小巷也平平直直，只要辨清方向就不会迷路。听说赵金宝没有找到儿子，店老板为之惋惜，安慰一番，叫赵金宝夫妇慢慢找。赵金宝只听说赵文在一家办事处工作，并不知道在哪家办事处。赵金宝夫妇沿着东大街找办事处，没找到一个办事处，也没看见赵文的影子。赵金宝不停地向人们打听赵文的情况，结果一无所获。赵金宝带着李巧英走进一条小巷，此时已近黄昏。李巧英拖着小脚跟在赵金宝身后，不时向四处张望，两只小脚疼起来，走路很吃力。
　　李巧英说：“回去吧，明天再找，今天没有希望了。”
　　赵金宝叹口气，只好带着李巧英回旅店。李巧英实在太累，连忙走进客房，坐在炕上休息，两手轻轻地揉着两只小脚。平时，李巧英走路少，并不觉得小脚是累赘，反而以此自豪。此时，她感觉两只小脚真是累赘，不能快走不说，而且很疼，埋怨母亲给她缠脚，让她此时遭罪。她叹口气，想到女人都如此，何止自己一人受罪，只好认命。李巧英揉了一会儿脚，觉得轻松一点了，隐隐有点疼，于是脱下袜子，检查是否磨破脚。这是一双十分精致的小脚，脚尖尖尖，五个脚趾头紧紧贴在一起，脚背突起，脚只有三四寸长。两只脚像两只春笋，煞是俊俏。李巧英忘记了疼痛，仔细欣赏着两只小脚，脸上现出笑意，觉得小脚和她的脸蛋一样美。欣赏够了，李巧英看脚面和脚底有没有破处，仔细一看，没有破处，只是脚底有点疼，脚面有点红。
　　赵金宝没有回客房，而是径直向驴圈走去。眼下，婆姨是他的宝贝，驴也是他的宝贝。他走到驴跟前，正在吃草的驴立刻抬起头，欣喜地看着他。他摸了几下驴头，说：“你一路辛苦，难为你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回家时还要辛苦。你就是李巧英的两条腿。她舒服，让你受罪，太不公平。”
　　赵金宝十分喜欢这头驴，不仅因为它身高体壮，而且温顺。在家时赵金宝总给它多喂料，李巧英看着眼红，说要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赵金宝说“白天对驴好，晚上对你好，满足吧”，李巧英哈哈笑。赵金宝把驴拉出圈，给驴饮水，仔细看驴的毛色，不如出发前顺溜。赵金宝向店老板要来一把笤帚，仔细给驴清理皮毛。驴喝足了水，抬起头，接受赵金宝的爱抚。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李巧英赶紧把袜子和鞋穿上，生怕别人看见她的小脚。赵金宝进门，李巧英骂了一句：“吓死我了！我以为外人来了。”
　　赵金宝说：“你的小脚比什么都宝贵，我给你打点热水，烫一下脚。”
　　赵金宝打来一盆热水，李巧英把两只小脚伸进水里，格外舒服。
　　赵金宝说：“刚才伺候驴，现在伺候你，你们都是我的宝贝，只有我是个不值钱的老东西。”
　　李巧英说：“这怨不得别人，只怨你种下赵文这个种，不然我不用受罪，驴也不用受这份罪。”
　　赵金宝坐在炕上抽烟，懒得看婆姨的小脚。他想起了赵文。赵文降生给赵家增添了喜庆，赵家的香火得以延续，赵金宝笑得合不拢嘴，说李巧英的肚子很争气，给赵家带来了福气。李巧英接连生了三个儿子，赵金宝对生活充满信心，对三个儿子寄予厚望。赵文是大儿子，自然受到赵金宝宠爱，自小娇生惯养。赵金宝决心把赵文培养成才，因此先送他到县城上中学，后送他到外地上大学，毫不吝惜金钱。赵文受娇宠，好穿好吃，没受一点苦。而今赵文不与家里联系，又找不到他，赵金宝一筹莫展，怨恨赵文不晓事。赵金宝只顾抽烟，不吭声。
　　李巧英说：“想什么？”
　　赵金宝说：“赵文自小到大没吃一点苦，不知我的苦心，不体贴父母的苦。不管好歹，总应该跟家里打个招呼。”
　　李巧英说：“也许我们太娇惯他，因此想自己多，想家里人少。人娇不得，惯不得。早知如此，让他吃点苦，兴许会想到家里人。”
　　事已至此，赵金宝无奈，只能继续找下去。赵金宝夫妇找遍东大街，没有看见赵文的身影，赵金宝有点灰心。店老板说既然赵文在西安，迟早能找到，希望他们在西安多待些日子，此话正合李巧英的心意。李巧英不愿空手而归，决心找到赵文，回家给李淑兰交代。李巧英的态度给赵金宝增添了信心，赵金宝带着李巧英沿着北大街寻找，一连找了两天，毫无结果。回到旅店，李巧英泪水婆娑，不思饭食，赵金宝心里着急，劝李巧英多吃点饭，不然身体会垮下去。两年没见赵文，李巧英思念，听了赵金宝的话，勉强吃点东西。店老板听说李巧英情绪低落，也来安慰，李巧英心情渐渐好转。店老板是个厚道人，理解赵金宝夫妇的心情，提出让店伙计带着赵金宝夫妇找人，赵金宝感激不尽。店老板提出给店伙计工钱，赵金宝满口答应。店伙计带着赵金宝夫妇沿着西大街找了一天，没有任何消息，又带着两人沿着南大街找了一天，也没有消息。赵金宝失去希望，劝李巧英别再寻找。李巧英从信封中拿出孙子的那撮头发，痛哭一场，然后抹去泪水，提出再找一天，赵金宝只好满足李巧英的要求。太阳依旧毒辣，赵金宝带着李巧英来到钟楼，坐在一棵大树下，从过往人流中搜寻赵文。从日出到日中，从日中到黄昏，两人始终没有离开那棵大树，饿了就啃点零食。黄昏时刻，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向东大街一步步走去，李巧英那双小脚格外沉重。回到旅店，李巧英一头倒在炕上，赵金宝发现李巧英病倒了，口中连连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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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巧英生病，赵金宝心内焦急，店老板找来一位郎中，郎中开了两服药，让李巧英服下。李巧英在炕上躺了整整两天，高烧不退，咳嗽不止，脸通红，急得赵金宝团团转，生怕婆姨出意外。看见婆姨躺在炕上像一头病猪，赵金宝心里的火气腾腾冒，骂道：“赵文不是个东西，老子掏钱供他到大城市上学，又让他来西安闯荡，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让我管，居然想抛家弃子，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老子写信，居然不写真实地名，让老子跑断腿，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倒了八辈子霉，遇上如此没良心的东西。”
　　赵金宝痛恨，李巧英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没等赵金宝骂完，李巧英呜呜哭起来。李巧英哭泣，赵金宝停止了骂，吃惊地看着李巧英，说：“身子难受吗？”
　　李巧英只是呜呜哭，并不理会赵金宝的问话。赵金宝急了，说：“到底怎样，你说清楚，急死人！”
　　看见赵金宝焦急，李巧英渐渐止住了哭，哽咽着说：“你以为我只是身子不舒服吗？难道我的心里舒服吗？”
　　赵金宝明白了李巧英哭泣的原因，脸上焦急的神色渐渐褪去，怪自己一通骂，引得婆姨难受。赵金宝重重地叹口气，说：“罢罢罢。”
　　李巧英抹去脸上的泪水，也跟着叹口气，说：“罢罢罢。只要儿子在西安，迟早会回家。”
　　赵金宝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西安，没见到赵文的面，回去如何向李淑兰交代？”
　　李巧英没想到赵金宝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的确难以向李淑兰交代。赵文现在不回家倒没什么，如果以后也不回家，难道让李淑兰独守空房？想到这里，李巧英又呜呜哭起来。赵金宝皱着眉头说：“哭什么？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李巧英只管呜呜哭，刚抹去一把眼泪，又涌出一把眼泪，眼泪像决堤的河水。赵金宝看着李巧英悲悲切切的样子，心里腾出一股火气，骂道：“生了一个没有情义的东西，还有脸哭！要哭回家哭，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巧英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那是你的种不好，怨我吗？没良心的东西，气死我了。”
　　李巧英没了哭声。赵金宝以为自己的骂起了作用，哪知李巧英的脸色煞白，想哭又哭不出来。赵金宝着急，连忙用大拇指掐住李巧英的人中。一会儿，李巧英大哭一声，接着嘤嘤哭起来，赵金宝这才放下心来。李巧英哭够了，赵金宝笑着说：“想哭就再哭一场，哭够了回家。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喂狗去吧。”
　　李巧英说：“那是我的儿子，饿死那些老狗。”
　　第三天早上，李巧英从炕上爬起来，感觉身体好多了。看见李巧英的脸舒展了，赵金宝高兴得呵呵笑。找儿子无望，赵金宝打算回家，每天晚上都要喂几次驴。经过几天休息，疲惫不堪的驴毛色鲜亮了，毛顺溜了。赵金宝摸着驴的脊背，说：“二十多天来辛苦你了，你吃好喝好，养好身体，准备回家。”
　　驴似乎听懂了赵金宝的话，肚子吃得鼓鼓的，只等回家。李巧英身体好转了，赵金宝催促早点回家，担心赵武料理不好家务，李巧英却提出上街看看。赵金宝觉得奇怪，几天来一直在街上寻找赵文，为什么还要逛街？难道没有逛够吗？李巧英瞪了赵金宝一眼，说：“亏你跟我一个炕上睡了几十年，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思，既然暂时找不到赵文，让我好好看看西安也好，再说也得给孙子买点东西。”
　　赵金宝说：“成天在街上走，你不知道西安是什么样子吗？”
　　李巧英说：“那几天只顾找人，哪有心思看景？如果村里人问我西安是什么样子，我如何跟人家说？既然来一趟西安，就得把西安的模样装在心里。”
　　赵金宝觉得婆姨说的在理，于是带着李巧英逛街。前几天，李巧英只看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此时看见店铺一个接着一个，店铺里的东西看都看不过来，把赵文带来的烦恼抛在九霄云外。李巧英刚出一家店铺，又进一家店铺，赵金宝跟在李巧英身后，看着李巧英的小脚进进出出，自己好像一个仆人。赵金宝无心看东西，只盼李巧英买几样喜欢的东西，早点赶回旅店，谁知李巧英只看不买。赵金宝生气，说：“喜欢什么，快点买。”
　　李巧英说：“看够了再买不迟，西安的东西多，这辈子何曾见过如此多的东西？我在你的窝里窝了几十年，成天只见牛马驴羊和庄稼，哪见过如此多的好东西？再说货比三家不吃亏，你懂这个道理。”
　　赵金宝摸摸怀里的钱，觉得没必要为省几个钱跑来跑去，一心想着家里的活。现在正是农忙季节，如果地里的草疯长，会影响秋后的收成。赵武毕竟年轻，不知挣家业的艰难，如果疏于管理，今年就没有好收成。赵金宝紧跟着李巧英进出店铺，眼睛却总盯着行人，盼望在行人中看到赵文的身影。李巧英看见赵金宝心不在焉，以为赵金宝看街上的女人，鼻子哼了一声，说：“老不正经！”赵金宝挨骂，果真留心街上的女人，的确与乡下的女人大不相同，不仅脸蛋嫩，穿着也入时，感叹乡下的女人白活一辈子。赵金宝瞅一眼自己的婆姨，虽说吃穿不愁，毕竟身上带着土气，难怪赵文不愿回家乡。平时，李淑兰总爱穿新鲜衣服，赵金宝总看不惯，此时才明白李淑兰的心思。李巧英的三寸金莲不知疲倦地走来走去，终于看够了街景和店铺，买了几样东西回到旅店。
　　旅店来了一位陕北的客人，听说赵金宝是河那边人，告诉赵金宝回家可以走捷径，可以沿着陕北回到家乡。赵金宝想早点回家，跟李巧英商量，打算抄近路回家。离开旅店时，赵金宝给店老板留了通讯地址，如果有赵文的消息，立即转告他。店老板看见赵金宝夫妇空手而归，答应帮忙。西安的天气依然炎热，赵金宝想趁早赶路，因此天不亮就向东门走去。李巧英骑在驴背上，回头看一眼模模糊糊的街道，心里有几分留恋，可惜没找到赵文。驴蹄敲打着东门的石板地面，发出空旷的响声，赵金宝心里空荡荡的。天亮了，东门外的庄稼在赵金宝眼前摇曳，赵金宝望着一望无际的绿色，贪恋地吮吸着绿色的香气。李巧英看着望不到边的绿色，幻想自家的田地变成平地，每年可以增加不少收成。李巧英想起了两个小孙子，如果赵文不回家，小孙子看不到自己的父亲，有多失落。好在李淑兰虽是个读过书的女子，懂得安分守己。李巧英不禁唏嘘起来，心疼两个孙子。听见李巧英唏嘘，赵金宝抬头，看见婆姨眼泪汪汪，说：“哭什么？”
　　李巧英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心疼那两个孙子，整天只见娘不见爹，多可怜。”
　　赵金宝说：“小孩子懂什么？只知道吃饭玩耍，哪有你那份心思？别折磨自己了。我倒担心赵武管不好家务，谁知家里是什么样子。”
　　赵金宝夫妇日行夜宿，避开太阳毒晒，只捡凉快时赶路，不觉走了几天，走出秦川，进入陕北山地。满目山丘沟壑，赵金宝感叹陕北也是苦地方，庆幸天底下有同样的山区人陪伴着自己。伏天刚过，暑气依然很重，赵金宝夫妇成天在山沟里穿行。为了避免爬山和下坡的辛苦，赵金宝一路打问，不得不绕路行走。李巧英的那双小脚整天悬挂在驴背上，随着驴的脚步摇晃。山间的小路不仅窄小，而且坑坑洼洼，走起来困难。经过多日行走，驴疲乏，走起来吃力。赵金宝心疼驴，想休息一天再走，想到家里事多，只好继续赶路。白天，赵金宝陪着李巧英行走，晚上起来喂几次牲口，身体疲惫。看见赵金宝疲惫的样子，李巧英提出休息两天，赵金宝坚持继续赶路。快到榆林，赵金宝知道离家不远，本想早点回家，不料一只驴蹄崴了，走起来一拐一拐，赵金宝只好让李巧英下地走路。李巧英的小脚走起来既慢又吃力，嘴里嘟囔：“眼看到家了，还得自己走路。”
　　赵金宝看着驴一拐一拐走路，心疼驴，知道驴因多日疲惫才崴脚，怨恨自己急着赶路；看着李巧英操着小脚走路，像正月里闹秧歌一样扭来扭去，心里觉得好笑，不觉笑起来，说：“你走路的样子真好看。”
　　李巧英瞥了赵金宝一眼，看出赵金宝在嘲笑自己，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长一双小脚，走起来比我还难看，苦命的女人。”
　　赵金宝理解李巧英的苦衷，安慰道：“今天晚上住榆林，休息一两天，驴蹄好了再走。”
　　李巧英觉得赵金宝体贴自己，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李巧英看见驴走起来比自己还困难，答应休息一两天。谁知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大雨，风雨交加，好在驴背上挂着一把雨伞，能遮蔽一点风雨。赵金宝夫妇踏着泥泞走进榆林的一家旅店，赵金宝喷嚏连天，李巧英浑身发抖，驴落汤鸡一般。晚上，李巧英再次发烧，不断呻吟，赵金宝盯着李巧英发愁。天亮后，赵金宝连忙去找郎中，给李巧英开了几服中药。赵金宝熬了中药，让李巧英服下，李巧英的精神渐渐好转。不料，那头驴却不吃不喝，急坏了赵金宝，围着驴槽走来走去。一连两天，驴不吃不喝，赵金宝只好去找兽医，灌了两服药，驴开始吃一点草料。李巧英的精神好转，赵金宝催促早点上路，李巧英只好操着小脚走路。驴蹄不见好转，走起路来依然一拐一拐，赵金宝生怕驴死在路上。几日后，赵金宝夫妇来到宋家川渡口，看着河对岸熟悉的村子，赵金宝呵呵笑起来，李巧英却不住地落泪。赵金宝不解，说：“眼看到家了，哭什么？”
　　李巧英抹了一把眼泪，说：“这辈子我何曾走过这么多路？何曾吃过这么多苦？你不知道吗？”
　　李巧英说完，呜呜哭起来。赵金宝哄了一阵，李巧英才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