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对决

　　仅剩的四个青皮已经全部被今晚发生的事所震慑，带着畏惧的眼神已然不敢直视阳鼎兴，因为害怕而不自觉后退的腿也愈发地抖动。四个青皮互相对视着，似乎都希望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一个逃跑的理由。
　　阳鼎兴还在缓缓逼近着，手中的砍刀被他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颤的金属声。站在最前面的青皮仿佛到达了心理承受的极限，嚎叫着扔下了刀，双腿不听使唤地跪了下来，如发疯般地求饶着：“兴哥，兴哥！小的什么都没做，现在就走，求，求放一条生路！”
　　阳鼎兴停下脚步，冷漠的眼神扫了眼右侧。青皮马上明白了意思，连忙作揖“谢谢，谢谢兴哥！”
　　说罢，青皮站起身就朝外踉跄跑去，飞快的速度如逃命一般。
　　犹如撕开了一道口子，另外两个青皮见状也立马扔下手中的家伙，匆忙喊出“谢谢兴哥”后，也一溜烟地朝外逃去，生怕再慢一步就会跟地上躺着的众多青皮一样下场。
　　“他娘的！没用的东西！”一个看起来像头儿的青皮愤愤地骂着，手中的刀指着前面人的背影，“一个个的都他娘的没种！老子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看来，还真有人不怕死啊！”
　　一个轻蔑的声音从暗处飘了出来，顺着望去，只见一个厚实的身影双手插兜，朝着这边缓缓踱步而来。
　　“虎哥！”青皮好像一瞬间有了信心，提着刀站在阿虎身旁，扬起手中的刀冲阳鼎兴叫嚣着：“阳鼎兴！虎哥来了，我看是谁清理谁！”
　　“我说的不怕死的……”阿虎转过头，怜悯般地摇摇头，“是你。”
　　青皮瞬间觉得一股寒意包裹了全身，惊愕地转过头时，阿虎的眼神已经透出杀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青皮持刀的手就像被钳子抓住一般，骨头爆响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咔！”
　　“啊！”
　　断裂的胳膊令青皮发出撕心裂肺地大喊，只是喊声才刚从口中冲出，阿虎铸铁般的拳头已经直直砸向了他的面门。
　　“砰！”
　　短促的闷响之下，青皮被砸的倒飞出去，飙出的鲜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青皮，阿虎随意地甩了下手上的鲜血，面对阳鼎兴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阳鼎兴。”
　　阳鼎兴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行为怪异的男人。
　　“上次见面太仓促，忘了自我介绍。”阿虎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你可以叫我阿虎！”
　　“陈辉呢？”阳鼎兴吐出三个字。
　　“后面，就他一个人！”阿虎用大拇指指向身后，“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过去！”
　　“怎么？”阳鼎兴将刀撑在地上，浑厚的声音问着：“你要当出头鸟是吗？”
　　“呵……”阿虎哑然失笑，轻轻摇头道：“你误会了，他还没这个资格让我出头！我只是，单纯地想会会你而已！”
　　阿虎又将手插进口袋里，“本来我以为，城寨的阳鼎兴只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罢了，但上次一见，三刀六洞之下，仍旧面不改色，阿虎由衷地佩服！今日再见，看见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闻风丧胆，我竟然有了跟你相见恨晚的感觉。”
　　“呵……”阳鼎兴轻笑起来：“你们这种为钱卖命的人，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看来这误会深的已经解释不清了！”阿虎摇摇头，脸上的笑容还是保持着，“我没有动过城寨的人一根手指头，也没有毁过城寨的一砖一瓦。但是无论你怎么说，城寨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阳鼎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起大的反应，相反却平静地道：“寨子虽然已经没了，但账还没有算清。”
　　“你们怎么算账，跟我没有关系。”阿虎说着两手一摊，“你要的人就在后面，他哪里都去不了。但你想跟他算，必须从我这里过。你认为是分高下也可以，决生死也罢，我都不介意！”
　　说罢，阿虎将手中的刀提起来，带着挑衅道：“你要的人就在后面，但你要靠自己的本事来拿！”
　　阳鼎兴看着面前壮硕的人，将撑在地上的刀拿了起来。银色的光亮就像是一个信号，刚才还有些笑意的阿虎瞬间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如同一头强壮的猛兽冲阳鼎兴扑了上来。
　　与青皮们有着明显不同，阿虎冲来时手中的刀是直的，那种刀尖带来的压迫感会逼着人本能地避开锋芒。经验十足的阳鼎兴微微后撤，刀尖上挑挡开袭来的威胁，右手紧接着便将刀子反手挥了回来。阿虎明显经验十足，被挡开就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般，左手握住刀柄，强压般地迫使被扬起的刀刃无情砍下。
　　前后脚发出的闷响声后，两人几乎同时后退，胸口上便多了一道血印。
　　胸口一阵灼烧感袭来，阳鼎兴掀开外套低头撇了一眼，厚实的胸膛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渗血的刀口。而对面的阿虎也以同样的动作掀开外套，看见自己胸口上一道横着淌血的伤口，露出了笑容。
　　“过瘾！”阿虎犹如棋逢对手般喊出两个字，提着刀再次冲向阳鼎兴。
　　抹了把血迹，阳鼎兴举刀迎上前去。绵绵细雨中，两人的刀子不断碰撞出火星，铿锵的声音仿佛夜晚中的打铁声一般清脆悠长。
　　终于，阿虎的刀尖挥空被阳鼎兴抓住了破绽，阳鼎兴粗壮的腿带着风扫向阿虎的胸膛。被踢中的阿虎身体素质极其过硬，挨打的瞬间同样抬起自己的左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地踢在阳鼎兴的胸口上，两人同时翻滚倒地。
　　“呵呵呵呵……”阿虎撑着刀站起身，看着半蹲在地上的阳鼎兴笑了起来，“力道还不错嘛阳鼎兴！”
　　说罢，阿虎猛的举起砍刀扑了过来，仓促应对的阳鼎兴双手举刀上挑而去，“乓”的一声，两把砍刀终于断开。
　　扔掉手中的半截家伙，阿虎抬脚踢向了还没完全直起身子的阳鼎兴，右手的摆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阳鼎兴的胸口上。
　　许久没有遭受到重击的阳鼎兴只觉得胸口发闷，后退之时条件反射的抬手一记刺拳打了出去，持续进攻的阿虎毫无防备，捂着鼻子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擦去鼻子冒出的鲜血，阿虎脱下外套扔到地上，整个人变得更加兴奋，“不错，看来不光力道可以，反应也不赖！”
　　捂着胸口扭动了一圈肩膀，阳鼎兴一边暗叹惊人的力量，一边观察着阿虎的身形。宽厚的胸肌在短袖之下高高隆起，被雨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令腹部搓衣板一样的肌肉清晰可见；两条大臂的粗壮程度堪比普通人的大腿，青筋暴起的小臂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单看上半身，几乎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强壮。
　　眼前的阿虎再一次冲了上来，横扫的鞭腿重重的踢在阳鼎兴格挡的胳膊上。虽看不清长裤之下腿的轮廓，但胳膊传来的震感已经直接证明阿虎的腿部力量也不弱。
　　低身避过阿虎挥出的重拳，阳鼎兴借助腰部的力量，一记勾拳重重的打在阿虎的腹部。跟以往的对手完全不一样，阿虎虽然吃下了这一拳，但仍能扛住疼痛抬腿还击。仓促应对的阳鼎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匆忙抵挡之时，仍被强劲的力道踢的翻滚在地，再抬眼看前方时，阿虎的重拳已经到了眼前，阳鼎兴只感觉像是挨了一记榔头般，头部重重地磕在地上，瞬间头破血流。
　　遭受重击的阳鼎兴还想站起身来，但头晕目眩的他只能凭着本能挥出拳头。神志不清下的还击对阿虎形成不了任何威胁，阳鼎兴没能看清怎么回事，脸颊便又挨了一记摆拳。
　　前冲的阿虎架住阳鼎兴还在胡乱还击的胳膊，腰部猛然发力将阳鼎兴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阳鼎兴被摔得七荤八素，背部的疼痛还没能传遍全身，阿虎的大手又扣住了他的脖子和腿，一声低吼下竟然将阳鼎兴扛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低喝，感觉世界好像颠倒一般的阳鼎兴被阿虎给扔了出去，重重倒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没了动静。
　　“呵呵呵呵……”
　　得手的阿虎扬起了邪笑，挑衅的声调再一次响起：“你就这么点本事吗阳鼎兴？！外面传的神乎其神，结果你的身形还没一个娘们稳，两拳就能让你倒地不起！”
　　嘲讽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虚幻，阳鼎兴的头疼痛无比，强烈的眩晕混着无力感席卷着全身，令他动弹不得。
　　阿虎说着紧跑两步，冲着倒在地上的阳鼎兴又是一脚。阳鼎兴的腹部再次受到重击，整个人被踢的滚向一边，口中吐出一大口血。
　　“听说你从小就开始学贴身短打，不知道是阳炎雄教你的时候有所保留，还是他自己也根本只懂皮毛！我原以为和你会是棋逢对手，结果你居然是这样的花拳绣腿！”
　　“站起来！”阿虎大吼着又是一脚，这次的脚不偏不倚地踢在阳鼎兴的胸口上，阳鼎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后连鼻子都渗出了血。
　　“就你这个样子，还想替城寨清理门户，还想替阳炎雄报仇？简直是妄想！”
　　阳炎雄三个字像针一般狠狠刺在阳鼎兴的心上，儿时教自己打拳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严肃中透着心疼的话语如炸雷般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阿兴！练功就是要吃苦的，不下功夫成不了气候！摔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再站起来！
　　画面和声音转瞬即逝，阳炎雄威武的身躯像被击碎的石像般开始剥落，直到匆匆一别时的老态如噩梦般重现于眼前。
　　阳鼎兴如同被惊醒一般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沉闷的胸口随即剧烈起伏着，“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身体好像恢复了些力气，阳鼎兴艰难地转过身，手指深深地嵌进了泥土里，尝试着将自己撑起来。
　　颤颤巍巍的动作令阿虎加大了嘲笑声：“你现在的样子，就跟眼前的城寨一样！站起来都费力，还想着对抗这个世界！”
　　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阳鼎兴停止了抖动，用力摇了摇头驱散着眩晕感。他深吸一口气，曲起左腿跪在地上，右腿像是攀爬般地用力一蹬，终于站了起来。
　　呼出一口气，阳鼎兴擦去脸上的血迹，强忍住头部的眩晕感，定了定神后面对阿虎架起了双拳。
　　得意的笑容僵持了一瞬，阿虎的脸上又挂起了蔑视：“站都站不稳，还能打吗？”
　　阳鼎兴语气平淡：“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带着挑衅感的话语令阿虎收起了笑容，紧跑两步上来便是一记摆拳直奔面门。架起双拳的阳鼎兴微微后仰，带着风的拳头刚刚从鼻尖擦过，身体前倾的阿虎顺势挥出勾拳，而阳鼎兴只是简单的侧身，便让阿虎的拳头再次打空。
　　眼前的阿虎明显没有停手的意思，勾拳挥空之后右手的冲拳再次袭来。然而阳鼎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轻微的低身朝前跨过一步，拳头贴着肩膀打空的同时，阳鼎兴重心已然下沉，汇聚了身体力量的肩膀冲着阿虎的胸膛狠狠撞了上去，阿虎像是被一头蛮牛顶到了身上，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几米远。
　　贴身距离之下的刚猛劲道令阿虎也感觉惊叹，挣扎了一会才艰难地爬起身，语气带着些不可思议：“铁山靠？”
　　阳鼎兴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朝阿虎逼近。只是和刚才不同的是，阳鼎兴的步伐看似放松，但每一步又都像是在蓄力。
　　阿虎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双臂猛地开合后，架起双拳再次迎了上去，密集的拳头如雨点冲着阳鼎兴的面门和胸口疯狂倾泻。但眼前的阳鼎兴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般，面对密不透风的拳头滑的像一条泥鳅，低身或侧闪的动作虽不大，但每次都能完美避开袭来的威胁。
　　阿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蔑视般渐渐失去耐心，在又一记勾拳被阳鼎兴架开之后，铁棍般的右腿奔着阳鼎兴没有防备的肋骨横扫而去。期待中的打击感并没有出现，阳鼎兴就像在等这一刻般，突然侧身弓步，绷紧的小臂挡住袭来的腿，腰部和腿部的力量迅猛凝聚，一记崩拳带着穿透般的力量打了出去。
　　毫无准备的阿虎被击中胸腔，朴实无华但凶猛异常的力量令他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霎时洒落在地。
　　宛如被一台疾驰的车撞飞一般，倒在地上的阿虎一时间竟无法站起身来。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但厚实胸膛里的内脏却像被震碎了一样，连呼吸都疼痛难忍。
　　阳鼎兴在距离阿虎两步的距离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阿虎，“我爹教我的，不止是短打。”
　　阿虎咳出一口血，在打滑两次后还是站了起来。由于被阳鼎兴连破两次中路，此刻的阿虎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嘴角渗着血迹的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居然还能见识到如此刚猛的半步崩拳，真是大开眼界！但是胜负还未分，你想清理门户，除非我完全倒下！”
　　阳鼎兴眉头轻皱，看着眼前的阿虎轻轻摇头。阿虎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一记低腿结实的踢在阳鼎兴身上，只是已经受了伤的他再没了刚才的力道，阳鼎兴躲都没躲，被踢中后毫无反应。
　　然而阿虎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挥空两拳后又是一记正蹬踢在阳鼎兴的腹部。
　　看出阿虎根本没有认输的意思，阳鼎兴不再缠斗，面对直冲面门的拳头猛的后撤一步，紧接着抬平胳膊，冲着阿虎健壮的身体无情地撞了上去。
　　坚硬的手肘势如破竹般撞在阿虎的胸口上，阿虎连闷哼的声音都没出便再次被撞飞出去。
　　重重砸在地上的阿虎挣扎了一瞬，脑子里霎时回忆起木人桩上曾让自己迷惑的凹陷。艰难地抬起头，阿虎看着阳鼎兴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解决完对手的阳鼎兴咳出一口鲜血，抬眼看向已经破败不堪的祠堂。原本的大门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断裂的红木柱子还在孤零零地伫立着，给这寂静的雨夜又增添了几分落寞。
　　发出一声长长的鼻息，阳鼎兴脱下已经摔烂的外套随手扔在阿虎身上，捡起地上的刀朝着祠堂深处透出的微光走去。
　　此刻，黑暗之中的陈辉孤身一人，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大门方向。他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竭力控制着因为畏惧而不断抖动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