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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严以律己(四)

作品名称:品读范仲淹      作者:惠风      发布时间:2023-07-10 10:07:18      字数:8502

  历史经验无数次证明,两军阵前,骄兵必败。
  对有道之士待之以礼,是贤者之为贤者的原因所在。
  天禧五年(公元1021),你监泰州西溪镇盐仓。在泰州时,时为二十岁的富弼还没有入仕,当时,他对你极为仰慕,前去拜访。你对比自己小很多的只一介书生的富弼极为赏识,后来发现其才华过人,对这样的人才,你自然是以礼待之。
  为了荐才,你把当时富弼的文章推荐给宰相王曾和晏殊二人。仁宗恢复制科取士,富弼当时进士及第后至陕西省亲,你派人将他追回京师,鼓励他参加制科考试。据《河南邵氏闻见前录》记,当时晏殊正为自己的女儿议婚嫁,你便从中做媒,对晏殊说:“公之女若嫁官人,某不敢知。必求国士,无如富某者。”晏殊见到富弼后,也极爱重,欣然“妻之以女”。
  正因为你对富弼以礼相待,富弼后来被朝廷重用后,对国家尽心尽力,特别是富弼出使辽国,对宋朝江山稳固与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庆历元年(公元1041)快要结束的时候,传来了辽兵准备南下,要求“归还”关南十县的消息。这年秋天,西夏在鄌州(今陕西神木北)、府州(今陕西府谷)打败宋朝的守兵。麟、府的东面都是大河。在这里,黄河自北向南,一泻千里,州城因山而固,形势险要。麟、府二城相距一百四十里,它们北面的丰州八月中就被西夏占领了。
  这一年的冬天到来的时候,河北二十一个州、军都忙着修城。这当然是宋朝应该有的准备,但辽国却趁人之危,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抓紧时机,向“南朝”提出了领土要求。
  庆历二年正月,辽国集中军队果然屯扎在宋边境,派了两名使者至宋,说关南十县土地是辽国的旧疆,南朝应予归还,不仅如此,而且对宋廷提出质问,说西夏早已向辽称臣,不应该一个招呼也不打,便对西夏用兵。
  宋朝廷派出接待辽国使者的官员,就是富弼。富弼这时已官至右正言,是个谏职。谏职在宋朝廷占有重要地位。辽使和富弼在雄州(今河北雄县)相见,双方谈得很坦率。辽国也毫不掩饰其真正目的。
  富弼奉朝廷之命出使辽国,朝廷把富弼升为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同你的做法相似,富弼对这一升迁表示谢绝,你说:“国家有急,惟命是从,是我的责任,用不着加官晋职。”
  到了辽国,富弼以无可辩驳的历史事实,对辽主说:“旧账很难算。晋高祖把卢龙一道给了契丹,周世宗从契丹手里取回关南,这都是事实,都过去了。宋朝建国已经九十年,倘要恢复旧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他又以充分的理由申论宋国用兵西夏无可非议,说,“他们打高丽,打黑水,和南朝(注:指位于辽国南部的宋朝)打过招呼吗?没有。过去,我们不知道你们和元昊的关系,只因他侵犯我国的边境,加以回击。在这点上,你们有意见。继续打下去,势必影响我们的关系;不打,就坐视吏民之死而不救了。易地而处,不知道你们怎么办?”辽主用契丹语和他的臣僚商议了半天,徐徐说道:“元昊侵犯你们的边境,南朝岂有不回击之理!”
  辽主请富弼出猎,念念不忘的还是祖宗故地,向富弼表示得到关南十县辽宋便可永久和好。富弼说:“你以得祖宗坟地为荣,我们便以失祖宗故地为辱。澶渊之盟以来辽宋成为兄弟之国已经很久了,难到可以叫这样的两个国家一荣一辱吗?”
  凭着富弼的胆量和良好的辩才,辽国的阴谋未能得逞。这年秋天,辽宋两国,仅以宋增加岁币绢十万匹、银十万两而继续和好。富弼让宋朝廷免去了一场战争灾难,同时又为国家争回了面子。
  实际上,富弼出使辽国,在当时的情形下是吉凶难测。朝廷不少人以“其情叵测不敢行”,吕夷简这时举荐智勇双全的富弼。当时欧阳修以此次出使实在危险,不同意富弼出行。富弼见仁宗,则以“主忧臣辱,臣不敢受其死”,自己要求出使辽国。
  富弼置生死于度外,在这回对辽外交中,两度出使,第一次出使时女儿夭折,不顾而行;第二次出使时,妻子临产,也来不及看一眼。在辽时,每次得到家书,拆也不拆就扔到一边,说是拆看了于事无补,反而徒乱人意。为了顾国家这个大家,富弼正可谓是舍弃自己的小家。
  富弼舍身忘家,为国家之安危,竭尽自己的全力。他所以这样做,跟当年你对他的礼贤下士不无关系。富弼后来和你的私交也相当不错,一直以长辈礼事你,称你为“六丈”。
  你对有道之士的礼遇,不只是在体现与富弼的交往上,下面几个人与你的关系也体现了这一点。譬如婺州东阳人滕元发,九岁便能赋诗,你在睦州见过他,对他很是器重。后来滕元发来到京城,无地方可住,你知道了,把他请到家里,给他安排了住食。滕元发住在你家里,放荡不羁,常常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深夜不回来。你对他的行为一点儿也不计较反而为他担心。
  有一夜,你坐在滕元发的卧室里明烛观书,一直在等滕元发回来。滕元发到半夜才归,一进门,长揖问你读什么书,你说:“《汉书》。”滕元发猝然便问:“汉高祖这个人如何?”你知道问的人以刘邦自许,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离开了。滕元发后来治边有声,成为名帅。
  又如胡瑗,此人是北宋大教育家,但年少跟你一样,家贫无以解决温饱,到泰山跟孙明复、石守道一同治学,经过十年苦读,终于学有所成。然后到湖州,聚徒讲学,传授儒家的经术。你对胡瑗的学识早有耳闻,对胡瑗“爱而敬之”,你到苏州后,就以一个太守之位,礼聘胡瑗到苏州讲学。你对胡瑗非常尊重,让自己的儿子纯祐拜他为师。
  胡瑗后来逐步成为北宋大教育家,他对宋朝的学校教育产生了重大影响。胡瑗的教育一反当时的时尚——教学浮华辞藻。他订立的教学目标,在明“体”(道德仁义),达“用”(正事文学)。你的教学方法是“议立经义、治事两类”,分别讲求经典大义和探讨实际的学问。经义类是选择性情开朗、有抱负、可以担任大事的青年,使他们研究六经中治国平天下的基本学理。治事类则随学生各自才能的不同,一人主修一科,再又选修一科,科目有政治、军事、边防、水利、算数等,任由本身兴趣决定。这种学以致用的教育,正与你的意愿相吻合。
  通过礼贤下士,你从胡瑗处得了不少的启发和作人义士的经验,加强了你兴学校改科举的信心。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你在教育方法上的过人之处。
  庆历五年(公元1044)庆历新政兴学时,开始建太学于京师。仁宗皇帝赵祯特命官员到胡州去,取胡瑗的教学方法,作为太学的制度,明令施行。可见胡瑗的教学方法在当时的影响很大。
  你趁机向皇帝上书说:“臣窃见前密州推官胡瑗……力行礼义,见在湖州郡学教授,聚徒百余人,不惟讲论经旨,著撰词业,而常教以孝悌,习以礼法,人人向善,闾里叹伏,此实助陛下之声教,为一代美事,伏望圣恩,特加恩讲,升之太学,可为师法。”
  从这里可以看出,你不但自己对胡瑗加以礼遇。而且还建议皇帝对胡瑗的聚徒讲学进行嘉奖,以示朝廷对胡瑗的勉励和尊重。
  仁宗皇帝赵祯采纳了你的建议,召胡瑗为王宫教授,指导皇族子弟。由于你对胡瑗的礼遇和扶持,及至皇祐四年(公元1052)十月,胡瑗走向了他一生教育事业的顶峰:先是奉命为光禄寺丞,随后调职作大理寺氶兼任国子监直讲。早在七八年前,太学已采用湖州学规,现由胡瑗参与执行,可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
  宝元元年(公元1038),你在润州兴学时,曾写信给当时身为布衣的李泰伯到润州讲学。你先后两次写信邀请。你在信中对一介布衣的李泰伯的邀请非常诚恳。譬如你在信中写道:“请一来讲说,因以图之,诚众望也。”可见,你在信中对李泰伯推崇至致。
  以上的几个例子,可以看出你非常礼贤有道之士,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这些有道之士为国家效力。你知道,一般有道之士志节高雅,你们胸怀坦荡,大道在握,傲慢世俗,洞察幽微,而且遵循天道自然法则,与物变化无所终究,精力充沛没有尽竭。他们在主贤世治之时可能居于六位,在主不肖世乱之时则甘居卑下。
  如此有道之士,如何求得?只有礼遇之,以诚相待,方能请他们出山。历史上,很多贤君明主对待有道之士都采取礼贤下士的态度。
  譬如,尧不以帝王之尊会见善绻,而且面朝北恭敬地向善绻请教。尧为天子,而善绻只是一平民百姓。为什么如此谦恭地施以重礼呢?原因就在于善绻是位得道之士。对得道之土就是这么以礼相待,不可傲慢。尧还自认其德行智略不如善绻,所以重礼待他,此举足见尧以至高的德行求得有道之士的智慧。
  为了不怠慢有道之士,禹有时洗一次头,要几次握住头发停下来;有时吃一顿饭也要好几次站起身来。他总是以礼向有道之士请教自己不通晓的问题,弄懂了自己不通晓的道理,不计较尊卑名利等身外之物。用愉悦恬静的态度对待有道之士,一切顺其自然,才能使他们各得其乐,畅所欲言,指点君王和国是。
  周公旦会见过七十位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这事他的父亲文王本想做到而只开了个头。周公旦的哥哥周武王做了而没有完成。周公旦辅佐年幼的侄儿周成王,真正做到了礼贤下士,因而得到了众多资助。
  齐桓公也曾亲自上门去求见稷,一天去了三次都未遇到。跟随的人说:“大国君王去见一平民,一日去了三次没有见到,这也就不必再来了吧?”桓公说:“不能这样理解。有道之士不屑于俸禄爵位,固然轻视君王。纵然你稷不屑于俸禄爵位,难道我也不屑于霸王事业吗?”桓公终究还是没有受到阻拦,见到了稷。
  所以桓公成就了霸王事业。子产在郑国为相,专见高士壶丘子林时,把相位的尊贵放在一边,与壶丘子林的弟子们按年龄为序就坐。身为大国之相,能这样以平等身份与人一道谈论思想,议论品行,共同探索,所以子产能得到高士指点。他在郑国为相十八年,治绩显赫。
  魏文候去见段干木,站得疲劳了都不休息,而回宫后召见上卿翟黄,则箕居堂上与他谈话。翟黄不高兴,文侯解释说:“段干木这人给他官做也不肯,给他俸禄他不受。现在你想做官则得到相位,想得到俸禄就得到上卿的俸禄,如此还要我对你以礼相待,可能有些困难吧。”可见魏文侯认清了高士,便以礼待他,因而他得到了高士相助,向南在连堤战胜楚国,向东在长城战胜齐国,俘虏齐侯献给周天子,得到了周天子的封候。
  相比之下,亡国君主则自以为聪明、天下独尊,漠视众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因而他们也就得不到有道之士的指点。分不清昏暗与光明,视混乱为安定,把毁坏当成功,危机四伏却以为一片安宁。商周因此而灭亡,比干因此而被剖腹。
  有道是:“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歌咏周公礼贤有道之士的名篇,这种一饭三吐哺,犹恐对高士的接待有怠慢不周到之处,至今仍可作为镜鉴。
  战国时期的齐桓公那种不计一切代价重用人才、礼贤下士的气魄也可称作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据《说苑•尊贤》记载,齐桓不计前嫌,重用管仲。而管仲先是提出地位不够尊贵,齐桓公便拜他为上卿;继而又提出生活不富裕,齐桓公遂将齐国一年的租税收入赐给他;既富且贵以后,他又兼自己与国君的关系“疏而不亲”,齐桓公则尊称其为“仲父”。于是,管仲便充分施展出自己的杰出才干,在齐国进行改革,辅佐齐桓公成就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宏图伟业,终使齐国成为春秋时的第一霸主。
  而你更能够礼贤有道之士,积极网络人才,让他们为国家效力,这不仅体现了你的忠君爱国思想,更表现了你的超人智慧。
  认清利弊得失,择其利大而从之。
  做任何一件事,都有得失、利弊,又无绝对的利和绝对的弊,关键在于怎样去认识和权衡。凡是有认知能力的人,都知道趋利避害,择其利大而从之,择其害大而避之。这即是智者。
  天圣初年(公元1023),你在监泰州西溪盐仓时,要求修复失修的捍海堰。但当你提出时,就遭到众多人的反对。因为修复海堤后,虽可挡住海潮,但秋潦的积水却无法排除。针对众人的异议,你分析了本地方的实际情况,认为海潮的祸患要比秋潦积水的大,“涛之患十之九,潦之患十之一”,是当地的主要灾害,主要矛盾。
  事实确实如你所言,海潮的祸患比秋潦积水要大得多。每年海潮以来,海水倒灌人田,田地盐碱化,农作物颗粒无收,老百姓只能看着田地荒芜,无计可施。捍海堰修好之后,虽然有些秋潦积水,但并不过分影响春夏种植的农作物,并且秋潦积水也可以想办法处理。
  显然,你修复捍海堰的提议,利远远大于弊。排除众议,朝廷最终同意了你修复捍海堰的建议,并任命你主持修复海堰这一工程。结果,捍海堰修复之后,挡住了海堰,田地盐碱化得到控制,又恢复原来的农业生产了,当地老百姓因此富足起来了。
  景祐元年(公元1034),你从睦州调知苏州。到苏州时,正值夏秋之际。因苏州多湖泊之地,时正发大水,农田淹没,不能耕种,老百姓因此而闹饥荒。
  你到苏州后,对当地的地形、水道、河流做了详细调查,提出了治水方针。但你的提案,很快就遭到了众人的反对。他们最强的反对理由就是认为这项治水工程难度大,耗费的民力多,得不偿失。
  这项工程在当时来说,难度确实相当大。你当时提出的治水方案就是让苏州东南面的水流注入松江,其西北的水注入长江。当时扬子江里的水已经高出松江一带的湖、河水位。要让其接纳水流自然很难。并且,海上每日都有潮水回涌,潮送沙至,数年壅塞,苏州地面上的水很难下导人江。因此,这种情况下,开河泄洪是非一般的人力所能达到的工程。
  尽管如此,你仍然坚持认为,把这一带河治理好,是关系这一带老百姓世世代代的大事,从长远来看,是利大于弊。你排除众议,动工治水。
  凡事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或者想到了没有勇气去做。由于你坚持要做,苏州大水最终也被治理好了,虽然说当时耗费了一些人力、财力,但老百姓却可以世世代代因之受益,正可以说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通过权衡利弊,你取其利大而从之,为百姓带来了福利。
  看似简单的道理,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原因不在别处,在于身处其中的许多人往往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弃大利而求小利,最终导致什么事也做不成,甚至会因而得祸。苏州反对治水的人就是这样,因怕难度大而不修,而使民受灾。
  历史上有因贪小利而亡国的故事。春秋时,晋献公派荀息向虞国借路以伐虢国。荀息说:“请把垂棘出产的五壁和屈邑出产的四匹马送给虞公后再向他借道,必然会允许。”献公担忧道:“垂棘之辟是我先君宝物。屈邑出产的马是我的骏马,如果虞公接受了我们的礼物而不答应借路怎么办呢?”荀息推测说:“不可能这样。他若不肯借路,必不会接受礼物。若接受了礼物而借给路我们,就好像我们把玉壁从宫中内取出来而藏在宫外的府库里,把骏马从宫内马槽边牵出来挂到宫外马槽边去。您还忧虑什么呢?”献公答应按昭苟息所说的办。之所以这样做,荀息就是利用了虞公欲贪求小便宜的心态。
  虞公果然如荀息所预料,接受了玉壁和骏马,并借路给荀息。当时虞国的宫之奇劝谏说:“不能答应这么做。虞和虢的关系就像牙床骨和颊骨一样互相依存。两国关系如同唇齿一般,唇亡齿寒。虢之不亡依仗虞国,虞之不亡也依仗虢国。若给晋国借路攻打虢国,则虢国朝亡而虞国必然夕灭。”
  虞公拒绝听取宫之奇的劝谏,给晋国借了路。荀息攻打战胜了虢国之后,返回时顺便就打败了虞国。荀息取回玉壁和骏马回国禀报。献公自然很高兴。玉壁和原来一样大,马只是年龄稍长了一点而已。
  虞公贪图眼前的小利,而舍弃了虢虞唇齿关系的大利。最后落得两手空空,只是暂时替人家保管了玉壁和骏马而已。
  智伯想攻打中山国的凤繇国,但又找不到道路通达那里。他想了一个计策,那就是用小利诱引凤繇的君王,让他开辟一条大道。智伯铸了一个大钟,用两辆车并排装载准备送给凤繇的君王。凤繇的君王太想得到那大钟,便不听赤章蔓条的劝谏,削平高地填平溪谷以迎接大钟。这样便修筑了一条通达凤繇国的大路。智伯阴谋顺利得逞,没过多久,智伯就通过大路把凤繇国灭亡了。
  凤繇的君王为求大钟,而失去积极保卫国家的天然屏障,也是因舍大利而求小利,导致国破家亡。
  你之所以能做到取其利大而从之,择其利小而弃之,就在于你能够高瞻远瞩,从长远考虑,从大局出发,深入事物内部,全面权衡得失,然后得出结论,并据此做出决策。
  少施刑罚,多施仁义,此乃服人之道。
  在封建专制体制的条件下,统治者治理国家,一向比较注重严刑酷罚,往往通过实施严刑酷罚来达到天下大治的目的。而你却并不赞同这一做法,你认为:治理国家和天下,莫如以德,莫如行义,如果以德行义,不赏则民劝,不罚而邪止,能够实现道德、仁义的感化作用,而施以严刑酷罚,则无法从根本上教化民众。
  庆历三年(公元1043)五月,王伦在沂州(今山东临沂)起义,参加起义的主要是士兵,还有饥民。起义队伍先向青州(今山东益都),后复南下,经过楚州(今江苏淮安)、泗州(今江苏盱眙)、真州(今江苏仪征)、扬州(今江苏扬州市),转战数千里,如人无人之境。最后,才在和州(今安徽含卫东北)被击溃。起义军经过的地方,州县长吏,不是逃奔,便是投降。
  王伦起义被镇压之后,张海、郭邈山等在四川、陕西、湖北三省交界的地方起义,当时起义军人数合起来不过二百多万。庆历三年九月,起义军攻人金州(今陕西安康)。知州王茂见起义军兵临城下,便打开城门,金州城内,军次甲仗,一任义军拣取。到邓州顺阳县(今河南淅川南)时,县令李正已敲锣打鼓,把义军迎人城内,大摆酒食,任其在县衙门内住宿,要什么给什么。这一支义军,有京西几千里地方,转来转去,官吏作鸟兽散,“士民涂炭,以至江淮州县,无不震惊。”
  而当起义被镇压后,这些守土有责的州县官自然也当办罪了。当时担任枢密使的富弼主张严办。然而你却不赞成,说:“平日讳言武备,江淮郡县,城壁不像边塞上的坚固,要求那些长吏守土无失,不合情理。”
  有一个叫晁仲约的,当时知高邮(今江苏高邮)。起义军打到高邮时,这个晁仲约就让城内的富人拿出金帛牛酒,迎接起义军。富弼提出要办晁仲约的死罪,愤怒地说:“盗贼公行,身为守臣,又不能守,还叫人醵金以为馈遗,按照国法,要办死罪。听说高邮人对之切齿,欲食其肉。你为晁仲约辩言,说:“高邮既无兵,又无械,知军虽守土有责,但事有可恕,不当办死罪。老百姓为了保全地方,出些钱,也许还是愿意的。说高邮之民那么恨你,恐怕也是传闻失实。”富弼很生气,说:“现在提倡法治,你却偏偏阻挠执法!”还嘲笑你说:“你大概是想做佛了!”你面对嘲弄并不生气,却平心静气地说:“皇帝正值盛年,我们不可引导他轻易杀人。祖宗以来,还未曾轻易杀过一个臣僚呢。”
  在这里,你之所以主张对这些犯错误的地方官放宽处理,是因为你认为对他们从轻处理,会让这些人诚心归附朝廷,客观上孤立敌人。你之所以主张这样做,也跟你接受儒家仁治思想有关。
  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孟子认为:“以德行仁者王”,主张行仁政,以德服人。这就是儒家的“王道”政治。和“王道”相对立就是“霸道”政治,霸道就是假仁义之名,以力服人。孟子反对霸道,说:“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心悦而诚服也。”这就是说,用“力”不能使人心服,只有用“德”才能使人心悦诚服。
  实际上,正如你所说,当时地方官吏面对汹涌而来、杀气腾腾的起义军,不作抵抗,责任不能全在地方官吏上,也有朝廷的责任。朝廷的责任在于:平日讳言武备,在地方上不加强军队武备建设,在起事端时,又要求他们守土不失,这是不合情理的。有鉴于此,对他们的失职处以死罪,应该是不公平的,自然让人难以信服。
  你在这里所采用的明德罚政策,实际上早在你之前,已被许多明君贤臣所应用,并取得了很好的治理效果。
  早在神农、黄帝治理百姓时,他们就重在用德性教化民众,顺应人之常情,潜移默化改善了民众的面貌和习俗。他们身隐不现却功绩卓著,形体已死却声名远扬,根本没有严罚厚赏——而从这个意义上说,与神农、黄帝的教德顺情之治相比,严罚厚赏是衰亡社会的政治。
  帝舜时,三苗不归服,禹请示攻打它,舜说:“用道德感化就可以使其归服。”结果实行德政三年后,三苗就归服了。后世的孔子读得此事后,感叹道:“通晓道德感化,则孟门、太行两座大山算不得险峻。”在周代的庙堂里把象征武功的金属器具陈列于后,用以表示先行德义而后不得已才用武力。这就因为那时舜就是这样做的。他不轻易动用武力的智慧,直接启迪了周代。
  韩国修筑新城墙,限十五天完成。段乔主管土木工程,有个县延迟了两天才完成。段乔将这个县的主管官员囚禁起来。封人子高知道后去拜见段乔,邀段乔一同登上城墙,左右张望着赞叹:“这城墙修得真漂亮啊,算得上一大功劳了。在修这样漂亮的城墙、建立这样大的功劳过程中能做到不惩罚或杀戮一个人的,自古及今还未曾有过。待封人子高离开后,段乔人连夜释放了那个县官。显然,这是子高用明德慎罚激将并开导了段乔,使段乔受到了启发。
  晋国时,因大夫栾盈犯了罪,晋正卿范宣子在处罚栾盈时,不仅罪及犯人之友羊舌虎并杀了他,而且诛连羊舌虎的同父异母兄弟长叔向,将叔向抓入官府为奴,戴上刑具,这就是滥施刑罚的典型表现。当时有个叫祈奚的去拜见范宣子,劝说道:“善于治理的人,只适度赏赐于人,谨慎施刑于人。过度赏赐怕奸人得利,随意施刑怕好人遭殃。如果因偶然不幸无法避免过错,则宁可用重赏而使奸人得利,不能滥施刑罚而冤枉了好人,尤其不能一人犯罪诛连左右。所以尽管尧杀掉了刚愎自用的鲧,而在舜时还是重用了鲧的儿子禹。周施刑罚杀了管叔,却仍然重用了他的弟弟周公。这就是不随意诛连,谨慎用刑。”
  听祈奚这番说教,晋正卿范宣子明白了明德慎罚的道理,知错就改,便释放了叔向。
  明德慎罚是融会和吸收了庄子、儒家、墨家等多家智慧,针对法家方面的严刑酷法所提出的治民策略,弘扬了人道精神,从深刻和长远的角度考虑,不失为合理的教化民风之术。你继承和发扬了这一思想,应该说是一个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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