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终究平庸

　　冬日的街道相较于夏日要冷清了许多，此刻的时间虽已过了十点，但公安局门外的街道上依旧没什么人气。
　　比起往年要冷得多的天气也让人精神不再抖擞，小李披着早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厚外套推开办公室的门，将手里的文件袋扔到门口的桌上，打着哈欠冲龙鼎兴的背影道：“龙队，城寨的案子差不多了。最后两个嫌疑人已经锁定，小陈他们把人带回来审理再移交，基本就可以结案了。”
　　“是那两个开车撞孔望祥的吗？”龙鼎兴头也没回。
　　“对！是俩亡命之徒，拿了陈辉的钱去办的事。”小李说完又补充道：“我已经让小陈他们带了枪，也通知了派出所的兄弟们支援，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的。”
　　“嗯，可以，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那俩王八蛋伤到自己人。”龙鼎兴仍旧没有回头，平静地整理着桌上的东西。
　　“你在弄什么龙队？”小李心生疑惑，说着话来到桌前，这才发现龙鼎兴正将自己的个人物品往一个大的盒子里面放，短短的时间已经码的整整齐齐。
　　“我们是要换办公室了吗？”小李说完后愣在原地，一时竟自己变得兴奋起来，环视着有点拥挤的办公室道：“前几天还听人说邝队被撤职，一组会跟二组并到一起，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真是，不枉咱们吃那么多哑巴亏呀龙队！”
　　龙鼎兴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附和小李的话。
　　误以为龙鼎兴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小李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兴奋的脚步在办公室里来回地快速走动着，边走边说：“哎呀！出人头地，命运回馈啊！来来龙队，你歇着，我来帮你整！”
　　好像是被小李的情绪所感染，龙鼎兴轻笑着站到一旁，点燃手中的香烟任由小李在自己的桌前忙碌。
　　“我就说嘛，咱们二组才是真正的办实事的人。”小李边整边幽幽地说着，看样子是真的高兴，“一组的老大压根就不行，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还造成重大失职，他不走谁走！诶，这是什么？”
　　抽屉里一副玻璃材质的物品吸引了小李的注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细看才发现是一张被裱装好的照片。照片里，一片荒凉到令人麻木的大山充当了背景，而在这背景之前，八名身穿草绿色军装，脸上涂着黑绿油墨的年轻战士站成一排，端着手中的枪冷冷地注视着镜头。他们没有一个人在笑，但冷酷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自然的暖意，以及一份独一无二的刚毅。
　　八名战士身高和体型都相近，身上装备着小李只在电视里才见过的装备和弹药袋。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龙鼎兴的小李将照片翻转过来，这才发现照片的背后是一行有力的钢笔字迹：师直属侦察一分队出征合影。
　　小李像发现了宝藏一般转过身来，捏着相框问：“龙队，哪个是你啊？这看着好潇洒啊！”
　　“呵……”龙鼎兴笑了起来，伸手接过照片后指着靠近队伍中间的一名战士，“这个。”
　　“帅气啊龙队！”小李看着照片中龙鼎兴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我在脑子里想过你当年是什么样子，今天看到这个才知道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大头兵一个，哪里帅气了！”龙鼎兴乐呵呵地笑着，“这照片是当时随行的参谋拍的，你不翻出来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跟我讲讲呗龙队！”小李的眼神里满是崇拜，拿着照片凑到近前，“跟我讲讲你当年的那些战斗故事，我老早就想听了！”
　　看着小李清澈的眼睛，龙鼎兴无声地笑笑，随即吸了一大口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行！跟你说说！”
　　“好！好！”小李连忙搬了个凳子，但还没等坐下，门外一个年轻的警员就打破了气氛，“龙队，局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动作停在半空的小李瞬间垂头丧气，小声地嘀咕着：“真是会找个时间！”
　　
　　敲了敲敞开的门，龙鼎兴走到局长的办公桌前，“局长，您找我？”
　　“坐！”局长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严肃，微笑着将香烟和烟灰缸放到桌上，“先抽一根，我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局长！”龙鼎兴连忙起身，却被局长按回了椅子上，“踏实坐着！怎么？嫌弃我这个老家伙泡的茶？”
　　“怎么会！”龙鼎兴也笑了起来，有些拘谨地抓起火机点燃香烟，望着局长魁梧的背影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局长？”
　　“也没别的事，就是跟你聊聊！”局长将茶杯放到龙鼎兴面前，“后天我就退休了，再不跟你聊聊，怕你真就把我给忘了！”
　　“您别这么说局长，之前要不是您同意用我，我这转业的申请估计还在外面飘呢！我得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才是！”
　　局长伸手拦住龙鼎兴后面的话，“行啦！这么大个战斗英雄到我这里，我没理由不接受的，你不用感谢我！”
　　说完，局长将手边的一份文件推到龙鼎兴面前，拍了拍封面道：“姓肖的已经签了认罪书，但是由于时间太长，已经过了追诉期。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和检察院已经向最高检递交了追诉请求，今天早上批下来了，同意追诉。”
　　龙鼎兴有些迟疑地翻开文件，盯着案卷上的字呆呆地看着。局长带着笑意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虚幻，但字字句句又精确地钻入了耳朵里：“这算是我这个老家伙在退休前办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们二组可不能在背后说我快退休了就当甩手掌柜。”
　　“谢谢。”龙鼎兴喃喃地说着，半晌又补充道：“谢谢局长。”
　　“你谢我干什么！”局长摆了摆手，望着龙鼎兴还在愣神的眼睛认真地道：“这份正义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起码还是来了。可能过程很艰难，但是对于你龙鼎兴而言，都是一种回报。所以，放宽心！”
　　龙鼎兴缓缓地点着头，合上手里的文件冲局长道：“我代表二组，谢谢您！”
　　“诶！怎么又谢呢！”局长伸手拍了拍龙鼎兴的肩膀，接着用试探的语气道：“其实今天我不光是通知你这件事，还有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我想跟你当面聊聊。”
　　“没事您说！”龙鼎兴端正坐姿，对局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局长好像组织语言般地沉吟了一会，望着龙鼎兴已经有了沧桑感的脸发出微弱的叹息，终于缓缓开了口：“所有人都知道，姓肖的是你抓到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在他认罪之前，你对他和他的人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他们最终熬不下去了，才被你带到警局里。”
　　局长说到这里刻意做了停顿，发现龙鼎兴的脸上并没有波澜后才继续道：“其实，如果单纯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你的行为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嫉恶如仇。但站在我目前的身份来看，你的行为非常出格。即使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好的，正义得到了伸张，那么多的冤魂得到了慰藉，但你自作主张,以暴制暴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大。”
　　“我知道。”龙鼎兴淡淡地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
　　点燃一支香烟，局长吐出一口浓烟，“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你所做的事情不能被原谅，但我想你也应该能理解。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善恶只在一念间，没有人能保证在未来的人生中不会行差踏错。虽说是做错了事情一定有惩罚，但没人希望会被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而更甚的是，没有人希望会出现更多的和你一样的人。我知道，对于罪犯而言，你绝对是属于噩梦一般的存在，但这里不是战场，你的身份也不再是战士，而是一名执法者。既然是执法，就要依法办事，而不是用自己的所学，加以残暴的方式去应对，罪犯也是人，也该被赋予人权，可能这句话你不喜欢听，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你被赋予权利的同时，也被无数只眼睛盯着，没有人是例外。”
　　龙鼎兴的脸上异常平静，掐灭香烟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叠好的信纸，“局长，这是我的辞职信，上周就已经写好了。刚才我的个人物品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其实就算您今天不找我，我也会找您。”
　　说完，龙鼎兴双手将辞职信递到局长面前：“很感激您跟我说这么多，但我还是要麻烦您，在您退休之前，最后签的应该是这个。”
　　尽管猜到了龙鼎兴的举动，局长还是有些感慨。在发出一声长长的鼻息后，局长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龙鼎兴，勉强地笑着：“说实话，我挺想问问你，为了一个城寨，为了兑现给阳鼎兴的承诺，而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值得吗？”
　　龙鼎兴并没有直接回答局长的问题，点燃香烟后徐徐地道：“局长，在我的抽屉里有一张照片，那是当年我们侦察分队在出征前，师里的参谋给我们拍的。一共八个人，都是铁打的汉子。”
　　“作为军人，我们都很清楚一旦走上战场将会面对什么。但是……”龙鼎兴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了下来，“一场恶战下来，我们都悉数倒下了。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分队，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师里面表彰我们分队，说我们都是当之无愧的战士，都是最勇敢的人。只是，当过了这么多年我回过头去看时才发现……”龙鼎兴说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但语气里更多的仍是平静：“他们的确是战士，但当时的他们，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孩子。他们不顾个人的性命安危，冲上战场奋勇杀敌，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更多的比他们还小的孩子们能有个安全长大的环境。”
　　局长静静的坐着，听着龙鼎兴沉沉的嗓音在房间内回响：“当我找到那个姓肖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他们，想起了我的那些生死兄弟。我在想，如果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他们舍命保护的人民，竟然被这样的人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戕害，他们会不会寒心。而我这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在面对这样的人渣时竟然没有什么作为，他们又会怎么看我。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在我未来的人生中，我是没有脸面去烈士陵园里向他们敬礼的。”
　　龙鼎兴说完后再次吸了口烟，颇为震撼的言语也令局长一时沉默。他没有想到，也无法理解，这明明就是龙鼎兴自己的亲身经历，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是不是说跑偏了，局长？”
　　“怎么会，挺好的！”局长笑了笑。
　　龙鼎兴感激地笑笑，接着道：“我其实一直都非常认同您对城寨的评价。城寨确实是一个落后时代的产物，它的破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果哪一天他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自然这个概念就消失了。城寨的人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他们太过于自信，忽略了升米恩，斗米仇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世界是动态的，拿现有的思维去猜测未来，计划未来，最终得到的结果可能都会出人意料。”
　　“至于阳鼎兴……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龙鼎兴说到这个名字时有些怅然，用力捏紧拳头后轻轻地放开，淡淡地道：“有的人，从出生到十岁，走了十年。但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却走了一辈子。”
　　“你是在形容他吗？”局长试探着问。
　　龙鼎兴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般地道：“起初我很不理解，阳鼎兴明知是死局，为什么还要执意杀回城寨，宁愿自己沾了一身的脏血，也要当着我的面扭断陈辉的脖子。后来我想了想，发现我并不需要理解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每个人也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人是环境的产物，所想所做，本来就没有规律可言。一个坏人，如果临终前做了一件好事，那么所有人都会说他是好人；反过来，如果一个好人临终前做了一件坏事，那他一生都会背负骂名，这是人性使然，没有道理可讲。我想阳鼎兴一定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仍然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和必须要做的事情。全力以赴这个词，向来都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无愧于自心罢了。”
　　“只是啊！年轻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即使不是人中龙凤，那也一定是未来可期。后来经历了那么多，自己都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无人匹敌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龙鼎兴发出一声慨叹，摇头轻笑道：“自己还是会动恻隐之心，还是会感情用事……这才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平庸的人。”
　　局长不知道龙鼎兴的这段话到底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阳鼎兴，只能带着淡淡的笑意诚恳地道：“你说的这些，让我这个老家伙都有点自愧不如了！”
　　“您太客气了局长！我只是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要谢谢您愿意听才是！”龙鼎兴将茶水一饮而尽，感激地道：“其实我早想明白了。人这一生，能产生共鸣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假如真的碰到了，哪怕只是擦肩而过，或者仅有数面之缘，其实都是一大幸事。毕竟真的遇到过，交流过，比起那些一辈子都未曾遇见的，要强太多。”
　　说罢，龙鼎兴站起身，看了眼桌上的辞职信：“不耽误您时间了局长，这个东西，算是我给您添的最后一个麻烦！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容忍和关照，龙鼎兴，感激不尽！”
　　说完这段话的龙鼎兴面向局长敬礼，脸上挂着释然的微笑。
　　按下龙鼎兴的手，局长有些感慨。盯着龙鼎兴的眼睛许久，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做了这么多，受了无数的委屈，流了那么多血，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局长，最近我看到一句话，说的特别好。”龙鼎兴轻松的笑着，望向局长沧桑的脸庞缓缓地道：“来时不惧风雨，去时何谓人言。”
　　说完，龙鼎兴微笑着转过身，推开了虚掩的门。门外，小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从他的眼神里来看，应该是已经听到了谈话内容。
　　“怎么了小李？”龙鼎兴笑着问。
　　“没什么龙队。”尽管脸上的失落已经被龙鼎兴看穿，但小李仍旧装作没事人一样指了指走廊的另一边：“有个人来找你！”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龙鼎兴发现阿强瘦弱的身影站在走廊一侧，有些拘谨的动作像是头一次来。
　　快步走了过去，龙鼎兴冲阿强打着招呼：“你好强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龙、龙队长！”阿强连忙应声，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紧张：“我，我来碰碰运气的，想问你点事儿！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
　　“怎么会！”龙鼎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进来坐着说吧！”
　　“不了不了！”阿强连忙摆手，讪笑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真诚，“我就是，就是想麻烦你一件事，就一件事！”
　　“嗯，那你说！”
　　“就是！”阿强看起来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低着头道：“我看的出来你和兴哥是很好的朋友，我想问问你，兴哥有没有什么东西留在你这里？我马上就要被调回老家了，我想带回去给阿珍他们，留个念想。”
　　龙鼎兴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忍，丢下一句“等我”后快步走进了办公室。一连串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龙鼎兴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走了出来：“这个是老阳……阳鼎兴用过的，他在我这里吃过一顿饭，用的是我的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吧！”
　　阿强接过表面满是划痕的保温桶，抚摸半天才开口道：“谢谢你龙队长，谢谢……”
　　“没事！”龙鼎兴拍拍阿强的肩膀，待他情绪稳定些才问：“阿珍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龙队长关心！”阿强挤出一丝笑容，但转瞬间又被一丝黯淡给代替：“成哥说，小姑娘哭了整整一天，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像变了个人，学着她哥哥的样子照顾爹娘，照顾自己，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的确是长大了……”龙鼎兴默默说着，心里略过一丝心疼。
　　阿强可能知道气氛有点沉闷，转头又挂起了笑容，“等我回去了，替龙队长给他们带个好！”
　　“不用的强哥！”龙鼎兴轻轻摇头：“不用费心了，让他们过的轻松些吧！”
　　阿强显然是明白了龙鼎兴的意思，点点头冲外面比划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龙队了，先走了。”
　　“嗯！”龙鼎兴应了一声，背手站在原地。直到阿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发出一声微弱的鼻息，转身走进办公室。
　　桌上的物品已经被码放的整整齐齐，连同还在外面忙活的兄弟们的东西都被整理好了，看的出来小李在收拾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欣慰的笑了笑，龙鼎兴搬了个凳子放到身旁，“来小李！坐！”
　　失落两个字简直就如同写在小李脸上一般。他迟疑了片刻后，挪着仿佛千斤重的脚步走了过来，许久才开口问：“龙队，你真的要走吗？没有再回旋的可能了吗？”
　　“怎么？承认自己扒门缝了？”龙鼎兴笑着摸了摸小李的头，“臭小子，不学点好！”
　　小李很是勉强地笑了笑，随即脸上又挂满了愁容，“我其实想劝你，但是刚才我听完以后，发现我就算劝你，也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就不要劝！”龙鼎兴像宽慰一个小兄弟般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将桌上的那张照片放到小李手上，“这个送给你！要是想我了，就翻出来看看，尽量的去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去记得我脸上还没有刀疤的样子。”
　　龙鼎兴浑厚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也令小李的脸上有了一丝轻松，“那龙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不知道。”龙鼎兴望着窗外的天空，沉吟片刻后道：“先回一趟边境看看吧，我想他们了。”
　　小李的视线跟随着龙鼎兴的目光飘向窗外，呆呆地望着阴沉的天空。办公室再次回到了沉默的氛围中，但和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沉默不再如往日那般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
　　“龙队。”
　　“嗯？”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你说呢？当然有了。”龙鼎兴将双腿交叉搁在桌上，轻松地笑着：“去把门关上，这些可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好嘞！”小李站起身跑向门口，探头确认走廊上没有人后，抬手插上了办公室的门。走廊的尽头处，一扇明亮的窗子被擦的洁净如新，透过窗户看出去，才发现天空的云朵里，不知何时已经钻出了暖人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