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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作品名称:蓝色信笺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07-15 23:00:27      字数:6256

  3
  
  赵斌给赵文写了信,没有收到赵文的回信,赵金宝一个劲地抽烟,也不跟李巧英说一句话;李巧英看出赵金宝心事很重,知道他为赵文的事焦心。李巧英实在憋不住,叹了口气,期待赵金宝说话。赵金宝不理会李巧英叹气,照样抽烟解闷。赵文曾说他在西安为一个国民党大官做事,经常外出办事。当初赵金宝听到这个消息,为赵文高兴,认为赵文找到一个好靠山,将来有升迁的机会,因此扬眉吐气。现在没有赵文的消息,赵金宝心里蔫蔫的。李巧英知道赵金宝会想办法,无需自己多操心,转身去做针线。
  赵兰兰躺在炕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任由两个孩子在地上玩。赵兰兰没事时总喜欢往李淑兰屋里跑,名为看孩子,实为消遣。李淑兰坐在炕上,正在纳鞋底。前些天李淑兰刚做好一双鞋,又开始做新鞋,像很多有钱人家的女人一样,李淑兰爱打扮,因此经常做新鞋、添新衣。在李淑兰看来,一双好看的鞋是女人的脸,不能小觑。赵兰兰经常看嫂子做鞋绣花,李淑兰让她学做鞋绣花,她只喜欢欣赏,却不愿动手。赵兰兰看了一会儿书,把书扔在炕上,起身看嫂子绣花。李淑兰的上一双鞋绣着并蒂牡丹,这双鞋绣的是一朵迎风招展的荷花和一只蝴蝶。赵兰兰瞅着鞋上的荷花,说:“荷花绣得真美,活灵活现,不过我更喜欢凤凰,何不绣两只凤凰?”
  李淑兰说:“凤凰倒也不错,可惜此时没兴趣。现在我是一只孤凰,无凤相伴,绣两只凤凰,岂不让自己不自在?”
  赵兰兰说:“三哥给大哥去信很久了,还不见回音,不知大哥在忙什么?”
  李淑兰叹口气,抬头看着赵兰兰,说:“我看他不忙,是不想写信,这对儿女真可怜。”
  赵兰兰说:“别这样说,大哥不是花心人,他会给家里来信,耐心等一等。”
  李淑兰看着窗外,心意阑珊。窗外的枣树已经结出青青的小枣,小枣稠密,垂挂在嫩绿的枣叶间,欢快地享受阳光。李淑兰收回目光,看着无忧无虑的赵兰兰,如果自己是一个姑娘多好,省却许多烦心事。赵兰兰看见李淑兰目光忧郁,说:“如果大哥不回信,爹会想办法。”
  李淑兰继续低头绣花,说:“没盼头。”
  赵斌放学回家,刚进门就问:“大哥来信了吗?”
  赵金宝抬头看了一眼赵斌,不吱声。李巧英走到赵斌跟前,摸着赵斌的手,瞅着赵斌欢快的脸,说:“这事不用你管,你爹自有办法,倒是应该来信了。”
  赵斌说:“去信这么长时间不回信,我跟爹去找他,顺便逛逛古都西安,将来跟着大哥一起干。”
  赵金宝瞪一眼赵斌,狠狠吐了一口浓烟,说:“这事不用你管,好好念书。”
  赵斌说:“大哥离你千里,你能管得了他吗?不行,我再写封信。”
  赵金宝说:“我管不了天管不了地,管不了他吗?”
  赵金宝磕掉烟灰,走出门外,去看长工给牲口切草。赵金宝的院子是个四合院,正面五孔窑洞,侧面各两孔窑洞,南面是一溜房子,西南角是牛圈。大门上挂着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赵府”二字。两个长工正在牛圈前铡草,铡刀下的苜蓿一批批向外翻去,堆了一小堆。赵金宝看见草节有点长,说:“把草铡细点,牲口好嚼,又长膘,不要图省事。”
  铡草的长工应了一声,草节细了,赵金宝这才走开。赵金宝喊了一声“老二”,没人应声,只好走进屋去,然后继续抽烟。李巧英看见赵金宝进屋,说:“正如老三所说,不如再写信催一下,兴许能收到回信。如果去找他,找不到怎么办?”
  赵金宝说:“写信不管用,还是去找吧。找到找不到要去找一趟,撂下老婆孩子让我们给他管吗?没良心的家伙。”
  一会儿,赵武扛着锄头走进院子。听见脚步声,赵金宝抬头往院里瞅了一眼,喊了一声“老二”,赵武走进屋。
  赵金宝说:“地里的庄稼怎样?”
  赵武说:“不错。只是雨水多,地里的草很旺,几个长工锄不过来,看来还得雇几个短工,不然影响庄稼长势。”
  雇短工要花钱,出去找赵文也要花钱,赵金宝只顾抽烟不说话。一会儿,赵金宝狠下心,说:“雇就雇,庄稼要紧。”
  父亲答应雇短工,赵武高兴,也跟着父亲抽起烟来。
  赵金宝说:“我到西安找你哥,他不能撂下老婆孩子不管,只图自己痛快。我和你妈都为他操心,你妈夜里都睡不着觉。”
  赵武惊讶,说:“地里的活正紧,人手忙不过来,你走了能行吗?”
  赵金宝说:“人和庄稼比,哪个重要?不能不管赵文。”
  赵武说:“不如再写信催一下,兴许能收到回信,省得跑一趟。”
  赵金宝说:“屁话!如果写信管用,何须跑一趟?他不会回信,真没良心。我已打定主意,我和你妈去找他。”
  赵武说:“千里迢迢,你们能经受得住折腾吗?不如让我去,免得你们受苦受累。”
  赵金宝说:“我和你妈已经商量好,我们的儿子我们管,不连累你们,你管好家就行了。”
  父亲如此说,赵武不再争辩,只是担心父母吃苦。赵武琢磨雇短工的事,不料父亲说:“把家里的那头好驴给我,让你妈骑着驴,我步行。我们一个月就回来了。家里事多,你管好家,不要出差错。”
  赵斌进屋,要跟父母一起去找赵文,赵金宝不答应,赵斌噘着嘴走出门。赵斌走进李淑兰的屋,一脸不高兴。看见赵斌脸色不好,赵兰兰笑着说:“刚回家就噘嘴,谁惹你了。”
  赵斌说:“爹妈要去找大哥,不让我去,能高兴吗?”
  赵兰兰说:“我也想去,能让我去吗?我也想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何况是古都。”
  听说赵金宝要去找赵文,李淑兰半信半疑,因为西安距此千里之远,两个老人能去得了吗?听说几百里外有火车,他们莫非想趁火车去?李淑兰心里一阵高兴,如果赵文能回来,或者把她和孩子带走,一家人在一起,她心安。李淑兰也想跟着公婆一起去,也想看外面的世界,但知道公公不会答应她去,她得在家照顾孩子。此去到底能不能找到赵文,李淑兰心里没底,但去总比不去好。赵兰兰跑到父亲屋里,说:“你们真要去找大哥吗?”
  赵金宝看了女儿一眼,不吱声。李巧英摸着女儿的辫子,笑着说:“我和你爹一起去,你在家帮你嫂子看孩子,不要到处跑。”
  李巧英眼里流露出怜爱之意,赵兰兰却噘着嘴,说:“我跟你们一起去,行不行?”
  赵金宝在炕沿上使劲磕烟灰,瞪着眼说:“你去干什么?想去添乱吗?把你嫂子叫来,我有话说。”
  赵兰兰只好去叫嫂子。李淑兰听说公公叫,连忙拉着两个孩子走进公婆的屋。看见两个孙子进门,李巧英把他们叫到身边,抚摸着他们的脑袋。
  赵金宝说:“我和你妈去找赵文,你有什么话?”
  李淑兰沉吟一会儿,说:“我希望你们找到赵文,让他回家吧。”
  赵金宝说:“如果他在那里混得好,继续混;如果混得不好,就让他回家。”
  听了公公的话,李淑兰心里有了底,说:“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李淑兰领着孩子走了,赵金宝和婆姨谋划准备的东西。赵武出去找短工,赵金宝吩咐给那头好驴多喂点饲料,赵武应了一声。那头驴正在拉磨,赵武吩咐郑三把它换下来,换另一头驴拉磨。
  李淑兰进了自己的屋,赵兰兰连忙问:“爹跟你说什么?”
  李淑兰说:“找你哥的事。”
  赵兰兰说:“爹妈能找到大哥吗?”
  李淑兰说:“我哪知道?兴许能找到,不然我和孩子怎么过?你还小,不晓事,长大就知道成家后的难处了。”
  尽管赵金宝吩咐赵武照顾那头驴,心里依然不放心,便走到院里。赵武正在给那头驴饮水,赵金宝走到驴身边,用手抚摸着驴的脊背。这头驴膘肥体壮,赵金宝觉得可以长途跋涉。赵金宝又向赵武叮嘱一遍,要赵武勤喂草料,然后回到屋里。赵金宝嘱咐李巧英立即准备出门用的东西,李巧英赶紧忙起来。赵金宝抽着烟,一边看着婆姨收拾东西,一边想心事。想到很快就会见到儿子,赵金宝心里生出一丝高兴;但想到路途遥远,路上要吃不少苦,心里犯愁。他已下定决心,他不在乎劳累,只担心婆姨经受不住劳累。
  赵金宝说:“去媳妇屋里把信封找来,另外在孙子头上剪一撮头发。”
  李巧英停下手中的活,说:“我已把赵文的地址记在心里,不过带着信是个依据,免得到时候忘了。要孙子的头发做什么?”
  赵金宝说:“让赵文想着他的孩子和他的家,免得心野。”
  李巧英走进李淑兰的屋,从孙子头上剪了一撮头发,找了一条红头绳系起来,细心放入信封。
  天刚亮,赵金宝夫妇赶紧起床,然后喊赵武给牲口喂草料。赵武赶紧起床,给驴喂足了草料,备好鞍子,鞍子边挂着一把长刀。看见父母穿着崭新的衣服,赵兰兰说:“你们倒像去走亲戚。”
  李巧英说:“去见儿子,心里高兴,要穿像样的衣服。”
  看见父母喜笑颜开,赵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听见院里有动静,李淑兰赶紧叫醒两个孩子,拉着孩子来到院里。李淑兰让两个孩子向爷爷奶奶告别,奶奶抚摸着两个孙子的头,脸上露出笑容,嘱咐他们听妈妈的话。一切准备停当,赵斌从屋里拿来一串鞭炮,啪啪啪啪放起来。赵武护送父母走出村子,离村十里才返回家。
  
  4
  
  黄河岸边的小镇风陵渡沉醉在夕阳中,一片安谧。旅店门口的小旗在夕阳中微微飘动,似在享受着夕阳时刻的温馨,也似在欢迎客人。稀稀落落的客人或赶着牲口,或背着行囊,陆陆续续向旅店走来。公孙赖和同行坐在旅店的厅堂喝水解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枪声。公孙赖和同行赶紧跑出旅店,向街上跑去;跑进旅店旁边的一个大院,院里停着两辆汽车,车上装满了货物。公孙赖和一个同行又向街外跑去,查看街外的情形,另外几个人守着汽车。街外是广阔的河滩,河水缓缓流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向远处逃窜的人开枪,边开枪边追。逃窜的人有人倒下,有人向一个山坡跑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河滩上的人穿着土黄色的军衣,公孙赖看出是国民党的士兵,逃走的人估计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枪声停了,有的士兵停下脚步,没有追赶的意思;有的士兵在河滩上懒懒地走着。公孙赖判断,此事与自己无关,于是招呼同伴回停车场。公孙赖吩咐两个人看守汽车,其余的人进旅店吃饭。
  公孙赖走进旅店,店主打问外面的情况。公孙赖说有小股部队开火,问店主有没有危险,店主摇头,嘱咐公孙赖看好自己的汽车。公孙赖嘱咐店主准备饭菜,店主连忙招呼店里的伙计做饭,公孙赖与同行喝水闲聊。
  李小五说:“河滩的士兵会不会来旅店?”
  公孙赖说:“天快黑了,士兵要吃要找睡处,有可能来。”
  李小五说:“我们几人对付不了士兵,怎么办?”
  公孙赖说:“我们一定要保住货物,不然回去没法向上司交代,做好拼的准备。”
  几个同行立刻紧张起来,惊慌地张望着窗外。街道上偶尔有人往来,并没有大动静。
  店主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客人?”
  公孙赖说:“别打问,只管做饭,给我们安排几个人的住处。”
  店主答应一声,去安排客房。一会儿,店主走进来,说客房安排好了,便坐在一个凳子上,看着公孙赖几人喝水。店主推测,这几人开着汽车来,一定不是普通的客人。一会儿,守护汽车的人走进店里,喊着要喝水,公孙赖让喝足水的人去看守汽车。公孙赖问外面有没有动静,同行说没有动静。店伙计端来几碗面,招呼客人吃饭,公孙赖等人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公孙赖吃完饭,走到店外,让守护汽车的人进店吃饭。停车场很安静,街上也没有异常情况,公孙赖蹲在地上抽起烟来,琢磨河滩的士兵会不会来,来了如何应付。公孙赖站起来,仔细查看汽车上的篷布,篷布遮盖得很严实,便到街上察看动静。天黑了,街上的人少了,旅店门口的灯笼亮着幽幽的红光。同行吃完饭后进客房休息,公孙赖却不敢去休息,在停车场徘徊起来。一个同行跑来,喊公孙赖进屋休息。公孙赖吩咐店主看管汽车,店主连忙派一个伙计看守汽车。
  公孙赖进屋洗漱,同行已倒在炕上休息。公孙赖嘱咐大家轮流休息,轮流看守汽车,以免发生意外。公孙赖在炕上躺了一会儿,起身去停车场看动静,看见店里的伙计蹲在地上抽烟,烟锅里的火星一闪一闪。公孙赖走到汽车前,店伙计立刻站起来,说平安无事。公孙赖不放心,绕着汽车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叮嘱店伙计好好看守,如果出了问题,唯他是问,店伙计连连应声。公孙赖走进旅店,吩咐另一个同行与店伙计一起看守汽车,自己坐在店里抽烟喝水。街上出现吵叫声,公孙赖急忙招呼同行跑出去,跑到停车场一看,几个荷枪实弹的人跟看守汽车的同行争吵。公孙赖上前询问情况,同行说拿枪的人要抢汽车上的东西。
  公孙赖大声说:“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拿着手枪的兵说:“我们要检查汽车上的东西。”
  公孙赖说:“你们想检查就能检查吗?分明想抢东西。”
  拿枪的兵看不清公孙赖的模样,感觉他是汽车的主人,于是拿枪顶着公孙赖,说:“如果有我们喜欢的东西就拿走,没有我们喜欢的东西就走人,你别想阻拦我们。”
  公孙赖说:“不行。决不允许你们拿走一点东西。”
  几个士兵紧紧围住公孙赖,公孙赖拔出手枪,拿枪对着拿手枪的士兵,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小心老子崩了你。”
  拿手枪的兵挥起拳头,一拳将公孙赖打倒在地。公孙赖的同行拿枪顶着拿手枪的兵的脑袋,厉声说:“小心你的脑袋!”
  公孙赖从地上爬起来,拳头向拿手枪的士兵挥去,此人应声而倒。几个士兵立刻将公孙赖和同行围起来。店老板听见停车场有吵闹声,连忙跑来,大声说:“别动手!有事说事,他们是正经商人。”
  公孙赖说:“他们想抢我们的东西,没那么容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店老板对士兵说:“这位客人是有来头的,你们不能随便动手,不妨到店里喝口水。”
  听说公孙赖有来头,士兵们的气焰消了一半。拿手枪的兵说:“到店里理论!”
  一群人走进旅店,这才看清楚相互的面目,拿手枪的兵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公孙赖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拿手枪的兵,此人仔细看了一遍,又把公孙赖和同行看了一遍,看见人人手里拿着手枪,不是等闲之辈,说:“今夜算我们倒霉,老子不跟你们计较。”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公孙赖和同行松了一口气,坐在店里喝水压惊。店老板看见虚惊一场,提醒公孙赖看好自己的东西,免得出意外。公孙赖吩咐两个同行坐在汽车里看守,以防盗贼,自己和几个同行坐在店里喝水消遣。夜漆黑,白天的暑气未消,屋里依然闷热。店老板瞅着几个倒霉的家伙,暗笑他们的倒霉运气。店老板不停地给公孙赖等人添水,说:“你们居然能降服拿枪的人,好厉害!”
  公孙赖看了店老板一眼,不愿搭话。店老板朝公孙赖笑,说:“听口音,你不是远地的人,离此地不远。”
  公孙赖不高兴,说:“少废话!管我远近。”
  店老板讪笑,不再吱声。公孙赖不愿搭理店老板,到店外察看一番,又回到店里喝水。窗外漆黑,公孙赖望着黑洞洞的夜,不由得想起自己所干的事。公孙赖多次外出购买和押送货物,这是拼着性命干的事。上司看见公孙赖机灵,又有几分胆量,因此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公孙赖没有辜负上司的信任,次次圆满完成任务。每次外出购买货物,公孙赖和同行都要担惊受怕。突然,公孙赖想起了自己的家,但他立刻掐断念想,不愿去想虚无缥缈的家,一心一意看好这两车货物,把货物安全送达目的地。整天劳顿,困意袭来,公孙赖缓缓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公孙赖被同行的叫声唤醒,连忙睁开眼睛。
  同行说:“外面有人!”
  公孙赖和几个同行立刻跑出门外,看守汽车的同行正跟几个人扭打。同行冲上前去,也扭打起来。公孙赖发现情况不妙,立即朝天鸣枪,枪声刚落,几个扭打的人立刻跑进黑夜。公孙赖问怎么回事,同行说有几个盗贼爬上汽车偷货物。公孙赖让大家提高警惕,让别人进店休息,自己和两个同行看守汽车。
  两场虚惊之后,公孙赖毫无睡意,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没过多久,倦意袭来,公孙赖缓缓闭上眼睛。梦里,他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亲人面前。突然,公孙赖听到车外有响声,睁眼细听,听见有人在撒尿,连忙走下车,喝问一声,原来是同行在撒尿。公孙赖不愿睡去,提醒自己要清醒。公孙赖在停车场徘徊,抬头望天,天黑洞洞的;看四周,除了旅店门口亮着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公孙赖想听黄河的涛声,但听不到一点声音。公孙赖盼望夜色早点褪去,红日早点出现,带着同行早点出发,早点赶回驻地,而夜紧紧包裹着他,迟迟不愿离去。公孙赖想起在部队夜里站岗的情形,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形,不能有丝毫松懈。有时连长会突然来查岗,如果有差错,会遭到惩罚。黑夜和炮火练出了公孙赖的胆量,如果有人胆敢抢劫货物,他会以死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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