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司马浩云脸色凝重：“孙来福传了什么话？”果然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小元子伏在地上，说道：“回王上，臣不知情。因为娘娘是单独接见孙总管的，孙总管走了之后，娘娘就唤臣进去，问了几句话。”
　　“娘娘都问什么了？”
　　“回王上，就是，最近宫外和朝上的一些事情，臣所知不多，娘娘很不高兴，后来……”小元子有点迟疑地说。
　　“后来怎么了？”司马浩云凶狠地瞪着他。
　　小元子急道：“回王上，后来的事情，臣也不是很清楚。”
　　“废物！”司马浩云大怒，“孤王让你在娘娘身边侍候，就是让你告诉孤王这不清楚那不清楚的吗？”
　　小元子连忙磕了几个头，说道：“请王上息怒！臣只知道，后来，凤翎凤大人进宫觐见，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娘娘吩咐臣，不必向王上禀报。然后，然后，今日晨起，娘娘去给太上王和太后请过安之后，就，就回宫更衣，然后，就让臣跟着，去了内廷司，当时，孙总管就在大门外候着了。娘娘就吩咐臣回宫等候王上，请王上更衣后到内廷司相见。”
　　司马浩云凶狠地说道：“看来，又是凤翎那个家伙在与孤王捣乱！”
　　正在此时，凤翎来了。
　　楚王早就吩咐，凤翎来了就直接进来，不必等宣了。凤翎刚一进来，看到小元子的情形，他便明白了，马上也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请王上息怒！”
　　司马浩云冷冷地瞪着他：“凤卿才刚进来，又怎么知道孤王因何而怒？”
　　凤翎伏在地上，叩了两个头，才说道：“回王上，臣有三罪：主上急召，臣三刻才到，见驾来迟，此罪一；现已过午，主上未曾用膳，臣却已用过午膳，此罪二；王后娘娘身陷内廷司，臣没有尽快想法营救，却在御书房与主上磨嘴皮，浪费时机，此罪三也！请王上责罚！”
　　司马浩云脸色都变了，他狠狠地盯着凤翎，片刻，才说道：“小元子，马上回宫，为王后娘娘准备饮食汤药。王后的日常用品和饮食都不变，必须由你亲自料理，亲自送去，不得有误！若王后有半分减损，孤王唯你是问！”
　　“是，回王上，臣遵旨，马上去。”小元子又叩了两个头，急忙爬起来，飞奔而去。
　　当司马浩云再次回到明乐宫，已是申末之时。他刚走下王辇，就发现明乐宫的大门前跪着一个人，那是他的长子，大殿下司马玟珑。
　　“珑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吧。”司马浩云走过去。
　　“父王，求父王放了娘亲吧！娘亲身体不好，她，她在那个地方，她会生病的！”珑儿眼泪汪汪地恳求道，“父王，珑儿愿意替娘亲受过，父王要罚就罚孩儿吧！请父王答应孩儿吧！”他一面说一面伏在地上磕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司马浩云呆住了，珑儿才七岁，却要开始承受这些残酷的事情了！
　　司马浩云没有把儿子扶起来，他很心痛，并非因为被儿子误会，而是因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爱妻。他知道他的父亲的手段。如今能让素儿平安地呆在内廷司，那只是暂时的。孙总管已说得很明显了，如果不尽快解决问题，素儿就要在内廷司里捱苦，甚至，可能就会真的出不来了！
　　司马浩云沉默了半晌，慢慢走到珑儿跟前，沉声说道：“珑儿，若要好好保护你的娘亲，就必须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说罢，他便从珑儿的身旁走了过去。
　　这是珑儿必须要经历的一课。这是作为王太子所必须经历的体验，别人无法代替他成长和强大。
　　珑儿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在那一瞬间，父亲是如此的陌生，他曾无比信任和依赖的父亲，此刻却成了一个无比陌生的人。
　　
　　万福宫里。
　　“回禀太上王，王后娘娘已被禁足于内廷司之内。王上方才也已驾临内廷司，与王后娘娘相见了。”孙总管禀报道。
　　太上王冷冷地盯着他，说道：“来福，在你看来，王后此次为何甘愿投身内廷司，而拒绝了孤王给她的生路？”
　　孙总管恭敬地说道：“回太上王，臣以为，王后娘娘是为了与王上分忧，不愿独自抛夫弃子而去。”
　　“哼，就凭她？进了内廷司就别想着出来了。她定是仗着王儿对她的宠爱，以为王儿一定能把她弄出来吧？哼，天真，妄想！”
　　孙总管只是静静地垂首站在一边。
　　太上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来福，在你看来，这王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孙总管躬身说道：“回太上王，臣以为，王后娘娘是臣在这宫里所见到的第二位奇女子。”第一位，当然就是他一向敬爱的信阳公主了。
　　太上王目光一闪，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王儿居然肯让她留在内廷司？”
　　“回太上王，王上本是不肯的，但王后娘娘把王上说服了。”
　　“说服？哼，王儿果然是甘心听从他的女人的指使了！那个女子说一句，恐怕比孤王说十句都顶用！”
　　“回太上王，臣以为，定是王后娘娘把太上王的意思与王上说了，王上明白太上王的苦心，所以才同意的。”孙总管平静地说道。
　　太上王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忽然说道：“王儿可有交待你什么？”
　　“回太上王，王上吩咐：若臣敢动王后娘娘一根头发，灭臣九族。”孙总管仍是平静地说道。
　　太上王忽然哈哈大笑。
　　
　　秦王有些焦虑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王爷，北边有消息了。”温先生走了进来。
　　秦王马上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如何？”
　　温先生示意一旁侍候的人退下，然后慢慢说道：“回王爷，北边来人，带来了梁王的口信。梁王说：愿与王爷一道逐鹿中原。”
　　“好！想当年，本王在庆州之会上与梁国三王子有过一面之缘。其时，本王就觉得这位王子与众不同，大有王者风范，如今果然登基为梁王了。”秦王高兴地说。
　　“王爷，想必当年的梁三王子对王爷也是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温先生恭维道。
　　“好好好！温先生，此事就全交托给你，你务必替本王把事情办好。本王功成之日，就是先生光宗耀祖之时。”
　　“多谢王爷恩典！在下一定倾力去办，不负王爷厚望。有了北边的强力支持，王爷大事必成。”
　　正说着，门外有人禀报：“回王爷，有急报。”
　　宫中传来消息：楚王把王后禁于内廷司，并且派出禁卫军封了长安候府。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简直是措手不及。这个消息令秦王府内的人们很困惑。
　　今日的朝堂之上，楚王对于王后与若虚谷的关系迷离之事仍是不以为然，还当场斥责谏官，引起群臣不满。秦王心里暗喜，只待此事继续发酵下去，他再适时地抛出重拳，那时楚王就无可抵抗了。但如今事情急转直下，楚王居然采取了主动，秦王原来的计划就不能继续实施了。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利用王后与若虚谷的关系，渲染近年京中所发生的大案，对楚王进行逼宫，再掀起边城危机，令太上王震怒，楚王进退维谷，最后只能乖乖退位让贤，到那时，秦王就是最佳接任的人选了。
　　而如今第一步便落了空，楚王把王后禁于内廷司，朝臣对楚王的猜疑和愤怒便会随之消散，楚王在朝中的压力就会减轻，而边城之乱也没有了导火索。原来的计划被突然截住了。
　　温先生问道：“何管家，王公公可有说，王后因何事触怒了王上？”
　　何东说道：“王公公也没细说，只是说，今日王上回宫之后不久，内廷司就有人到明乐宫带走了几人，后来，有人发现王后娘娘不在宫里，然后才知道，王后娘娘被内廷司带走了。王上已下令，若无王上手令，任何人不得去见王后，包括大殿下在内。”
　　秦王看了温先生一眼，说道：“何东，派人盯着阎府，有任何情况，马上来报。”
　　“是，王爷。”何管家便出去了。
　　“温先生，如今又如何？”秦王皱了眉头。
　　“王爷，如今王上采取了主动，那么，若虚谷这个棋子暂时便不能继续使用了，否则，倒显得没事找事，故意捣乱了。而且，朝臣也定然会认为王上英明而支持王上。”温先生一面思索一面说道，“王爷，如今得把计划重新调整了。”
　　“先生有何高见？”
　　“王爷，在下想与左鳞见一面，有些事情须得与他亲口确认，方能进行下一步。”
　　“嗯，原来的计划本来也是要他出面揭穿一切的，如今情况有变，他也不必再继续这样藏下去了。好吧，本王会派人通知左鳞。”
　　“王爷，还有一件，在下可能要亲自到常州跑一趟了。”
　　“先生是准备亲自去与北边接洽吗？”
　　“除此之外，在下还想与上官将军见一面……”
　　
　　常州大将军府，上官天宇刚回到府内。
　　更衣后，贴身侍从禀报道：“大少爷，今日有一个姓温的先生，捧着一个拜帖来求见，他说是奉京中秦王之命而来。但大少爷还没回府，小人不敢怠慢，就把拜帖留下了。”
　　“秦王？有说是何事吗？”上官天宇很疑惑，他素来与秦王没有交往，政务上也没有交集，记忆中也只是一个有点模糊的印象而已。在本朝众多王爷王子之中，上官天宇倒是与年龄相近的司马浩云、司马浩宁的交往更多一些。秦王忽然派人千里迢迢来见，是何用意？
　　“回大少爷，那人说，他明日午后再来。”
　　“嗯，若本将军还没回来，就让他等等吧。”
　　“是，大少爷。”
　　次日，上官天宇又是忙到天黑之后才回府。
　　“回大少爷，那个温先生午后来了，一直等到申时，他说明日晚些再来。”
　　“好。”上官天宇越发疑惑，这个所谓的秦王府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上官天宇可不管这些，他照样忙他的，他并没有兴趣和秦王有什么特别来往。
　　直到第四日，上官天宇终于在申时前回到将军府。而那位日日来府里喝茶坐冷板凳的温先生，终于见到了正主。
　　“在下温靖康，乃秦王府中师爷，拜见镇北大将军。”温先生恭敬地行礼。
　　上官天宇微微点头，说道：“先生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吧。”他示意侍从备茶。
　　温先生叹道：“大将军丰神俊朗，人物风流，怪不得我们秦王爷对将军如此倾心赞赏啊！”
　　上官天宇淡淡道：“先生过誉了。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有何指教？”在他内心深处，任何人所有的赞美都远远不及素儿对他的嫣然一笑。
　　温先生微笑道：“请将军恕在下冒昧了！将军的风采实在是令在下惊为天人啊！如此出色的郎君，怎不令天下的女子为之倾倒呢？”
　　上官天宇不禁皱了眉头，冷冷道：“先生远道而来，不是为了说这些滥美之词的吧？”
　　温先生连忙拱手道：“请将军恕罪！在下实在是……”
　　上官天宇摆摆手，说道：“先生有何事便请直说吧。”
　　“是，是。”温先生有点尴尬地笑笑，他没想到上官天宇完全不喜欢这一套。他之前是以一般武将的一般性情来推断上官天宇的，而上官天宇的外形之俊美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看来他原来的打算可能有些难办了。上官天宇至今未娶妻，不久前还上书请求迎娶王后之妹，在一般人看来，此人不外乎是一个骄傲自负、一心想结交权贵以求攀龙附凤之人。
　　温先生轻轻地清了清喉咙，微笑道：“大将军，在下此来，是为了我们王爷的一个重托。”说着，他看了看一旁侍候的侍从。
　　上官天宇却装作没有看到，说道：“王爷有事吩咐本将军？请先生直说吧。”
　　“啊，是，是，”温先生有点无奈，只好说道，“我家王爷一直对将军十分推崇，希望能与将军结交。只是将军一直长驻边城，即使偶尔回京也是匆匆而行，王爷甚感遗憾。前些时候，闻说将军上书，请求王上赐婚。王爷方知，将军尚未娶亲。只是王上至今并未给将军赐婚，王爷便很是替将军可惜。王爷对将军的人才是十分的爱惜的，有心与将军结为秦晋之好，但不知将军的心意如何，因此便令在下前来与将军一面。”
　　上官天宇有点惊讶，秦王竟然想与他结亲？这是何用意？他平静地拿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温先生暗暗打量上官天宇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心里又有点无奈，不知道这个英俊的大将军是怎么想的。于是，他又说道：“王爷膝下长女，如今已年方十六，俊秀娴雅，温柔大方，愿许与将军，为将军持帚。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上官天宇淡淡一笑，说道：“先生差矣，本将军父母在堂，婚姻之事若非君王赐婚，便该由父母做主，怎能由本将军随便定夺？先生岂非要陷本将军于不忠不孝之地？”
　　温先生一怔，心想：谁不知道大将军之前的“父母之命”被大将军你硬是退了？连礼部尚书的千金都不在大将军的眼内，大将军究竟想要娶何人呢？于是，温先生也笑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王爷也曾与兵部刘大人商量过，想请刘大人出面为媒，到大将军府上提亲。只是刘大人说，大将军可能喜欢自己做主，建议先与大将军商议，若大将军喜欢了，刘大人便会亲自上大将军府里为两家定下这门亲事。”
　　“刘大人？先生所说的可是兵部尚书刘大人？”上官天宇微微有些诧异，原来秦王和刘震的关系这么好的吗？
　　温先生点头说道：“正是兵部尚书刘大人。”
　　上官天宇想了想，说道：“若兵部尚书刘大人愿意为媒，那是本将军的福气。只是，本将军已上书请王上赐婚，王上并没有驳回。为人臣者不能背着君主擅自另结姻缘，还需等王上定夺为好。”
　　温先生叹道：“大将军久在边城，不知道京中形势。大将军之求怕是不能如愿了。”
　　“何解？”上官天宇盯着他。
　　“大将军，此事虽并未最终定论，但是，朝中都知道，凤翎凤大人早于去年便请独孤少夫人为媒，向阎家提亲。此事也是在王后娘娘的授意之下而为。长安夫人虽未应允，但是，此事将得到王上的支持，是不可争的事实。因此，大将军所愿，是不可能得偿的。王上迟迟没有批复大将军之请，想来也是因王后娘娘临盆在近，无暇顾及而已。”温先生叹道。
　　上官天宇默然不语，他请求迎娶阎宁宁，也是为了素素。阎家在朝中无权无势，将来王长子之路必定艰辛，他愿意成为素素在朝中的依傍。无论阎宁宁最终嫁给何人，他都不在意，他只是希望素素知道他的心意罢了。
　　温先生又说道：“关于此事，在下实在很替大将军不值。大将军如此英明神武，远胜于凤大人多矣，若在下有女，也一定希望许与大将军为妻的。因此，王爷知晓此事之后，便一心想把掌珠许与大将军。”
　　上官天宇想了想，说道：“本将军远在边城，近年恐怕也不会被王上召回京城，若郡主许与本将军，只怕会受苦了，本将军实在不忍郡主年纪轻轻就要忍受独守空房之苦。”
　　温先生笑道：“大将军不必担心，若王爷爱女与将军结为一家，王爷必会想办法请求太上王，尽快把将军调回京城，让将军与郡主早日团聚的。太上王也是十分疼爱郡主的。”
　　上官天宇淡淡一笑，说道：“既如此。若王上真的驳回本将军的请求，便请王爷托刘大人到本将军的叔父府上，撮合此事吧。”
　　温先生大喜，马上起立，拱手道：“有大将军此话，在下可以回京复命了。”
　　温先生走后，上官天宇冷冷一笑，叫来副将齐林仔细吩咐了一番。齐林马上去了。
　　
　　子夜时分，内廷司大院紧贴王城宫墙的那扇神秘的小后门悄没声息地打开了，两个黑衣人悄悄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从头到脚用黑色长袍包着，脸上蒙着黑纱，头上还套着风帽。两人从内廷司的专用小门出了宫城，上了一辆早就守候在暗处的马车。拉车的两匹大马的马蹄已用厚麻布包着，跑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声响，马口里也含着木杦，不发一丝声响。马车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