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晏城遇奇案（三）

　　沐珊柳眉紧攒，想了片刻，怏怏道：“这事因我而起，等凝珠姑娘回来，我就去跟她赔礼道歉，求得她的谅解。”
　　“不妥。”
　　听到轩煜反对的声音，沐珊愁容罩面，春山紧锁，无限幽怨溢于秋水金波之间，真个是梨花着雨，我见犹怜。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我娶她吧，再说就算我想娶，娶得了吗？”
　　“你……”轩煜一时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抬眸看着她一副生气又委屈的模样，他压根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唯独小女子难养也。
　　就在他无可奈何之时，门“吱”的一声被打开。
　　两人顿时大吃一惊，同时转眸望过去。
　　“我觉得徒弟说得对。”进来的是陈墨，他一边关着门，一边说道。
　　沐珊一拢俏眉，试探性地问道：“陈墨哥，刚刚刚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陈墨上前，抬起他的鸡毛山，在沐珊的脑袋轻轻敲了下：“我说你啊，玩什么不好，玩人家接绣球，你看吧，现在不好收手了吧！我要是凝珠姑娘，都想着把你掐死。”
　　面对陈墨的指责，沐珊更是内疚不已，微一撇唇，揪着双指，低头不语。
　　陈墨坐到矮椅上，想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不行，我已经很对不住凝珠姑娘了，再将真相隐瞒下去，她若是再无休止地寻找于我，我于心何忍？”
　　陈墨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你只要让她知道你已经成亲生子或者已经不在人世，她也就断了念想了。”
　　“你才死了呢！”沐珊清澈动人的美目里突然露出一丝厉色，“你这是欺人骗人的做法，行不得。”
　　陈墨不以为然：“这怎么就是欺骗呢？明明就是善意的谎言。”
　　沐珊依旧不同意陈墨的办法，侧眼看了一眼轩煜，只见他眸色微沉，凝思不语，她不由地有点泄了气。
　　“既然因是由我而起，果也应由我承担，我这就去找凝珠姑娘说清楚，要打要骂，就算要杀，都由她。”说着，她一抬莲步，行向房门。
　　轩煜忽一抬眸，将她拽住：“不可鲁莽行事。”
　　沐珊陡然顿住身子，悠悠转身，闪动着调皮清澈的双眸，不解地问道：“难道您也赞同陈墨哥的办法？”
　　轩煜摇摇头，淡然道：“事情肯定是要说个清楚，但不是现在，而是要找一个恰当的机会。”
　　“那要等到何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凝珠姑娘一直这样寻找下去吧！”
　　对于轩煜来说，他也知道拖下去，到时凝珠积累的怨恨就会更多，但他更加了解他这位堂妹的性格。虽然她并非福王领养过来的，但却是不是亲生胜亲生，从小被宠得极为骄纵，不可受到半点的委屈。如果知道沐珊利用男子身份欺骗了她，肯定会闹腾得不可开交。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你现在不顾一切地告诉她深爱的人是一个女子，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轩煜的话让沐珊有了些触动，真的是她过于冲动了，只想着尽快把真相说开，却没去想过凝珠是否能接受这个现实。
　　“公子，那您觉得什么时候说最合适？”
　　轩煜黯然的神色，蕴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忧虑，说道：“再看看吧！”
　　倒是陈墨不可理解地皱了下眉头，说道：“你们两个就是一根筋，不懂得转弯，好好的办法不用，非得这么瞎折腾，行吧，你们要做光明正大的人，我也不管了，我折回来只是告诉你们一声，记得给里面那位喂汤药。”
　　
　　一大早，朝阳初露，晏城的早市已经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陈墨蹿于人群之中，一会儿看看这，摸摸那，心想着这晏城的繁华倒是和他之前听说过的一模一样。
　　眸子不经意地一瞥，见身边的凝珠悻悻不乐，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又在想你的那位心上人了？”
　　凝珠一怔，秀眼中尽夹杂着无限的迷惑与不解：“你怎么也知道？”
　　陈墨极为尴尬地摇了摇他的鸡毛扇，极不自然地笑了笑：“徒弟把你的事跟我说了些。”
　　凝珠不快地抿了下嘴，嘀咕道：“堂兄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都给外人说。”
　　“外人？”陈墨脸黑了下来，本想跟她一番，说自己可是轩煜的师傅，并非什么外人，但想到凝珠其实已经够惨了，最后也就闭上了嘴。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凝珠抬眼望着拥挤的人群，像在对问陈墨，又似在自言自语：“这茫茫人海中，我真的能找着他吗？”
　　说着，思绪飘香向了抛绣球的那一天。自己坐在亭楼的屏风后面，透过遮掩的帘子，她可以看清亭楼下的一人一物看得清清楚楚，而下面的人，却目睹不了她的芳容。
　　两个时辰过去了，人群中依然没有能让她心动的男子，就在失望欲要离开之际，人群中挤进了一位翩翩公子，他身着蓝衫，眉弯鼻挺，一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远观之就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
　　虽然只是远观，也未说上一句话，但一抹朦胧的情愫在她心底暗暗滋生，心意识跳得不成样子。
　　她抓起被她丢弃一旁的红花绣球，走出屏风，来到亭楼前，在一片赞叹不已的欢呼声，把绣球朝着他的方向抛过去。
　　确认绣球确实落入了他手中，她羞赧地转身离去。她知道后面的事，她的父皇会帮她处理好。
　　可是从晌午等到暮色，又从暮色等到了第二天的旭日，等到的不是她中意的公子，而是下人带来的坏消息，那公子因为不同意亲事，趁着夜黑之际，逃走了。
　　之后，她父王派人到处搜捕，差点就把整个京城都翻过了，而他这个人就像不存在一般，凭空消失了。
　　而她之所以会找到晏城来，是因为一个梦，梦里有位高人指引着她她到这里来。
　　可是她到这里已经有数来天了，走得脚皮也都磨破了，可是依旧找不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她甚至怀疑梦里的真实性，也是，梦到的东西怎又能当真？最真实的其实是自己那份执着的感情罢了。‘
　　旭日的余晖暖暖地包在她的身上，却裹不住她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那股凄凉之意。
　　这一切被陈墨看在了眼里，心底不由地溢出一抹怜爱，试着劝慰她道：”凝珠姑娘，你说要是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或是他成亲了，生子了，甚至死了，你会怎么样？”
　　凝珠幽幽一笑，说道：“不瞒你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他若真是娶了亲，我不介意和别人共事一夫，他若是生子，我就当他孩子的娘。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就到寺庙落发为尼，为他超度。”
　　她的话，不禁让陈墨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道：“凝珠姑娘，你听我一言，天涯何处无芳草，放下便是你的福气，不要再执着，再说，你就只匆匆看过他一面，万一他是品性道德败坏之人，那不是依然打水漂。”
　　“不会的，我看人一向很准，虽然我只是匆匆一眼，我就知道他的品行一定和他的相貌一样。”
　　看到凝珠脸上那抹自信无比的神色，陈墨不由噗嗤一声，心里暗想道：男女都分不清，还自认为看人准。
　　凝珠一点都不介意他嘲笑自己的目光，说道：“听陈公子之言，我便知，你必定未曾深爱过。”
　　陈墨一脸不服气，欲要辩驳，不远处恰好传来一阵“哎呦”的惨叫声。“小咪咪”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绿光，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扑向那只老鼠，接着传来一阵老鼠“唧唧”的惨叫声。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位妇人被推倒在地，手扶着腰，呼痛不已。
　　陈墨虽不爱瞎管闲事，却见不得老弱妇幼被欺负。
　　他迈开大步匆匆跑过去，刚一弯身想要将老妇扶起，却被推到她的那个人抢了先。
　　“对不起啊，韩夫人，我不是有意要推你的，有没有伤到？”
　　老妇人摇摇头，忍着痛苦苦哀求道：“我不碍事，孙大夫，我求求你，去看看我家老爷吧！”
　　孙大夫一脸为难道：“韩夫人，不是我不去，是不敢去，我一个人倒是不打紧，可我有全家老小啊，您就体谅体谅我。”说着，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进了医馆，还不忘将大门掩上。
　　韩老夫人悻悻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这是她找的最后一家医馆了，也就是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那么自家老头子的病估计也就没得治了。思及此，她不由地深叹一息，扶着腰身，艰难地转身往回走。
　　“老夫人，您等等……”
　　陈墨上前几步，对她说道：“您在找大夫？家里有人病了吗？”
　　老妇人不解地看着他，怏怏地答道：“是啊，我家老头子生病了，你可有事？”
　　陈墨道：“我就是大夫，我陪着您回家去看看贵老爷的病。”
　　他的话一出，跟着上来的凝珠立即拽住了他，悄声劝他道：“陈大哥，你刚才没听到那孙大夫说的话吗？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陈墨不以为然道：“凝珠姑娘，我是不爱惹事，但我是名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该做的，你要是怕，可以先行回客栈，这一趟我是走定了。”说完，他转身对着老妇人道：“韩老夫人，您引路吧！。”
　　老妇人却是矛盾了起来，和善的双眸染上一抹纠结的暗色，能找到大夫去给她家老头子瞧病，自然是很开心的事，但是如果因此让这位好心人惹上祸灾，她是不忍的。
　　“这位大夫，谢谢你的好意，可是那位姑娘说得对，万一你因此惹祸上身，我又多了一个罪过，所以你还是别去了。”
　　陈墨却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搀起了她，笑嘻嘻地说着违心的话：“韩老夫人，我这人什么不爱，就最爱多管闲事，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惹祸上身，赶紧走吧，别耽误了老爷子的病。”
　　韩老夫人还想在推辞，却被陈墨搀着向前行去。
　　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凝珠微微撇了下嘴，一脸的漠然，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