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念兹在兹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5-23 23:24:26 字数:6441
人字有两笔,一笔写前半生,一笔写后半生;前半生写执着,后半生写放下。
几天后,我又回到了W市。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可不想把饭碗丢了重头开始。陈洛尘自是与我一同回到W市。自重逢后,我和陈洛尘的感情也在迅速升温,不管是感激还是愧疚,我都不能排斥这份情感。他投递到W市医院的简历有了回应。他是S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曾经师从古城医院外科第一刀,虽然中途离职数年,显赫的履历摆在那里,想重新谋职还是很容易的。W市医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么说,你是要抛弃杨栾凡,另择明主了?”林美看着我唉声叹气,“冤孽啊,真是冤孽啊。”
“什么叫抛弃?我从来就没有答应他,好不?”我喝了一口茶。
“某人要睡不着觉了。”林美又说:“杨栾凡同志是真的很好,这些年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你这棵歪脖子老树上。可是,听了你的故事,我又开始同情陈洛尘。沈流年啊沈流年,我真看不出来你有哪点好,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清汤挂面一般,竟惹得众人竟相折腰。”
“别在这里愤世疾俗,快点干活,一会早点回去哄老公孩子。”我开始编辑方案。
“你就知道避重就轻。”林美扭着脖子看我在电脑上正经编辑,许是觉得无趣,自顾走到办公桌前开始忙碌。
嘟嘟嘟的微信声音响起,我点开是晚晚。晚晚是我到W市后认识的一个摄影博主。周末没事时,我偶尔也会参加一些诸如读书会、摄影群、茶艺荟等发烧活动,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陶冶情操。我对摄影感兴趣是进入传媒公司后,摄影是必修课。每周一次的业务学习都会邀请一些摄影大咖来给大家上课。我原本以为摄影跟照相一样,只要把人物景致放进框内照出来就成。听了几堂摄影课,了解到构图、色彩、光线等等相关知识,才知摄影是艺术,照相是技术。
我便对摄影产生了浓厚兴趣。闲着没事时,背着公司的单反相机跟着摄影师的屁股到处跑。结果,我那台老掉牙的摄像机在他们面前寒酸得可怜,人家一个镜头都比我这台老爷车值钱。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晚晚。记忆里,陆以墨的妹妹也叫晚晚,我不知此晚晚是不是彼晚晚。我没有问,也无法问。晚晚是摄影师,摄影作品经常在国外内斩获大奖。初见时,她很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正好我也属于那种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性格。相处了几天,我们还是熟悉的陌生人,碰面都不会打招呼。某天傍晚,我上厕所时,隔壁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我以为是别人恶作剧没有理会。过了几分钟,一个不确定的声音问道:“沈流年,你在隔壁吗?”
“怎么啦?”我听出她的声音。
“你背包里有面包吗?我来3号了。”隔壁又问道。
“面包?”我顿悟过来,通常我们将小便、大便、月事依次称作1、2、3号,同样将卫生巾隐讳地称作面包。我在包里翻找起来,我的例假没过去几天,倒真在包里翻找到了几片卫生巾,隔空递了过去。
自那以后,我俩成了摄影沙龙的好朋友。有空时,我便背着相机跟着他们这群“好摄之徒”到处去拍照,偶尔还会客串一下模特。我不太爱照相,动作也比较僵硬,特别是面对镜头时,下意识觉得紧张,眼睛也会条件反射地眨个不停。一般情况下,其他摄影师都不会用我当模特。只有晚晚拍照时,遇到一段陈旧城墙或是残缺石梯时,总会邀请我出镜。
“你比较适合这类题材,你的脸很仿古。”她的理由。
“有这么形容人的吗?”我问:“邀我出镜可以,有个条件,不能在公开场合使用。”
“你不会是通缉犯吧?”她夸张地笑。
“人怕出名猪怕壮。”其实,我怕她将摄影作品公开使用,会让别人找到我。
“你这段时间玩消失了吗?大半月不见人影子。”她发了一串表情,“要不,下了班聚聚。”
“恩,好。”我答应了,下了班不想太早回家,也不想面对陈洛尘,特别是想到这五年来,他为了找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心里就堵得慌。我这人不怕别人对我不好,越不好我越不在意,反而是对我的一点点好,我就觉得受了别人莫大的恩惠,无以回报总不能以身相许吧。也许,陈洛尘等的就是我的以身相许。
我们将聚会地点约在塞纳左岸。我刚坐下,就见一女子身着碧绿色薄纱长裙娉娉而来,皎皎兮似轻云避月,飘飘兮若风之流霞。晚晚属于第一眼美女,站在人群中特别扎眼,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别人都会沦为陪衬。这也是我和她认识时,对她不感冒的原因,没有谁愿意当绿叶作陪衬,我也不例外。她身旁跟着一个小女孩,六七岁光景,穿着粉色公主裙,黑色长发垂自腰间,小脸粉嫩,眼睛清澈。两人宛如从画中走下来一般,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在场的所有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在或无意或有意地将目光往她俩身上瞄。
“总有人自带光芒,如月亮一样存在。”我在心里喟叹,只要有她在,她就是磁场。
“我没空理你,你便也玩消失吗?”美人儿一见面就开始抱怨:“沈流年,我也是别人想见见不到的人。你倒好,半个月了,一通电话都没有。”
“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我回了一趟老家。”我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这小姑娘好漂亮,你女儿?”
“我有这么老吗?你有点眼力见好不?我侄女念北。”她拉过小姑娘,“北北,叫阿姨。”
“阿姨好。”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从随身书包里翻出一本书来看。
我瞄到书名是《窗边的小豆豆》。小时候,我是没有闲书去买课外书的,我看的书都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按厚度计价,厚的一块钱一本,薄的五毛钱一本。通常,母亲让我去集镇售卖蔬菜水果时,我将午饭钱节省下来买了旧书,而饿着肚子回家。
“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大摄影师?”晚晚经常国内国外飞,我同样很久没见到她了。
“托孤啊,我要到北京参加交流活动。北北放假了没人照顾,你帮我带几天?”某人看着我,眼姿流转。
“这怎么行?我从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况且我还要上班,她没爸妈吗?”我确实没带过孩子,还是刚认识的孩子,想想头都大。
“她爸比总统还忙,她妈....”晚晚目光暗淡下来,“去世了。挺可怜的,是不?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没精力照顾。好年年,你帮帮忙。”她的眼睛紧盯着我,“只需三天,我就回来了,你放心,绝不食言。”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瞪她一眼,“尽找事情。”
“怪我哥。以后你找他要补偿。话说,”她眼睛一眨,“你想认识我哥吗?黄金单身汉,追求他的人可以绕地球一圈。要不要,我穿针引线?”
“穿个鬼。”我打断她,“管好你自己吧。”
就这样,这天下午,晚晚郑重其事将她的侄女念北托付给我。我直接怀疑她是故意的,只是没有证据。
“阿姨,你住在这里吗?”念北站在四合院门口问我。
“嗯。是不是很穷。所以你要努力学习,不然以后就跟阿姨一样只能住在贫民窟。”我借机现场教学。
“我觉得挺有特点呀,像《功夫》里面包租婆的那些房子。”她眨巴着眼睛。
“你小小年纪还看过《功夫》,你爸让你看这种电影?”这有点出乎意料,毕竟这片子有点少儿不宜,“你应该看《喜羊羊和灰太狼》。”
“这有什么?”她站在梯坎上双手叉腰像个小大人,“我还看过《英雄联盟》,背着我爸看的。”
“哟,你还背着你爸干过什么坏事?”我好奇现在的小孩背着大人都玩些什么稀奇古怪。
“多了去了。”她眼睛忽闪着,长睫毛像把小扇子。
“真像个瓷娃娃。”我心里想,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还是不讲了,免得你告诉我爸。”她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狡狤。
“拜托。我连你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停下来等她。
“那我介绍你俩认识。”她大人般站定,不走了。
“去去去,小屁孩。”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要介绍同一个男人给我认识,我连忙拒绝。
“这是锦鲤吗?”天井里的鱼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是不是锦鲤。”我笑,“统称金鱼应该不会错。”
“金鱼是金色的,这些鱼什么颜色都有。”她纠正,小小身子爬在天井上,这些鱼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
“你慢慢看,阿姨在二楼,你一会自己上来。”天井很㳀,她掉进去一点危险都没有。
“好。”她愉快答应一声,蹲下身子用面包沫逗弄着鱼群。邻居家的小孩见状纷纷围过来和她一起喂鱼。没一会,几个小孩就熟悉了,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将整个小院都吵醒了。孩子就是孩子,心思单纯世界简单,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就是高兴,想和谁玩就能和谁玩到一块,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行动上,不像大人都罩着面具,你不知他微笑的脸庞下隐藏着怎么一颗肮脏的心灵。
我上楼刚准备进屋,看见隔壁邻居家开着门,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陆以墨从里面走出来。“嗨,你好,很高兴和你做邻居。”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邻居。”他重申了一遍。“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比如,换灯泡修马桶抬煤气罐什么的。一句话,我准比任何修理工都跑得快。”
“你认真的?”我看向他,真怀疑这人脑子有毛病。
“百分之一万的认真。”他笑意十足,“要不要在我这里蹭顿晚饭?”
“有病。”我难得理他,开门进屋。
他随之跟了进来,“不邀请我这个邻居进来喝杯茶?”
“我这里没有陆总喝的茶。”我直接下逐客令。除了老家的苦丁茶,我喝不惯其他茶叶。久而久之,养成了喝白开水的习惯。家里除了几包速溶咖啡,根本没有其他饮品。
他倒也不恼,自顾坐在沙发上,随手翻起茶几上的几本杂志。我回家来喜欢换上家居服窝在沙发上看书或是追剧,茶几上随意摆放着诸如《读者》、《知音》等杂志,看起来不费神不费脑,权当消遣娱乐。他很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大长腿窝在单人沙发上显得有点局促,他不管不顾地信手掏出香烟点上,看这优哉游哉的架式,真把这儿当成家了。
我站在旁边无语至极,真想把他赶出去,又怕弄出声响影响到隔壁邻居。毕竟这个大杂院上下四层楼,每层楼都居住着10来户人家。此时正是下午饭时间,楼上楼下的邻居基本都在家呢。而这些邻居们在家时都喜欢把门敞开着,谁家有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我可不想在这里出名,但在同一个空间里,总不能把他当空气吧。
我到楼下去找念北。几分钟的时间,她不仅和楼下的小孩打得火热,还成功俘获了梁奶奶的欢心。梁奶奶80多岁了,眼不花耳不聋,经常戴着老花眼镜坐在楼下院子里纳鞋底。她做出来的小孩布鞋柔软舒适,式样新颖,摆在竹制的篾盘里,花花绿绿,惹人喜爱。我每次走过时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让自己的孩子穿上她做的布鞋。
“小年,这是你孩子啊,小嘴可甜了,奶奶送了双布鞋给她。你看,穿上可漂亮了。”梁奶奶指着念北脚上的鞋子对我说。
果然,我在念北脚上看到了一双花格子布鞋,当真是漂亮得紧,搭配念北的粉色公主裙居然不违和,反而有种现代与古典融合的美感。念北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有没有给奶奶说谢谢?”我拉过孩子。
“奶奶的鞋子真漂亮,比我家里的都漂亮。”小孩子得到甜头,说出来的话比蜜还甜。
“谢谢奶奶。”我掏出50元钱递给梁奶奶。她怎么都不肯接,我只得给她放在桌子上,拉着念北上楼。
回到屋里,某人还在。我倒真佩服他的耐性。
念北见到他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便跑过去依偎在他怀里。
“什么,你的女儿?”我震得外焦里嫩,“陆以墨,你和晚晚联合起来欺骗我。”
“别当作孩子的面。”陆以墨指了指念北,对着我张了张嘴。
我从嘴型上看出是这几个字,无语至极却发作不得,只得鼓着腮帮子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玩消消乐,管他爷儿俩要干什么。正玩到兴头上,念北进来扯我,“阿姨,我想洗澡。”
我只得放下手机,出来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休息了。”
他挺识趣地站起来,“一会睡不着,欢迎骚扰。”
我白了他一眼,“谁稀罕骚扰你。”
陆以墨走后,我把平时洗衣服用的大盆子找出来放了满满一盆水,打算给念北洗澡。
结果,小姑娘直摇头,“这是给小婴儿洗澡用的吗?阿姨,我都7岁了,奶奶都是让我站着洗。”
我只得让她站在浴室中间,站起来把浴霸开到最大功率,再把盆子里的水浇到她身上,总不能把这盆水都浪费掉吧?
她配合地站着,任由着我给她揉揉洗洗。
“阿姨,你可不可以做我妈妈?”念北突然问道。
“嗯?”我愣住,手也停了下来。以前,我幻想过和某人生一个女儿。事过境迁,这想法早就烟消云散。
“爸爸说,妈妈生他的气去了很远的地方。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她。妈妈,你不要生爸爸的气好不好?和我们一起回家。”念北仰起头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不是你妈妈。”我擦干她身上的水珠,给她穿上衣服。
“你就是我妈妈,爸爸从来没有带我去见过别的女人。这次他跟我说,要带我来见妈妈。”小姑娘不依不饶。
“我们现在先去睡觉。你乖乖的,等你姑姑回来,咱们再说。”我哄着她。
“嗯。”她听话地钻进被窝,“你和我一起睡。”
“不行,我睡觉特别爱动,不敢保证半夜会不会把你踹下床。阿姨睡沙发,我把门开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
......
没法,我只得把手机拿过来,从百度里搜索了几个睡前故事,读给她听。我想起小时候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的情形。父亲不善言语,又没有现成的故事书,只得搜肠刮肚给我讲一些听来的民间鬼怪故事。比如白面书生夜遇狐仙鬼神,血光鬼吞食小孩的故事。以至于白天我看到地面上红色的圆点都会怀疑,是不是血光鬼留下的血迹?
念北枕在我的臂弯里睡着了,嘴角溢出一抹笑意。看着这个柔软的小粉团,内心有一块坚硬的冰在慢慢融化。对于这个认识才1天的小姑娘,我竟然无力抗拒。
我慢慢挪开手臂,轻轻下床将灯关了,走到沙发边。沙发靠枕上还残留着陆以墨的烟味。闻着这若有似无的气息,听着卧室传来的呼吸声,我给晚晚发信息,“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就等着这一天。”
她很快回了,“早有预谋谈不上,毕竟我和你认识三年了。我哥现在才找到你。等着这一天倒是真的,你见过铁树开花吗?我哥就是,你别太虐他就成。”
“怎么变成我虐待他了?你了解前因后果吗?”我回过去。
“前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反正两人都给你送家里来了,要不要,自己说了算。”这人直接撂担子。
“你怎么能这样?都不问问我,先斩不奏是陆家人的个性吗?”我气结。
“我是可怜你,也可怜我哥好不?你们俩单了这么多年,也没遇着比对方更好的,何不将就一下?”还在强词夺理。
“将就你个大头啊。我真服了你了。”我把电话丢到一旁,这家伙,从不按常规出牌。
咚咚咚,响起敲门声,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陆以墨。我怕吵醒念北,只得过去开门。他穿着居家睡衣站在门口,虽然楼道里的光线很暗,还是能看见他俊俦的五官和完美的身材。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他,身材管理得很到位,没有多余的五花肉,没有油腻的啤酒肚,一点看不出中年发福的迹象。
“我煮的水果茶。”他将手里的杯子递给我,“美容养颜还助眠。”
“谢谢。”我接过来,免费的东西白要不白要。
“怎么谢?”他带着薄荷味道的气息喷在发梢。
“嗯?”我愣住。
他迅速低下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这样谢。”
额头似被蜂子蛰了一下,异样的感觉混合着慌乱的情绪从额头延伸至四肢,整个人犹如被电流击中,瞬间的空白过后,脑电波复又开始工作。我一把推开他,快速关上门。水果茶还是热的,混合着苹果、桔子的味道,甜丝丝,酸溜溜地冲进鼻腔将我包围着。五年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离开古城来到W市不就是想避开他吗?可重逢时,为什么还会心动?
“小年,你希望我们这样对话吗?”他在门外轻轻说。“我一直想跟你解释,当时事情紧迫,我没有合适的时间。我没有想到,你会来L市。”
“是不是我不去,你就一直隐瞒下去?”我的声音轻轻的,漂在空中抓不住。
“她突然联系我,说她生病了,女儿才1岁,没有人照顾……我过来看到念北像个小猫窝在她怀里,很可怜。”他的话语从门缝中飘过来。
“念北,是想念叫北北的人吗?”我的声音仍是虚无飘渺,散在空气中。
“她叫许素云,念北应该是想念北京吧。她是在那里遇见北北的父亲的。”陆以墨沉默了半响才说道。
.....
我不再言语,静卧在沙发上。窗户没有关,夜风带着泡桐的清香从窗户溜进来,拂上面颊。正是泡桐花开时节,满树紫色的小花随风飘进屋内,地板上,窗沿上,茶几上都飘落了花朵,信手拈起来,夹在书里。陆以墨刚才翻看过的书折了起来,打开是林清玄的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话被他用笔勾画了出来——“煮雪如果真有其事,别的东西也可以留下,我们可以用一个空瓶把今夜的桂花装起来,等桂花谢了,秋天过去,再打开瓶盖,扑面一股香味,足以慰风尘。”
旁边还有陆以墨飘逸的字体:她窗前的泡桐树已开花了,赶明去摘几朵来装进瓶里,等到青春过去,垂垂老矣的时候,掀开瓶盖,满满是甜甜的味道,再问她,你还记得你窗前的那棵泡桐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