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貌取人

　　此话一出，人群所有怀疑的目光又全部投向了书生。而书生神色早已慌乱，见已抵赖不过，便转身拔腿就要跑。
　　店掌柜的一见，连忙奔过去将他拽住，人群中也有几人上前将他按住，又有一人趁机脱掉他的步履，果不其然，真是掉出来了五两银子。
　　店掌柜的将他训斥一顿，又托人将他送到官府，回头对着白衣公子诚恳谢道：“多谢公子，公子真是才智过人，要不然我就要冤枉好人了。”
　　闻言，一旁的蓝衫公子，更巴不得地下有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
　　白衣公子瞧他神色窘迫，不禁抿嘴调侃道：“以貌取人，并非君子所为。”
　　蓝衫公子一听，怒瞪青眸，愤声道：“你说我是小人?”
　　白衣公子俊眸微眯，笑道：“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蓝衫公子青眸中顿时迸出两团火簇，怒声道：“我差点冤枉好人，是我之错，可是你无缘无故骂人，必须道歉。”
　　白衣公子抬起慵懒的黑眸看她，只见他此刻正鼓着双腮，嘟着小嘴，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男子，倒有七八分女子的娇柔。
　　他将折扇摊开，放于胸前，戏谑道：“我要是不道歉，你又将如何?”
　　“那你今天休想离开。”蓝衫公子不依不饶，威胁着他。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这可是天子脚下，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蓝衫公子确实不屑冷嗤道：“天子脚下又怎样，就算那昏庸无能，草菅人命的狗皇帝来了，我也不怕。”
　　闻言，白衣公子俊朗的神色一沉，说出来的话隐约含着一丝怒气：“你敢骂皇帝，就不怕被治罪吗？”
　　蓝衫公子的目光扫过白衣公子那张肃然愤怒的脸，不由地倒吸了口气，但还是依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我说的是实话，为何要怕?倘若那狗皇帝因此将我治罪，那更证实我说的话并非虚言。”
　　白衣公子沉眸，讳莫如深地盯了他一会儿，顺耳转怒为笑：“有气魄，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讨论一番。”
　　蓝衫公子一时不解：“讨论什么?”
　　白衣公子勾唇浅笑：“自然是讨论当今皇帝的不是，怎么，莫非你这是怕了?”
　　蓝衫公子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但他还是挺了挺胸脯，脆声道：“我怕什么?”
　　“那好，我们就找个地方，然后……”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闻人群中有人朗声大喊道：“听说艾太医又在县衙开堂义诊了，各位，赶紧的，有病的瞧病，没病的拿点强身健体的药。”
　　顿时，围观的人群涌动，纷纷朝县衙方向跑去。
　　连掌柜的都顾不到那偷窃贼了，转头向里面的婆娘交代几声，拔腿跟着随着人流跑。
　　白衣公子微微皱眉，欲要拦个人问个清楚，但他们个个行色匆匆，压根没空理他。
　　他好奇心顿起，抬步欲要跟着去看个究竟，却被青衣男子一把拽住胳膊：“你上哪去？”
　　白衣公子微微一顿，垂眸定在那只纤细洁白的玉手上，唇角勾起，微微笑道：“不是说太医在县衙义诊吗，我过去瞧瞧，你也一起？”
　　蓝衫公子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猛地松开手，尴尬中带着丝丝羞涩：“我又没病，去干吗？”
　　“当然去看热闹啊！”白衣男子缓缓笑道。
　　蓝衫公子忍住惊呼的冲动，佯装思量片刻，才慢慢道：“反正也无事，去看看热闹。”
　　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地盯他两秒，朗声笑道：“那走吧!”
　　说完，他便转身，先行一步。
　　蓝衫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么俊朗的背影好一阵，才挪动步伐，随在他身后。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拽着手臂，强拉着往一处幽静的小巷行去。
　　等白衣公子察觉到端倪，转身回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抹蓝色的身影了，他皱着眉头四处寻望一番，最后也只是摇头笑了笑了，只当他不愿跟去。
　　
　　白衣公子来到县衙，那里早已排成一条长龙，有老有少，有富人，也有穷人。
　　他举目向前望去，见衙门前坐着一位身材圆溜的公子，此时他正把一手的三指搭在一位老人的脉搏上，凝神聚气。
　　“装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他一手挥着折扇，冷嗤一声。
　　望着那长龙似的队伍，他微微皱了下眉，对着旁人打探道：“他真的是太医？”
　　被问的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是很和善：“他不是太医难道你是？”
　　白衣公子神色一冷，尽量压下心中的那股不爽，尬笑两声，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样看一次诊多少银子？”
　　那人答道：“陈太医给我们老百姓看病不收银子。”
　　“哪里不用银子，他昨日可收了我五十两白银，不过无妨，陈太医医术了得，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另一个身着华服的富贵公子悠悠说道。
　　这时，前面又传来那位看病老者懦的声音：“陈大医，这是家中仅剩的几文钱。”
　　陈太医轻叹一声，将老者微微颤抖的手给推回去，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到他手中，轻声说道：“赶紧按照我给你的药方去抓药，你这病耽误不得。”
　　老者怔了一阵，连忙鞠躬道：“谢谢陈太医，谢谢！”
　　“陈太医”溜眸一笑，大声喊道：“下一位。”
　　闻声，白衣公子阔步上前，先那轮到之人率先一步做到了陈太医的对面。
　　这时队伍中一阵喧闹，各个指责白衣公子肆意插队。
　　白衣公子也不恼，将已卷起袖子的那只手臂搁放在台面上。
　　说出来的声音更是漫不经心：“请陈太医为我把脉。”
　　陈太医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的意思，而是淡淡道：“公子，请后面排队。”
　　白衣公子不屑一笑，缓缓地收回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扇骨，好似整齐地看着他：“我有很急的隐疾，能不能请陈太医说个行个方便，我有的是银子。”
　　陈太医抬眸，仔细地打量起白衣公子来：长相俊朗，如墨的瞳孔深得好似一汪泉水，看也看不到底，长眉入鬓，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执一把精致的折扇，一袭白色衣袍衬得他好似神器一般。
　　目光稍微垂下，便瞥到他衣袖中隐隐散出一束刺眼的银光，他不由的眸光一闪，弯着眉眼道：“自然是隐疾，就该到隐蔽之处去看诊。”
　　“那麻烦太医大人引路。”
　　陈太医起了身，对着身边的衙差交代一番，不顾其他人的不满，领着白衣公子进了衙门。
　　白衣公子由他熟门熟路地领着自己跨过长廊，又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厢房处。
　　陈太医推开门，率先进去，一骨碌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满一杯茶，一口闷了下去，随后抬眸看着白衣公子问：“说吧，你到底有何急性隐疾？”
　　白衣公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不慌不忙地摊开折扇，在指间把玩着，似笑非笑地问道：“别急，在我问诊之前，我先要确定几个问题？”
　　陈太医很是不耐烦，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便忍了下来：“有什么问题赶紧说。”
　　白衣公子轻笑问：“你真的是太医？”
　　“如假包换。”
　　“可有差印？”
　　“什么差印？”陈太医脱口而出。
　　白衣公子嗤笑医生，缓缓道：“自然是证明你是太医的凭证。”
　　闻言，陈太医神色慌乱，结巴着答道：“当……当然有啊！”
　　“你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陈太医一时愣住，反而狡辩道：“这差印是能给人随便看的吗，再说出宫太匆忙了，把差印落京城了。”
　　白衣公子顿时朗声大笑，缓缓起了身，来到他身侧，扬唇道：“你根本就没有差印，因为你压根就不是什么太医。”
　　陈太医眸色微闪，出声狡辩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
　　白衣公子狡黠一笑，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折扇，说道：“要不，我们去县令那里说道说道，看他是相信你这个假太医，还是相信本公子。”
　　陈太医顿时镇住，圆目在白衣公子盯了一阵，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的折扇倏地合上，淡笑道：“和你一样。”
　　陈太医神色微讶，脱口道：“江湖骗子？”
　　闻言，白衣公子不由地发笑出声
　　朗朗的笑声让陈太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却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都是骗子，谁能怕得过谁。他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白衣公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又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原来也只是一个骗子，不过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是劫富济贫，打抱不平，我骗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可从来没坑过老百姓一分钱。”
　　白衣公子眉目轻佻，正欲开口，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门儿传来一记暗哑的声音：“公子。”
　　白衣公子顿时蹙了下眉，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陈太医”抬眸看去，见门口站着一位紫色玄衣男子，神色清冷，附在白衣公子耳旁嘀咕一声后，两人便匆匆离去。
　　“陈太医”刚松下一口气，后又神色凝重，担心白衣公子会将他假扮太医的事说出去，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悄悄从后院溜出了衙门。
　　另一边，蓝衫公子被拉着进入一间无人居住的破舍，手被松开的那一刻，她抿了下嘴角，语气极为不悦：“祝公子，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祝公子的人，身着黑色锦袍，身躯颀长，面上带着一个鹰形面具，只露出一双温润，却又深不见底的眉眼。
　　他手附在后背，冷峻的目光落在沐珊身上许久，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刚刚那位公子了？”
　　蓝衫公子一时怔愣，猜出男子说的是谁，顿时臊红俏脸，却还狡辩道：“没有的事，我跟他只是一面之缘，哪能谈得上喜欢。”
　　祝公子将信将疑地盯着她，肃声道：没有便好，你要知道，我们此次来京的目的是找那个皇帝报仇，还有，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蓝衫公子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紧拧了眉心，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
　　男子冷声答道：“他就是当今皇帝，你我的杀父仇人。”
　　闻言，蓝衫公子犹如受了惊骇一般，身躯微微一抖，向后退了一步，半晌才道：“原来是他，真是冤家路窄，祝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为我们的家人报仇。”
　　男子看着她异样的神情，心中不禁不忍，本来无忧无虑的她，如今却要被卷入这复仇的风波之中，但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亦是没有退路。
　　“那你早点回客栈休息，三天后，我们依计行事。”
　　说完，又是不忍地看了她一眼，怅地退出坡舍。
　　蓝衫公子立在原地，抬眸，顶上，一轮被乌云遮去一大半的残日斜挂天幕，靠着树梢，仿佛触手可摸。
　　她手托下巴，望着残阳，一行清泪挂于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