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阎素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物件，放在茶桌上，轻轻推到黄三娘的面前。那是一只黄金打造的一寸大小的长命锁。这是在越王府的小偏院中找到的，黄三娘原来就是关押在那里。
　　黄三娘的脸色更是苍白：“姑娘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自从发现丢失之后，她一直都在担心这个物件。
　　阎素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的孩子在凤子乔手上，对吗？”
　　黄三娘浑身颤抖，却不吭声。
　　阎素素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的，你怎么糊涂了？”
　　黄三娘死死地盯着阎素素。
　　阎素素说道：“如果你能好好配合凤翎，那么，只要你的孩子还在凤子乔手上，凤翎就有办法帮你找回来。”
　　黄三娘眼前一亮，才片刻又黯然了：“难道三少爷敢违抗老大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凤翎是凤子乔的亲儿子，你为其儿子办事，就是为其父亲办事。而凤翎在王上面前立了功，就是为凤家长脸，凤子乔应该会很高兴的，又怎么会责怪你？而凤子乔神通广大，你真的以为他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吗？那你都关了这么久了，凤子乔可有派人来找你？”阎素素耐心地说道。
　　黄三娘呆呆地沉思着，她竟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耐心地等待凤子乔的下一个任务。而且，正如阎素素所言，凤子乔根本没有派人来找她，难道是在暗示她要为凤翎效力？上次凤翎提审她时，她为了证明她是凤老大人的下属，说出了左鳞是她的联络人，但没有再透露其他了。之后，凤翎却又没有再来审她了，令她十分忐忑，不知道这是不是凤老大人的意思。现在听阎素素这么一说，她又不禁动摇了。
　　阎素素没有打扰她，让她自己慢慢想。
　　黄三娘忽然问：“姑娘如今在为何人效力？”
　　阎素素眨眨眼，笑道：“当然是为王上效力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黄三娘，你是怎么认得青竹帮的柴老头的？”
　　黄三娘愣了愣：“姑娘怎么知道的？”
　　阎素素笑笑：“那天晚上，你在那桥上与柴老头会面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
　　黄三娘惊奇地说：“姑娘就在附近？三娘怎么会没有察觉？”
　　“大概是因为你杂念太多了吧？”阎素素淡淡地说道，“恕我直言，我感觉三娘的修为似乎还没有十年前好呢。”
　　黄三娘呆了半晌，默然不语。近十年以来，她确实没有怎么用功了，原来她竟退步了这么多！
　　阎素素又说道：“你为何要联合慎王拦截我？”
　　“什么？三娘联合慎王……”黄三娘呆了呆，突然恍然大悟，“姑娘，姑娘是……”怪不得若虚谷愿意收留她，怪不得左先生说她应该认得那个美人，怪不得楚王为了那个美人兴师动众！
　　阎素素静静地看着她，有点无语：“才知道吗？凤子乔真的没有说？”
　　黄三娘呆了半晌，忽然又摇头道：“不，怎么会呢？若虚谷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她的思绪混乱一片。
　　阎素素摆摆手：“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大小姐。”
　　“但是，姑娘，若虚谷的少当家可是一直都认你是他的亲姐姐呀！”
　　“他唤我一声姐姐，也不代表我是若虚谷的大小姐呀。”阎素素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与若虚谷有什么特殊关系。
　　黄三娘惊讶地看着她，若虚谷的人可是一直都在为他们的大小姐而努力呀！如果他们听到她这样说，岂不是会很难过？黄三娘却没想到，阎素素早就当着若虚谷的人面前说过很多次了。
　　“好了，不说这些题外话了，你联合慎王是几个意思？”
　　“这是三娘收到的任务，只要那天慎王接上姑娘，三娘的任务就完成了。具体的情况，要问左先生才行。”
　　“那个左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三娘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名叫‘左鳞’，是凤老大人身边的人，应该很多年了，凡是老大人的吩咐，都由左先生转告三娘。”
　　“哦？那个左先生都交过你什么任务？”
　　“其实也不多，都是近两年的事情，也就是，嗯，姑娘随王上回京之后的事情，之前，三娘并不知道左先生。”
　　阎素素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那个左先生可能并不知道三娘以前曾经与我有过什么事情？”
　　黄三娘想了想，说道：“当时，左先生向三娘传达配合慎王的任务时，曾说过，三娘与那位美人曾有过一面之缘。我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只说，那是老大人说的，我见到本人就知道了，他也不清楚。”
　　“嗯，那就是了。”阎素素沉思了片刻，说道，“三娘，余下的事情，就让凤翎与你说吧。关于你的孩子，要是你愿意告诉我，我也许能请王上帮忙找一找，你觉得呢？”
　　黄三娘的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如果楚王肯帮忙，只要他下一道王命，那就意味着在楚国境内都可以大范围搜寻了，那么成功率就更高了！如果她有机会再看她的宝贝孩子一眼，那么她就算马上死去也可瞑目了。
　　阎素素有点同情地看着她，作为一个母亲，她能感同身受。
　　黄三娘迅速把泪水抹去，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然后，慢慢说了起来：“那一年，我还年少，才十七岁，第一次独自出山办事，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一起度过了些日子，后来，我就独自回山了。发现怀孕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被师傅知道了，不但我会没命，那个人也会没命。后来，我借机会出了山，把孩子偷偷生了下来，正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孩子的时候，遇到了凤大人，他，他帮了我的大忙。他答应帮我找一户好人家收养我的孩子。”她拿起桌上那只黄金长命锁，悠然出神，半晌，才又说下去，“那时，我太年轻，什么也不懂，也没想过要给孩子留个纪念的物件。这只长命锁是我后来找工匠打的，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交给我的孩子。”
　　阎素素问道：“那个孩子现在几岁了？男孩还是女孩？”
　　“嗯，她是一个可爱迷人的小女孩儿！算起来，她现在该有二十五六岁了。”黄三娘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也许，我已经是外祖婆婆了！真想抱一抱我的小外孙啊！”她悠然神往。
　　“那跟我的妹妹差不多大呀，她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记认吗？”
　　“记认？有，有的。”黄三娘有点激动地说道，“她的身上有一个胎记。”
　　“什么样的胎记？在什么位置？”阎素素心想，希望不要是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否则可怎么找啊！
　　“是一个很可爱的像是一个紫红色的小桃子的样子，长在右脚的脚背上。”
　　“什么？脚背上？小桃子的样子？”阎素素愣住了，她猛然记起多年前曾看到过差不多的一幕，那个女孩子的脚背上也有一个相近的胎记，但她不记得是哪只脚了。但是，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就在脚背上，当年大概是小指甲盖大小的样子，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也跟着变大呢？”
　　阎素素默然不语，她心想：如果真的是那一个女孩，那么，那个胎记确实随着长大而长大了，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印象深刻了。
　　“姑娘，你可有办法请王上帮忙找一找？”黄三娘满怀期待地看着阎素素。虽然阎素素已表明了身份，但黄三娘还是习惯性地唤她“姑娘”。
　　阎素素说道：“我会请王上与凤子乔说一说，请他告诉凤翎线索，然后让凤翎按线索查找，若找到差不多的人时，再查一查她的脚背上有没有那个印记就可以了。”
　　“多谢姑娘大恩！”黄三娘忽然跪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阎素素愣住了，没有想到黄三娘会对她行此大礼。其实她们一直以江湖礼节相处，虽然以阎素素的身份，接受黄三娘的叩拜是理所当然的，但素素并没有在她面前端架子。阎素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必那么快谢我，人还没找到呢，就算找到了，那孩子已长大成人，此前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生母，她未必肯认你的。”
　　黄三娘欣然说道：“姑娘，三娘明白的。凭王上对你的宠爱，只要姑娘肯替三娘求王上，王上必然会令凤老大人说出孩子的下落，只要孩子还在人间，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三娘就已心满意足了，三娘绝不敢奢望能相认。三娘从未尽过为母亲的养育之责，三娘怎能强求她认我这个母亲呢？也许，她仍有养母在堂，那就让她对养育她长大的养母尽孝即可。”
　　阎素素凝视着黄三娘，稍顷，说道：“你起来吧，只要你好好配合凤翎查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帮你这个忙。”
　　“是，多谢姑娘！”黄三娘又叩了两个头，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对了，关于你的孩子身上有胎记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凤翎，以免影响将来搜寻。”
　　阎素素所想起的也同样地在脚背上长有一块紫红色胎记的正是凤菲。她九年前在当时的刑部尚书的京郊别院里救了凤菲，因找不到绣鞋给凤菲穿上，便撕了两条绸布给凤菲包脚。因为是她亲手为凤菲包上绸布的，她清楚地看到了凤菲的脚面上的那个显眼的胎记。
　　但是，凤子乔居然会把黄三娘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就算凤子乔愿意，那凤夫人也愿意？为什么？
　　阎素素决定找个时机试探一下凤翎，看他是否知道凤菲出生时的事情。凤翎那时已经十岁了，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吧？
　　如果凤菲真的是黄三娘的孩子，那该怎么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并非那位出身高贵的夫人，只是一个被囚禁的江湖女子？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阎素素心情复杂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