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臣参见王上。”
　　“凤卿，你这几日都没有来上朝了，调查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是，回王上，臣今日来觐见，正是有事禀报。”
　　“说吧。”
　　“回王上，赵灵儿有重要情报。臣按照赵灵儿所提供的图示，找到了她这几年的记事册子，其中有大发现。臣已归集于此，请王上过目并请示下。”说着，凤翎从袖中取出一个奏折，双手呈上。
　　司马浩云默默看完，眉头深锁：“凤卿，这些人一定要马上彻查。”
　　“是，王上，臣已着手开始了。”
　　“对了，那赵灵儿为何会数年来坚持收集和记录那些往来于菽园的朝臣的议论呢？这不合理呀。除非她是细作。”司马浩云疑惑地说。
　　“回王上，臣本来也很疑惑，后来看到了她写的另外两本册子，臣就明白了。”凤翎颇含深意地看着司马浩云。
　　“然后呢？”
　　“原来，那赵灵儿是为了戊君。”凤翎对着司马浩云眨眨眼，笑道。
　　“务君？那是何人？”
　　凤翎上前，用手指在御案上写了一个“戊”字。
　　“戊君？那又是何人？”司马浩云仍是一脸疑惑。
　　“回王上，据臣的分析，这‘戊’字左边应还有另一个字。”
　　“什么字？”司马浩云有点不耐烦地盯了凤翎一眼，这家伙怎么又来玩以前那一套了？最近是不是太舒服了？
　　凤翎又用手指在御案上写了一个“走”字。
　　“走，戊？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司马浩云奇怪了，因为这样的名字真不像是一个常人的名字。
　　凤翎只好说道：“请王上把这两字合在一起，这是一个字。”
　　司马浩云一想，说道：“越？越君？何人？”
　　凤翎哭笑不得：“王上，您还不明白吗？就是王上您呀。”
　　“孤王？为何是孤王？”
　　“王上，您当年救赵灵儿之时，还是越王殿下呀。”凤翎耐心解释道。
　　司马浩云愣了半晌，说道：“若赵灵儿是为了报答孤王当年的相救之恩，也可理解。只是，她为何不早说明？为何还会有那‘献书’之事？而且，后来她也没有说明，这不是很奇怪吗？”
　　“回王上，依臣之愚见，赵灵儿可能并非仅仅是为了报答王上的救命之恩的。”凤翎神秘地说，“至于后来献书之事，如果王上给了她机会，她一定会向王上和盘托出的。”
　　司马浩云说道：“孤王记得，那日，她要求单独面见孤王，孤王也同意了，而且，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和机会说话了，但是，她自始至终只是让孤王看《策臣论》而已。”
　　“王上，非也。”凤翎意味深长地说，“若王上那日看到《策臣论》之后，仍愿意与她单独相见，自然就大不同了。”
　　“哦？你是说她后来还请求面见孤王吗？”司马浩云恍然道。嗯，凤翎说的应该是君王的宽容和谅解。
　　凤翎只好暗中长叹一声，眼前这位大哥除了关注他的爱妻之外，对于其他任何女子的心事都不感兴趣，也不会在意。而赵灵儿也不会是那唯一最后的伤心的女子。
　　凤翎决定停止原来的话题，认真地说道：“回王上，臣从赵灵儿的记事册子中看出，她对戊君的倾慕之情，希望能成为戊君身边有用之人。”
　　“好吧，只要她这次的协助是真实可靠的，如果她的册子能助孤王把那些故意捣鬼的家伙都揪出来，孤王就给她记一个大功，重赏。”
　　“王上准备赏她什么？”凤翎忍不住问道。他当然知道赵灵儿的痴心是不可能实现的。
　　“嗯，金银？田宅？或者她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孤王可以给的。”
　　“如果她想要一个乘龙快婿呢？”凤翎故意说道。
　　“嗯，如果合适的话，”司马浩云忽然说道，“凤卿，你该不是见色起意，看上了赵灵儿，以色诱之，才让赵灵儿忽然心甘情愿对你‘和盘托出’，所以你才得到了这些册子的吧？”
　　凤翎愕然了，这位大哥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了？他居然完全没有听出“对戊君的倾慕之情”的言外之意呀！
　　“王上，您是知道臣的，臣对宁宁姑娘是痴心一片的，绝不会背着她乱来的。”凤翎急忙说道，“况且，赵灵儿自有心上人，哪里会看得上微臣呢？”
　　“那就奇怪了，她坚持了大半年都没有说，怎么现在却突然都说了？”司马浩云疑惑地说，“这该不会是一个圈套吧？”
　　凤翎只好坦白：“回王上，这次的功劳是王后娘娘的。”
　　“什么？”司马浩云瞪着凤翎。说什么担心阎夫人要回阎府看望家人，原来这些都是孙来福随便说的！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回宫！
　　“回王上，娘娘说，那菽园里可能大有文章，她要见一见赵姑娘。臣不敢抗命，就派人送了娘娘到那赵灵儿所关押之处。娘娘与赵灵儿长谈之后，赵灵儿就把那常常出入菽园的朝臣的名单写了下来，交与娘娘，还画了图纸，告诉娘娘如何找到她这些年来记下的册子。臣当晚就派高手，按图索骐，找到了那些册子。臣已一一看过所有的册子，那些册子都是历年累积下来的，自王上登基始，至去年底，绝不会是最近短时日内所成。因此，应是赵灵儿历年记录下来的。”
　　司马浩云冷冷地盯着凤翎，慢慢说道：“所以，为了替凤卿办案，凤卿把孤王的王后诳骗出宫，至今仍在外游荡，对吗？”
　　凤翎马上跪下，说道：“王上圣明，臣绝不敢诳骗娘娘，臣的一切所为都是听娘娘号令的，至于娘娘如今……娘娘说，她还要去见一见黄三娘，所以，臣正在安排此事，待此事之后，娘娘一定会回宫的。请王上放心！”
　　司马浩云冷冷地盯着凤翎的脑袋，恨不得一手拧下来，半晌才说道：“她如今在何处？”
　　“回王上，娘娘一直都在越王府里。臣已派了四名高手日夜守护在娘娘身边，小瑾也在越王府里保护娘娘，请王上放心！”
　　“她为何要去见黄三娘？”司马浩云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冤家啊，总是让人不省心！
　　“娘娘认为黄三娘身上一定有秘密，只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黄三娘才会配合调查。”凤翎说道，“黄三娘是江湖人，且师承极怪异，一般的刑罚对她无效。娘娘认为，只能攻心。”
　　“所以，凤大人就把这攻心的重任交给了孤王的爱妻？”司马浩云冷冷地说。
　　“回王上，臣愚钝，实在有愧！娘娘冰雪聪明，远胜愚臣万倍。就连赵灵儿，也是一见娘娘之面便倾倒，更是臣所万万不能的。”
　　“那么，凤卿的意思是，孤王应该把阅风楼交给王后娘娘来统率，对吗？”司马浩云严厉地说。
　　凤翎伏在地上，低声说道：“臣惶恐！”
　　“即日起，罚俸一年。”
　　“是，臣谢主隆恩！”凤翎一额汗，心中苦笑：大哥，你管不好自己的老婆，却迁怒到臣子身上！但作为臣子也只能受着。
　　不过，凤翎这次受罚却并不冤。如果没有他的大力配合，阎素素根本不可能在宫外来去自如。孙总管只能保证她在内廷司之内的自由，而在宫外，则几乎全靠凤翎的支持了。司马浩云正是深刻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对凤翎十分光火。而且，素素居然还被凤翎“支使”着带病到处“干活”，更是让司马浩云心疼。但是，由于是他的缘故才令阎素素置身麻烦之中，他所许诺的与她的锦衣玉食、平安喜乐没有完全实现，他对自己也非常窝火，还要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为他“四出活动”，他更是恼火。
　　正在此时，晏喜进来禀报：“回王上，上官天宏已回京，在宫外请求觐见。”
　　“什么？上官天宏回京了？快宣。”
　　在调查凉州旱灾事件大半年之后，上官天宏为何突然回京？而此前，凤翎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且，他一回京就马上来面见楚王，一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汇报了。
　　上官天宏一进来便马上跪下磕头：“臣刑部提督上官天宏叩见王上。”
　　“上官爱卿免礼，平身。”
　　“谢王上。”上官天宏站了起来。在外奔波了大半年，他明显晒黑了，也更壮实了，加上他的身高就如一座小铁塔。
　　司马浩云满意地看着这员爱将，说道：“上官爱卿辛苦了。”
　　“回王上，臣受王上之命，调查凉州秋水河断流之事，现已查明，因事关重大，臣不敢耽误，星夜赶回京城，向王上面呈。”
　　“爱卿何时进城的？可有用过午膳？”此时已过未时了。
　　“回王上，臣刚进城就来觐见了，路上已用过干粮。”
　　“来人，马上为上官爱卿传饭，送到此间。”
　　晏喜马上去了。
　　上官天宏说道：“多谢王上！微臣不饿，请容臣向王上单独禀奏。”
　　司马浩云摆摆手，说道：“爱卿连日辛劳，有什么事都请先用饭，酒足饭饱之后，才能更好地为孤王效力。凤爱卿若还没用饭，那就和上官爱卿一起用饭吧。”
　　“是，谢王上。”凤翎说道。
　　“多谢王上。”
　　两人便退下去吃饭了。
　　“天宏贤弟，你此次回京，可是已有重大发现？”凤翎问。
　　上官天宏面色凝重：“凤大人，此事，下官需先呈报王上，听王上示下。”
　　凤翎碰了一个软钉子，心下疑惑：难道他已查到二哥身上了？此前凤晓已令人进京急报在永州的发现了。凤翎也已一一呈报司马浩云。不过，上官天宏这样处理也是正确的，他既已直接进宫面圣，就应该先向楚王报告，而不应与其他人交流相关事情的。何况此事很可能牵涉到凤晓，凤翎是需要避嫌的。
　　于是，两人便默默地用饭。晏喜为他们安排了宫中美酒。不过，他们都没有喝。当然了，一会儿后，他们就要当面向楚王汇报工作了，怎么能一口酒气地面圣呢？既不雅也不敬。
　　因此，他们也没有让楚王等多久。
　　司马浩云令晏喜为他们设了座，还备了茶。
　　“王上，臣恳请单独向王上禀报。”上官天宏坚持道。
　　司马浩云看了看凤翎，说道：“两位爱卿都是孤王的左臂右膀，而凤卿最近的调查也有一些眉目，也许正好与上官爱卿的调查互相印证。上官爱卿但请直言，孤王认为，凤卿定会一心为公，不避宗亲的。”
　　凤翎马上说道：“多谢王上信任！微臣感激不尽！臣定当为王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上官天宏说道：“臣遵旨。”他深深地看了看凤翎，后者坦然地回了他一眼。
　　司马浩云说道：“两位爱卿，坐下说话吧。”
　　“谢王上！”两人这才在下首坐了。
　　“回王上，臣受王命，调查秋水河断流之事，已有进展。这是臣所写的最终调查报告，请王上过目。”说着，上官天宏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递与晏喜。晏喜呈上御案。
　　司马浩云却说道：“孤王稍后会仔细看爱卿的报告，如今，孤王更想先听爱卿把整个调查过程说一说。”他又示意晏喜等侍从退下。
　　“是，王上。”于是，上官天宏就从在凉州接到命令开始说起，一直到完成此报告，星夜赶回京城，详尽地说了一遍，其间说到镇南大将军凤晓牵涉其中之事，也直言不讳。
　　待他说完，凤翎说道：“回王上，关于青峰山的调查结果，果然与镇南大将军的推测一致。”
　　上官天宏吃了一惊：“凤将军已向王上禀报了？”他心想，厉害啊，先把自己摆在无辜的一方，撇清一切，本官方才的报告，岂不是在故意陷害忠良吗？他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了。但是，他自问无愧于心，很快便神色坦然了。
　　凤翎又说道：“王上，臣还发现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臣本来对于戊君的那个册子上所记的一件事很疑惑，而戊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今日听上官大人一说，臣茅塞顿开。从中，也印证了戊君的册子真是很厉害呀！”他一面说一面竖起大拇指。
　　“戊君的册子？”上官天宏有点茫然地看着凤翎。
　　凤翎笑道：“戊君乃是王上新近收的一名下属。此人十分厉害。”
　　司马浩云有点哭笑不得，凤翎擅自把赵灵儿以“戊君”代称，这样也就完美地把赵灵儿的事情掩盖了。他摆摆手，说道：“凤卿所说的是何事？”
　　“回王上，在戊君的册子里，记录了一件事，说某年月日，有两位大人曾提到‘哈马嘴’的事情，因只是翏翏几句，戊君十分不解，就记了下来。如今臣听上官大人一说，原来‘哈马嘴’真有其事，只不过应是‘蛤蟆嘴’。可见三年半之前，永州这个水利工程计划已在京中定案了。”
　　上官天宏说道：“‘蛤蟆嘴’于永州与凉州交界之处，本是一个小山谷。经过三年前的水利改造之后，那小山谷成了一个水库，蓄积雨水和流经的溪流之水，用于永州百姓日常农田灌溉。此工程对于永州那一带的百姓而言，是大大有利的。但对于凉州百姓来说，却是大大不利。秋水河上游的水被大量截流，下游的河流得不到足够的水源补充，如果遇上天时降水少甚至有旱情，于是便日渐干涸了。若非偶然遇到一个牧牛的老汉，臣也查不到那个地方。”
　　司马浩云思索了片刻，说道：“孤王记得，永州三年前的这个水利改造工程曾由工部提呈，孤王阅后批准的。卿等可到工部调阅相关卷宗，并询问有关人员。”
　　“是，王上。”凤翎说道。
　　“此次水利改造，本是利国利民之事，却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看来，以后的工程完工前后，要派人跟踪勘察才是。”司马浩云又说道。
　　上官天宏说道：“王上圣明。”
　　“上官爱卿，离京已久，先回府见妻儿吧，今夜，卿再辛苦一下，写个简报折子，明日上朝呈交六部。孤王将派出钦差，到永州查实此案。”司马浩云说道，“即便没有青峰山玉虚洞之疑，工部在进行此次水利改造工程时也是存在严重缺漏的。此工程对于上下游百姓和州府的可能造成的影响考虑不周，造成严重后果，必须追责。而且，也要引以为戒。”
　　“王上圣明。”凤翎和上官天宏齐声说道。
　　“回王上，臣明日这折子，应如何写方好？”上官天宏又谨慎地问。他不知道楚王是否同意他把镇南大将军写进去。
　　“爱卿只需据实而写即可，但不必太详尽。卿今日所呈之详报，孤王稍后会细阅。”
　　“是，王上，臣明白了。”
　　“王上，上官大人明日这奏折也可以取得一个先机了。”凤翎说道。
　　司马浩云点了点头。那些人一定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来揭破这件事，那不如先采取主动为好。正如素素所言，不能按对方的节奏行事。
　　上官天宏有点懵，不明凤翎所谓的“先机”是何用意。
　　司马浩云说道：“上官爱卿辛苦了，请回府拜见上官尚书，以尽天伦吧。”
　　上官天宏明白了，楚王的意思是说，他的父亲大人可以告诉他最近朝中所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就可能明白楚王让他明日递奏折的用意了。
　　上官天宏走后，司马浩云说道：“戊君那些册子确实有意思。凤卿，你可要细细查实了。”他也接受了“戊君”这个代名词了。
　　“是，王上，臣明白。”
　　“王后娘娘说，她明日要去审那黄三娘？”司马浩云忽然想起这件事。
　　“是的，王上，娘娘本想今日就过去，但臣还需做些安排，所以恭请娘娘明日再去。”
　　“嗯，明日你也不必上朝了。你亲自陪娘娘过去吧。”
　　“是，王上，臣遵旨。”
　　“娘娘每日的饮食起居都是何人负责的？”
　　“回王上，侍候娘娘的都是原来越王府中的旧人。请王上放心！”
　　司马浩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退下吧。”
　　“是，王上，臣一定会恭请娘娘早日回宫的，请王上放心！臣先行告退。”凤翎很能理解司马浩云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