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寒山客红袖添香
作品名称:紫罗衫 作者:李岩 发布时间:2023-05-08 20:28:59 字数:4256
一路上,于彩霞甚为贴心地照顾,心想道:这么一来,我的大事怎么办?倒不如一走了之,省却麻烦。她又不忍心看到他这样沉沉欲睡,心中不安,一直跟随前来,大家亲如一家,极少挂碍。苗大嫂倒是觉得彩霞心事重重,关怀备至,看出她已然有女儿家情怀,闭口不言。
苗桃和白淑芳戴着皮帽,身穿皮衣,不敢招摇过市,护着马车向着寒山进发,于彩霞伺候着白志成,由于他身体重,不堪重负,把他斜倚在一角,他的脚露出车外,把毛毡护上,细心的照顾着,两个小孩子和淑芳骑着马,看到这里民风淳朴,心中甚慰。
苗桃对朱凤过甚地怀疑起来,“芳儿,那个朱凤一直很少言语,是不是他派的人干的?”
白淑芳笑道:“大嫂,我看不像,凭我的直觉来看,那个朱凤定是冒牌货,听到他们的谈话时,我感觉他不男不女的。”
苗桃道:“那个朱凤我看不是好人,我要出手时,竟然见死不救,铁石心肠,还让我坐山观虎斗,实是可恶。”
又道,“要是他以凤凰阁的身份压一下,根本没有这场恶斗。”
白淑芳笑道:“大嫂,凤凰阁也有好人,岳大哥就是人中龙凤,再说了,他们恨不得我们消失,没有必要救人,凤凰阁的人和白家已经结了梁子,不落井下石就烧高香了。”
苗桃道:“言之有理,可是朱龙有没有子嗣?”
白淑芳笑道:“说不定是前妻所生,倒是相称。”她又想起那二个小丫头对白志成的态度,心中如雾一般,五味杂陈起来,不知是喜是忧。
苗桃想到朱龙的为人,不寒而栗,心想:耶律家族已经把朱龙家给灭了,要是真留下祸胎,恐怕白家也会牵扯进去,毕竟也有白家的份,都怪爷爷一时不慎。她出神了一会儿,叹道:“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总是没个尽头。”淑芳把她唤醒,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纯粹是杞人忧天。
他们来到寒山脚下,只见群山氤氲环绕,云雾缭绕,两边山石耸立,陡壁峭然而起,蜿蜒不绝,向远方延伸开去,她们缓缓地踏着石阶而行,行至中腰,冰雪湖明镜如洗,犹如仙子和宫娥挥起云袖,乘雾侠飞;天鹅款款动情,结伴优闲而舒适的嬉戏;通臂猴在山间窜跃,曲径通幽处,一群山猴把三女的围脖儿摘了去,窜上树了,三人欣赏起绝美的风景,倒也忘记了小猴的胡闹,身上的沉重,不禁对这里的风光啧啧称奇。
松林萧响,到了深处,有一条极窄的柏树通道,她们更是费力,汗珠滴落,身上却更冰凉,两边的柏树直入云霄,不知不觉间到了“飞魂谷”,那陡壁上巨岩镌刻着遒劲的“飞魂谷,一真兴起剑书”,右边的对联上刻着“不登飞魂不知道行深浅,不明山魂不知物旷神奇。独臂老人敬一真兄百岁寿诞,以为永久纪念题。”
“心净则澄明,无欲则心安,愧愧乎远喜,胜悲乎一昙,九天玄女敬妙语、妙清大师同寿庆题。”这些篆书大字,纵是天嵌斧凿一般,遒劲有力,章法沉稳,她们看了半晌,用功极深湛,直没云雾之中,均心道:当世之高人,未必有此道行,能在悬崖峭壁上作书,实乃罕见。
苗桃想道:除了仙翁爷爷和怪老爷爷,并无第三个人。不老仙翁是白飘飘,怪老是耶律鸿。
行了半日,到了一处铁索桥上,只有几道铁链,并无木板铺垫之物,一眼望穿,让人毛骨生寒,浑不见底,只见云雾变幻,不知有千仞万仞,还是疑惑身处巅峰,大家凛然一叹。
大家正彷徨无计,一筹莫展,各自踌躇,两名女道童手持拂尘,踏着云履,飘然而来,不着痕迹,立在一个峭岩上,这身绝妙功法让人难以置信,自惭形秽起来,均想:这些童子功夫如此高深,不知主人是何许人,足可以和耶律家分庭抗礼了。
那二位童子道:“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请大嫂、姐姐、书呆子,宴饮此间。”说罢,已纵跃开去,只留下清清的超凡脱俗的道影,随着云涧深处飘了。
大伙均想:好大的架子,竟小看人,气煞人也。一看那身功夫,倒是佩服起来,大家惊讶地伸长了舌头。
苗大嫂一听“书呆子”,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喜悦,遂不作声。又想,主人到底是何等样人,故弄玄虚,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到底是何居心?她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毕竟是来求人,一时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把人看好,我就磕头作揖,也心甘了。想通此节,也就不用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大伙齐‘咦’了一声,三条细而长的软绳甩了过来,焕发金光之色,缚在她们腰上,朝深谷中荡开了。
于彩霞叫起苦来,“我先下山就是了,想必这家主人也是小气,看不起人来。”她自怨自艾起来,休息好,朝山下走去。
白志成还在梦游状态,只感觉喉头一阵清凉一阵甜,一个身穿黄衫儿的小姑娘,盛着小勺,给白志成一勺一勺的喂着中药,她一边尝着,一边看着,细心而体贴,慢慢地拿起玉碗,放到一旁的炕桌上,又用手巾给他擦着嘴角,不知这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多少次,那女孩子露出了一抹微笑,如释重负,显得累了,趴在炕头睡着了。
过了许久,白志成感到胳膊发麻,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她竟然枕着他手臂,心疼地笑了一下,抽出手臂,看着她这么懂事,心中酸楚万分,甚是感恩不尽,疼了她的圆脸蛋一下,把她抱在炕上,掖好被子,看着她进入梦乡,心想道:要是雪儿能生个小女孩,也像她一样就好了。他细细地打量一番,想道:怎么这个女孩子和童灵相像。他头有点疼,索性不去想了,想到这些天嫂嫂和姐姐受苦,感觉真是不孝至极,心中好苦。他想看看外面的景致,信步走了出门。
大地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林木遮天,他进入山林中,盘桓来去,走不出来,暗自叫苦,七拐八绕,到了一片竹林,听到一曲儿《别离》,曲调儿浑厚清澈,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纵有少女千万般怀春之思,满腹心事尽在不言中,都付诸于琴声中了,他幽幽听得兴起,只听道:“鸳鸯两飞去,终冬雪未消,相思苦犹寒,儿女天一方,鹿鸣鸣,风潇潇,雨哀哀,雪菲菲,今日鹊踏枝上啼,疑似郎君入梦来,今生却道有缘,却是无情擦肩而过,阿妹久久慕慕,旦夕牵肠挂肚,挂心暖暖点点,今郎哥前来,小妹儿望月神伤,心如寒宫兔,怕怕他离我而去,从早盼到天明,从春盼到冬,满腔衷情对谁诉说。”
白志成心叹道:不知是谁积了阴德了,让她痴迷不已?”叹了一口气,又是自怜起来。遂作《诉衷情》一词,吟诵道:“弦穿格断玉葱指,响破晓风处,不知小娥心事,仙音为谁传,仙风骨,香唇动,点月秋,眼眸似水,如水流去,今夜何伤。正作着,二个女子正好来这里汲水,遂听了下来,鱼侠轻声道:“等他走远,写下来,拿给妹妹听,逗逗她。没想到这个笨蛋还是个有才之人,肯定对小妹胃口。”
侠隐道:“这兄弟也是个痴情人,一个是呆子,一个是愣子,还挺般配的,我看他有点像来宝。”
鱼侠道:“本来就是。”
白志成慢慢步入深林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亭子中,坐着一个少女,身穿红色的缎袄儿,身披珍贵的貂裘,葱指如雪般皎好,大眸子中闪着精光,显得深遂而睿智,行娴静雅,气质彬彬,文雅至极。一阵儿劲风吹过,那面纱掉落下来,红色和青色的胎记显露出来,颇显丑态,极不相称,他不以为意,深深一揖,把那面纱捡起给她遮上,脸红道:“美极!美极!”他本想说那曲调悦耳,感人至深,却让姑娘听出了另一番意思,不禁脸红生晕,“多谢哥哥不嫌,刚才……”她又显得窘迫,话不知该怎生说了,白志成道:“碰巧路过,迷了路径,才来此间,我实不知是姑娘居所,请小妹恕罪。”
姑娘道:“哪里话,让哥哥见笑了,偶尔以谴心志,适以自娱。”
白志成认真道:“听来确实妙趣怡生,实乃真性真情,令人佩服,小妹纵有佳人而不得,受分离之苦而不欢,却为何故?”
姑娘忸忸怩怩道:“确没此事,咱们到石屋中叙话。”她纵有再多的话语,也不可能直诉胸怀,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种情事,女孩子往往会带有矜持,带有天真的想法,孤芳自赏,才让人好生器重,而不是信口而谈。女孩心性,白志成也深知一二,知道她怕冷,遂不好拂意,只是让他异常尴尬,毕竟闺房是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入的,他倒是猜疑起来,又是一阵乐呵,说明这个姑娘认可他了。
她腼腆一笑,客气道:“哥哥,请用茶!”白志成神驰四顾,心中甚是不安,没想到无意中想为她沏茶,以示敬意,却是把她的小手握住了,他心中一慌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他蓦地脸红脖子粗,硬生生地语噎了,口讷起来,僵在一边,把手移开,只感觉她手心蕴热,肌肤如雪腻,想到她若是有弹指可破的脸蛋儿,更加娇美,那才富有韵味,要比得上静妹了。
那姑娘笑盈盈地为他沏好了茶,他一骨碌儿喝了个爽快。那姑娘咯咯直笑,看到他傻憨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荡,想道:“多少年了,他还是没变,一点儿都不会品茶。”
白志成有点沉不住气,言道:“姑娘,我大嫂和姐姐,难得相见,可否告知?要是得罪处,宽恕一二。”她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他痴了一会儿,心中更加发毛,暗想道:糟了,今天落在她手上,怎么去救杨大哥一家,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他举起茶壶,那姑娘把手按在茶壶上,钳住了他的手,那茶水成了一道水剑,弹笑间发出,手法疾快,不差分毫,让他汗颜。那茶顺势落到四只水杯中,他笑道:“好茶,还挺香的!妙极!”只是心中却不舒畅,脸上已经刻出来了,他一看那姑娘,除了笑容,却无任何表情,他曾听爷爷讲过,凡是有一流武功的人,都是深藏不露,想想也错不了,心中却是佩服起来。
那姑娘莞尔一笑,“哥哥放心,你伤势好了,可以一见。”他心道:姑娘真是磨叽,早知道我伤重,却是这般敷衍,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伤的不是你嫂嫂和姐姐。想了半晌,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只感觉这茶有点特别。
姑娘玉颊生晕,“哥哥少安毋躁,这茶是上品大红袍,上取雪山清泉之水,绝无垢尘,现感觉如何?”
“让姑娘见笑了,见识粗陋,姑娘莫怪,只是那雪山身在云雾,如何……只是让姑娘亲为,有点过意不去。”白志成说了一些体己话,让她很是受用。
一会儿,她拿出一只宝葫芦玉瓶,极为润滑,肚子上有一个红色‘寿’字,让白志成惊‘咦’了一声,脸色瞬变,又有几分欢喜,看到自己心爱之物在她手上,却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我丢失的碧玉瓶怎么在她手上?心中甚想不通,疑惑重重,这可也太巧了,难道是一对,不是一只。
志成说道:“这只碧玉瓶,是在宋神宗三年汝窑烧制而成,后来进献于宫廷,此瓶在月光下可现一缕红色,白天呈翡翠色,下雨时有露珠沁出,所盛之药,百年不变味,实乃罕品,说起这瓶,倒是有碧玉姑娘的不幸之事,这五瓶称之为,功、寿、礼、禄、福瓶,这五只玉瓶是她父母给她的嫁妆,烧成之日,有恶霸看上了她,强娶为妾,她不肯受辱,抱着这五只瓶投河自尽,到后来,那个小村落竟然被淹,那个恶霸一家被溺死了,无一幸免。到了宋主媾和,转献于耶律鸿基,视为珍宝,两国免了一场战火,再后来,我二嫂和二哥……不是,我……”刚要说这瓶是二嫂和二哥从岳阳购得,又怕伤害她,多说无益,才不必说出。
姑娘看到他的憨态,笑道:“是在京城聚英楼所遗失,是不是?”他既不能说是,也不能直说不是,甚是窘迫,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口“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