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晏城遇奇案（五）

　　两人踌躇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恭敬的声音：“老太爷，外面有一人求见，说有至关重要的事告知。”
　　老者眉梢一扬，抬眸看向冯达人，示意他先退下。
　　冯大人识趣地点点头，推门出去。
　　老者立即吩咐道：“带他过来见我。”
　　等候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老者抬眸望去，只见进来之人把自己裹得极为严实，看不清面目，不禁疑惑问道：“你是？”
　　来人将斗篷摘下，随即露出一张娇媚艳丽的脸。。
　　“是你？”老者眼眸中的疑惑更甚了。
　　来人莞尔一笑，微一欠身，说道：“见过老侯爷。”
　　老者一捋白须，说道：“你这礼老夫可受不起，不知凝珠郡主来此有何事？”
　　来人唇角暗自一翘，淡声说道：“我知道皇上住哪！”
　　闻言，狄侯眉目微扬，满脸欣喜问道：“在哪？”
　　凝珠柳眉高扬，说道：“我可以告诉老侯爷皇上住哪，不过您得帮我除掉一个人！”
　　“谁？”
　　凝珠上前一小步，媚声道：“林沐珊。”
　　狄侯先是一惊，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皇上微服出访时，随了一名女子，而能让他们这位清冷高傲的天子带在身边的女子，自然是不一般的。
　　他也没兴趣去问凝珠要除掉林沐珊的缘由，转而笑道：“她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老夫除掉她不等于要了自己的命吗？”
　　凝珠不以为然一笑说道：“皇上身边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近日在城郊外捡了一个人半死不活的人，不知道这个人是否与老侯爷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她要是醒来，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闻言，狄侯沧桑的脸上一阵煞白，低眉细想了一阵，沉声道：“不就帮郡主要条人命吗，老夫答应你。”
　　而冯大人从狄府回到自己的府邸，便见大门前停着一乘轿子，正感疑惑，又见自己的女儿携着婢女从朱漆大门走出来。
　　在越过他的时候，婢女顿住脚步，欠身行了下礼，而冯大小姐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自顾向轿子方向踱步行去。
　　“站住。”在冯小姐抬步进轿子时，冯大人唤住了她。
　　“香菱，天色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
　　香菱头都没回一下，只听她冷声道：“平安寺明天有场法事，女儿前去虔诚祈祷，预先为世尊超度，也为您所造的孽赎罪。”
　　“香菱，爹……”
　　冯大人话未说完，香菱早已钻进了轿子里。
　　冯大人只能低叹一声，吩咐旁边的婢女道：“照顾好小姐。”
　　
　　次日一早，轩煜一出房门便习惯地来到木栅门前，抬手敲了几下门扉，屋内却无半点动静。
　　他不禁感到奇怪，便推开房门一探，才发现房中早已空无一人。
　　“一大早又去哪了？”沉吟着，轩煜又踱步到另一间内室，发现陈墨也不在。
　　正踌躇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轩煜匆步迈出开了门，便见店小二那张笑嘻嘻的脸：“客官，有人找你。”
　　这时，轩煜才发现他后面跟着一个人，大斗篷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
　　轩煜不禁蹙眉，疑惑问道：“你是？”
　　那人挥手让店小二退下去，顺而踏入门槛，掩上房门，撤去斗篷，在轩煜身前弯膝跪下，“臣参见皇上。”
　　轩煜见清他容貌，不免一阵惊讶，随即将他扶起，问道：“狄老侯爷，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会到这里？”
　　狄老从容道：“臣的老家在此，臣来了也有一阵子了。”
　　轩煜淡淡笑道：“狄老消息可真是灵通，朕到此还不到几日，你就能得知朕的暂身之处。”
　　狄侯傲然一笑，朗朗说道：“臣在朝为官也算有几年，门生众多，消息也自然灵通。”
　　轩煜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早已知道他此话的用意，无非是在告诫自己，他党羽众多，想要动他，得先掂量掂量，看来，韩世忠的案子果然不那么简单。
　　“那狄老找朕可有事？”
　　狄老一捋白须，口吻极为恳切：“臣是来请皇上移驾到鄙府暂住。”
　　轩煜微微一愣，莫名地望着他。
　　狄老看出他的迟疑，便解释道：“皇上既然来了臣的家乡，哪有住客栈的道理，万一被人知道了，臣可要落个迎驾不周的罪名。”
　　轩煜慨然一笑，说道：“狄老严重了，朕就不去打扰你了，再说朕微服私访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住客栈了。”
　　狄老微一蹙眉，半晌方抬头看向轩煜，“既然皇上坚持，那臣就陪皇上一起住客栈。”
　　“狄老。”
　　“皇上不必劝老臣，既然皇上坚持住客栈，臣只有陪着您一起，才能心安。”
　　轩煜见他“威胁”着自己，自知推迟不得。狄侯是三朝元老，与先祖一起打下了这大李江山，即使他辞官多年，但名声却是在外，满朝文武对他皆是敬之惧之，也包括他这位少年天子在内。
　　最终轩煜也只能妥协道：“好吧！那朕就听你的，不过还请狄老在此等候片刻，朕进去收拾一下。”
　　“皇上请。”
　　见轩煜进了内室，狄老神色凝重，轻步踱到另一侧门扉前，眼眸向内探去，暗沉的眼眸溢出一抹阴鹜的戾色。
　　
　　早晨的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满着压抑，那里就是烟城的大牢。
　　沐珊乌发束冠，身着胡兰青衫，手持折扇，俨然一翩翩公子。
　　她立在大牢不远处，左顾右盼一阵，顺而轻抬步履，走到大牢门口，从袖袋中掏出几文铜钱，塞到守门衙役的手中，笑道：“两位差大哥你好，我是韩世忠的表弟，前来探监，请你们行个方便。”
　　原本因接到银子而欢喜的衙役，脸上的笑意顿然一顿，将银子塞回给沐珊，冷声道：“韩世忠是死囚，不得探望。”
　　沐珊略微一愣，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枚5两的银子，求道：“差大哥，就因为我表哥是死囚，才请你行个方便，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衙役将沐珊递过来的银子又推回去，说道：“不是我们不让你见，上头有交代，不准见就是不准见，走吧，走吧。”
　　说着，硬把沐珊推了出去。
　　沐珊不甘地回眸望了一眼，怏怏地向前走，到了一拐角处，忽被一只强有劲的手拽进了一条无人烟的胡同。
　　她心中一惊，欲要开口大喊，嘴巴却又被捂住，耳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声音：“甄公子莫怕，是我。”
　　话落，便将她松开，沐珊转身一看，惊讶道：“洪伯，你不是回老家去了吗？”
　　洪伯低叹一声，说道：“甄公子，我原本是来给韩老夫人祝寿的，却不料又遇到韩大人遭恶人陷害，我便留在此处，想方设法救韩大人。”
　　“这么说来，韩世忠真是被冤枉的。”沐珊蹙起俏眉，沉吟道。
　　洪伯抬起圆目瞪她，不悦道：“韩大人的为人，别人不知，甄公子还不清楚吗？”
　　沐珊见他神色不快，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是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尚不清楚，还请洪伯说个明白。”
　　洪伯目溜一圈，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请甄公子跟我来。”
　　洪伯带着沐珊拐了几条偏僻的巷子，经过一堵隐蔽的石门，进入一座府邸的后院。
　　沐珊望着熟悉的环境，不禁惊道：“这不是韩大人的家吗？”她曾以韩世忠的身份在这住过一阵，对这里再也熟悉不过了。
　　洪伯点点头，举手赔罪道:“现在韩府都被恶人的眼线监视着，不能从大门直接进入，委屈甄公子了。”
　　沐珊心中疑惑更甚，欲要开口问话，却见不远处行来一妇人。
　　沐珊神情微动，再次见到这位她曾经喊了十来天的娘，心中不禁逸出一股暖流。
　　韩夫人来到他们身前，抬眸看了沐珊一眼，对着洪伯问道：“洪兄弟，你这是去哪了，让我好找，对了，这位是？”
　　洪伯答道：“韩夫人，这位是韩大人的朋友，甄公子。”
　　“忠儿的朋友？”韩夫人将沐珊细细打量一番，又道：“既然是忠儿的朋友，快请到屋里坐。”
　　幽静的雅阁之中，韩夫人说道：“甄公子先坐，我去给你沏茶。”
　　“不用，伯母。”沐珊话未说完，韩夫人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她只能回头迫不及待地问洪伯道：“洪伯，你快跟我讲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洪伯幽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韩夫人寿辰那晚，韩大人隔壁堂兄韩世厚以祝寿为名，邀来一群狐朋狗友人，将韩大人灌得大醉，这还不够，还硬将韩大人拉到他家去继续畅饮。那夜，韩大人并未回来，韩夫人和韩老爷觉得都是同房兄弟，便也没作多想，不料五更天的时候，巡抚冯巡抚领着一群衙役闯进韩宅，将睡在隔壁的韩大人绑了起来，那时的他，弯膝跪地，衣裳不整，披头乱发，床上还躺着他的堂妹玉英姑娘，同样衣裳不整，胸口上还插了一把短匕，已经毙命。”
　　听到这里，沐珊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又问道：“后来呢？”
　　“公堂之上，韩大人正辞以辩，说自己绝对没有奸污和杀害玉英姑娘，审理此案的巡抚大人本来也是位好官，他又是韩大人的准岳父，对这件案子也是尽心尽力，四处查探，最终把焦点放在了玉英姑娘身边失踪的婢女身上。不料这时却来了一位拦路虎，冯大人抵不住压力，只能将草草将这案子了结，最后判韩大人死刑。”
　　“拦路虎？”沐珊紧了紧脸色，问道：“是谁？”
　　洪伯肃眸看着沐珊，沉声答道:“狄俊的阿翁狄彦。”
　　闻言，沐珊神色大惊，记得当年，狄彦请求“韩世忠”放了罪孽一身的孙儿狄强，甚至请出了免死金牌，“韩世忠”都不为所动，将狄强斩首示众。看来，狄彦一直心怀怨恨，寻机报仇。
　　“这么说来是我害了韩大人。”沐珊自责道。
　　“不，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怪不得甄公子，所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都得救出韩大人。”洪伯亦是愧疚万分，老泪纵横。当初他要是不携女来此，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沐珊沉眸未语，轻轻踱步于静可闻针的雅阁之中，须臾，她抬眸对着洪伯说道：“那狄俊身犯重罪，本就该死，只是韩世厚和韩世忠是同房兄弟，他为何要陷害于韩大人？”
　　洪伯答道：“我听韩夫人说过，从小韩世厚就嫉妒韩大人，后面韩大人加官进爵，又与巡抚大人的千金结亲，所以他更加恨之。”
　　沐珊不禁噗嗤一声，讥讽道:“因为嫉妒，便要除之后快，我怎么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洪伯深叹一声，无奈道:“哎，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如何能救出韩大人？”
　　沐珊眸光略动，宽慰他道:“洪伯放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