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理合法

　　和阳鼎兴的清闲不同，龙鼎兴这几天忙的够呛。一来是警局里终于有新人分配到了二组，自己和小李再也不用继续窝在库房，面对着一堆发霉的档案袋办公，也不用再忍受每天进进出出，还丢下一句“麻烦让让”的人群。
　　二来，是龙鼎兴在命案现场外发现的蛛丝马迹，导致一组初步下的结论被全部推翻，一个看似吸毒过量致死的案件转向蓄意谋杀的侦查方向。
　　小李原以为二组这回算是能直直腰板了，结果局长的要求却是二组暂时编入一组，邝队长任指挥员。二组配合查案的同时，也锻炼锻炼新人，这新人里，当然也包括龙鼎兴。
　　一组都是老刑警，在城市里也拥有一定的眼线，便主抓侦破方向和搜证工作，至于挨家挨户摸排走访的事情，自然是交到了二组手中。
　　这样的安排龙鼎兴欣然接受，还安慰小李和两个新警员道：咱都是新人，来的时间短，经验少，锻炼基本功没啥的。
　　小李心里还是不平，看着一组的人整天不拿正眼看二组就来气：龙队，你以前不是侦察兵吗？那战功和经验，哪样都不比他们差啊！咱们完全可以自己也找方向破案！
　　听到这话，龙鼎兴皱着眉怼了回去：去！去！那能一样吗？打仗的时候看见衣服不一样的就是敌人，跟这能比吗？你以为凶手脸上刻着字，等你来抓呢？
　　一番话说得小李哑口无言，龙鼎兴抱着公文包往前走，回头补充了一句：都记着点啊！穿了这身衣服，就得学会服从命令！命令都不执行还有个屁的战斗力！
　　来到一条熟悉的巷子，带头敲门的龙鼎兴发现一丝残存的血迹还沾在粗糙的石墙上，心里回过味来这是和阳鼎兴初次见面的地方，当时他胳膊靠墙，八成是把血给蹭上面了。
　　他娘的，都过了好几天了，答应的请茶到现在都没音。
　　心里正骂着，眼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龙鼎兴立马换上了笑脸：“大叔您好，我们是公安，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城寨自从匪患之后，领头打退土匪的五人拧成了一股绳，里里外外给他们的统称都是“元老”。元老们最初是五个人，后来元伯外出闯荡，身为教书匠的师爷被推崇进来，于是阳炎雄、师爷、孔望祥、王援朝、陈辉五人便扎根至今，形成新的决策层。这样安排的好处，在于有事商议的时候，大家可以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举手表决。
　　这几天元老们坐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次，城寨外迪厅的生意还是有兴趣的，关于迪厅的老板阿成，元老们也专门找人了解和调查过，以前的确是开大车挣点辛苦钱，人也算本分踏实，起码不担心会摆城寨一道。
　　朝叔牵头，通过电话的方式和阳炎雄沟通过，电话那头也在听的元伯本是买卖人，对于这事也表示赞成，如果能交给阳鼎兴负责更是放心。
　　支持归支持，钱也不是问题，但元伯提出的一个问题和师爷想到一块了。城寨以这样的方式去到西郊做买卖，地头蛇的关系先不说，公家那边怎样和平处理是个难题，这么多年城寨一直小心谨慎，别因为一些幺蛾子露了底，那他娘的就是得不偿失了。说一千道一万，元伯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了，就是买卖可以做，问题是怎样把它做的合理合法。
　　正当一行人苦恼之时，一直没说话的阳鼎兴举起手道：“各位叔伯，我倒是有个方法，应该行的通！”
　　孔望祥听见这个挺高兴，在他心里阳鼎兴比自己生的那个大头仔脑子好使的多，自己也早把阳鼎兴当成了第二个儿子看。与此同时叔伯们也纷纷应着：“说来听听！需要寨子给什么支持的，也尽管开口...”
　　
　　时值盛夏，烈日包裹的西郊海岸迎来了新一波游玩的人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相机的镜头下绽放笑容，欢快的气氛随着海风飘荡游走。
　　照相馆的隔壁，阿成蹲在迪厅门口发呆，落寞的身影和周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神情有些烦躁，转头撇了眼自己的招牌，手中的半支香烟立马被他狠狠砸向地面，好像这样可以发泄一下情绪。
　　人群的欢笑声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广场一瞬间安静的有些过分。正在出神的阿成觉得纳闷，顺着人群警惕的目光往左边看去，只见十来个年轻人缓缓朝自己走来。
　　阿成站起身，拿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想要看清来人时，海胆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成哥！别晒太阳了！兄弟们都挺热的！”
　　阿成欣喜若狂，刚才还在脸上的烦躁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忙迎了上去，像是盼来了宝物般的大笑着：“兴哥！胆哥！可把你们盼来了！进屋进屋！”
　　迪厅内部还是几天前的样子，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灰尘味道，灯光下蚊子就跟人工饲养一般的成群结队，完全一副吃人的架势。
　　一行人边抽烟边打蚊子，阿成讪笑着提来一大袋子冷饮，又将几包好烟放到桌上：“各位兄弟，我这地方没收拾，招待不周啊！”
　　“成哥！坐！”阳鼎兴往旁边挪了挪，环顾四周道：“您那个远房亲戚不在吗？怎么您自己在招呼？”
　　“哦！小华啊！这孩子书看完了，想回学校拿去，我这反正没什么事，就让她去了！”阿成还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她这不在也好，省的跟你们斗嘴不是！”
　　阳鼎兴没再过问，指了指身边的人：“给您介绍一下我这些兄弟，以后可能都会长期相处。大头，阿海，阿水...”
　　阿成挨个握手，完事搓着手道：“兴哥！看你们这都是大小伙子，这次来，是不是寨子决定好了？能帮帮我这小生意？”
　　“成哥不用客气，生意肯定是可以做，但不是我们帮你，而是大家互相帮忙！”
　　阿成心里满是期待：“那，兴哥说来听听！”
　　阳鼎兴稍作停顿，和身旁的大头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叔伯们商议了一下，希望能和成哥这边合作来搞，有钱大家一起赚，即使最后亏了我们也认！”
　　阿成心里当然是希望城寨能进来一起，此刻还是摆着笑脸：“不知道寨子希望怎样来合作？”
　　“入股！五五分账！”阳鼎兴直截了当的提了要求，看着阿成惊诧的脸继续说道：“成哥放心，我们做事讲规矩，不会像那些地头蛇一样不讲道理。首先，您这边的音响全部都被砸了，上次咱们也聊过，二手音响占总投资的三成左右，那么这次您重新开业，音响设备的钱，我们出，而且买全新的，就当那些人砸烂的东西我们埋单。我想，占到四成应该绰绰有余。”
　　见阿成低着头，阳鼎兴索性直接说完：“另外，寨子会出人，保障迪厅的正常运转，只要您同意寨子的规矩不做越界的事情，我们担保无论是公家还是那些小混混，都不会影响到迪厅的生意。当然，我们的人，工钱也由我们自己来付，不会侵占到您的利益。鉴于之前您在开业前夕也做了些准备，花了时间和金钱，我们知道那些辛苦之处。所以，寨子也会通过自己的人脉往这里介绍生意，全都算整个迪厅的收入。”
　　阳鼎兴说完便靠在了沙发上，一行人都不再说话，给了阿成思考的时间。
　　其实阿成自己也没有太多的顾虑，毕竟如果城寨不出钱，自己还得想办法重新买设备，重新补装修，这些钱于他而言现在是拿不出来的，有人能给当然是好事。但是城寨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陌生的团体，到底能否做到像阳鼎兴说的那样平安无事还是个问号。
　　阿成站起身将香烟洒了一圈，重新坐下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听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头更是直接道：“果然生意人都是人精啊！”
　　对于这样的想法，阳鼎兴也能理解。他淡淡的笑笑，开口问道：“西郊这块为难你的人，最近还来过吗？”
　　“几乎每天早晚都会有人来，人不多，来了都会丢下一句让我答应他们的要求，不然迟早亏死！”
　　“这样最好！”阳鼎兴胸有成竹的道：“现在时间还早，您弄个牌子，就写今晚开业，到了晚上还是把场子的灯都打开，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放心做吧！晚上你只需要负责看戏！”海胆自信的声音再次把众人逗乐了：“等这事结了，你再把欠我们的一顿饭给补了！”
　　阳鼎兴掏出几张纸放到桌上：“成哥，我希望您在今晚能把这份协议给签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一起挣钱！寨子答应的事情，一定会体现在行动上！”
　　此刻阳鼎兴也带着众人站起身，“寨子相信成哥是靠谱之人，合作之事咱们双方都应该透明公开。协议您好好看看吧，晚一点我们会再过来！”
　　阿成拿起协议，只见上面已经签上了阳鼎兴的名字，名字上还有鲜红的手印。除了具体金额以外，属于阿成签字的那一栏上也刻意留了空，可见诚意已经到了。
　　
　　入夜，海岸广场上开始热闹起来，无数吃完晚饭来此放松的人群逐渐汇集，似乎要将广场白天缺失的人气全都补齐。
　　迪厅的霓虹灯在天色擦黑时准时亮起，刺眼的红色招牌在这夜色中像极了招摇的靶子。阿成回头看了眼广场，面露担忧的朝室内走去，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没谱。
　　按照阳鼎兴的指示，阿成走进迪厅深处昏暗的走廊，忐忑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之前迪厅被人砸过，来往的路人有了阴影，压根没人进来消费，空旷的大厅里静的有些渗人，只有阳鼎兴和大头两人靠着吧台神色淡然。
　　约莫十五分钟，三个年轻小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为首的男子有些轻微发胖，宽大的背心套在黝黑的身躯外，右胳膊上一条长疤像黑漆漆的虫子一般恶心。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满脸凶相的一拍吧台，瞪着大头道：“还敢开业！啊？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大头轻蔑的一笑，抽着烟压根不理他。阳鼎兴知道这就是海胆所说的“大光龙”，缓缓走上前淡淡的道：“我是老板！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
　　“你？这谁家孙子没管好跑出来作死？”大光龙的笑声里带着轻蔑：“我他娘的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过来讲话？小子，我告诉你！趁老子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把你老板叫出来！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阳鼎兴将两名要往前走的小年轻推回去，仍是慢条斯理的道：“我叫阳鼎兴！从今天起，这家迪厅有我的一半。”
　　“阳鼎兴，城寨是吧...”大光龙假装思考了一下，马上又换上了狂妄的笑：“那又怎么样？以为你们城寨能唬住我？告诉你，西郊还轮不到你们来当出头鸟！给我让开！”
　　“呵！”阳鼎兴笑了起来，不但没有后退相反还往前走了一步，和大光龙面对面的道：“如果我不让呢？”
　　大光龙的嗓门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我数三下，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一！二！三！”
　　话音刚落，大光龙举起右拳朝阳鼎兴的头上砸了出去，然而这一拳却被阳鼎兴的手掌稳稳拦下。还没有反应的机会，阳鼎兴抓住大光龙的拳头朝怀里一带，右手一记上勾拳死死的打在大光龙的下巴上。
　　一声惨叫过后，大光龙仰面栽倒，众人哗然，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一直靠在吧台的大头扔下香烟，摇头叹息一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真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唉！”
　　得手的阳鼎兴脸上挂着挑衅的表情，张开双臂慢慢往后退，丝毫没有把面前的几个小子放在眼里。
　　两个小子冲门外嚷了一声，十几个年轻人涌了进来，手里提着棍棒和刀片来势汹汹。
　　大光龙哪里受过这个，搀着身边的人站起身，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血迹，抽出匕首指着阳鼎兴大吼道：“给我弄死他！把这破地方全给老子砸了！”
　　阳鼎兴和大头两人站在大厅正中，脸上完全看不出慌乱，这可把躲在暗处观察的阿成吓的够呛。虽不知道两人到底要干什么，但心里仍然不停的祈祷千万别出事。
　　小混混们刚刚开始躁动，大厅所有的灯光也瞬间亮起，与此同时，迪厅沉重的大门也“砰”的一声关上。回头看去，只见海胆带着十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几个在门口砸吧台的小子瞬间便被制服。
　　阳鼎兴带来的人都是专门挑选的练家子，身手不会比他和大头差，这场对决注定也就没有什么悬念。尽管有两三个小混混拿着刀，但在气势上就已经败了，纷纷丢下刀片蹲在一旁。
　　发觉上当的大光龙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便举起匕首向阳鼎兴冲了过去，刚跑两步小腿就被大头给踢中，摔了个狗吃屎。
　　大头一脚踩在大光龙的手上，冷冷的道：“我们给你尊重，你却不拿自己当人！你这样的还出来混，迟早会害死自家兄弟！”
　　空旷的大厅里充斥着混混们痛苦的呻吟声，各种带进来的家伙也被城寨的人集中放在了一起。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平时飞扬跋扈的人全都趴在了地上，阿成打心眼里佩服城寨的身手，尽管他的心还因为刚才的局面在狂跳。
　　大光龙站不起来，但仍然趴在地上放愤：“你们有种！啊！弄不死老子，老子迟早回来灭了你们！”
　　冷笑而狂妄的笑声回荡在迪厅里，阳鼎兴像听笑话般的摇头。就在这时，禁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站在最前的龙鼎兴定了定神，看着大厅的一幕不由的骂了出来：“我...操！”