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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涯海角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4-28 18:33:53      字数:7958

  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又或许是认床的缘故,陈洛尘走后,我在床上像烙煎饼一样翻过来转过去,就是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很亢奋,仿佛喝了超量的咖啡,大脑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着,一刻都不停息。开始数绵羊,从1数到100,又从100数到1000,越数越兴奋,越数越清醒。我只得坐起来,抱膝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传来滴嗒滴嗒的声音,应该是空调外机滴落下来的水滴,也有可能是吹来的海风凝结成了水珠滚落下来。想到明天还有行程,遂再次睡下来,强行闭上眼睛,回想与陆以墨交往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胶片在脑海里浮现。直到后半夜,我才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等到醒来时,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11点钟了。难得陈洛尘没有打电话来骚扰,只发了一条短信提醒,他在酒店大堂等我。
  急忙起床洗漱换好衣服走到酒店大堂,陈洛尘果然等在楼下。酒店大堂很宽敞,专门开辟出一片空间,设置了特产区、咖啡区、休闲区和茶艺区。陈洛尘正坐在茶艺区品着茶,他身后的隔断里摆放着各类茶叶。我对茶叶没有研究,也不知柜台里摆放的是Q市的名优茶叶,还是全国各地的茶叶种类都有。南溪也产茶,是经过改良的小叶苦丁茶。传统的苦丁茶粗枝大叶,纵然味道奇绝,但从品相上看,离翠芽毛尖这类阳春白雪还是差了几个档次。小叶苦丁茶外形色泽绿润,冲泡之后叶底鲜绿,色泽碧绿,入口微苦清香,苦尽甘来。在南溪,大多数人家喝苦丁茶,也有少数人家喝老鹰茶、细叶茶。柜台前方摆放着一具木制的茶台,因是外行,从材质上看不出是什么木材,只是造型奇特,似是一截树根连根拔起雕刻而成,一位身着布衣挽着发櫭的女子向陈洛尘展示着茶艺。只见她素手轻抬,按照泡茶的八个步骤,备具、洁具、赏茶、投茶、洗茶、泡茶、奉茶一一呈现,软玉温香,茶香缭绕,光是看就已经很惊艳了。陈洛尘和女子早已熟识起来,看女子巧笑嫣然的样子,就知道陈洛尘这张巧嘴有多讨人欢心了。我走过去时,正看到女子抬起纤纤玉手往他面前的杯子续水。
  “小年,过来喝杯茶,美女的工夫茶很不错。”陈洛尘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和标志性白牙。
  茶艺女子盈盈一笑,将一只通体碧绿的杯子放在我面前。“这是我们Q市的青茶,希望你能喜欢。”
  我没有早起喝茶的习惯,只觉茶香怡人,闻之神清气明,遂端起杯来饮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香,继而口齿生津。我虽然不懂茶,已知此茶应属中上品。可见,长得帅嘴巴甜的人走到那里都能吃辣的喝香的。
  等我喝完杯里的茶,陈洛尘预约的车子到了。我以为他多少会买点茶叶,毕竟吃人嘴软。那知某人站起来向美女致谢后直接走掉了。
  “喝了别人那么多茶也好意思。”我忍不住腹诽。
  “她的茶本来就是供客人品尝的。”陈洛尘似是听见了我的腹诽,“谁说一定要买的。”
  “要是别人都像你这么想,她还卖个屁的茶叶。”我还是有些赫然。
  “总有像你这种喝了别人茶水就觉得受人恩惠的人愿意当冤大头。”他直言不讳。“放心,别人能在这里摆摊,就说明茶叶买得很好。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是了是了。”我赶忙跟上他的脚步。我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人,走在街上看见卖桃子的人,明明说的先尝后买,可我尝了他的桃子,不买总觉得过意不去。哪怕,这桃子尝到嘴里并不甜,反而有点酸。
  走出酒店,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气温起码在30度左右,热气从地面拂来有些灼人。我是易黑体质,皮肤稍微晒一下就变得黝黑,不像陈洛尘即使晒脱皮,过两天皮脱了,新长出来的皮肤照样嫩白如雪。这就是为什么越白的人越晒不黑,越黑的人越怕晒了。出门前,我作好了充足准备,太阳伞遮阳帽防晒衣一样不少,饶是如此还觉得不够,又在手臂、大腿等裸露皮肤上涂抹了厚厚一层防晒霜。
  陈洛尘见我包裹严实的装扮忍俊不禁,“这是Q市,不是非洲!”
  “你以为谁都似你晒不黑?”我看着他白皙的肌肤,造物主真是不公平。
  “晒黑是对夏天应有的尊重。”他把行李搬到车上,“咱们先去吃饭。”然后问司机,“Q市有什么特色饮食?”
  我以为他对Q市饮食了如指掌,昨晚从机场来酒店的路上他不是与出租车司机侃侃而谈吗?
  “Q市除了海鲜还是海鲜。”司机实话实说。
  “师傅,那咱们去吃海鲜。”他没有去坐副驾驶,而是和我坐在后排。
  “好呢。”师傅得令后迅速调整路线。
  “怎么样?”陈洛尘侧头问我,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他脸上,能清晰瞧见雪白皮肤上出现的几颗雀斑和细微的绒毛。
  “随便。”我回应。
  “和男人不能说随便。”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冰淇淋才有随便。”
  “晕,我根本没把你当男人好不。”我在心里腹诽一句。
  作为内地人,我根本吃不惯海鲜。记得某次和领导出席活动,主办方邀请我们去吃海鲜,那是我第一次吃大闸蟹,据说200块一只,害得我每咬一口都在心里计算,这只腿多少钱,这只壳多少钱。殊料,海鲜没吃多少,当天晚上却在酒店拉了一晚上肚子,跑厕所跑得怀疑人生,拉到最后全身软成一摊泥,到医院足足挂了8瓶盐水才恢复正常。自那以后,基本不碰海鲜。但在以海鲜闻名的Q市,我不能拂了陈洛尘的好意。正若他所说,不吃海鲜等于没来Q市。
  师傅将我们拉到Q市最大的海鲜城。Q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来此地旅游的人很多,天南海北,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海鲜城果然名不虚传,放眼望去,偌大的一条街望不到头,两旁全是海鲜酒楼,门口均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海鲜都有,很多我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叫不出名字。涂着红嘴唇烫着波浪卷扭着杨柳腰的老板娘站在店门口揽客,见到有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往店里拉。
  每有美女拉拽时,陈洛尘都用眼神询问,“这家可以吗?”
  我假装没看到,“你喜欢那位美女咱们就去哪家?”
  最终我们选择了一家环境相对幽静的酒楼。老板娘扭着腰肢走过来将菜单递给陈洛尘。不知你发现没,有这样一个现象,只要有男士在场,服务生一般都会让男士点菜,也不知是不是男士在美女面前都比较大方。
  陈洛尘把菜单递给我,老板娘撅着屁股过来,顺带着把胸部往陈洛尘身上蹭了蹭。
  我实在对海鲜不感冒也不知怎么点,遂又把菜单给了陈洛尘。
  “老板娘,我们就三个人,你给我们推荐几个菜品。”陈洛尘也无从下手,遂把决定权交给老板娘。
  “好的,客倌你稍等。”老板娘媚笑一下,本来挺平常的姿色,笑起来却有几分顾盼生姿的味道。
  隔一会,菜端上桌,一锅大杂烩,里面的海鲜怕有10几种,稀奇古怪、形状各异,闻起来却很香。只是看着这怪头怪脑的样子,实在无从下口。还好,随后又端上来一盘清炒时蔬和红烧豆腐,我就只吃豆腐和青菜。
  陈洛尘将一只龙虾夹到我碗里,“大老远来不能只吃青菜。”
  “就是。”师傅附和,“来Q市不吃海鲜等于没来。放心,这些海鲜都是新鲜的,不比你们平常吃的,都是冰冻过的。”
  我只得咬了一小口。平心而论,味道是真的鲜美,正若师傅所说,不是冰冻海鲜所能比拟的。
  陈洛尘又往我碗里夹了很多,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
  “你男朋友真贴心。”师傅见状夸道。
  “不是。”我欲分辩,陈洛尘又往我碗里添东西。我用眼神制止都无效,只得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好吃。”他面不改色,“师傅,Q市的海鲜名不虚传。”
  吃完饭走出来,气温又升高了很多,酒楼里有空调,与外面冰火两重天,就像突然从冰箱走到烤箱,中间还没有任何过度,闷和热是唯一也是最直接的感受。我以为这种天气,海边的人会很少,毕竟人们都喜欢呆在阴凉的地方。就像古城,到了夏天,很多人都聚到地铁、书店、超市等地方蹭免费的空调。殊料,海滩上满满都是穿着比基尼吊带裙的美女,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这些只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我也变得雀跃起来,很快将来错城市的不快抛之脑后。
  司机把我们放在景区入口处就离开了,只约定大概来接的时间。陈洛尘领着我往海边走,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从身边摇曳而过,晒得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前凸后翘的身材吸引了不少目光。我也忍不住往美女身上瞟,谁规定,只有男人喜欢美女?初中的英语老师早就启蒙过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敢在公众场合穿着这种三点式的比基尼,一来骨子里比较传统,接受不了自己在大众广庭下只着寸缕;二来身材扁平,既无前凸后翘,也无曲线玲珑,就不用出来吓人了。
  沙滩上的沙子很细很白很软,光脚踩在上面有些灼热,慢慢地竟也能适应。太阳伞下的椅子上,躺着不少俊男靓女。当然,也有不少油腻男人,顶着白花花的肚子,像青蛙一样鼓着肚子躺在摇椅上。海风吹来,有些许凉意,带着海水的咸味和腥味。戴着斗竖的渔家女提着贝壳在沙滩上叫卖,各种颜色各种形状都有,煞是好看。小时候,去同学家玩看到他家窗台上有一串用贝壳串成的风铃非常漂亮,一眼就喜欢上了。遂决定买点贝壳回去制作。
  陈洛尘拉着我就往前面跑,“还没开始玩,你就买一大包东西,真把我当棒棒使唤了?”
  “旅游不就是边走边看边玩边买吗?”我疑惑,“不然,还怎么玩?”
  “我们先去那边。”他拽住我的手不放,生怕我抵挡不往渔家女的诱惑。
  惹得渔家女在后面一路追赶,“妹妹,贝壳还要不要了?”
  我于心不忍,边跑边回头,“一会回来买。”
  看似是同一片海域,往前走风景又有所不同,这边的海面比较平静,人们都在沙滩上晒太阳,捡贝壳,喝啤酒。沿着海岸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海水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拍打着沙滩,人们欢笑着涌进海里,在海里奔跑追逐。对于长期生活在内陆山区的人来说,对于大海的惊喜程度不异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毕竟,以往我见过最大的水域就是村子里的堰塘。我急忙跑过去,海水没过脚踝,冰冰凉凉的,浇去了夏日的炎热,人也变得轻爽起来,我和人们一起在海水里欢笑奔跑。
  玩了一会,在陈洛尘的引导下,我们又往海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岸边依靠着很多船只,举着旗帜戴着帽子的导游正向游客推荐坐游船出海的方案,有几个船老板也围过来,招揽着散客。
  “咱们去坐快艇,感受一下飞一般的感觉。”在船老板的游说下,陈洛尘有些心动。
  “嗯。”我没有在大海上航行的经历,内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买了票穿上救生衣坐上船,在船老板的一声吆喝下,解开线缆的快艇像离弦的箭弹了出去,我没来得及抓紧船舷,身子直直向前倾去。还好系了安全带。陈洛尘腾出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我本能地往旁边缩了缩身子。快艇在大海里辟波斩浪,像一条白色的鱼穿行在浪涛里,飞溅起来的浪花打在脸上身上,带着咸咸的味道。我刚开始很紧张,生怕一个浪头打来会弄翻船只。所谓欺山不欺海,大抵是山有高度,而大海无底吧。特别是我这种陆地长大的旱鸭子,对于大海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和敬畏。
  “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船老板放慢了速度。
  “多次了,只是没坐过快艇。”陈洛尘见我平静下来,遂坐到船头与船老板攀谈起来,“老板你的船开得又快又稳。”
  “那是自然。从小就漂在海上,吃这碗饭的。”船老板晒得黝黑,粗砺的脸上满是海风吹过的痕迹。
  “应该挣了不少钱。”陈洛尘站在船头,风拂起他的衣襟。
  “钱没挣到。只是每天习惯了在这片海里奔腾,特别是与你们这些来自各个地方的客人聊聊天,带你们领略大海的风景,是我最快乐的事。一会我带你们去看海枯石烂吧。”船老板将船摇得稳当了一些。
  “是一处景点吗?”我一直以为海枯石烂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恩。在深海里面。”船老师又将速度提升了。
  快艇在他手里就像一只被驯服的海兽,忽而窜入海里,忽而飞上高空。他提着兽的两只角在大海里扑腾跳跃,时不时还换换花样,变变动作。宁静的大海被剪破了,飞溅起来的浪花,惊吓到的海鸟,倒映着的光影,都被揉着辗着,蛟龙腾飞天地动,鱼鳖潜跃水云惊。可怜我被颠得七荤八素,整颗心被抛着扔着,从海里弹到空中,又从空中落回海里,脑子里全是快艇翻落海底的假设。泰坦尼克号这么一艘巨轮撞上冰山都会沉没海底,何况一叶小小的扁舟,一个浪头足也打翻它。
  “海枯石烂缘于一个美丽的传说。”耳边传来船老板的声音。
  我从晕乎乎中回过神,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宁静的海域。
  “天上有个仙女下到凡间遇见一个叫石头的男子,两人一见钟情并在海岛上生活。谁知好景不长,仙女被父亲带走了,石头和孩子们在岛上日盼夜盼,也没能盼回仙女。时日一长,便化作了石头。仙女知道了,日夜伤心流泪,流成的眼泪变成了海水,生生世世围绕着石头。”船老大开始讲述这个被传诵了千百年的故事。
  本是一个很普通很烂俗的故事,却让我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一见钟情短暂相爱,然后父亲离家多年未归,母亲日夜伤心,流出的眼泪足也变成海洋。只是,她日盼夜盼,盼了10多年,也没有盼回自己的丈夫。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望夫崖》,传说主人公久等丈夫不归,变成了海边的一块石头。如果,母亲没有我和小满,会不会也会化为一块石头。
  而我听过海枯石烂的另一个版本,则是飞鸟和鱼的故事。飞鸟爱上了鱼,但她不可能为鱼放弃整片天空,而鱼同样不会为她放弃整片海洋。他们隔着海水和天空的距离相恋,最后又因为海水和天空的距离分开。元好问在《西楼曲》里说,海枯石烂两鸳鸯,只会双飞便双飞。于是有了海水干枯石头腐烂的意思,而海水永远不可能干枯,石头也不会消亡,所以爱情也是有保质期的,不会真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许是离着景点近了,快艇速度慢了下来,和缓地行走在海面上,一望无垠的海岸线,海水绵延数千里奔涌向天边,我们是海面上的一个点。若不是身着红色的救身服,从天空中俯瞰下来,应该会看不出痕迹吧。在万物面前,人类终究是渺小的。
  “啊,大海。”陈洛尘站在船头,张开双臂似要拥抱整个大海。
  我以为他会随口吟诵一着诗,结果...
  “你真大!”他念出下一句。
  我差点笑喷,因晕海导致的头晕也有些许缓解。
  “大海啊,你全是水;小船啊,你没有腿;美女啊,你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船老大跟着念出一句打油诗。
  我被他俩一唱一和成功逗乐了,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随着快艇的平稳运行,开始欣赏海上的风景,我对大海的印象均源于看过的两部影片《深海狂鲨》和《泰坦尼克号》,都是灾难片,前者遇到鲨鱼,后者撞上冰山,无一例外都以牺牲生命为代价,也就更深刻的理解了欺山不欺海的含义。如今,在这一片平静的海面上,一丝风都没有,静默得像一幅画,一幅墨绿色的海景图。
  海枯石烂近在眼前,就是两块耸立在海里的大石头,风吹日晒,浪涛侵蚀,屹立千年而不倒。许是长年受海水冲刷的缘故,形状很奇特,不似陆地上的山,颜色也是黑色,似被墨水浸染过,远远望去像一个闭眸深思的巨人,似凝神,似深思,更似在等待。结合船老大的讲述,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一个等待妻子归来的痴情男人。四周的海水轻拍着他的腰,似是恋人间的抚摸,更像是呢喃或是抚慰,抚慰一个等待了千年不曾枯竭的心。
  “可以对着他许愿。”船老大说,“希望两人的爱情像石头一样坚贞。”
  “我们.....”我知道船老大误会了,正欲解释。
  陈洛尘已经躬下身子,双手合十对着石头鞠躬。
  我只得看向另一边,正好有一条大鱼飞跃出海面,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
  “是鲸落。”船老大回过神来,“我们运气真好。”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我知道大海里有很多水族和鱼类,也听过鱼跃龙门的故事,但鲸落却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我宁愿相信这是船老大故意忽悠我们的。
  “哪里?”陈洛尘急忙看过去,海面已经恢复平静,一池墨水在阳光下波光鳞鳞,甫一看去,有些像鱼背,在跳跃着向前奔腾。
  回去时船老大的速度一点没减,有了刚才的铺垫,我没有了来时的紧张,也能气定神闲地看着海上的风景。陈洛尘照例和船老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返程比来时快了很多,虽然航程是一样的,但在感官上快了很多,不一会就回到了岸边。
  日头慢慢西沉,火烧云铺满了半个天空,映照在海面上,璀灿、绚丽、热烈、火红,难怪古人用“一道残阳铺水上,半江瑟瑟半江红”来形容江天一色的景色。我们租了一架太阳伞,下面有圆桌和躺椅,我有些疲倦地躺在椅子上休息。陈洛尘去旁边的游客中心买来了很多吃的东西,椒盐黄鱼,泡椒鸡爪,凉拌生蚝,麻辣海苔,还有冰镇雪碧和可乐。在海里奔腾了几个小时,确实有些饿了。我拿过一罐可乐和一块面包啃起来。
  海边一如既往的热闹,人们并没有因为暮色降临而散去,反倒比先前更多。夜晚散去了夏日的炎热,海风拂来带着海水的味道。人们或躺或卧,吹着海风,听着浪涛,喝着啤酒,聊着人生。时光慢了下来,连浪涛声都轻缓了许多,一下一下拍着沙滩,月光撒在海面上波光鳞鳞,像无数宝石铺在海上,沙滩安静的卧在月光下,海浪轻轻拍着,抚着,吻着。
  “其实我是第一次来海边。”陈洛尘侧着脸看我。
  “早猜到了。”我喝了一口可乐,“你刚才是骗船老大的。”
  “出门在外,多个心眼。不过,我会游泳。”他喝了一口雪碧。
  “晕,不早说。”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属于旱鸭子。
  “你以为我这狗刨式功夫能从海里游回岸边?”他看出我的疑惑,“小河沟里扑腾几下还行。”
  想像着他扑楞着翅膀在小河沟里游泳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来。离我家不远处有个山塘,里面长满了昌蒲,端午时节可以割来挂在门楣上,不仅能辟邪还能治病。人们经常在山塘边淘洗东西,村子里的妇女与丈夫抖了嘴跑到塘里寻短见,听说怨气很重变成了水鬼,遇见有人在塘边淘洗东西便会把人往塘里拽。很多大人不允许自家小孩去塘边。我们则经常会趁母亲不注意时跑到塘边玩耍,拄着竹杆在塘里摸鱼。胆子大的孩子会走到塘中心,学着鸭子的样子试着游泳。结果,重心不稳掉进塘里,呛了几口水鬼哭狼嚎地哭爹找娘。至今,村子里也没几个孩子学会游泳。
  “我喜欢上树掏鸟。”陈洛尘说,“只要树上有鸟窝,不管那树多高,都要爬上去看个究竟。有次,爬到一棵柏树上,你猜看到了啥?”
  “除了小鸟就是鸟蛋,还能有啥?”我白了他一眼,“故弄玄虚。”
  “我爬到离鸟窝0.01米的时候,正待探头看窝里有什么,听见扑赤扑赤的声音,定睛一看,一条带圆圈的老蛇盘居在窝里,正向我吐着信子。我手一松,扑一声掉到地上,再顺势滚到坡下。还好,它没追下来。”
  “哈哈,我觉得很有趣。”以前咱们村的男孩子也经常去爬树,还骑在树上用弹弓射我和小满的头。我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他们敢怒不敢言,当时的想法居然就是希望他们遇到老鹰或是老蛇。没想到,他们没遇到,陈洛尘倒遇上了。
  “你以前是不是挺调皮?”我问陈洛尘。
  “一点点吧。”他不好意思地拢头发。
  “一点点是多少?”我想象不出文静秀气的陈洛尘能做调皮事。
  “看到邻居家院墙上的南瓜用小刀划开一个盖子,打开掏出瓜醸,把石子塞进去盖上盖子。过段时间,伤口愈合了,基本看不出痕迹。邻居摘回去切不动,使劲地划,刀就会崩坏。”他忍住笑,“那时是真坏。”
  “呵呵,”我也忍俊不禁,“这事你都干过。”
  我也干过类似的事,甚至更恶劣。记得,某次遇到几个经常欺负我和小满的男孩,我将点燃的鞭炮扔到距离他们不远的牛粪堆上。只听“啪”的一声,鞭炮炸了,飞溅起来的牛粪喷到他们脸上。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抹脸擦头时,我和小满边笑边跑,等他们反应过来追赶时,我们早已跑得没影了。
  “你居然也这么调皮。”陈洛尘将面前的蚌递到我面前,“里面有珍珠,但不是每颗都有。试试看,咱们谁先找到。”
  “好啊。”我想起小时候过年时,母亲也会将硬币包进汤园里,吃到的人来年一定会有好运。
  我小心地将蚌拨开,借着微弱的光,仔细地寻找,在翻到第三只蚌时看到一颗金色的珠子,有点像平时玩的玻璃珠子,只是稍小一点。此时,静卧在蚌壳里,发出璀灿夺目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相较于我,陈洛尘翻遍了所有的蚌,一个小珠都没找到。
  “我是不是可以去买彩票了。”我举起这颗金色的珠子,“这种颜色的珠子是不是很罕见。”
  “对,白色的珠子比较常见。你这是走了狗屎运。”陈洛尘笑起来,“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有了这个意外的收获,我明显兴奋起来,海风吹来也温柔了几分,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如恋人间的呢喃,陈洛尘的兴致热情高涨,一点都没有游玩一天的疲惫与不堪。我们坐在海滩上吹着海风,喝着可乐,聊着年少时的一些趣事,气氛从没有过的和谐与轻快。
  海面上的灯光早就亮起来了,天幕上镶嵌满了繁星,天上的星与海上的灯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灯哪是星,柔软的天幕下,玉带一样的海面上,风轻轻吹着,浪轻轻吻着,对面的人目光轻㳀,和声细语,言笑晏晏。
  一切都很美好,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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